練字第󿀍十九

鬼哭粟飛淮南子：倉頡作書，天雨粟，鬼夜哭。　字源云：太昊時始有文字，黃帝變爲古文。又云：庖犧氏作龍書，炎帝作穗書，倉頡變古，寫鳥跡，作鳥跡篆，少昊作鳳書，高陽作科斗書。保章氏，掌敎六󿀂，漢書：古者八歲入小學，故周官保章氏掌養國子，敎之六書，謂象形、指事、會意、諧聲、轉注、假借，造字之本也。漢興，蕭何草律，亦著其法，曰：「太史試學童，能諷書九千字以上，乃得爲史。又以六體試之，課最者以爲尚書、御史、史書令史，吏民上書，字或不正，輒舉劾。」六體者，古文、竒字、篆書﹑隸書﹑繆篆﹑蟲書，皆所以通知古今文字，摹印章，書幡信也。古制，書必同文，不知則闕，問諸故老。至於衰世，是非無正，人用其私。故孔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今亡矣夫！」蓋傷其浸不正。史[00418]籀篇者，周時史官敎學童書也，與孔氏壁中古文異體。蒼頡七章者，秦丞相李斯所作也；爰歷六章者，車府令趙高所作也；博學七章者，太史令胡母敬所作也。文字多取史籀篇，而篆體復頗異，所謂秦篆者也。是時始造隸書矣。起於官獄多事，苟趨省易，施之於徒隸也。漢興，閭里書師合蒼頡、爰歷、博學三篇，斷六字以爲一章，凡五十五章，并爲蒼頡篇。武帝時，司馬相如作凡將篇，無復字。元帝時，黃門令史游作急就篇。成帝時，將作大匠李長作元尚篇，皆蒼頡中正字也。凡將則頗有出矣。至元始中，徵天下通小學者以百數，令記字於庭中。揚雄取其有用者，以作訓纂篇，順續蒼頡，又易蒼頡中重復之字，凡八十九章。臣復續揚雄作十三章，凡一百三章，無復字，六藝羣書所載略備矣。蒼頡多古字，俗師失其讀。宣帝時，徵齊人能正讀者，張敝從受之，傳至外孫之子杜林爲作訓，故并列焉。　史籀十五篇，八體六技。蒼頡一篇。凡將一篇。急就一篇。元尚一篇。訓纂一篇。別字十三篇。蒼頡傳一[00419]篇。揚雄蒼頡訓纂一篇。杜林蒼頡訓纂一篇。杜林蒼頡故一篇。　衛恒書勢曰：秦事繁多，即令隸人佐書，曰隸字。漢因行之。又云：隸書，始皇時程𢤧所作，行於公府。漢因之。許氏說文曰：漢興，又有草書。　後漢崔瑗草書體曰：書體之興，始自頡皇；寫彼鳥跡，以定文章。爰暨末葉、典籍彌繁；人之多僻，政之多權。官事荒蕪，勦其墨翰；惟作佐隸，舊字是刪。草書之法，蓋又簡略；應時諭旨，用於卒迫。兼功并用，愛日省力；純儉之變，豈必古式。觀其法象，俯仰有儀；方不中矩，圓不中規。抑左揚右，望之若欹。竦企鳥跱，志在飛移；狡獸暴駭，將奔未馳。或黜㸃染，狀似連珠；絕而不離。蓄怒拂鬱，放逸後竒。或凌遽而惴慄，若據槁臨危，傍㸃邪附，似螳螂而抱枝。絕筆放體，餘綖糾結；若山蜂施毒，鑚隙緣巇；騰蛇赴穴，頭沒尾垂。是故遠而望之，灌焉若沮岸崩涯；就而察之，即一畫不可移。纖微要妙，臨時從宜。略舉大較，仿佛若斯。　蔡邕篆書體曰：自鳥遺跡，蒼頡循聖作則制斯文。體有六篆，爲真形要，妙巧[00420]入神。或龜文斜列，櫛比龍鱗，紆體放尾，長短副身。頽若黍稷之垂穎，蘊若蟲蛇之棼縕。揚波振激，龍躍鳥震，延頸脅翼，體似凌雲。或輕舉內投，微本濃末，若絶若連，似露緣絲，垂凝下端。從者如懸，衡者如編，杪者邪趨，不方不圓，若行若飛，蚑蚑翾翾。逺而望之，象鴻鵠群遊，絡繹遷延。迫而察之，揣微不可得見，指撝不可勝原。研桑不能數其詰屈，離婁不能覩其隙間。般倕揖讓而辭巧。籀頡拱手而辭翰。處篇籍之毛目，粲粲斌斌其可觀。摛蕐艷于紈素，爲學藝之範閑。加文德之弘懿，蘊作者之莫刋。思字指之頫仰，舉大體而論旃。　晉成公綏隸書體曰：皇頡作文，因物構思；觀彼鳥跡，遂以成意。閱之後嗣，存載道義，綱紀萬事。俗所傳述，實由書記，時變巧易，古今各異。蟲篆既繁，草藁近僞；適之中庸，莫尚於隸。規矩有則，用之簡易。隨便適宜，亦有弛張。操筆假墨，抵押毫芒。彪煥磥落，形體抑揚。芬葩連屬，溢分羅行。爛若天文之布曜，蔚若錦繡之有章。或輕拂徐振，緩按急挑。挽橫引從，左牽右繞。[00421]長波鬱拂，微勢縹緲。工巧難傳，善之者少；應心引手，必由意曉。爾乃動纖指，舉弱腕，握素紈，染玄翰。彤管電流，雨下雹散。㸃𪐴星垂，掣挫安案。繽紛絡繹，蕐藻燦爛。緼絪卓犖，一何壯觀！繁縟成文，又何可翫！章周道之郁郁，表唐虞之輝煥。若乃八分璽法，殊好異制；分白賦黑，朞布星列。翹首舉尾，區刺邪制；繾綣結體，剩彩奮節。或若虬龍盤游，蜿蟬軒翥；鸞鳳翱翔，矯翼欲去。或若鷙鳥將擊，并體抑怒，良馬騰驤，奔放向路。仰而望之，鬱若宵霧朝升；遊煙連雲；俯而察之，凜若清風厲水，漪瀾成文。垂象表式，有模有楷；形功難詳，聊舉大體。馬字缺畫，而石建懼死。漢書：石建爲郎中令，奏事下，建讀之，驚恐曰：「書『馬』者與尾而五，今乃四不足一，獲譴死矣！」爾雅者，孔徒之所纂。揚雄荅郭威書曰：「爾雅，孔門游、夏之儔所記，以解釋六藝者也。記言：史佚敎其子以爾雅，爾雅者，小學也。又言：孔子敎魯哀公學爾雅。爾雅之出遠矣。學者皆云周公所記也。『張仲孝友』[00422]之類，後人所增耳。」

指瑕第四十一

與其失󿀌，寧僣無濫，左傳：蔡聲子曰：歸生聞之，善爲國者，賞不僭僣而刑不濫。賞僣則懼及淫人，刑濫則懼及善人。若不幸而過，寧僣無濫。與其失善，寧其利淫。東野敗駕，莊子：東野稷以御見莊公，進退中繩，左右旋中規。莊公以爲文，弗過也，使之鉤百而反。顏闔遇之，入見曰：「稷之馬將敗。」公宻而不應。少焉，果敗而反。公曰：「子何以知之？」曰：「其馬力竭矣，而猶求焉，故曰敗。」

養氣第四十󿀐

仲任置硯以綜述，謝承後漢書曰：王充于宅內門戶牆柱各置筆硯簡牘，見事而作，著論衡八十五篇。叔通懷筆以專業。後漢書：曹褒，字叔通。博雅䟽通，常憾朝廷[00423]制度未備，慕叔孫通爲漢禮儀，晝夜研精，沉吟專思，寢則懷抱筆札，行則誦習文書，當其念至，忘所之適。

附會第四十󿀍

張湯疑奏而再却，漢書：張湯爲廷尉，時有疑奏，已再見却矣。掾吏莫知所爲。倪寬爲言其意，掾吏因使寬爲奏。奏成，讀之，皆服，以白廷尉湯。湯大驚，召寬與語，乃竒其材，以爲掾。上寬所作奏，即時得可。異日，湯見，上問曰：「前奏非俗吏所及，誰爲之者？」湯言倪寬。上曰：「吾固聞之久矣。」湯由是鄉學，以寬爲奏讞掾，以古法義決疑獄，甚重之。虞松草表而屢譴。世語曰：「司馬師命中書令虞松作表，再呈，輒不可意，命松更定，經時，松思不能改，心存之，形于顏色。鍾會察其有憂，問松，松以實答。會取視，爲定五字，松悅服，以呈師。師曰：『不當爾耶！』」[00424]

時序第四十五

野老吐「何力」之談，帝王世紀：「帝堯之世，天下太和，百姓無事，有八九十老人擊壤而歌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何力於我哉！」郊童含「不識」之歌，列子：「堯治天下五十年，不知天下治與不治與，億兆願戴已與？乃微服遊於康衢，聞童兒謠云：『立我蒸民，莫匪爾極，不識不知，順帝之則。』」稷下扇其清風，史記：齊王開第康莊之衢，高門大屋，覽天下諸侯賔客，言齊能致天下賢士。自騶衍與齊之稷下先生，如淳于髡、慎到、環淵、接子、田駢、騶𠁗之徒，各著書言治亂之事。蘭陵鬱其茂俗。史記：荀卿，趙人，年五十，始來遊學於齊。齊襄王時，而荀卿最爲老師。齊人或讒荀卿，荀卿乃適楚，而春申君以爲蘭陵令，因家蘭陵。於是推儒墨道德之行事興壞，序列著數萬言而卒。因葬蘭陵。鴻鵠之歌，史記：漢高[00425]帝欲易太子，呂后劫畱侯爲畫計，畱侯曰：「此難以口舌爭也。」令太子卑辭安車，因使辯士固請商山四皓來，以爲客。及上燕置酒，太子侍，四人從太子。上怪之，問曰：「彼何爲者？」四人前對，各言名姓，爲壽已畢，趨去。上召戚夫人，指示四人者曰：「我欲易之，彼四人輔之，羽翼已成，難動矣。呂后眞而主矣。」戚夫人泣，上曰：「爲我楚舞，吾爲若楚歌。」歌曰：「鴻鵠高飛，一舉千里。羽翮已就，橫絕四海。橫絕四海，當可柰何？雖有矰繳，尚安所施！」金堤製恤民之詠，漢書：孝文時，河決酸棗，東潰金堤。於是東郡太興卒塞之。其後三十六歲，孝武元光中，河決于瓠子。自河決瓠子後二十餘歲，歲因以數不登。上乃使汲仁、郭昌發卒數萬人塞瓠子決河。於是上以用事萬里沙，則還，自臨決河，湛白馬玉璧，令群臣從官，自將軍以下，皆負薪塞決河。是時東郡燒草，以故薪柴少，而下淇園之竹以爲揵。上既臨河決，悼功之不成，乃作歌曰：「瓠子決兮將柰何？浩浩洋洋，慮殫爲河。殫爲河兮，地不得寧，功無[00426]已時兮吾山平，吾山平兮鉅野溢，魚弗鬱兮柏冬日。正道弛兮離常流，蛟龍騁兮放遠遊。歸舊川兮神哉沛，不封禪兮安知外！皇謂河公兮何不仁，泛濫不止兮愁吾人。齧桑浮兮淮泗滿，久不反兮水維緩。」一曰：「河湯湯兮激潺湲，北渡囘兮迅流難。搴長茭兮湛美玉，河公許兮薪不屬，薪不屬兮衛人罪，燒蕭條兮噫乎，何以御水！僓林竹兮揵石菑，宣防塞兮萬福來。」於是卒塞瓠子，築宮其上，名曰宣防。徵枚乗以蒲輪，漢書枚乗傳：武帝自爲太子，聞乗名，及即位，乗年老，乃以安車蒲輪徵乗。申主父以𪔂?食，漢書：主父偃，齊國臨淄人也。學長短縱橫術，晚乃學易、春秋百家之言。游齊諸子間，諸儒生相與排儐，不容於齊。家貧，假貸無所得。北游燕、中山，皆莫能厚，客，甚困。以諸侯莫足游者。元光元年，廼西入關，見衛將軍。衛將軍數言上，上不省，資用乏，畱久，諸侯賔客多厭之，廼上書闕下，朝奏，暮召入見。是時徐樂、嚴安亦俱上書，言世務。書奏，上召見三人，謂曰：[00427]「公皆安在？何相見之晚也！」廼拜偃、樂、安皆爲郎中。偃數上疏言事，遷謁者中郎中大夫。歲中四遷。偃說上，上輒從其計。大臣皆畏其口，賂遺累千金。或說偃曰大橫。偃曰：「臣結髮游學，四十餘年，身不得遂。親不以爲子，昆弟不收。賔客棄我，我阨日久矣。丈夫生不五𪔂食，死則五𪔂烹耳。吾日暮，故倒行逆施之。」集雕篆之軼材，發綺縠之高喻。揚子法言：「或問：『吾子少而好賦？』曰：『然。童子雕蟲篆刻。』俄而曰：『壯夫不爲也。』或曰：『賦可以諷乎？』曰：『諷則已，不已，吾恐不免于勸也。』或曰：『霧縠之組麗。』曰：『女工之蠹矣。』」　漢書：「宣帝時，修武帝故事，講論六蓺羣書，博盡竒異之好，徵能爲楚辭。九江被公召見誦讀，益召高材劉向、張子僑、蕐龍、柳褒等，待詔金馬門。上頗作歌詩，欲興協律之事。丞相魏相奏言知音善鼓雅琴者，渤海趙定、梁國龔德，皆召見待詔。於是益州刺史王襄欲宣風化於衆庶，聞王褒有俊材，請與相見，使褒作中和、樂職、宣布詩，選好事者，令依鹿鳴之聲，習而[00428]歌之。褒既爲刺史作頌，又作其傳。益州刺史因奏褒有軼材，上廼徵褒。既至，詔褒爲聖主得賢臣頌。上令褒與張子僑等竝待詔，數從褒等放獵，所幸宮館，輒爲歌頌。第其高下，以差賜帛。議者多以爲淫靡不急，上曰：『不有博弈者乎？爲之猶賢乎已。』辭賦大者與古詩同義，小者辯麗可喜。辟如女工有綺縠，音樂有鄭衛。今世俗猶皆以此虞說耳目辭賦比之，尚有仁義、風諭、鳥獸草木多聞之觀，賢於倡優博弈遠矣。」杜篤獻誄以免刑，後漢書：篤少博學，不修小節，不爲鄉人所禮。居美陽，與美陽令遊。數從請託，不諧，頗相恨。令怒，收篤，送京師。會大司馬吳漢薨，光武詔諸儒誄之，篤於獄中爲誄，辭最高，帝美之，賜帛免刑。班彪參奏以補令，後漢書：班彪避地河西，大將軍竇融以爲從事，深敬待之，接以師友之道。彪乃爲融畫策事漢，總西河以拒隗囂。及融徵還京師，光武問曰：「所上章奏，誰與參之？」融對曰：「皆從事班彪所爲。」帝雅聞彪材，因召入，舉司隸茂才，[00429]拜爲令。賈逵給札於瑞頌。後漢書：「賈逵，性愷悌，多智思。俶儻有大節，尤明左氏傳、國語，爲之解詁五十一篇。永平中，上䟽獻之。顯宗重其書，寫藏秘館。時有神雀集宮殿官府，冠羽有五采色。帝異之，以問臨邑侯劉復，不能對。薦逵博物多識，帝乃召見逵，問之，對曰：『昔武王纉父之業，鸑鷟集在岐；宣帝威懷戎狄，神雀仍集，此胡降之徵也。』帝敕蘭臺給筆札，使作神爵頌，拜爲郎。」

才略第四十七

隨會講晉國之禮法，國語：晉侯使隨會聘於周，定王饗之殽蒸，原公相禮。范子私於原公曰：「吾聞王室之禮無毀折，今此何禮也？」王見其語也，召原公而問之，原公以告。王召士季，曰：「子弗聞乎，褅郊之事，則有全烝，王公立飫，則有房烝；親戚宴饗，則有殽烝。今女非它也，而叔父使士季實來脩舊德，以獎王室。唯是先王之宴禮，欲以貽女，余一人敢設飫褅焉。忠非親禮，而干舊職，[00430]以亂前好。且唯夫戎翟，則有體薦。夫戎、翟，冒沒輕儳，貪而不讓，其血氣不治，若禽獸焉。其適來班貢，不俟馨香嘉味，故坐諸門外，而使舌人體委與之。女今我王室之一二兄弟，以時相見，將龢協典禮，以示民訓則，無亦擇其柔嘉，選其馨香，潔其酒醴，品其百籩，脩其簠簋，奉其犧象，出其樽彝，陳其𪔂俎，靜其巾冪，敬其祓除，體解節折，而共飲食之。於是乎折俎加豆，酬幣宴貨，以示容合好，胡有孑然其郊戎狄也。夫王公諸侯之有飫也，將以講事成章，建大德、昭大物也，故立成禮烝而已。飫以顯物，宴以合好，歲飫不倦，時宴不淫，月會旬脩，日完不忘。服物昭庸，采飾顯明，文章比象，周旋序順，容貌有崇，威儀有則，五味實氣，五色精心，五聲昭德，五義配宜，飲食可饗，龢同可觀，財用可嘉，則順而建德。古之善禮者，將焉用全烝？」武子遂不敢對而退。歸乃講聚二代之典禮，於是乎修執秩以爲晉法。趙衰以文勝從饗，左傳：秦伯饗晉公子重耳，舅犯曰：「吾不如衰之文也，請使[00431]衰從。」公子賦河水，公賦六月。趙衰曰：「重耳拜賜。」公子降拜，稽首；公降一級而辭焉。衰曰：「君稱所以佐天子者命重耳，重耳敢不拜？」國僑以修辭扞鄭，󿀊太叔美秀而文，公孫翬善於辭令。左傳：子產之從政也，擇能而使之。馮簡子能斷大事；子太叔美秀而文；公孫揮能知四國之爲，而辨於其大夫之族姓、班位、貴賤、能否，而又善爲辭令；裨諶能謀，謀於野則獲，謀於邑則否。鄭國將有諸侯之事，子產乃問四國之爲於子羽，且使多爲辭令，與裨諾乗，以適野，使謀可否。而告馮簡子使斷之。事成，乃授子大叔，使行之，以應對賔客。是以鮮有敗事。

知音第四十八

魯人以麟󿀁麏。孝經古契曰：孔子夜夢，豐、沛邦有赤煙氣起，顏囘、子夏侶徃視之，驅車到楚西北範氏街之廟，見芻兒捶麟，傷其左前足，束薪而覆之。孔子曰：「兒來！汝姓爲誰？」兒曰：「吾姓爲[00432]赤松，名時僑，字受紀。」孔子曰：「汝豈有所見乎？」「吾所見一獸，如麇，羊頭，頭上有角，其末有肉。方以是西走。」孔子發薪下，麟視孔子。趨而徃，麟䝉其耳，吐三卷書，孔子精而讀之。楚人以雉󿀁鳳。尹文子曰：「楚人握山雉者，路人問：『何鳥也？』欺之曰：『鳳皇也。』路人曰：『我聞有鳳皇，今始見矣。汝販之乎？』請買千金，弗與，請加倍，乃與之。方欲獻楚王。經宿死。路人不遑惜其金，惟恨不得以獻楚王。王聞之，感其欲獻己，召厚賜之，過買鳥之金十倍。」魏氏以夜光󿀁怪石，尹文子曰：「魏田父有耕于野者，得玉徑尺，弗知其玉也，以告鄰人。鄰人詐之曰：『此怪石也，畜之，弗利其家。』田父雖疑，猶豫以歸。置廡下，其玉明照一室。田父大怖，遽而棄之於遠野。鄰人取之，以獻魏王。魏王召玉工相之，玉工望之，再拜賀曰：『大王得天下之寶，臣所未嘗見。』王問其價，玉工曰：『此玉無價以當之。五城之都，僅可一觀。』魏王賜獻玉者千金，長食上大夫之祿。」宋客以燕礫󿀁寶珠。闞子曰：宋[00433]之愚人得燕石於梧臺之東，歸而藏之以爲寶。周客聞而觀焉。主人齋七日，端冕玄服以發寶，革匱十重，緹巾十襲。客見之，掩口而笑曰：「此特燕石耳，其與瓦甓不殊。」莊周所以笑折楊，莊子曰：大聲不入于里耳，折楊皇荂，則嗑然而笑。是故高言不止於衆人之心，至言不出俗言勝也。宋玉所以󿀄白雪。襄陽耆舊傳曰：宋玉識音而善文，襄王好樂而愛賦，既美其才，而憎其似屈原也。乃謂之曰：「子盍從之俗，使楚人貴子之德乎？」對曰：「昔楚有善歌者，王其聞與？始而曰下里巴人，國中唱而和之者數萬人；中而曰陽阿采菱，國中唱而和之者數百人；既而曰陽春、白雪、朝日、魚麗，含商吐角，絕節赴曲，國中唱而和之者不過數人，蓋其曲彌高，其和彌寡。」

程器第四十九[00434]

敬姜，婦人之聰明耳，然推其機綜，以方治國。國語曰：「公父文伯退朝，其母方績。文伯曰：『以歜之家，而主猶績，懼于季孫之怒也。其以歜爲不能事主乎！』其母歎曰：『魯其亡乎！魯其亡乎！使僮子備官，而未之聞耶？居，吾語女！昔聖王之處民也，擇瘠土而處之，勞其民而用之，故長王天下。夫民勞則思，思則善心生；逸則淫，淫則忘善，忘善則惡心生。沃土之民不材，淫也；瘠土之民莫不嚮義，勞也。是故天子大采朝日，與三公九卿祖織地德，日中考政，與百官之政事；師尹惟旅牧相，宣序民事；少采夕月，與太史司載紏䖍天刑。日入，監九御，使潔奉禘郊之粢盛，而後即安。請侯朝修天子之業命，晝考其國職，夕省其典刑，夜儆百工，使無慆淫，而後即安。卿大夫朝考其職，晝講其庶政，夕序其業，夜庀其家事，而後即安。士朝受業，晝而講貫，夕而習復，夜而計過，無憾，而後即安。自庶人以下，明而動，晦而休，無日以怠。王后親織玄統，公侯之夫人加之以紘綖，卿之內[00435]子爲大帶，命婦成祭服，列士之妻加之以朝服，自庶士以下，各衣其夫。社而賦事，烝而獻功，男女效績，愆則有辟，古之制也。君子勞心，小人勞力，先王之訓也。自上以下，誰敢淫心舍力？今我，寡也，爾又在下位，朝夕處事，猶恐忘先人之職業。况有怠惰，其何以避辟？吾冀而朝夕脩我，曰：『必無廢先人。』爾今曰：『胡不自安？』以是承君之官，余懼穆伯之絕祀也。」仲尼聞之，曰：「弟子志之，季氏之婦不淫矣。」[004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