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詩國風
鄭氏箋 唐孔穎達疏
簡兮，刺不用賢。衛之賢者仕於伶官，皆可以承王者。㌢云：伶官，樂官。伶氏世掌樂官而善焉，故後世多號樂官伶官。○簡，居限反，字從竹。或作「蕳」，是草名，非也。泠音零，字從水，亦作「伶」。㌑「簡兮三章，章六句」至「王者」。○正義曰：作簡兮詩者，刺不能用賢也。衛之賢者仕於伶官之賤職，其德皆可以承事王者，堪爲王臣，故刺之。伶官者，樂官之總名。經言「公庭方舞」，卽此仕於伶官在舞職者也。周禮掌舞之官有舞師、籥師、旄人、韎師也。舞師云「凡野舞，則皆教之」，不教國子。下[00401]傳曰「教國子弟」，則非舞師也。籥師掌教國子舞羽吹籥，則不教萬舞。經言「公庭萬舞」，則非籥師也。旄人、韎師皆教夷樂，非萬舞，又不教國子，且夷狄之樂，諸侯所無，非賢者所得爲也。唯大司樂云「以樂教國子」，樂師云「以教國子小舞」。其用人則大司樂中大夫二人，樂師下大夫四人、上士八人、下士十有六人。此乃天子之官也。諸侯之禮，亡其官屬，不可得而知。燕禮注云「樂正於天子爲樂師也」，則諸侯有樂正之屬乎？首章傳曰：「非但在四方，親在宗廟、公庭。」二章傳曰：「祭有畀韗胞翟閽寺者，惠下之道。」禮記云「翟者，樂吏之賤者也」，則此賢者身在舞位，在賤吏之列，必非樂正也。又刺衛不用賢，而箋云「擇人」。擇人則君所置用，又非府史也。若府史，則官長所自辟除，非君所擇也。祭統曰：「尸飲九，以散爵獻士。」下言祭之末，乃賜之一爵，又非士也，蓋爲樂正之屬。祭廟、教國子皆在舞位，則爲舞人也，若周官旄人舞者衆寡無數，韎師舞者十有六人之類也。周官司樂、樂師，其下無舞人，此蓋諸侯官而[00402]有之。然則此非府史，而言樂吏者，以賤，故以吏言之。故韗胞閽寺悉非府史，皆以吏言之也。言「皆可以」者，見不用者非一，或在其餘賤職，故言「皆」也。時周室卑微，非能用賢，而言「可以承事王者」，見碩人德大，堪爲王臣，而衛不用，非要周室所能任也。「仕於伶官」，首章是也。二章言「多才多藝」，卒章言「宜爲王臣」，是可以承事王者之事也。○㌢「伶官」至「爲伶官」。○正義曰：左傳鐘儀對晉侯曰：「伶人也。」「使與之琴，操南音。」周語曰：「周景王鐘成，伶人告和。」魯語云：「伶蕭詠歌及鹿鳴之三。」此云「仕於伶官」，以「伶氏世掌樂官而善焉，故後世多號樂官爲伶官」。呂氏春秋及律歷志云「黃帝使伶倫氏，自大夏之西，昆侖之陰，取竹斷雨節間而吹之，爲黃鐘之宮」。周語「景王鑄無射，而問於伶州鳩」。是伶氏世掌樂官。
簡兮簡兮，方將萬舞。㌡簡，。方，四方。將，行。以干羽萬舞，用之宗廟山川，故言於四方。㌢云：簡，擇。將，[00403]且。擇兮擇兮者，且祭祀當萬舞。萬舞，干舞。○爲，於偽反。日之方中，在前上處。㌡教國弟，以日中期。㌢云：「在前上處」者，在前列上頭。周禮：「胥掌學士之版，以待致諸。春，入學，舍采合舞。」○胥，思徐反。版音板。舍音釋，下篇「舍軷」同。采音菜。碩人俁俁，公庭萬舞。㌡碩人，德。俁俁，容貌。萬舞，非但在四方，親在宗廟、公庭。○俁，疑矩反。韓詩在扈扈云「美貌」。㌑「簡兮」至「萬舞」。○毛以爲，言衛不用賢。有大德之人兮，大德之人兮，祭山川之時，乃使之於四方，行在萬舞之位。又至於日之方中，教國子弟習樂之時，又使之在舞位之前行而處上頭，親爲舞事以教之。此賢者旣有大德，復容貌美大俁俁然，而君又使之在宗廟、公庭親爲萬舞，是大[00404]失其所也。○鄭以爲，衛君擇人兮，擇人兮，爲有方且祭祀之時，使之當爲萬舞。又日之方中，仲春之時，使之在前列上頭，而教國子弟習樂。爲此賤事，不當用賢，而使大德之人，容貌俁俁然者，於祭祀之時，親在宗廟、公庭而萬舞。言擇大德之人，使爲樂吏，是不用賢也。○㌡「以干羽」至「四方」。○正義曰：萬，舞名也。謂之「萬」者，何休云：「象武王以萬人定天下，民樂之，故名之耳。」商頌曰：「萬舞有奕。」殷亦以武定天下，蓋象湯之伐桀也。何休指解周舞，故以武王言之。萬舞之名，未必始自武王也。以萬者，舞之總名，干戚與羽籥皆是，故云「以干羽爲萬舞」，以祭山川宗廟。宜干、羽並有，故云「用之宗廟山川」。由山川在外，故云「於四方」，解所以言四方之意也。周禮舞師教羽舞，帥而舞四方之祭祀；教兵舞，帥而舞山川之祭祀，則山川與四方別。此言山川，而云四方者，以周禮言「天子法四方爲四望」，故注云：「四方之祭祀，謂四望也。」大司樂注云：「四望，謂五岳、四鎮、四瀆。」然則除此以外，乃是山川也，故山川與四方別舞。諸侯之祭山川，其在封內則祭之，非其地[00405]則不祭，無嶽、瀆之異，唯祭山川而已，故以山川對宗廟在內爲四方也。此傳干羽爲萬舞，宗廟、山川同用之，而樂師注云「宗廟以人，山川以乾」，皆非羽舞，宗廟、山川又不同。此得同者，天子之禮大，故可爲之節文，別祀別舞。諸侯唯有時王之樂，禮數少，其舞可以同也。○㌢「簡擇」至「干舞」。○正義曰：以下云「公言錫爵」，當祭末，則「公庭萬舞」是祭時。此方論擇人爲萬舞，故爲且祭祀也。傳亦以此推之，故用之宗廟、山川爲祭也。知萬舞爲干舞，不兼羽籥者，以春秋云「萬入去籥」別文。公羊傳曰：「籥者何？籥舞。萬者何？干舞。」言乾則有戚矣，禮記云「朱干玉戚，冕而舞大武」。言籥則有羽矣，籥師曰「教國子舞羽吹籥」。羽、籥相配之物，則羽爲籥舞，不得爲萬也。以干戚武事，故以萬言之；羽籥文事，故指體言籥耳。是以文王世子云「春夏學干戈，秋冬學羽籥」，注云：「干戈，萬舞，象武也。羽籥，籥舞，象文也。」是乾、羽之異也。且此萬舞並兼羽籥，則碩人故能籥舞也。下二章論碩人之才藝，無爲復言「左手執籥，右手秉翟」也。明此言干戚舞，下說羽籥舞也。以此知萬舞唯[00406]干，無羽也。孫毓亦云：「萬舞，干戚也。羽舞，翟之舞也。」傳以干羽爲萬舞，失之矣。○㌡「教國」至「爲期」。○正義曰：知教國子弟者，以言「在前上處」。在前列上頭，唯教者爲然。祭祀之禮，旦明而行事，非至日之方中始在前上處也。此旣爲樂官，明其所教者，國子也。國子，謂諸侯大夫士之適子。言「弟」，容諸侯之庶子，於適子爲弟，故王制云「王太子、王子、群后之太子、卿大夫元土之適子」。彼雖天子之法，推此諸侯亦有庶子在國學，故言國子弟也。傳言「日中爲期」，則謂一日之中，非春秋日夜中也。若春秋，言不當爲期也，故王肅云「教國子弟，以日中爲期，欲其遍至」，是也。○㌢「在前」至「合舞」。○正義曰：公羊傳曰：「諸侯四佾，則舞者爲四列。」使此碩人居前列上頭，所以教國子諸子學舞者，令法於己也。周禮者，皆春官·大胥職文也。彼注云：「學士，謂卿大夫諸子學舞者。版，籍也。大胥主此版籍，以待當召聚學舞者。卿大夫之諸子，則案此籍以召之。」又云「春，入學」者，注云：「春始以學士入學宮而學之合舞等，其進退使應節奏。月令仲春之月，命樂正習舞。入學者必[00407]釋菜以禮先師，謂蘋藻之屬也。」此賢者非爲大胥也。引此者以證此「日之方中」，卽彼「春，入學」是矣，謂二月日夜中也。尚書云「日中星鳥」，左傳曰「馬日中而出」，皆與此同也。○㌡「碩人」至「公庭」。○正義曰：碩者，美大之稱，故諸言碩人者，傳皆以爲大德。唯白華「碩人」，傳不訓此。及考槃傳意類之，則亦爲大德也。故王肅云：「碩人謂申後。此刺不用賢。」則箋意亦以碩人爲大德。其餘則隨義而釋，不與此同，故白華碩人爲妖大之人，謂褒姒也。碩旣爲大德，故俁俁爲容貌大也。上亦教國子，此直云「非但在四方」，不並言教國子者，以「在前上處」文無舞，故據萬舞言也。有力如虎，執轡如組。㌡組，織組。武力比於虎，可以御亂。御衆有文章，言能治衆，動於近，成於遠。㌢云：碩人有御亂、御衆之德，可任王臣。○轡，悲位反。組音祖。任音壬。左手執籥，右手秉翟。㌡籥，六孔。翟，翟[00408]羽。㌢云：碩人多才多藝，能籥舞。言文武道。○籥，餘若反，以竹爲之，長三尺，執之以舞。鄭注禮云「三孔」。郭璞同，云「形似笛而小」。廣雅云「七孔」。翟，亭歷反。赫如渥赭，公言錫爵。㌡赫，赤貌。渥，厚漬。祭有畀輝、胞、翟、閽、寺者，惠下之道，惠不過一散。㌢云：碩人容色赫然，如厚傅丹，君徒賜其一爵而已。不知其賢而進用之。散受五升。㌑「有力」至「錫爵」。○正義曰：言碩人旣有武力，比如虎，可以能御亂矣。又有文德，能治民，如御馬之執轡，使之有文章，如織組矣。以御者執轡於此，使馬騁於彼；織組者總紕於此，而成文於彼，皆動於近，成於遠。以興碩人能治衆施化，於己而有文章，在民亦動於近，成於遠矣。碩人旣有御衆、御亂之德，又有多才多藝之伎，能左手執管籥，右手秉翟羽而舞，復能爲文舞矣。且其顏色赫然[00409]而赤，如厚漬之丹赭。德能容貌若是，而君不用。至於祭祀之末，公唯言賜一爵而已，是不用賢人也。○㌡「組織」至「於遠」。○正義曰：以義取動近成遠，故知爲織組，非直如組也。武力比於虎，故可以御亂也。御，治也，謂有侵伐之亂，武力可以治之。定本作「御」字。又言「御衆有文章」者，御衆似執轡，有文章似織組。又云「言能治衆，動於近，成於遠」者，又總解御衆有文章之事也。以執轡及於如組與治衆，三者皆動於近、成於遠也。此治民似執轡，執轡又似織組，轉相如，故經直云「執轡如組」，以喻御衆有文章也。大叔于田云「執轡如組」，謂段之能御車，以御車似織組。知此不然者，以彼說段之田獵之伎，故知爲實御，此碩大堪爲王臣，言「有力如虎」，是武也，故知「執轡如組」比其文德，不宜但爲御矣。○㌡「籥，六孔。翟，翟羽」。○正義曰：釋樂云：「大籥謂之產。」郭璞曰：「籥如笛，三孔而短小。」廣雅云：「七孔。」鄭於周禮笙師及少儀、明堂位注皆云「籥如笛，三孔」。此傳云六孔，與鄭不同，蓋以無正文，故不復改。傳「翟，翟羽」，謂雉之羽也，故異義：公羊說樂萬舞，以鴻羽取其勁[00410]輕，一舉千里；詩毛說萬以翟羽；韓詩說以夷狄大鳥羽。謹案：詩云「右手秉翟」，爾雅說「翟，鳥名，雉屬也」，知翟，羽舞也。○㌢「碩人」至「道備」。○正義曰：籥雖吹器，舞時與羽並執，故得舞名。是以賓之初筵云「籥舞笙鼓」，公羊傳曰「籥者何？籥舞」是也。首章云「公庭萬舞」，是能武舞，今又說其籥舞，是又能爲文舞也。碩人有多才多藝，又能爲此籥舞，言文武備也。言其能而已，非謂碩人實爲之也。何者？此章主美其文德，不論其在職之事。○㌡「渥厚」至「一散」。○正義曰：渥者，浸潤之名，故信南山曰「益之以霢霂，旣優旣渥」，是也。故此及終南皆云「渥，厚漬也」。言漬之人厚則有光澤，故以興顏色之潤。是以終南箋云「如厚漬之丹，言赤而澤」是也。定本「渥，厚也」，無「漬」字。「祭有畀韗、胞、翟、閽、寺者，惠下之道」，皆祭統文。彼又云：「畀之爲言與也，能以其餘畀於下也。輝者，甲吏之賤者。胞者，肉吏之賤者。翟者，樂吏之賤者。閽者，守門之賤者。」注云：「輝，周禮作『韗』，蓋謂磔皮革之官。」周禮韗人爲鼓，鮑人爲甲。禮記是諸侯兼官，故韗爲甲吏也。胞，卽周禮庖人，故注云：「庖之言苞也，裹[00411]肉曰苞苴。其職供王之膳羞。」是肉吏是也。其官次於韗人。周禮韗人亡。庖人，中士四人，下士八人。閽人，王宮每門四人。寺人，王之正內五人。以庖人類之，則皆非府史，不在獻，又非士。庖人於天子爲士，於諸侯故亦非士。引之證此碩人亦樂吏，故於祭末乃是賜也。知此亦是樂吏者，以經云「錫爵」，若士，則尸飲九而獻之，不得旣祭乃賜之，故知在「惠下」之中。經云「爵」，傳言「散」者，禮器獻云：「禮有以小爲貴者，貴者獻以爵，賤者獻以散。」祭統云：「尸飲九，以散爵獻士。」士猶以散獻爵，賤無過散，故知不過一散。散謂之爵，爵總名也。山有榛，隰有苓。㌡榛，木名。下濕曰隰。苓，苦。㌢云：榛苓，生各得其所。以言碩人處非其位。○榛，本亦作「蓁」，同側巾反，子可食。苓音零，本草云：「甘草。」云誰之思？西方美人。㌢云：我誰思乎？思周室之賢者，以其宜薦碩人，與在王位。○與音預，或如字。[00412]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乃宜在王室。㌢云：彼美人，謂碩人。㌑「山有」至「人兮」。○正義曰：山之有榛木，隰之有苓草，各得其所，以興衛之有碩人而在賤職，可謂處非其位，乃榛苓之不如。碩人旣不寵用，故令我云：誰思之乎？思西方周室之美人。若得彼美人，當薦此碩人，使在王朝也。彼美好之碩人兮，乃宜在王朝爲西方之人兮，但無人薦之耳。○㌡「榛，木名。苓，大苦」。○正義曰：陸機云「慄屬，其子小，似柿子，表皮黑，味如慄」，是也。榛字或作「蓁」，蓋一木也。釋草云：「蘦，大苦。」孫炎曰：「本草云：『蘦，今甘草』，是也。蔓延生。葉似荷，青黃。其莖赤，有節，節有枝相當。或云蘦似地黃。」○㌢「彼美人，謂碩人」。○正義曰：上言西方之美人，謂周室之賢人，以薦此碩人，故知「彼美人」謂碩人，「西方之人」謂宜爲西方之人，故傳曰「乃宜在王位」，言宜在王朝之位爲王臣也。
簡兮章，章，六句。[00413]
泉水，衛女思。嫁於諸侯，父母終，思寧而不得，故作是詩以自。㌢云：「以自」者，已志。國君夫人，父母在則寧，沒則使夫寧於兄弟。衛女之思，雖非禮，思之至。○見，賢遍反，上同。「思之至」，一本「思」作「恩」。㌑「泉水四章，章六句」至「以自見」。○正義曰：此時宣公之世，宣父莊，兄桓。此言父母已終，未知何君之女也。言嫁於諸侯，必爲夫人，亦不知所適何國。蓋時簡札不記，故序不斥言也。四章皆思歸寧之事。○箋「衛女」至「之至」。○正義曰：以之衛女思歸，雖非禮，而思之至極也。君子善其思，故錄之也。定本作「思」字。
毖彼泉水，亦流於淇。㌡興。泉水始出，毖然流。淇，水名。㌢云：泉水流而入淇，猶婦人出嫁於異國。○毖，悲位反，韓詩作「秘」，說文作[00414]「䎵」云「直視也」。淇音其。有懷於衛，靡日不思。㌢云：懷，至。靡，無。以言我有所至念於衛，我無日不思。所至念者，謂諸姬，諸姑伯姊。孌彼諸姬，聊與之謀。㌡孌，好貌。諸姬，同姓之女。聊，原。㌢云：聊，且，略之辭。諸姬者，未嫁之女。我且欲略與之謀婦人之禮，觀其志意，親親之恩。○孌，力轉反，下篇同。㌑「毖彼」至「之謀」。○毛以爲，毖彼然而流者，是泉水亦流入於淇水，以興行嫁者是我婦人，我婦人亦嫁於異國，故我有所至念於衛，無一日而不思念之也。我所思念者，念孌然彼諸姬未嫁之女，願欲與之謀婦人之禮。○鄭唯以「聊」爲「且欲略與之謀」爲異，餘同。○㌡「泉水始出，毖然流」。○正義曰：以此連雲泉水，知爲始出毖然流也。是以衡門傳亦云：「泌，泉水也。」言「亦流於淇」者，以本敘衛女之情，故[00415]言亦。亦，己也。○㌢「懷至」至「伯姊」。○正義曰：以下云「靡日不思」，此「懷」不宜復爲思，故以爲「至念於衛」。以下文言之，知至念者，諸姬伯姊。○㌢「聊且」至「之恩」。○正義曰：言「且」者，意不盡，故言「略之辭」，以言諸姬是未嫁之辭，又向衛所見，宜據未嫁者。傳言同姓之女，亦謂未嫁也。言諸姬，容兄弟之女，及五服之親，故言同姓以廣之。所以先言諸姬，後姑姊者，便文互見，以諸姬總辭，又卑欲與謀婦人之禮也。姑姊尊，故云問，明亦與謀婦人之禮。此衛女思歸，但當思見諸姬而已，思與謀婦禮，觀其志意，是親親之恩也。出宿于泲，飲餞于禰。㌡泲，地名。祖而舍軷，飲酒於其側曰餞，重始有於道。禰，地名。㌢云：泲、禰者，所嫁國適衛之道所經，故思宿餞。○泲，子禮反。餞音踐，徐又才箭反，送行飲酒也。禰，乃禮反，地名，韓詩作「坭」，音同。軷，蒲末反，道祭也。女有行，遠父母兄弟。㌢云：行，道[00416]。婦人有出嫁之道，遠於親親，故禮緣人情，使得寧。○遠，於萬反，注同。問我諸姑，遂及伯姊。㌡父之姊妹稱姑。先生曰姊。㌢云：寧則問姑及姊，親其類。先姑后姊，尊姑。㌑「出宿」至「伯姊」。○正義曰：衛女思歸，言我思欲出宿于泲，先飲餞於禰，而出宿以鄉衛國，而以父母旣沒，不得歸寧，故言女子生而有適人之道，遠於父母兄弟之親，故禮緣人情，使得歸寧。今何爲不聽我乎？我之向衛，爲覲問諸姑，遂及伯姊而已，豈爲犯禮也哉！而止我也？○㌡「泲，地名」至「禰，地名」。○正義曰：言祖而舍軷，飲酒於其側者，謂爲祖道之祭，當釋酒脯於軷舍。軷卽釋軷也。於時送者遂飲酒於祖側，曰餞。餞，送也。所以爲祖祭者，重已方始有事於道，故祭道之神也。聘禮記曰：「出祖釋軷，祭酒脯，乃飲酒於其側。」注云：「祖，始也。旣受聘享之禮，行出國門，止陳車騎，釋酒脯之奠於軷，爲行始。詩傳曰：『軷，道祭』，[00417]謂祭道路之神。春秋傳曰『軷涉山川』，然則軷，山行之名也。道路以阻險爲難，是以委土爲山，或伏牲其上，使者爲軷，祭酒脯，祈告。卿大夫處者於是餞之，飲酒於其側。禮畢，乘車轢之而遂行，舍於近郊矣。其牲犬羊可也。」大馭：「掌馭玉輅，及犯軷，遂驅之。」注云：「封土爲山象，以菩芻棘柏爲神主。旣祭之，以車轢之而去，喻無險難也。」以此言之，軷者，本山行之名，以祭道路之神，求無險難，故取名焉。知出國而爲之者，以聘禮、烝民、韓奕皆言出祖，則不在國內；以祖爲行道之始，則不得至郊，故知在國門外也。以軷者軷壤之名，與中霤行神之位同，知「委土爲山」。言「或伏牲其上」者，據天子諸侯有牲，卿大夫用酒脯而已。犬人云「伏瘞亦如之」，明天子以犬伏於軷上。羊人無伏祭之事，則天子不用羊。詩云「取羝以軷」，謂諸侯也。故云「其有牲，則犬羊耳」。謂天子以犬，諸侯以羊，尊卑異禮也。以大馭云「犯軷」，卽云「遂驅之」，故知禮畢，乘車轢之也。以聘禮上文「旣受聘享之禮」，云「遂行，舍於郊」，故知轢之而遂行，舍於郊也。卿大夫之聘，出國則釋軷，聘禮於家，「又[00418]釋幣於行」。注云：「告將行也。行者之先，其古人之名未聞。天子諸侯有常祀，在冬。大夫三祀，曰門，曰行，曰厲。喪禮有毀宗躐行。出於大門，則行神之位在廟門外西方。今時民春秋祭祀有行神，古之遺禮。」是在家釋幣，告將行；出國門用酒脯以祈告，故二處不同也。月令：「冬其祀行。」注依中霤之禮云：「行在廟門外之西，爲軷壤，厚二寸，廣五尺，輪四尺。有主有尸，用特牲。」是天子諸侯常祀在冬，與軷異也。軷祭，則天子諸侯卿大夫皆於國外爲之。大馭云「犯軷」，詩云「取羝以軷」，聘禮云「釋軷」是也。又名祖，聘禮及詩云「出祖」，是也。又名道，曾子問云「道而出」，是也。以其爲犯軷，祭道路之神，爲行道之始，故一祭而三名也。皆先軷而飲餞，乃後出宿。此先言出宿者，見飲餞爲出宿而設，故先言以致其意。韓奕云：「韓侯出祖，出宿於屠。」旣祖，卽當出宿，故彼箋云：「祖於國外，畢，乃出宿者，示行不留於是也。」欲先明祖必出宿，故皆先言出宿，後言飲餞也。聘禮「遂行，舍於郊」，則此出宿當在郊。而傳云「泲，地名」，不言郊者，與下傳互也。下「乾」云「所適國郊」，則此泲亦在郊[00419]也。此泲云地名，則乾亦地名矣。正以聘禮「遂行，舍於郊」，則此衛女思宿焉，明亦在郊也。乾、泲思宿焉，傳以爲在郊，則言禰思餞焉，差近在國外耳。計宿、餞當各在一處而已。而此云泲、禰，下云幹、言，別地者，下箋云：「乾、言猶泲、禰，未聞遠近同異。」要是衛女所嫁國適衛之道所經見，所思之耳。下傳或兼云「乾、言，所適國郊」者，一郊不得二地，宿餞不得同處，「言」，衍字耳。定本、集注皆云「乾，所適國郊」。○㌢「婦人」至「歸寧」。○正義曰：此與蝃蝀、竹竿文同而義異者，以此篇不得歸寧而自傷，故爲由遠親親而望歸寧；蝃蝀刺其淫奔，故爲禮自得嫁，何爲淫奔；竹竿以不見答，思而能以禮，故爲出嫁爲常，不可違禮。詩者各本其意，故爲義不同。○㌡「父之」至「曰姊」。正義曰：釋親文。孫炎曰：「姑之言古，尊老之名也。」然則姑姊，尊長，則當已嫁，父母旣沒，當不得歸。所以得問之者，諸侯之女有嫁於卿大夫者，去歸則見之。○㌢「寧則」至「尊姑」。○正義曰：以上章思與諸姬謀，今復問姑及姊，故言「又」也。不問兄弟宗族，而問姑及姊，由親其類也。出宿于干，飲[00420]餞于言。㌡干、言，所適國郊。㌢云：干、言猶泲、禰，未聞遠近同異。載脂載轄，還車言邁。㌡脂轄其車，以還我行。㌢云：言還車者，嫁時乘來，今思乘以。○轄，胡瞎反，車軸頭金也。還音旋，此字例同音，更不重出。遄臻于衛，不瑕有害？㌡遄，疾。臻，至。瑕，遠。㌢云：瑕猶過。害，何。我還車疾至於衛而返，於行無過差，有何不可而止我？○遄，市專反。瑕音遐。害，毛如字，鄭音曷。行，下孟反。差，初懈反，又初加反，卷末注同。㌑出宿」至「有害」。○毛以爲，我思欲出宿於干，先飲餞於言，而歸衛國耳。則爲我脂車，則爲我設轄，而還回其車，我則乘之以行。而欲疾至衛，不得爲違禮遠義之害，何故不使我歸寧乎？傳以瑕爲遠。王肅云「言原疾至於衛，不遠禮義之害」，是也。○鄭唯「不[00421]瑕有害」爲異。○㌡「脂轄」至「我行」。○正義曰：古者車不駕則脫其轄，故車轄云「間關車之轄兮」，傳曰「間關，設轄貌」，是也。今將行，旣脂其車，又設其轄，故云「脂轄其車」。雲還者，本乘來，今欲乘以還，故箋云：「言還車者，嫁時乘來，今思乘以歸。」我思肥泉，茲之永嘆。㌡所出同、所異肥泉。㌢云：茲，此。自衛而來所渡水，故思此而長嘆。○肥字或作「淝」，音同。㌑㌡「所出同，所歸異，爲肥泉」。○正義曰：釋水云：「泉歸異出同流，肥。」○㌢「自衛」至「渡水」。○正義曰：以下須、漕是衛邑，故知此肥泉是衛水也。思須與，我心悠悠。㌡須、，衛邑。㌢云：自衛而來所經邑，故思之。○漕音曹。㌑㌡「須、漕，衛邑」。○正義曰：鄘云：「以廬於漕。」漕是衛邑，須與漕連，明亦衛邑。駕言出游，以寫我憂。㌡寫，除。㌢云：旣不得寧，且欲乘車出游，以[00422]除我憂。㌑㌢「旣不」至「我憂」。○正義曰：以此不得歸寧，而出游不過出國，故言且出游。竹竿不見答，故以出游爲歸，是以彼箋云：「適異國而不見答，其除此憂，維有歸耳。」
泉水四章，章六句。
北門，刺仕不得志。言衛之忠臣不得其志爾。㌢云：不得其志者，君不知巳志而遇困苦。㌑「北門三章，章七句」至「志爾」。○正義曰：謂衛君之闇，不知士有才能，不與厚祿，使之困苦，不得其志，故刺之也。經三章皆不得志之事也。言士者，有德行之稱。其仕爲官，尊卑不明也。
出自北門，憂心殷殷。㌡興。北門背明鄉陰。㌢云：自，從。興者，喻已仕於闇君，猶行而出北門，心之憂殷[00423]殷然。○殷，本又作「慇」，同於巾反，沈於文反，又音隱，爾雅云：「憂也。」背，蒲對反。鄉，本又作「向」，同許亮反。爲，於偽反。終窶且貧，莫知我艱。㌡窶者，無禮。貧者，困於財。㌢云：艱難。君於已祿薄，終不足以禮。近困於財，無知已以此難者。言君旣然矣，諸臣亦如之。○窶，其矩反，無禮也，爾雅云：「貧也。」案：謂貧無可爲禮。已焉哉，天實之，謂之何哉！㌢云：謂勤。詩人君無志，故自決之於天。我勤身以君，何哉？忠之至。㌑「出自」至「何哉」。○正義曰：衛之忠臣，不得其志。言人出自北門者，背明鄉陰而行，猶已仕於亂世，鄉於闇君而仕。由君之闇，已則爲之憂心殷殷然。所以憂者，以君於已祿薄，使已終當窶陋，無財爲禮，又且貧困，無資充用，而衆臣又莫知我貧窶之艱難[00424]者。君於已雖祿薄，已又不忍去之，止得守此貧困，故自決云：已焉哉，我之困苦，天實爲之。使我遭此君，我止當勤以事之，知復奈何哉！○㌡「北門背明鄉陰」。○正義曰：本取人鄉陰行，似已仕闇君，故以出自北門爲喻。傳以鄉陰者必背明耳，不取背明爲義，何者？此人旣仕闇君，雖困不去，非恨本不擇君，故知不以背明爲喻也。○㌡「窶者」至「於財」。○正義曰：釋言云：「窶，貧也。」則貧、窶爲一也。傳此經云「終窶且貧」，爲二事之辭，故爲窶與貧別。窶謂無財可以爲禮，故言「窶者，無禮」；貧謂無財可以自給，故言「貧者，困於財」。是以箋云「祿薄，終不足以爲禮」，是終窶也。「又近困於財」，是且貧也。言近者，已所資給，故言近；對以之爲禮者，爲遠也。無財謂之貧，此二者皆無財之事，故爾雅貧、窶通也。「終窶且貧」，言君於已祿薄，是君旣然矣，莫知我艱，總謂人無知己，是諸臣亦如之。以頒祿由君，故怨已貧窶祿薄，不由諸臣，故但恨其不知已也。○㌢「詩人」至「之至」。○正義曰：此詩人敘仕者之意，故謂之「詩人事君」，不知已而不去，是「無二志」也。己困苦，應去而不去，是[00425]終當貧困，故言「已焉哉」，是自決也。此實由君，言「天實爲之」，是歸之於天也。君臣義合，道不行則去。今君於已薄矣，猶云勤身以事之，知復何哉！無去心，是忠之至也。王適我，政一埤益我。㌡適，之。埤，厚。㌢云：國有王命役使之，則不以之彼，必來之我；有賦稅之，則減彼一而以益我。言君政偏，己兼其苦。○埤，避支反。偏音篇。我入自外，室人交遍謫我。㌡謫，責。㌢云：我從外而入，在室之人更迭遍來責我，使已去。言室人亦不知已志。○遍，古遍字，注及下同。凡遍字從行，偏字從人，後皆放此。謫，直革反，玉篇知革反。更音庚。迭，待結反。㌑「王事」至「謫我」。○正義曰：此仕者言君旣昏闇，非直使已貧窶，又若國有王命役使之事，則不以之彼，必來之我，使已勞於行役；若有賦稅[00426]之事，則減彼一而厚益我，使己困於資財。君旣政偏，己兼其苦，而我入自外而歸，則室家之人更迭而遍來責我。言君旣政偏，爾何不去？此忠臣不忍去，而室人不知以責己。外爲君所困，內爲家人不知，故下又自決歸天。○㌡「埤，厚」。○正義曰：謂減彼一以厚益己，使巳厚出賦稅之事是也。○㌢「國有」至「其苦」。○正義曰：政事云一埤益我，有可減一，則爲賦稅之事。政事是賦稅，則王事是役使可知。役使之事，不之彼而之我，使我勞而彼逸；賦稅之事，減彼一而益我，使彼少而我多。此王事不必天子事，直以戰伐行役皆王家之事，猶鴇羽云「王事靡盬」，於時甚亂，非王命之事也。○㌢「我從」至「己志」。○正義曰：禮，君臣有合離之義。今遭困窮，而室人責之，故知使之去也。此士雖困，志不去君，而家人使之去，是不知己志。上言諸臣莫知我艱，故雲室人亦不知己志。已焉哉，天實之，謂之何哉！王敦我，政一埤遺我。㌡敦，厚。遺，加。㌢云：敦猶投擲。○敦，[00427]毛如字；韓詩云「敦，迫」；鄭都回反，投擿也。遺，唯季反。擿，呈釋反，與擲同；本或作「摘」，非。㌑傳「敦，厚」。箋「敦猶投擲」。○正義曰：箋以役事與之，無所爲厚也。且上云「適我」，此亦宜爲「之己」之義，故易傳以爲投擲於己也。我入自外，室人交遍摧我。㌡摧，沮。㌢云：摧者，刺譏之言。○摧，徂回反，或作「催」，音同。韓詩作「言崔」，音千隹、子隹二反，就也。沮，在呂反，何音阻。㌑㌡「摧，沮」。箋「摧者，刺譏之言」。○正義曰：毛以爲，室人更責則乖沮己志。定本、集注皆云「摧，沮也」。箋以上章類之，言謫己者是室人責己，故以摧爲刺譏己也。已焉哉，天實之，謂之何哉！
北門章，章七句。
北風，刺虐。衛國並威虐，百姓不親，莫不相攜持而去焉。○攜，穴圭反。㌑「北風三章，章六句」至「去焉」。○正義曰：作北風詩者，刺虐也。言衛[00428]國君臣並爲威虐，使國民百姓不親附之，莫不相攜持而去之，歸於有道也。此主刺君虐，故首章、二章上二句皆獨言君政酷暴。卒章上二句乃君臣並言也。三章次二句皆言攜持去之，下二句言去之意也。
北風其涼，雨雪其雱。㌡興。北風，寒涼之風。雱，盛貌。㌢云：寒涼之風，病害萬物。興者，喻君政教酷暴，使民散亂。○涼音良。雨，於付反，又如字，下同。雱，普康反。酷，苦毒反。惠而好我，攜手同行。㌡惠，愛。行，道。㌢云：性仁愛而好我者，與我相攜持同道而去。疾時政。○好，呼報反，下及注同。行音衡。其虛其邪？旣亟只且！㌡虛，虛。亟，急。㌢云：邪讀如徐。言今在位[00429]之人，其故威儀虛徐寬仁者，今皆以急刻之行矣，所以當去，以此。㌑「北風」至「只且」。○正義曰：言天旣爲北風，其寒涼矣，又加之雨雪其雱然而盛。由涼風盛雪，病害萬物，以興君政酷暴，病害百姓也。百姓旣見病害，莫不散亂，故皆云：彼有性仁愛而又好我者，我與此人攜手同道而去。欲以共歸有德。我所以去之者，非直爲君之酷虐，而在位之臣，雖先日其寬虛，其舒徐，威儀謙退者，今莫不盡爲急刻之行，故已所以去之。旣，盡也。只且，語助也。○㌢「寒涼」至「散亂」。○正義曰：風雪並喻君虐，而箋獨言涼風者，以風非所害物，但北風寒涼，故害萬物，與常風異，是以興君政酷暴也。而雪害物，不言可知。○「性仁」至「而去」。○正義曰：以經「攜手」之文承「惠好」之下，則與此惠而好我者相攜手也。○㌡「虛，虛」。箋「邪讀如徐」。○正義曰：釋訓云：「其虛其徐，威儀容止也。」孫炎曰：「虛、徐，威儀謙退也。」然則虛徐者，謙虛閑徐之義，故箋云「威儀虛徐寬仁者」也。但傳質，詁訓疊經文耳，非訓虛[00430]爲徐。此作「其邪」，爾雅作「其徐」，字雖異，音實同，故箋云「邪讀如徐」。北風其喈，雨雪其霏。㌡喈，疾貌。霏，甚貌。○喈音皆。霏，芳非反。惠而好我，攜手同。㌡有德。其虛其邪？旣亟只且！莫赤匪狐，莫黑匪烏。㌡狐赤烏黑，莫能別。㌢云：赤則狐，黑則烏，猶今君臣相承，惡如一。○別，彼竭反。㌑「莫赤」至「匪烏」。○正義曰：衛之百性疾其時政，以狐之類皆赤，烏之類皆黑，人莫能分別赤以爲非狐者，莫能分別黑以爲非烏者，由狐赤烏黑，其類相似，人莫能別其同異，以興今君臣爲惡如一，似狐、烏相類，人以莫能別其同異。言君惡之極，臣又同之，已所以攜持而去之。○㌡「狐赤」至「能別」。○正義曰：狐色皆赤，烏色皆黑，以喻衛之君臣皆惡也。人於赤狐之群，莫能別其赤而非狐者，言皆是狐；於黑烏之群，莫能別其黑而非烏者，言皆是烏，以喻於衛君[00431]臣，莫能別其非惡者，言皆爲惡，故箋云「猶今之君臣相承，爲惡如一」也，故序云「並爲威虐」，經云「莫赤」、「莫黑」，總辭，故知並刺君臣，以上下皆惡，故云相承也。惠而好我，攜手同車。㌡攜手就車。其虛其邪？旣亟只且！
北風章，章六句。
靜女，刺時。衞君無道，夫人無德。㌢云：以君及夫人無道德，故陳靜女遺我以彤管之灋德，如是可以易之人君之配。○遺，唯季反，下同。㌑「正義曰：道德一也，異其文耳。經三章皆是陳靜女之美，欲以易今夫人也，庶輔贊於君，使之有道也。此直思得靜女以易夫人，非謂陳古也，故經云「俟我」、「貽我」，皆非陳古之辭也。[00432]
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靜，貞靜。女德貞靜而有灋度，乃可說。姝，美色。俟，待。城隅，以言高而不可踰。㌢云：女德貞靜，然後可畜；美色，然後可安。能服從，待禮而動，自防如城隅，故可愛。○姝，赤朱反，說文作「𡚾」，云「好也」。說音悅，篇末注同。愛而不，搔首踟躕。㌡言志往而行正。㌢云：志往謂踟躕，行正謂愛之而不往。○搔，蘇刀反。踟，直知反。躕，直誅反。㌑「靜女」至「踟躕」。○正義曰：言有貞靜之女，其美色姝然，又能服從君子，待禮而後動，自防如城隅然，高而不可踰。有德如是，故我愛之，欲爲人君之配。心旣愛之，而不得見，故搔其首而踟躕然。㌡「女德」至「可逾」。○正義曰：言靜女，女德貞靜也。俟我於城隅，是有灋度也。女德如是，乃可悅愛，故下云「愛而[00433]不見」是也。姝、孌皆連靜女，靜旣爲德，故姝爲美色也。東方之日傳：「姝者，初昏之貌。」以彼論初昏之事，亦是美色，故箋云：「姝姝然美好之子。」干旄傳曰：「姝，順貌。」以賢者告之善道，不以色，故爲順，亦謂色美之順也。城隅高於常處，以喻女之自防深。故周禮「王城高七雉，隅九雉」，是高於常處也。㌢「女德」至「可愛」。○正義曰：箋解本舉女靜德與美色之意，言女德貞靜，然後可以保畜也；有美色，然後可意安以爲匹也，故德色俱言之。據女爲說，故云服從、待禮，謂待君子媒妁聘好之禮，然後乃動。不爲淫佚，是其自防如城隅，故可愛也。靜女其孌，貽我彤管。㌡旣有靜德，有美色，能遺我以古人之灋，可以配人君。古者后夫人必有女史彤管之灋，史不記過，其罪殺之。后妃羣妾以禮御於君所，女史其日月，授之以環，以進退之。生[00434]月辰，則以金環退之。當御者，以銀環進之，著于左手；旣御，著于右手。無，記以成灋。㌢云：彤管，筆赤管。○貽，本又作「詒」，音怡，遺也，下同。下句協韻，亦音以志反。彤，徒冬反。赤也。管，筆管。著，知略反，又直略反，下同。彤管有煒，說懌女美。㌡煒，赤貌。彤管以赤心正人。㌢云：「說懌」當作「說釋」。赤管煒煒然，女史以之說釋妃妾之德，美之。○煒，于鬼反。說，本又作「悅」，毛、王音「悅」，懌音「亦」。鄭說音始悅反：懌作「釋」，始亦反。㌑「靜女」至「女美」。○正義曰：毛以爲言有貞靜之女，其色孌然而美，又遺我以彤管之灋，不違女史所書之事，成其妃妾之美。我欲易之，以爲人君之妃。此女史彤管能成靜女之德，故嘉善此彤管之狀有煒煒然，而喜樂其能成女德之美。因靜女能循彤管之灋，故又悅美彤管之能成靜女。王肅云：「嘉彤管[00435]之煒煒然，喜樂其成女美也。」○鄭唯「說釋女美」爲異。以上句旣言遺我彤管之灋，故說彤管以有灋，由女史執之，以筆陳說而釋此妃妾之德美。有進退之灋，而靜女不違，是遺我彤管之灋也。○㌡「旣有」至「人君」。○正義曰：旣有靜德，謂靜女也。又有美色，謂其孌也。遺我以古人之灋，卽貽我彤管也。○㌡「古者」至「成灋」。○正義曰：傳以經云「貽我彤管」是女史之事，故具言女史之灋也。周禮「女史八人」注云：「女史，女奴曉書者。」其職云：「掌王后之禮職，掌內治之貳，以詔后治內政。逆內宮，書內令。凡后之事，以禮從。」夫人女史亦如之，故此總云「后夫人必有女史彤管之灋」也。女史若有不記妃妾之過，其罪則殺之，謂殺此女史。凡后妃羣妾以禮次序御於君所之時，使女史書其日月，使知某日某當御，某日當次某也。「授之以環，以進退之」者，卽下句是也。「生子月辰」，謂將生子之月，故內則「妻將生子，及月辰，居側室」是也。此以月辰將產爲文，實有娠卽宜退之，故生民箋云「於是遂有身而肅滅不復御」，是也。內則月辰所居側室者，爲將產異其處，非謂[00436]始不御也。「當御，以銀環進之，著於左手；旣御，乃著於右手。」金環不言著，略之。此妃妾進御煩碎之事，而令女史書之者，事無大小，記以成灋也。此是女史之灋。靜女遺我者，謂遺我不違女史之灋，使妃妾德美也。此似有成文，未聞所由。定本、集注云「女吏」皆作「女史」。○㌡「彤管以赤心正人」。○正義曰：必以赤者，欲使女史以赤心正人，謂赤心事夫人，而正妃妾之次序也。○㌢「說懌」至「美之」。○正義曰：以女史執此赤管而書，記妃妾進退日月所次序，使不違失，宜爲書說而陳釋之，成此妃妾之德美，故美之也。自牧荑，洵美且異。㌡牧，田官。荑，茅之始生。本之於荑，取其有始有終。㌢云：洵，信。茅，潔白之物。自牧田荑，其信美而異者，可以供祭祀，猶貞女在窈窕之處，媒氏達之，可以配人君。○牧，州牧之牧，徐音目。荑，徒兮反。洵，本亦作「詢」，音荀。[00437]共音恭。窈，烏了反。窕，徒了反。處，昌慮反。匪女之美，美人之貽。㌡非荑徒說美色而已，美其人能遺我法則。㌢云：遺我者，遺我以賢妃。○爲，于偽反，注同。或如字。㌑「自牧」至「之貽」。○毛以爲，詩人旣愛靜女而不能見，思有人歸之，言我欲令有人自牧田之所歸我以茅荑，信美好而且又異者，我則供之以爲祭祀之用，進之於君，以興我原有人自深宮之所，歸我以貞信之女，信美好而又異者，我則進之爲人君之妃。又言我所用此女爲人君之妃者，由此女之美。我非徒悅其美色，又美此女人之能遺我彤管之法，故欲易之以配人君。○鄭唯下二句爲異。言若有人能遺我貞靜之女，我則非此女之爲美，言不美此女，乃美此人之遺於我者。愛而不見，冀於得之，故有人遺之，則美其所遺之人也。○㌡「荑茅」至「有終」。○正義曰：傳以茅則可以供祭祀之用。荑者，茅之始生，未可供用，而本之於荑者，欲取興女有始有終，故舉茅生之名[00438]也。言始爲荑，終爲茅，可以供祭祀，以喻始爲女能貞靜，終爲婦有法則，可以配人君。○㌢「茅潔」至「人君」。○正義曰：箋解以茅喻之意。以茅潔白之物，信美而異於衆草，故可以供祭祀，喻靜女有德，異於衆女，可以配人君，故言洵美且異也。言供祭祀之用者，祭祀之時，以茅縮酒。左傳曰「爾貢包茅不入，王祭不供，無以縮酒」是也。定本、集注云「信美而異者」。○㌢「遺我」至「賢妃」。○正義曰：箋以上「自牧歸荑」，欲人貽己以美女，此言「非女之爲美，美人之貽」，則非美其女，美貽己之人也，故易之以爲遺我以賢妃也。
靜女章，章四句。
新臺，刺衛宣公。納伋之妻，作新臺於河上而要之。國人惡之，而作是詩。㌢云：伋，宣公之世。○新臺，脩舊曰新。爾雅云：「四方而高曰臺。」孔安國云：「土高曰臺。」伋音急，宣公世子名。要，於遙反。惡，烏路反。㌑「新臺[00439]三章，章四句」至「是詩」。○正義曰：此詩伋妻蓋自齊始來，未至於衛，而公聞其美，恐不從己，故使人於河上爲新臺，待其至於河，而因臺所以要之耳。若已至國，則不須河上要之矣。
新臺有泚，河水彌彌。㌡泚，鮮明貌。彌彌，盛貌。水所以潔污穢，反於河上而淫昏之行。○泚音此，徐又七禮反，鮮明貌。說文作「玼」，云：「新色鮮也。」彌，莫爾反，徐又莫啟反，水盛也。說文云：「水滿也。」污音烏。行，下孟反。篇注同。燕婉之求，籧篨不鮮。㌡燕，安。婉，順。籧篨，不能俯者。㌢云：鮮，善。伋之妻，齊女，來嫁於衛。其心本求燕婉之人，謂伋，反得籧篨不善，謂宣公。籧篨口柔，常觀人顏色而之辭，故不能俯。○燕，於典反，又於見反，安也。婉，迂阮反，徐於管[00440]反。籧音渠。篨音儲。鮮，斯踐反；王，少也；依鄭又音仙。㌑「新臺」至「不鮮」。○毛以爲，衛人惡公納伋之妻，故言所要之處。云公新作高臺，有泚然鮮明，在於河水彌彌之處，而要齊女以爲淫昏也。水者所以潔污穢，反於河上作臺而爲淫昏之行，是失其所也。又言齊女來嫁，本燕婉之人，是求欲以配伋，乃今爲所要，反得行籧篨佞媚之行不少者之宣公，是非所求也。○鄭唯「不鮮」爲異。○傳「此鮮」至「之行」。○正義曰：此與下傳互也。臺泚言鮮明，下言高峻，見臺體高峻而其狀鮮明也。河彌言盛貌，下言平地，見河在平地而波流盛也。以公作臺要齊女，故須言臺。又言河水者，表作臺之處也。言水流之盛者，言水之盛流，當以潔污穢，而公反於其上爲淫昏，故惡之也。○㌡「籧篨，不能俯者」。○正義曰：籧篨、戚施，本人疾之名，故晉語云「籧篨不可使俯，戚施不可使仰」，是也。但人口柔者，必仰面觀人之顏色而爲辭，似籧篨不能俯之人，因名口柔者爲籧篨。面柔者，必低首下人，媚以容色，似戚施之人，因名面柔者爲戚施。故箋云「籧篨口柔，常觀人顏[00441]色而爲之辭，故不能俯。」戚施面柔，下人以色，故不能仰也。時宣公爲此二者，故惡而比之，非宣公實有二病，故箋申傳意，以爲口柔、面柔也。籧篨口柔，戚施面柔，釋訓文。李巡曰：「籧篨巧言好辭，以口饒人，是謂口柔。戚施和顏悅色以誘人，是謂面柔也。」新臺有灑，河水浼浼。㌡灑，高峻。浼浼，平地。○灑，七罪反，韓詩作「漼」，音同，云「鮮貌」。浼，每罪反，韓詩作「浘」。浘音尾，云「盛貌」。燕婉之求，籧篨不殄。㌡殄，絕。㌢云：殄當作腆。腆，善。○殄，毛徒典反，鄭改作「腆」，吐典反。㌑㌡「殄，絕」。○正義曰：釋詁文。言齊女反得籧篨之行而不絕者，謂行之不止常然。推此則首章「鮮」爲「少」，傳不言耳，故王肅亦爲「少」也。○殄當作「腆」。腆，善。○正義曰：箋云籧篨口柔，當不能俯，言「少」與「不絕」，非類也，故以上章「鮮」爲「善」，讀此「殄」爲「腆」。腆與殄，古今字之異，故儀禮注云「腆，古文字作殄」，是也。魚網之設，鴻則離之。㌡言所得非所求[00442]。㌢云：設魚網者宜得魚，鴻乃鳥，反離焉。猶齊女以禮來求世，而得宣公。燕婉之求，得此戚施。㌡戚施，不能仰者。㌢云：戚施面柔，下人以色，故不能仰。○戚，干歷反。下，遐嫁反。
新臺章，章四句。
乘舟，思伋、壽。衛宣公之爭相死，國人而思之，作是詩。○爲，于偽反。㌑「二子乘舟二章，章四句」至「是詩」。○正義曰：作二子乘舟詩者，思伋、壽也。衛宣公之二子伋與壽，爭相爲死，故國人哀傷而思念之，而作是二子乘舟之詩也。二子爭相爲死，卽首章二句是也。國人傷而思之，下二句是也。[00443]
乘舟，泛泛其景。㌡，伋、壽。宣公伋取於齊女而美，公奪之，生壽及朔。朔與其母愬伋於公，公令伋之齊，使賊先待於隘而殺之。壽知之，以告伋，使去之。伋曰：「君命，不可以逃。」壽竊其節而先往，賊殺之。伋至，曰：「君命殺我，壽有何罪？」賊殺之。國人其涉危遂往，如乘舟而無所薄，泛泛然迅疾而不礙。○泛、芳劍反。景如字，或音影。愬，蘇路反。令，力征反。隘，於賣反。駛疾，所吏反；本或無「駛」字；一本作「迅疾」。原言思，中心養養。㌡願，每。養養然憂不知所定。㌢云：願，念。念我思此，心之憂養養然。㌑「二子」至「養養」。[00444]○毛以爲，二子伋、壽爭相爲死，赴死似歸，不顧其生，如乘舟之無所薄，觀之泛泛然，見其影之去往而不礙。猶二子爭死，遂往而亦不礙也。故我國人傷之，每有所言，思此二子，則中心爲之憂養養然，不知所定。○鄭唯以「原言思子」爲「念我思此二子」爲異。○㌡「二子」至「不礙」。○正義曰：以序云「思伋、壽」，故知二子伋、壽也。傳因言二子爭死之由，其言與桓十六年左傳小異大同也。此言「愬伋於公」，傳言「構伋子」。服虔云「構，會其過惡」，亦是愬之也。此言「先待於隘」，傳言「使盜待諸莘」。服虔云「莘，衛東地」，則莘與隘一處也。此言君命不可逃也，壽竊其節而先往，傳言「壽子告之，使行。不可，曰：棄父之命，惡用子矣？有無父之國則可也。『及行，飲以酒。壽子載其旌以先」。此文不足，亦當如傳飲以酒也。旌、節不同，蓋載旌旗以爲節信也。衛世家所說與左傳略同，云「壽盜其白旄而先」。言白旄者，或以白旄爲旌節也。言「國人傷其涉危遂往」者，解經以乘舟爲喻之意。以二子遂往，不愛其死，如乘舟無所薄，泛泛然迅疾而不礙。無所薄猶涉危也，謂涉渡危難而取死。[00445]下言「其影」，以其影謂舟影，觀其去而見其影，義取其遂往不還，故卒章云「其逝」。傳曰「逝，往」，謂舟泛泛然，其形往，影形可見，故言往也。乘舟，泛泛其逝。㌡逝，往。原言思，不瑕有害。㌡言之不遠害。㌢云：瑕猶過。我思念此之，於行無過差，有何不可而不去？○害，毛如字，鄭音曷，何也。遠，於萬反。㌑「二子」至「有害」。○正義曰：下二句毛、鄭別。○㌢「我念」至「不去」。○正義曰：此國人思念之至，故追言其本，何爲不去而取死。深閔之之辭也。
乘舟章，章四句。
邶國十九篇，七十一章，百六十句。[0044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