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中之上
本卷(回)字数:34996

宋 臨川王義慶 撰

梁   劉孝標 注

方正第五

陳太丘與友期行,期日中,過中不至,太丘舍去,去後乃至。元方時年七歲,門外戲。陳寔及紀並巳見。客問元方:「尊君在不?」荅曰:「待君久不至,已去。」友人便怒,曰:「非人哉!與人期行,相委而去。」元方曰:「君與家君期日中,日中不至,則是無信;對󿀊駡父,則是無禮。」友人慙,下車引之,元方入門不顧。[00185]

南陽宗世林魏武同時,而甚薄其󿀁人,不與之交。及魏武作司空,總朝政,從容問曰:「可以交未?」荅曰:「松柏之志猶存。」世林旣以忤旨󿀎疏,位不配德。文帝兄弟每造其門,皆獨拜牀下,其󿀎禮如此。楚國先賢傳曰:宗承,字世林南陽安衆人。父,有美譽。少而脩德雅正,确然不羣,徵聘不就,聞德而至者如林。魏武弱冠,屢造其門,值賓客猥積,不能得言,乃伺承起,往要之,捉手請交,承拒而不納。帝後爲司空,輔漢朝,乃謂曰:卿昔不顧吾,今可爲交未?曰:松柏之志猶存。帝不說,以其名賢,猶敬禮之。敕,文帝脩子弟禮,就家拜漢中太守。武帝冀州,從至陳羣等皆爲之拜。帝猶以舊情介意,薄其位而優其禮,就家訪以朝政,居賓客之右。文帝徵爲直諫大夫。明帝欲引以爲相,以老固辭。

魏文帝受禪,陳群有慽容,帝問曰:「朕應天受命,卿何[00186]以不樂?」曰:「臣與華歆服膺先朝,今雖欣聖化,猶義形於色。」華嶠譜叙曰:受禪,朝臣三公以下並受爵位。華歆以形色忤時,徙爲司空,不進爵。文帝久不懌,以問尚書令陳群,曰:我應天受命,百辟莫不說喜,形於聲色,而相國及公獨有不怡者,何邪?起,離席長跪曰:臣與相國曾事漢朝,心雖說喜,義干其色,亦懼陛下,實應見憎。帝大說,歎息良久,遂重異之。

郭淮關中都督,甚得民情,亦屢有戰庸。魏志曰:伯濟太原陽曲人。建安中,除平原府丞。黃初元年,奉使賀文帝踐阼,而稽留不及,羣臣歡會。帝正色責之曰:昔會諸侯於塗山防風氏後至,便行大戮。今溥天同慶,而卿最留遲,何也?曰:臣聞五帝先教,導民以德;夏后政衰,始用刑辟。今臣遭唐虞之世,是以知免防風氏之誅。帝說之,擢爲雍州剌史,遷征西將軍。關中三十餘年,功績顯著,遷儀同三司,贈大將軍。妻,太尉王凌之妹,坐󿀏當并誅。魏略曰:彦雲太原祁人。歷司空、太尉、征東將軍。密欲立楚王彪司馬宣王自討之,[00187]自縛歸罪,遥謂太傅曰:卿直以折簡召我,我當不至邪?太傅曰:以卿非肯逐折簡者也。遂使人送至西。自知罪重,試索棺釘以觀太傅意,太傅給之。行至項城,夜呼掾屬與決曰:行年八十,身名俱滅,命邪!遂自殺。使者徴攝甚急,使戒裝,克日當發。州府文武及百姓勸舉兵,不許。至期,遣妻,百姓號泣追呼者數萬人。行數十里,乃命左右追夫人還。於是文武奔馳,如徇身首之急。旣至,宣帝󿀂曰:五󿀊哀戀,思念其母。其母旣亡,則無五󿀊;五󿀊若殞,亦復無宣帝乃表,特原妻。世語曰:妻當從坐,侍御史往收督將及羌胡渠帥數千人叩頭請上表留妻,不從。妻上道,莫不流涕,人人扼腕,欲劫留之。五子叩頭流血請不忍視,乃命追之。於是數千騎往追還,以書白司馬宣王曰:五子哀母,不惜其身。若無其母,是無五子;五子若亡,亦。[00188]也。今輒追還,若於法未通,當受罪於主者。書至,宣王乃表原之。

諸葛亮之次渭濱關中震動。蜀志曰:孔明琅邪陽都人。客于荆州,躬耕隴畝,好爲梁甫吟,長八尺,每自比管仲樂毅,時人莫之許也。唯博陵崔州平潁川徐元直謂爲信然。先主新野徐庶先主曰:諸葛孔明臥龍也,將軍豈願見之乎?先主曰:君與俱來。曰:此人可就見,不可屈致也。先主遂詣,謂關羽張飛曰:孤之有孔明,猶魚之有水也。累遷丞相、益州牧,率衆北征,卒於渭南魏明帝深懼晉宣王戰,乃遣辛毗󿀁軍司馬。魏志曰:佐治潁川陽翟人。累遷衛尉。宣王旣與而陳,設誘譎萬方,宣王果󿀒忿,將欲應之以重兵。遣間諜覘之,還曰:「有一老夫,毅然仗黃鉞,當軍門立,軍不得出。」曰:「此必辛佐治󿀌。」晉陽秋曰:諸葛亮寇于,據渭水南原,詔使高祖拒之。善撫御,又戎政嚴明。[00189]且僑軍遠征,糧運艱澀,利在野戰。朝廷每聞其出,欲以不戰屈之,高祖亦以爲然。而擁大軍禦侮于外,不宜遠露怯弱之形,以虧大勢。故秣馬坐甲,每見吞併之威。雖挑戰,或遺高祖巾幗,巾幗,婦女之飾,欲以激怒,冀獲曹咎之利。朝廷慮高祖不勝忿憤,而衛尉辛毗骨鯁之臣,帝乃使仗節爲高祖軍司馬。果復挑戰,高祖乃奮怒,將出應之,仗節中門而立,高祖乃止。將士聞見者,益加勇鋭。識者以人臣雖擁衆千萬,而屈於王人,大略深長,皆如此之類也。

夏侯玄旣被桎梏,魏氏春秋曰:太初譙國人,夏侯尚之子,大將軍前妻兄也。風格高朗,弘辯博暢。正始中,護軍曹爽誅,徵爲太常。内知不免,不交人事,不畜筆研。及太傳薨,許允曰:子無復憂矣。歎曰:士宗,卿何不見事乎?此人尤能以通家年少遇我,子元子上不吾容也。後中書令李豐惡大將軍執政,遂謀以代之。大將軍聞其謀,誅,收送廷尉。干寶晉紀曰:初,之謀也,使告荅曰:宜詳之爾,不以聞也。故及於難。鍾毓󿀁廷尉,鍾會先不與[00190]知,因便狎之。曰:「雖復刑餘之人,未敢聞命。」世語曰:至廷尉,不肯下辭。廷尉鍾毓自臨履正色曰:吾當何辭,爲令史責人邪?卿便爲吾作。名士,節高不可屈,而獄當竟,夜爲作辭,令與事相附,流涕以示視之曰:不當若是邪?鍾會年少於不與交。是日於坐狎正色曰:君何得如是!名士傳曰:初,鍾毓志趣不同,不與之交。被收時,爲廷尉,執手曰:太初何至於此?正色曰:雖復刑餘之人,不可得交。按郭頒西晉人,時世相近,爲晉魏世語,事多詳覈。孫盛之徒皆采以著書,並云鍾會,而袁宏名士傳最後出,不依前史以爲鍾毓,可謂謬矣。考掠初無一言,臨刑東市,顔色不異。魏志曰:格量弘濟,臨斬,顔色不異,舉止自若。

夏侯泰初廣陵陳本善,在本母前宴飲,世語曰:休元臨淮東陽人。魏志曰:廣陵東陽人。父,司徒。本歷郡守、廷尉,所在操綱領,舉大體,能使羣。[00191]下自盡。有率御之才,不親小事,不讀法律,而得廷尉之稱。遷鎮北將軍。晉陽秋曰:休淵,司徒第二子。無諤風,滑稽而多智謀,仕至大司馬行還,徑入至堂户,泰初因起曰:「可得同,不可得而雜。」名士傳曰:以鄉黨貴齒不論德位,年長者必爲拜。與陳本母前飲,來而出,其可得同,不可得而雜者也。

高貴鄉公薨,内外諠譁。魏志曰:高貴鄉公,字彦士文帝孫,東海定王霖之子也。初封郯縣高貴鄉公,好學夙成。齊王廢,羣臣迎之,即皇帝位。漢晉春秋曰:自曹芳事後,人省徹宿衛,無復鎧甲,諸門戎兵老弱而巳。曹髦見威權日去,不勝其忿,召侍中王沈、尚書王經、散騎常侍王業謂曰:司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吾不能坐受廢辱,今日當與卿自出討之。王經諫,不聽,乃出懷中板令投地,曰:行之决矣。正使死,何所恨,况不必死邪!於是入白太后。沈業奔走告爲之備。遂率僮僕數百,鼓噪而出。弟屯騎校尉伷入,遇於東止車門,左右訶之,伷衆奔走。中護軍賈充又逆,戰於南闕下。[00192]用劒。衆欲𨓆,太子舍人成濟曰:事急矣,當云何?曰:公畜汝等,正爲今日。今日之事,無所問也。即前刺,刃出於背。魏氏春秋曰:帝將誅大將軍,有司復進位相國,加九錫。帝夜自將冗從僕射李昭、黃門從官焦伯等下陵雲臺鎧仗授兵,欲因際會,遣使自出致討,會雨而郤。明日,遂見王經等,出黃素詔於懷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今當决行此事。帝遂㧞劒升輦,率殿中宿衛、倉頭官僮擊戰鼓,出雲龍門賈充自外而入,帝師潰散。帝猶稱天子,手劒奮擊,衆莫敢逼。率厲將士,騎督成倅以矛進,帝崩于師。時暴雨,雷電晦冥。司馬文王問侍中陳泰曰:魏志曰:玄伯,司空之子也。「何以静之?」云:「唯殺賈充以謝天下。」文王曰:「可復下此不?」對曰:「但󿀎其上,未󿀎其下。」干寶晉紀曰:高貴鄉公之殺司馬文王,召朝臣謀其故,太常陳泰不至,使其舅荀顗召之,告以可不。曰:世之論者,以方於舅,今舅不如也。子弟内外咸共逼之,垂涕而入。文王待之曲室,謂曰:玄伯,卿何以處我?對曰:可誅賈充以謝天下。文王曰:爲[00193]吾更思其次。曰:唯有進於此,不知其次。文王乃止。漢晉春秋曰:曹髦之薨,司馬昭聞之,自投於地曰:天下謂我何?於是召百官議其事。垂涕問陳泰曰:何以居我?曰:公光輔數世,功蓋天下,謂當並迹古人,垂美於後。一旦有殺君之事,不亦惜乎!速斬賈充,猶可以自明也。曰:公閭不可得殺也,卿更思餘計。厲聲曰:意唯有進於此耳,餘無足委者也。歸而自殺。魏氏春秋曰:勸大將軍誅賈充,大將軍曰:卿更思其他。曰:豈可使復發後言!遂嘔血死。

和嶠󿀁武帝所親重,語曰:「東官頃似更成進,卿試往看。」還,問:「何如?」荅云:「皇太󿀊聖質如初。」晉諸公贊曰:長輿汝南西平人。父,太常,知名。少以雅量稱,深爲賈充所知,每向世祖稱之。歷尚書、太子少傅。干寶晉紀曰:皇太子有醇古之風,美於信受。侍中和嶠數言於上曰:季世多僞,而太子尚信,非四海之主。憂太子不了陛下家事,願追思文武之阼。上旣重長適,又懷齊王,朋黨之論弗入也。後上謂曰:太子近入朝,吾謂差[00194]進,卿可與荀侍中共往言。及奉詔還對,上曰:太子明識弘新,有如明詔。問對曰:聖質如初。上默然。晉陽秋曰:世祖惠帝不可承繼大業,遣和嶠荀勖往觀察之。旣見,稱歎曰:太子德更進茂,不同於故。曰:皇太子聖質如初,此陛下家事,非臣所盡。天下聞之,莫不稱爲忠,而欲灰滅也。按荀顗清雅,性不阿諛,校之二說,則孫盛爲得也。

諸葛靚後入,除󿀒司馬,召不起。以與室有讎,常背洛水而坐。與武帝有舊,帝欲󿀎之而無由,乃請諸葛妃呼。旣來,帝就太妃間相󿀎。禮畢,酒酣,帝曰:「卿故復憶竹馬之好不?」曰:「臣不能吞炭漆身,今日復覩聖顔。因涕泗百行。」帝於是慙悔而出。晉諸公贊曰:,以父太祖所殺,誓不見世祖世祖叔母琅邪王妃,靚之姊也。帝後因在姊間,徃就見焉。逃於厠[00195]中,於是以至孝發名。時嵇康亦被法,而蕩隂之役。談者咸曰:觀二人,然後知忠孝之道,區以别矣。

武帝和嶠曰:「我欲先痛駡王武󿀊,然後爵之。」曰:「武󿀊儁爽,恐不可屈。」帝遂召武󿀊,苦責之,因曰:「知愧不?」晉諸公贊曰:齊王當出藩,而王濟陳請無數,又累遣常山王與婦長廣公主共入稽顙,陳乞留之。世祖甚恚,謂王戎曰:我兄弟至親,今出齊王,自朕家計,而甄德王濟連遣婦入,來生哭人邪!等尚爾,况餘者乎!自此被責,左遷國子祭酒。武󿀊曰:「尺布斗粟之謠,常󿀁陛下耻之。漢書曰:淮南厲王長高祖少子也。有罪,文帝徙之於,不食而死。民作歌曰:一尺布,尚可縫;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注曰:言一尺布帛可縫而共衣,一斗米粟可舂而共食,况以天下之廣而不相容也。它人能令疏親,臣不能使親疏,以此愧陛下。」[00196]

杜預荆州,頓七里橋,朝士悉祖。王隱晉書曰:元凱,京兆杜陵人,御史大夫延年十一世孫。祖太保。父幽州荆州刺史。智謀淵博,明於治亂,常稱立德者非所企及,立功立言所庶幾也。累遷河南尹,爲鎮南將軍、都督荆州諸軍事,鎮襄陽。以平勳,封當陽侯無伎藝之能,身不跨馬,射不穿札,而每有大事,輒在將帥之限。贈征南將軍、儀同三司。少賤,好豪俠,不󿀁物所許。楊濟旣名氏雄俊,不堪,不坐而去。八王故事曰:文通弘農人,楊駿弟也。有才識,累遷太子太保。與駿同誅。須臾,和長輿來,問:「楊右衛何在?」客曰:「向來,不坐而去。」長輿曰:「必󿀒夏門下盤馬。」往󿀒夏門,果󿀒閲騎,長輿抱内車,共載󿀀,坐如初。

杜預拜鎮南將軍,朝士悉至,皆在連榻坐。語林曰:中朝方鎮還,[00197]不與元凱共坐。還,獨榻不與賓客共也。時亦有裴叔則羊稚舒後至,曰:「杜元凱乃復連榻坐客。」不坐便去。晉諸公贊曰:羊琇稚舒泰山人。通濟有才榦。與世祖同年相善,謂世祖曰:後富貴時見用,作領護軍,各十年。世祖即位,累遷左將軍、特進。追之,去數里住馬,旣而俱還許。

晉武帝時,荀勖󿀁中󿀂監,虞預晉書曰:公曾潁川潁隂人,司空曾孫也。十餘歲能屬文。外祖鍾繇曰:此兒當及其曾祖。爲安陽令,民生爲立祠。累遷侍中、中書監。和嶠󿀁令。故󿀏,監、令由來共車。性雅正,常疾謟諛。王隱晉書曰:性佞媚,譽太子,出齊王,當時私議,損國害民,之匹也。後世若有良史,當著佞倖傳。後公車來,便登,正向前坐,不復容方更覓車,然得去。監、令各給車自此始。曹嘉之晉紀曰:中書監令常同車入朝,至和嶠爲令。[00198]荀勖爲監,意强抗,專車而坐,乃使監令異車,自此始也。

山公󿀒兒著短帢,車中倚,武帝欲󿀎之,山公不敢辭。問兒,兒不肯行。時論乃云勝山公晉諸公贊曰:山該伯倫,司徒長子也。雅有器識,仕至左衛將軍。

向雄󿀁河内主簿,有公󿀏不及,而太守劉淮横怒,遂與杖遣之。後󿀁黃門郎,󿀁侍中,初不交言。武帝聞之,敕復君臣之好。不得巳,詣,再拜曰:「受詔而來,而君臣之義絶,何如?」於是即去。武帝聞尚不和,乃怒問曰:「我令卿復君臣之好,何以猶絶?」漢晉春秋曰:茂伯河内人。世語曰:有節槩,仕至黃門郎、護軍將軍。按王隱孫盛不與故君相聞議曰:昔[00199]初,河内温縣領校向雄送御犧牛,不充呈郡,輒隨比送。值天大𤍠,郡送牛多暍死。臺法甚重,太守吳奮與杖,不受杖,曰:郡牛者亦死也,呈牛者亦死也。大怒,下獄,將大治之會司隸辟都官從事,數年爲黃門侍郎。爲侍中,同省相避不相見。武帝聞之,給酒禮,使詣,乃奉詔。此則非劉淮也。晉諸公贊曰:君平沛國杼秋人。少以清正稱,累遷河内太守、侍中、尚書僕射、司徒。曰:「古之君󿀊,進人以禮,退人以禮。今之君󿀊,進人若將加諸䣛,退人若將墜諸淵。臣於劉河内,不󿀁戎首,亦巳幸甚,安復󿀁君臣之好?」武帝從之。禮記曰:穆公問於子思曰:爲舊君反服,古邪?子思曰:古之君子,進人以禮,𨓆人以禮,故有舊君反服之禮。今之君子,進人若將加諸䣛,𨓆人若將墜諸淵,無爲戎首,不亦善乎?又何反服之有?鄭玄曰:爲兵主求攻伐,故曰戎首也。

齊王冏󿀁󿀒司馬,輔政,虞預晉書曰:景治齊王攸子也。少聦惠,及長,謙約好。[00200]趙王倫篡位,起義兵誅,拜大司馬,加九錫,政皆决之,而恣用羣小,不復朝覲,遂爲長沙王所誅。嵇紹󿀁侍中,詣咨󿀏。設宰會,召葛旟齊王官屬名曰:虚旟齊王從事中郎。晉陽秋曰:齊王起義,轉長史。旣克趙王倫,與董艾等專執威權,敗見誅。董艾八王故事曰:叔智弘農人。祖侍中。父,祕書監。少好功名,不脩士檢。齊王起義,新汲令赴軍,用艾領右將軍。王敗見誅。共論時宜。等白:「嵇侍中善於絲竹,公可令操之。」遂送樂器,推卻不受。曰:「今日共󿀁歡,卿何卻邪?」曰:「公協輔皇室,令作󿀏可法。雖官卑,職󿀅常伯,操絲比竹,蓋樂官之󿀏,不可以先王法服,󿀁伶人之業。今逼高命,不敢茍辭,當釋冠冕,襲私服,此之心󿀌。」等不自得而𨓆?[00201]

盧志於衆坐世語曰:子通范陽人,尚書少子。少知名,起家令,歷成都王長史、衛尉卿、尚書郎。陸士衡:「陸遜陸抗,是君何物?」巳見吳書曰:伯言吳郡人,世爲冠族。初領海昌令,號神君,累遷丞相荅曰:如卿於盧毓盧珽魏志曰:子家涿人。父,有名於世,累遷吏部郎、尚書。選舉先性行而後言才。進司空珽,咸熙中爲泰山太守,字子笏,位至尚書。士龍失色。:别見。旣出户,謂兄曰:「何至如此,彼容不相知󿀌?」士衡正色曰:「我父祖名播海内,寧有不知?鬼󿀊敢爾!」孔氏志怪曰:盧充者,范陽人。家西三十里有崔少府墓。先冬至一日出家西獵,見一獐,舉弓而射,即中之。獐倒而復起,逐之不覺。遠忽見一里門如府舍,門中一鈴下有唱家前。問:此何府也?荅曰:少府府也。曰:我衣惡,那得見貴人?即有人提襆新衣迎之,著盡可體,便進見少府,展姓名,酒炙數行。曰:近得尊府君書,爲君索小女婚,故相延耳。即舉書示父亡時雖小,然巳見父[00202]手迹,使歔歎無辭。即敕内,令女郎莊嚴,使就東廊。至,婦巳下車,立席頭共拜,爲三日畢,還見曰:君可歸矣。女有娠相,生男當以相還,生女當留自養。敕外嚴車送客。送至門,執手零涕,離别之感,無異生人。復致衣一襲,被褥一副。便上車,去如電逝。須臾至家。家人相見,悲喜推問,知是亡人,而入其墓,追以懊惋。居四年,三月三日,臨水戲,忽見一犢車,乍浮乍没。旣上岸,往開車後户,見崔氏女與三歲男兒共載。見之,忻然欲捉其手。女舉手指後車曰:府君見人,即見少府。徃問訊,女抱兒還。又與金盌别,并贈詩曰:煌煌靈芝質,光麗,何猗猗。華豓當時顯,嘉異表神奇。含英未及秀,中夏罹霜萎。榮曜長幽滅,世路永無施。不悟隂陽運,哲人忽來儀。會淺離别速,皆由靈與祗。何以贈余親,金盌可頤兒。愛恩從此别,斷絶傷肝脾。取兒盌及詩,忽不見二車處,將兒還四坐,謂是鬼魅。僉遥唾之,形如故。問兒:誰是汝父?兒逕就懷。衆初怪惡,傳省其詩,慨然歎死生之玄通也。詣市賣盌,高舉其價,不欲速售,冀有識者。欻有一老婢,問得盌之由。還報其大家,即女姨也。遣視之,果是。謂曰:我姨姊,崔少府女,未嫁而亡,家親[00203]痛之,贈一金盌著棺中。今視卿盌甚似,得盌本末,可得聞不?以事對,即詣家迎兒。兒有崔氏狀,又似貌。姨曰:我舅甥三月末間産。父曰:春暖,温也,願休强也。即字温休温休蓋幽婚也,其兆先彰矣。兒遂成爲令器,歷數郡二千石,皆箸績。其後生,爲尚書。,爲司空。冠蓋相承至今也。議者疑󿀐優劣,謝公以此定之。

羊忱性甚貞烈。趙王倫󿀁相國,󿀁太傅長史,乃版以參相國軍󿀏。使者卒至,深懼豫禍,不暇被馬,於是帖騎而避。使者追之,善射,矢左右發,使者不敢進,遂得免。文字志曰:長和,一名泰山平陽人。世爲冠族。父,車騎掾。歷太傅長史、揚州刺史,遷侍中。永嘉五年,遭亂被害,年五十餘。

王太尉不與庾󿀊嵩交,王夷甫庾敱庾卿之不置。曰:「君[00204]不得󿀁爾。」曰:「卿自君我,我自卿卿,我自用我法,卿自用卿法。」

阮宣󿀊伐社樹,阮修,巳見。春秋傳曰:共工氏有子曰勾龍,爲后土,后土爲社。風俗通曰:孝經稱社者,土也,廣博不可備敬,故風士以爲社而祀之,報功也。然則社自祀勾龍,非土之祭也。有人止之。宣󿀊曰:「社而󿀁樹,伐樹則社亡;樹而󿀁社,伐樹則社移矣。」

阮宣󿀊論鬼神有無者,或以人死有鬼,宣󿀊獨以󿀁無,曰:「今󿀎鬼者,云箸生時衣服,若人死有鬼,衣服復有鬼邪?」論衡曰:世謂人死爲鬼,非也。人死不爲鬼,無知不能害人。如審鬼者,死人精神,人見之,宜從裸袒之形,無爲見衣帶被服也。何則?衣無精神也。由此言之,見衣服象人,則形體亦象人。象人,知非死[00205]人之精神也。凡天地之間有鬼,非人死之精神也。

元皇帝旣登阼,以鄭后之寵,欲舍明帝而立簡文。時議者咸謂舍長立少,旣於理非倫,且明帝以聦亮英斷,益宜󿀁儲副。諸公並苦爭懇切。中興書曰:鄭太后,字阿春滎陽人。少孤,先嫁田氏,夫亡,依舅吳氏。時中宗敬后虞氏先崩,將納吳氏,后與吳氏女遊後園。有言之於中宗者,納爲夫人,甚寵,生簡文帝即位,尊之曰文宣太后獨欲奉少主,以阿帝旨。元帝便欲施行,慮諸公不奉詔,於是先喚周侯、丞相入,然後欲出詔付協。旣入,始至階頭,帝逆遣傳詔遏,使就東廂。周侯未悟,即卻略下階。丞相披撥傳詔,徑至御牀前,曰:「不審陛下何以󿀎臣?」[00206]帝默然無言,乃探懷中黃詔裂擲之。由此皇儲始定。周侯方慨然愧歎曰:「我常自言勝茂弘,今始知不如󿀌。」中興書曰:元皇明帝琅邪王裒並非敬后所生,而謂有大成之度,勝於明帝,因從容問王導曰:立子以德不以年,今二子孰賢?曰:世子宣城俱有爽明之德,莫能優劣如此,故當以年。於是更封琅邪王。而此與世說互異。然法盛采摭典故,以何爲實?且從容諷諫,理或可安,豈有登階一言,曾無奇說,便爲之改計乎?

王丞相初在江左,欲結援人,請婚陸太尉。對曰:「培塿無松柏,薰蕕不同器。杜預左傳注曰:培塿,小阜。松柏,大木也。薰,香草;蕕,臭草。雖不才,義不󿀁亂倫之始。」巳見。

諸葛恢󿀒女適太尉庾亮兒,恢别傳曰:道明琅邪陽都人。祖,司空父,[00207]亦知名。少有令問,稱爲明賢。避難江左中宗召補主簿,累遷尚書令。庾氏譜曰:庾亮女,名文彪庾會别見。次女適徐州刺史羊忱兒。羊氏譜曰:羊楷,字道茂。祖,車騎掾。父,侍中。楷仕至尚書郎,娶諸葛恢次女。󿀊被蘇峻害,改適江虨别見。兒娶鄧攸女。諸葛氏譜曰:󿀊,字峻文,仕至滎陽太守,娶河南鄧攸女。于時謝尚󿀂求其󿀋女婚,乃云:是世婚,家我顧伊,家伊顧我。不能復與謝裒兒婚。永嘉流人名曰:幼儒陳郡人。父,博士。歷侍中、吏部尚書、吳國内史。亡,遂婚。謝氏譜曰:小女,名文熊中興書曰:石奴,歷尚書令,聚斂無厭,取譏當世。於是王右軍家看新婦,猶有之遺法,威儀端詳,容服光整。歎曰:「我在遣女,裁得爾耳。」[00208]

周叔治晉陵太守,周侯仲智徃别,叔治以將别,涕泗不止。仲智恚之曰:「斯人乃婦女,與人别唯啼泣。」便舍去。鄧粲晉紀曰:周謨叔治次弟也,仕至中護軍。仲智兄也。性狡直果俠,每以才氣陵物。被害,王敦使人弔焉。曰:亡兄,天下有義人,爲天下無義人所殺,復何所弔?敦甚銜之,猶取爲從事中郎,因事誅晉陽秋曰:事佛,臨刑猶誦經。周侯獨留,與飲酒言話,臨别流涕,撫其背曰:「好自愛。」阿奴小字。

周伯仁󿀁吏部尚󿀂,在省内,夜疾危急。時刁玄亮󿀁尚󿀂令,營救󿀅親好之至,良久󿀋損。虞預晉書曰:刁協,字玄亮勃海饒安人。少好學,雖不研精,而多所博涉,中興制度,皆禀於協。累遷尚書令,中宗信重之。爲王敦所忌,舉兵討之,奔至南,敗死。明旦,報仲智仲智狼狽來。始入户,下牀[00209]對之󿀒泣,說伯仁昨危急之狀。仲智手批之,󿀁辟易於户側。旣前,都不問病,直云:「君在中朝,與和長輿齊名,那與佞人刁協有情?」逕便出。

王含廬江郡,貪濁狼籍。王敦護其兄,故於衆坐稱:「家兄在郡定佳,廬江人士咸稱之。」時何充󿀁主簿,在坐,正色曰:「廬江人,所聞異於此。」默然。旁人󿀁之反側,晏然,神意自若。中興書曰:王敦以震主之威,收羅賢儁,辟爲主簿。有異志,逡巡疏外。及稱含有惠政,一坐畏,擊節而巳,獨抗之。其時,衆人爲之失色。由是忤意,出爲東海王文學。

顧孟著嘗以酒勸周伯仁伯仁不受。因移勸柱,而[00210]語柱曰:「詎可便作棟梁自遇?」得之欣然,遂󿀁衿契。徐廣晉紀曰:顧顯孟著吳郡人,驃騎兄子。少有重名,泰興中爲騎郎。蚤卒,時爲悼惜之。

明帝在西堂,會諸公飲酒,未󿀒醉,帝問:「今名臣共集,何如堯舜?」時周伯仁󿀁僕射,因厲聲曰:「今雖同人主,復那得等於聖治!」帝󿀒怒,還内,作手詔滿一黃,遂付廷尉令收,因欲殺之。按:明帝未即位,巳爲王敦所殺,此說非也。後數日,詔出,羣臣往省之。曰:「近知當不死,罪不足至此。」王󿀒將軍當下時,咸謂無緣爾。伯仁曰:「今主非堯舜,何能無過?且人臣安得稱兵以向朝廷?處仲狼抗剛愎,王平󿀊何在?」顗别傳曰:王敦劉隗,時温太真爲東宫庶子,在承華門外,與[00211]見,曰:大將軍此舉有在,義無有濫。曰:君年少希更事,未有人臣若此而不作亂,共相推戴數年而爲此者乎?處仲狼抗而强忌,平子何在?晉陽秋曰:王澄荆州,羣賊並起,乃奔豫章,而恃其宿名,猶陵侮仗勇士路戎等搤而殺之。裴子曰:平子荆州下,大將軍因欲殺之。而平子左右有二十人,甚徤,皆持鐵楯馬鞭,平子恒持玉枕。大將軍乃犒荆州文武,二十人積飲食,皆不能動,乃借平子玉枕,便持下牀。平子手引大將軍帶絶,與力士鬥,甚苦,乃得上屋上,久許而死。

王敦旣下,住船石頭,欲有廢明帝意。賓客盈坐,知帝聦明,欲以不孝廢之。每言帝不孝之狀,而皆云「温太真所說。嘗󿀁東宫率,後󿀁吾司馬,甚悉之」。須臾,來,便奮其威容,問曰:「皇太󿀊作人何似?」曰:「󿀋人無以測君󿀊。」聲色並厲,欲以威力使從巳,乃[00212]重問:「太󿀊何以稱佳?」曰:「鈎深致遠,蓋非淺識所測。然以禮侍親,可稱󿀁孝。」劉謙之晉紀曰:欲廢明帝,言於衆曰:太子子道有虧,温司馬昔在東宫悉其事。旣正言,忿而愧焉。

王󿀒將軍旣反,至石頭周伯仁往󿀎之。謂曰:「卿何以相負?」對曰:「公戎車犯正,下官忝率六軍,而王師不振,以此負公。」晉陽秋曰:王敦旣下,六軍敗績。長史郝嘏及左右文武勸避難,曰:吾備位大臣,朝廷傾撓,豈可草間求活,投身胡虜邪?乃與朝士詣曰:近日戰有餘力不?對曰:恨力不足,豈有餘邪?

蘇峻旣至石頭,百僚奔散,王隱晉書曰:子高長廣掖人。少有才學,仕郡主簿,舉孝廉。值中原亂,招合流舊三千餘家,結壘本縣,宣示王化,收葬枯骨。遠近感其恩義,咸共宗焉討王。[00213]有功封公,遷歷陽太守。外營將表白鼓自鳴,自斫鼓曰:我鄉里時有此,則空城。有頃,詔書徵曰:臺下云我反,反豈得活邪?我寧山頭望廷尉,不能廷尉望山頭。乃作亂。晉陽秋曰:率衆二萬,濟自横江,至於蔣山,王師敗績。唯侍中鍾雅獨在帝側。或謂曰:「󿀎可而進,知難而𨓆?,古之道󿀌。君性亮直,必不容於寇讎,何不用隨時之宜,而坐待其弊邪?」曰:「國亂不能匡,君危不能濟,而各遜遁以求免,吾懼董狐將執簡而進矣。」

庾公臨去,顧語後󿀏,深以相委。曰:「棟折榱崩,誰之責邪?」曰:「今日之󿀏,不容復言,卿當期克復之效耳。」曰:「想足下不愧荀林父耳。」春秋傳曰:楚莊王使荀林父率師[00214],與戰於師敗績。桓子歸,請死,晉平公將許之,士貞子諫而止。後林父赤狄曲梁,賞桓子臣子室亦賞士伯瓜衍之田,曰:吾獲狄田,子之功也。微子,吾喪伯氏矣。

蘇峻時,孔羣横塘,󿀁匡術所逼。王丞相保存會稽後賢記曰:敬休會稽山隂人。祖豫章太守。父全椒令。有智局,仕至御史中丞。晉陽秋曰:匡術阜陵令,逃亡無行。庾亮蘇峻,遂與同反。後以宛城降。因衆坐戲語,令酒,以釋横塘之憾。荅曰:「德非孔󿀊,厄同人。家語曰:孔子匡簡子以甲士圍之。子路怒,奮戟將戰。孔子止之曰:夫詩書之不講,禮樂之不習,是之過也。若述先王之道而爲咎者,非罪也,命也夫!歌,予和汝。子路彈劒,孔子和之。曲三終,人解甲罷。雖陽和布氣,鷹化󿀁鳩。至於識者,猶憎其眼。」禮記月令曰:仲春之月,鷹化爲鳩。鄭玄曰:鳩,播榖也。夏小正曰:鷹則爲鳩。鷹也者,其殺之時也。鳩也者,非殺之[00215]時也。善變而之仁,故具之。

蘇󿀊高󿀏平,靈鬼志謠徵曰:明帝初,有謡曰:高山崩,石自破。高山,也。弟也。後諸公誅猶據石頭,潰散而逃,追斬之。諸公欲用孔廷尉󿀁丹陽孔坦。亂離之後,百姓彫弊,慨然曰:「昔肅祖臨崩,諸君親升御牀,並蒙眷識,共奉遺詔。孔坦疏賤,不在顧命之列,旣有艱難,則以微臣󿀁先。今猶俎上腐肉,任人膾截耳!」於是拂衣而去,諸公亦止。王隱晉書蘇峻事平,陶侃欲將坦上,用爲豫章太守,辭母老不行。臺以爲吳郡吳郡多名族,而年少,乃授吳興内史,不聞尹京。

孔車騎與中丞共行,孔愉别傳曰:敬康會稽山隂人。初辟中宗參軍,討華軼有功,封餘不亭侯少時嘗得一龜,放於餘不溪中,龜中路左顧者數過。及後鑄印,而龜左顧,更鑄猶如此。[00216]印師以聞,悟,取而佩焉。累遷尚書左僕射,贈車騎將軍。中丞,孔羣也。在御道逢匡術,賓從甚盛,因往與車騎共語。中丞初不視,直云:「鷹化󿀁鳩,衆鳥猶惡其眼。」󿀒怒,便欲刃之。車騎下車,抱曰:「族弟發狂,卿󿀁我宥之。」始得全首領。

梅頤嘗有惠於陶公。後󿀁豫章太守,有󿀏,王丞相遣收之。曰:「天󿀊富於春秋,萬機自諸侯出,王公旣得󿀉,陶公何󿀁不可放?」乃遣人於江口奪之。晉諸公贊曰:仲真汝南西平人。少好學,隱𨓆而求實進止。永嘉流人名曰:,領軍司馬。,字叔真鄧粲晉紀曰:初,有贊王敦者,乃以從弟荆州,左遷侃廣州文武距而求聞大怒。及將莅廣州,過陳兵欲害咨議參軍梅陶諫,乃止,厚禮而遣之。王隱晉書亦同。按二書所敘,則有惠於[00217]梅陶,非也。󿀎陶公,拜,陶公止之。曰:「梅仲真䣛,明日豈可復屈邪?」

王丞相作女𠆸?,施設牀席,蔡公先在坐,不說而去,亦不留。蔡司徒别傳曰:道明濟陽考城人。博學有識,避地江左,歷左光禄、録尚書事、楊州剌史。薨,贈司空。

何次道庾季堅󿀐人並󿀁元輔。晉陽秋曰:庾冰季堅,太尉之弟也。少有檢操,兄常器之,曰:吾家晏平仲。累遷車騎將軍、江州剌史成帝初崩,于時嗣君未定。何欲立嗣󿀊,及朝議以外寇方强,嗣󿀊沖幼,乃立康帝中興書曰:帝諱,字世同成帝同母弟也。成帝崩,即位,年二十二。康帝登阼,會群臣,謂何曰:「朕今所以承󿀒業,󿀁誰之議?」何荅[00218]曰:「陛下龍飛,此是庾冰之功,非臣之力。于時用微臣之議,今不覩盛明之世。」晉陽秋曰:初,顯宗臨崩,庾冰議立長君,何充謂宜奉皇子,爭之不得。不自安,求處外任。及出鎮武昌自京馳還,言於帝曰:不宜出。昔年陛下龍飛,使德再隆者,之勳也,臣無與焉。帝有慙色。

江僕射年少,王丞相呼與共棊。手嘗不如兩道許,而欲敵道戲,試以觀之。不即下,曰:「君何以不行?」曰:「恐不得爾。」徐廣晉紀曰:江虨思玄陳留人。博學知名,兼善弈,爲中興之冠。累遷尚書左僕射、護軍將軍。傍有客曰:「此年少戲乃不惡。」徐舉首曰:「此年少非唯圍棊󿀎勝。」范汪棊品曰:王恬等,棊第一品,第五品。

孔君平疾篤,庾司空󿀁會稽,省之。庾冰。相問訊甚至,󿀁[00219]之流涕。旣下牀,慨然曰:「󿀒丈夫將終,不問安國寧家之術,乃作兒女󿀊相問。」聞,回謝之,請其話言。王隱晉書曰:方直而有雅望。

桓󿀒司馬劉尹,臥不起。彎彈彈枕,丸迸碎牀褥間。作色而起曰:「使君,如馨地,寧可鬥戰求勝?」中興書曰:曾爲徐州剌史。沛國徐州,故呼温使君。鬥戰者,以爲將也。甚有恨容。劉尹真長,巳見。

後來年少,多有道深公者,深公謂曰:「黃吻年少,勿󿀁評論宿士。昔嘗與元明󿀐帝,󿀐公周旋。」高逸沙門傳曰:二帝,游心玄虚,託情道味,以賓友禮待法師王公庾公,傾心側席,好同臭味也。[00220]

王中郎年少時,坦之巳見。江虨󿀁僕射領選,欲擬之󿀁尚󿀂郎。有語王者,曰:「自過江來,尚󿀂郎正用第󿀐人,何得擬我?」聞而止。王彪之别傳曰:彪之從伯彪之曰:選曹舉汝爲尚書郎,幸可作諸王佐邪?此知郎官,寒素之品也。

王述轉尚󿀂令,󿀏行便拜。文度曰:「故應讓。」藍田云:「汝謂我堪此不?」文度曰:「何󿀁不堪?但克讓自是美󿀏,恐不可闕。」藍田慨然曰:「旣云堪,何󿀁復讓?人言汝勝我,定不如我。」述别傳曰:常以謂人之處世,當先量巳而後動,義無虚讓,是以應辭便當固執,其貞正不踰皆此類。

孫興公庾公誄,文多託寄之辭。綽集載誄文曰:咨予與公,風流同歸。[00221]擬量託情,視公猶師。君子之交,相與無私。虚中納是,吐誠誨非。雖實不敏,敬佩弦韋。永戢話言,口誦心悲。旣成,示庾道恩󿀎,慨然送還之,曰:「先君與君,自不至於此。」道恩庾羲小字。徐廣晉紀曰:叔和太和亮第三子。拔尚率到,位建威將軍、吳國内史。

王長史東陽,撫軍不用。簡文。後疾篤,臨終,撫軍哀歎曰:「吾將負仲祖。」於此命用之。長史曰:「人言會稽王癡,真癡。」王濛巳見。

劉簡桓宣武别駕,後󿀁東曹參軍,劉氏譜曰:仲約南陽人。祖豫州刺史。父潁川太守。仕至大司馬參軍。頗以剛直󿀎疏。嘗聽記,都無言。宣武問:「劉東曹何以不下意?」荅曰:「會不能用。」宣武亦無怪色。[00222]

劉真長王仲祖共行,日旰未食。有相識󿀋人貽其餐,肴案甚盛,真長辭焉。仲祖曰:「𦕅?以充虚,何苦辭?」真長曰:「󿀋人都不可與作緣。」孔子稱:唯女子與小人爲難養,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劉尹之意,蓋從此言也。

王脩齡嘗在東山,甚貧乏。司州巳見。陶胡奴󿀁烏程令,胡奴陶範小字也。陶侃别傳曰:道則第十子也。諸子中最知名,歷尚書、秘書監。何法盛以爲第九子。送一船米遺之,卻不肯取,直荅語:「王脩齡若飢,自當就謝仁祖索食,不須陶胡奴米。」

阮光祿阮𥙿巳見。赴山陵,至都,不往許,過󿀏便還。諸人相與追之,旣亦知時流必當逐巳,乃遄疾而去,至[00223]方山不相及。中興書曰:𥙿終日頽然,無所錯綜,而物自宗之。劉尹時󿀁會稽,乃嘆曰:「我入當泊安石渚下耳,不敢復近思曠傍。伊便能捉杖打人,不易。」

桓公共至覆舟山看。酒酣後,牽脚加桓公頸。桓公甚不堪,舉手撥去。旣還,王長史曰:「伊詎可以形色加人不?」温别傳曰:有豪邁風氣也。

桓公桓󿀊野:「謝安石萬石必敗,何以不諫?」子野桓伊小字也。續晉陽秋曰:叔夏譙國銍人。父,護軍將軍。少有才藝,又善聲律,加以標悟省率,爲王蒙劉惔所知。累遷豫州剌史,贈右將軍。󿀊野荅曰:「故當出於難犯耳。」作色曰:「萬石撓弱凡才,有何嚴顔難犯?」[00224]

羅君章曾在人家,主人令與坐上客共語。荅曰:「相識巳多,不煩復爾。」羅府君别傳曰:君章桂陽棗陽人。蓋楚熊姓之後,啓土羅國,遂氏族焉。後寓境,故爲桂陽人。臨海太守曾孫,滎陽太守少子也。桓宣武辟爲别駕,以官廨諠擾,於城西池小洲上立茅茨,伐木爲牀,織葦爲席,布衣蔬食,晏若有餘。桓公嘗謂衆坐曰:此自江左之清秀,豈唯荆楚而已。累遷散騎常侍、廷尉、長沙相。致仕中散大夫,門施行馬。含自在官舍,有一白雀栖集堂宇,及致仕還家,階庭忽蘭菊挺生,豈非至行之徴邪。

韓康伯病,拄杖前庭消摇。韓伯巳見。󿀎諸皆富貴,轟隱交路,歎曰:「此復何異王莽時?」漢書曰:王莽宗族凡十侯,五大司馬。

王文度󿀁桓公長史時,󿀁兒求女,許咨藍田王坦之王述並巳見。旣還,藍田愛念文度,雖長󿀒,猶抱著䣛上。[00225]文度因言求已女婚。藍田󿀒怒,排文度下䣛曰:「惡󿀎文度已復癡,畏桓温面?兵,那可嫁女與之?」文度還報云:「下官家中先得婚處。」桓公曰:「吾知矣,此尊府君不肯耳。」後女遂嫁文度兒。王氏譜曰:坦之,娶桓温第二女,字伯子中興書曰:茂仁,歷吳國内史、丹陽尹,贈太常。

王󿀊敬數歲時,嘗看諸門生樗蒱,󿀎有勝負,因曰:「南風不競。」春秋傳曰:師曠曰:不害,吾驟歌南風,南風不競,多死聲,必無功。杜預曰:歌者吹律以詠八風,南風音微,故曰不競也。門生輩輕其󿀋兒,乃曰:「此郎亦管中窺豹,時󿀎一斑。」󿀊敬瞋目曰:「遠慙荀奉倩,近愧劉真長。」遂拂衣而去。巳見。[00226]

謝公羊綏佳,致意令來,終不肯詣。羊氏譜曰:仲彦太山人。父,尚書郎。仕至中書侍郎。󿀁太學博士,因󿀏󿀎謝公,公即取以󿀁主簿。

王右軍謝公阮公思曠也。至門語謝:「故當共推主人。」曰:「推人正自難。」

太極殿始成,徐廣晉紀曰:孝武寧康二年,尚書令王彪之等啓改作新宫。太元三年二月,内外軍六千人始營築,至七月而成。太極殿高八丈,長二十七丈,廣十丈。尚書謝萬監視,賜爵關内侯,大匠毛安之關中侯王󿀊敬時󿀁謝公長史,送版,使題之。有不平色,語信云:「可擲著門外。」後󿀎,曰:「題之上殿何若?昔魏朝韋誕諸人,亦自󿀁󿀌。」曰:「阼所以[00227]不長。」以󿀁名言。宋明帝文章志曰:太元中,新宫成,議者欲屈王獻之題榜,以爲萬代寶。謝安語次,因及時起陵雲閣,忘題榜,乃使韋仲將縣橙上題之,比下,須髮盡白,裁餘氣息。還語子弟云:宜絶楷法。安欲以此風動其意。解其旨,正色曰:此奇事。韋仲將魏朝大臣,寧可使其若此?有以知德之不長。安知其心乃,不復逼之。

王恭欲請江盧奴󿀁長史,晨往詣猶在帳中。坐,不敢卽言,良久乃得及。不應,盧奴江敳小字也。晉安帝紀曰:仲凱濟陽人。祖,散騎常侍。父,僕射。並以義正器素,知名當世。歷位内外,簡𨓆箸稱。歷黃門侍郎,驃騎咨議。直喚人取酒,自飮一盌,󿀑不與且笑且言:「那得獨飮?」云:「卿亦復須邪?」更使酌與飮酒畢,因得自解去。未出户,歎曰:「人自量,固󿀁難。」宋書曰:[00228]江夷之父也。茂遠湘州刺史。

孝武王爽:「卿何如卿兄?」荅曰:「風流秀出,臣不如恭,忠孝亦何可以假人?」中興書曰:忠孝正直。烈宗崩,王國寶夜開門入,爲遺詔。爲黃門郎,距之曰:大行晏駕,太子未立,敢有先入者斬!國寶懼,乃止。

王爽司馬太傅飲酒,太傅醉,呼󿀁「󿀋󿀊」。曰:「亡祖長史,與簡文皇帝󿀁布衣之交。亡姑、亡姊,伉儷󿀐宫。何󿀋󿀊之有?」中興書曰:王濛女諱穆之,爲哀帝皇后。王藴女諱法惠,爲孝武皇后。

王建武先不相識,張玄,巳見。建武王忱也。晉安帝紀曰:初作荆州剌史,後爲建武將軍。後遇於范豫章許,令󿀐人共語。范寧,巳見。因正坐斂衽,孰視良久,不對。󿀒失望,便去。[00229]譬留之,遂不肯住。之舅,王氏譜曰:王坦之順陽郡范汪女,名,即妹也,生乃讓曰:「士之秀,亦󿀎遇於時,而使至於此,深不可解。」笑曰:「張祖希若欲相識,自應󿀎詣。」馳報張,便束帶造之,遂舉觴對語,賓主無愧色。

雅量第六

豫章太守顧劭環濟吳紀曰:孝則吳郡人。年二十七,起家爲豫章太守,舉善以教民,風化大行之󿀊。在郡卒,盛集僚屬自圍棊。江表傳曰:元歎。曾就蔡伯喈伯喈賞異之,以其名與之。吳志曰:累遷尚書令,封陽遂鄉侯。拜侯還第,家人不知。爲人不飲酒,寡言語。孫權嘗曰:顧侯在坐,令人不樂。位至丞相。外啓信至,而無兒[00230]󿀂,雖神氣不變,而心󿀓其故,以爪掐掌,血流沾褥。賓客旣散,方歎曰:「巳無延陵之高,豈可有喪明之責。」禮記曰:延陵季子,及其反也,其長子死,葬於之間。孔子曰:延陵季子之習於禮者也。往而觀其葬焉,其坎深不至於泉,其斂以時服。旣葬而封,廣輪掩坎,其高可隱也。旣封,左祖,右還其封,且號者三,曰:骨肉歸復于土命也。若魂氣則無不之也。而遂行。孔子曰:延陵季子之於禮也,其合矣乎!子夏喪其子而喪其明。曾子弔之,曰:朋友喪明則哭之。曾子哭,子夏亦哭,曰:天乎!予之無罪也。曾子怒曰:商,汝何無罪也?吾與汝事夫子於洙泗之間,𨓆而老於西河之上,使西河之民疑汝於夫子,爾罪一也;喪爾親,使民未有聞焉,爾罪二也;喪爾子,喪爾明,爾罪三也。子夏投其杖而拜曰:吾過矣!吾過矣!於是豁情散哀,顔色自若。

嵇中散臨刑東市,神氣不變,索琴彈之,奏廣陵散。曲[00231]終,曰:「袁孝尼嘗請學此散,吾靳固不與,廣陵散於今絶矣!」晉陽秋曰:初,東平呂安親善。嫡兄徐氏欲告遣妻,以咨於喻而抑之。内不自安,隂告撾母,表求徙邊。當徙,訴自理,辭引文士傳曰:吕安罹事,詣獄以明之。鍾會庭論曰:今皇道開明,四海風靡,邊鄙無詭隨之民,街巷無異口之議。而上不臣天子,下不事王侯,輕時傲世,不爲物用,無益於今,有敗於俗。昔太公華士孔子少正卯,以其負才亂羣惑衆也。今不誅,無以清潔王道。於是錄閉獄。臨死,而兄弟親族咸與共别,顔色不變,問其兄曰:「向以琴來不邪?」兄曰:「以來。」取調之,爲太平引。曲成,歎曰:「太平引於今絶也!」太學生󿀍千人上󿀂,請以󿀁師,不許。文王亦尋悔焉。王隱晉書曰:之下獄,太學生數千人請之。于時豪俊皆隨入獄,悉解喻,一時散遣。竟與同誅。

夏侯太初嘗倚柱作󿀂,時󿀒雨,霹靂破所倚柱,衣服[00232]焦然,神色無變,󿀂亦如故。賓客左右皆跌蕩不得住。顧愷之書贊。語林曰:太初帝拜陵,陪列於松柏下。時暴雨,霹靂正中所立之樹,冠冕焦壞。左右覩之皆伏,太初顧色不改。臧榮緒又以爲諸葛誕也。

王戎七歲,嘗與諸󿀋兒遊,看道邊李樹多󿀊折枝,諸兒競走取之,唯不動。人問之,荅曰:「樹在道邊而多󿀊,此必苦李。」取之,信然。名士傳曰:由是幼,有神理之稱也。

魏明帝宣武場上斷虎爪牙,縱百姓觀之。王戎七歲,亦往看,虎承間攀欄而吼,其聲震地,觀者無不辟易顚仆。湛然不動,󿀓無恐色。竹林七賢論曰:明帝自閣上望見,使人問姓名而異之。[00233]

王戎󿀁侍中,南郡太守劉肇遺筒中箋布五端,雖不受,厚報其󿀂。晉陽秋曰:司隸校尉劉毅奏:南郡太守劉肇以布五十疋、雜物,遺前豫州刺史王戎,請檻車徵付廷尉治罪,除名終身。以書未逹,不坐。竹林七賢論曰:報肇書,議者僉以爲譏。世祖患之,乃發口詔曰:以之爲士,義豈懷私?議者乃息,亦不謝。

裴叔則被收,神氣無變,舉止自若。求筆作󿀂,󿀂成,救者多,乃得免。後位儀同󿀍司。晉諸公贊曰:楷息瓚楊駿女,駿誅,以相婚黨,收付廷尉。侍中傅祗素意,由此得免。名士傳曰:王之難,李肇名重,收將害之。神色不變,舉動自若。諸人請救,得免。晉陽秋曰:王戎俱加儀同三司。

王夷甫嘗屬族人󿀏,經時未行。遇於一處飲燕,因語之曰:「近屬尊󿀏,那得不行?」族人󿀒怒,便舉樏擲其面。[00234]夷甫都無言,盥洗畢,牽王丞相臂,與共載去。在車中照鏡,語丞相曰:「汝看我眼光,迺出牛背上。」王夷甫蓋自謂風神英俊,不至與人校。

裴遐周馥所,設主人。鄧粲晉紀曰:祖宣汝南人。代劉淮爲鎮東將軍,鎮壽陽。移檄四方,欲奉迎天子。元皇使甘卓攻之,出奔,道卒。與人圍棊,馥司馬行酒。正戲,不時󿀁飲。司馬恚,因曳墜地。還坐,舉止如常,顔色不變,復戲如故。王夷甫:「當時何得顔色不異?」荅曰:「直是闇當故耳。」一作闇故當耳,一作真是鬭將故耳。

劉慶孫在太傅府,于時人士多󿀁所構。唯庾󿀊嵩縱心󿀏外,無迹可間。後以其性儉家富,說太傅令換千[00235]萬,冀其有吝,於此可乘。晉陽秋曰:劉輿慶孫中山人。有豪俠才筭,善交結,爲范陽王虓所䁥。薨,太傅召之,大相委仗,用爲長史。八王故事曰:司馬越元超高密王泰長子。少尚布衣之操,爲中外所歸,累遷司空、太傅。太傅於衆坐中問時頽然巳醉,幘墮几上,以頭就穿取。徐荅云:「下官家故可有兩娑千萬,隨公所取。」於是乃服。後有人向道此,曰:「可謂以󿀋人之慮,度君󿀊之心。」

王夷甫裴景聲志好不同,景聲惡欲取之,卒不能回。乃故詣王,肆言極駡,要荅已,欲以分謗。不󿀁動色,徐曰:「白眼兒遂作。」晉諸公贊曰:景聲河東聞喜人。少有通才,從兄器賞之,每與清言,終日逹曙。自謂理構多如,輒每謝之,然未能出也。歷太傅從事中郎、左司馬,監東海王[00236]事。少爲文士而經事爲將,雖非其才,而以罕重稱也。

王夷甫裴成公四歲,不與相知。時共集一處,皆當時名士,謂曰:「令令望何足計!」便卿曰:「自可全君雅志。」裴頠已見。

有往來者云:「庾公有東下意。」或謂王公:「可潜稍嚴,以󿀅不虞。」王公曰:「我與元規雖俱王臣,本懷布衣之好。若其欲來,吾角巾徑還烏衣,丹陽記曰:烏衣之起,時烏衣營處所也。江左初立,琅邪諸王所居。何所稍嚴?」中興書曰:於是風塵自消,内外緝穆。

王丞相主簿欲檢校帳下,公語主簿:「欲與主簿周旋,無󿀁知人几案間󿀏。」[00237]

祖士少好財,阮遥集好屐,並𢘆?自經營,同是一累,而未判其得失。祖約别傳曰:士少范陽遒人。累遷平西將軍、豫州剌史,鎮壽陽。與蘇峻反。敗,約投石勒。約本幽州冠族,賓客填門。登高望見車騎,大驚。又使占奪鄉里先人田地,地主多恨。惡之,遂誅約。晉陽秋曰:阮孚遥集陳留人,第二子也。少有智調而無儁異,累遷侍中、吏部尚書、廣州剌史。人有詣,󿀎料視財物。客至,屏當未盡,餘兩󿀋簏,箸背後,傾身障之,意未能平。或有詣,󿀎自吹火蠟屐,因歎曰:「未知一生當箸幾量屐。」神色閑畼,於是勝負始分。孚别傳曰:風韻疏誕,少有門風。

許侍中顧司空俱作丞相從󿀏,爾時巳被遇,遊宴集聚,略無不同。晉百官名曰:許璪思文義興陽羨人。許氏譜曰:,字子良永興長,父[00238]季顯烏程令。仕至吏部侍郎。嘗夜至丞相許戲,󿀐人歡極,丞相便命使入巳帳眠。至曉回轉,不得快孰。上牀便咍臺󿀒鼾。丞相顧諸客曰:「此中亦難得眠處。」顧和君孝,少知名,族人顧榮曰:此吾家騏驥也,必興吾宗。仕至尚書令。五子:履之

庾太尉風儀偉長,不輕舉止,時人皆以󿀁假。有󿀒兒數歲,雅重之質,便自如此,人知是天性。温太真嘗隱幔怛之,此兒神色恬然,乃徐跪曰:「君侯何以󿀁此?」論者謂不減蘇峻時遇害。庾氏譜曰:會宗,太尉長子。年十九,咸和六年遇害。或云:「󿀎阿恭,知元規非假。」阿恭小字也。

褚公章安令遷太尉記室參軍,庾亮啓參佐名,時直爲參軍,不[00239]掌記室也。名字巳顯而位微,人未多識。公東出,乘估客船,送故吏數人投錢唐亭住。錢唐縣記曰:縣近海,爲潮漂没,縣諸豪姓斂錢雇人,輦土爲塘,因以爲名也。爾時吳興沈充󿀁縣令,未詳。當送客過浙江,客出,亭吏驅公移牛屋下。潮水至,令起彷徨,問:「牛屋下是何物人?」吏云:「昨有一傖父來寄亭中,晉陽秋曰:人以中州人爲傖。有尊貴客,權移之。」令有酒色,因遥問:「傖父欲食餅不?姓何等?可共語。」褚因舉手荅曰:「河南褚季野。」遠近久承公名,令於是󿀒遽,不敢移公,便於牛屋下脩剌詣公。更宰殺󿀁饌具,於公前鞭撻亭吏,欲以謝慙。公與之酌宴,言色無異,狀如不覺。令送公至界。[00240]

郗太傅京口,遣門生與王丞相󿀂,求女壻。丞相語信:「君往東廂,任意選之。」門生󿀀,白曰:「家諸郎亦皆可嘉,聞來覓壻,咸自矜持。唯有一郎在東牀上坦腹卧,如不聞。」郗公云:「正此好。」訪之,乃是逸少,因嫁女與焉。王氏譜曰:逸少羲之小字。羲之妻太傅郗鑒女,名,字子房

過江初,拜官,輿飾供饌。羊曼丹陽尹,客來蚤者,並得佳設。日晏漸罄,不復及精。隨客早晚,不問貴賤。曼别傳曰:延祖㤗山南城人。父陽平太守。頽縱宏任,飲酒誕節,與陳留阮放等號兖州八逹。累遷丹陽尹,爲蘇峻所害。羊固臨海,竟日皆美供,雖晚至,亦獲盛饌。時論以之豐華,不如之真率。明帝東宮僚屬名曰:道安[00241]太山人。文字志曰:,車騎長史。善草行,箸名一時。避亂渡江,累遷黃門侍郎,褒其清儉,贈大鴻臚。

周仲智飮酒醉,瞋目還面,謂伯仁曰:「君才不如弟,而橫得重名。」須臾,舉蠟燭火擲伯仁伯仁笑曰:「阿奴火攻,固出下策耳。」孫子兵法曰:火攻有五:一曰火人,二曰火積,三曰火車,四曰火軍,五曰火隊。凡軍必知五火之變,故以火攻者,明也。

顧和始󿀁楊州從󿀏,月旦當朝,未入頃,停車州門外。周侯詣丞相,歷車邊。語林曰:周侯飲酒巳醉,箸白祫憑兩人,來詣丞相。覓蝨,夷然不動。旣過,反還,指心曰:「此中何所有?」搏虱如故,徐應曰:「此中最是難測地。」周侯旣入,語丞相曰:「卿州吏中有一令僕才。」中興書曰:有操量,弱冠知名。[00242]

庾太尉蘇峻戰,敗,率左右十餘人乘󿀋船西奔。晉陽秋曰:蘇峻作逆,詔都督征討,戰于建陽門外,王師敗績,㰎󿀍弟奔温嶠亂兵相剝掠,射,誤中柂工,應弦而倒。舉船上咸失色分散,不動容,徐曰:「此手那可使箸賊!」衆迺安。

庾󿀋征西嘗出未還,婦母,是劉萬安妻,劉氏譜曰:劉綏妻,陳留阮蕃女,字幼娥,别見。與女上安陵城樓上。俄頃,󿀀,策良馬,盛輿衛。語女:「聞郎能騎,我何由得󿀎?」婦告庾氏譜曰:高平劉綏女,字静女便󿀁於道開鹵簿盤馬,始兩轉,墜馬墮地,意色自若。

宣武桓温簡文、太宰武陵王晞共載,密令人在輿前後鳴[00243]鼓󿀒叫。鹵簿中驚擾,太宰惶怖求下輿,顧看簡文,穆然清恬。宣武語人曰:「朝廷間故復有此賢。」續晉陽秋曰:帝性温深,雅有局鎮。嘗與桓温、太宰武陵王晞同乘至板橋密敕令無因鳴角鼓噪,部伍並驚馳,陽駭異,大震。帝舉止自若,音顔無變。每以此稱其德量,故論者謂服憚也。

王劭王薈共詣宣武劭薈别傳曰:敬倫,丞相第五子。清貴簡素,研味玄賾,大司馬桓温稱爲鳳鶵。累遷尚書僕射、吳國内史。敬文,丞相最小子。有清譽,夷㤗無競。仕至鎮軍將軍。正值收庾希家。中興書曰:始彦,司空長子,累遷二州刺史。兄弟貴盛,桓温忌之,諷免官,遂奔于暨陽。初,郭璞子孫必有大禍,唯固三陽可以有後,故求鎮山陽,弟友爲東陽自家暨陽。及,聞難,逃於海陵。後還京口聚衆,事敗,爲所誅。不自安,逡巡欲去。堅坐不動,待收信還,得不定,迺出。論者[00244]󿀁優。

桓宣武郗超議芟夷朝臣,條牒旣定,其夜同宿。續晉陽秋曰:雄武,當樂推之運,遂深自委結。亦深相器重,故潜謀密計,莫不預焉。明晨起,呼謝安王坦之入,擲疏示之,猶在帳内。都無言,直擲還,云:「多。」宣武取筆欲除,不覺竊從帳中與宣武言。含笑曰:「生可謂入幕賓󿀌。」帳,一作帷。

謝太傅盤桓東山時,與孫興公諸人汎海戲。中興書曰:安元會稽,與支道林王羲之許詢共游處,出則漁弋山水,入則談說屬文,未嘗有處世意也。風起浪涌,諸人色並遽,便唱使還。太傅神情方王,吟嘯不言。舟人以公貌閑意說,猶去不止。旣風轉急,浪猛,[00245]諸人皆諠動不坐。公徐云:「如此將無󿀀?」衆人即承響而回。於是審其量,足以鎮安朝野。

桓公伏甲設饌,廣延朝士,因此欲誅謝安王坦之晉安帝紀曰:簡文晏駕,遺詔桓温諸葛亮王導故事。大怒,以爲黜其權,謝安王坦之所建也。入赴山陵,百官拜于道側,在位望者,戰慄失色。或云自此欲殺甚遽,問曰:「當作何計?」神意不變,謂文度曰:「阼存亡,在此一行。」相與俱前。之恐狀,轉󿀎於色,之寬容,愈表於貌。望階趨席,方作洛生詠,諷「浩浩洪流」。憚其曠遠,乃趣解兵。宋明帝文章志曰:能作洛下書生詠,而少有鼻疾,語音濁。後名流多斆其詠,弗能及,手掩鼻而吟焉。桓温新亭,大陳兵衛,呼坦之,欲於坐害之。入失厝,倒執手版,汗流霑衣。神姿舉動,不異[00246]於常,舉目徧歷左右衛士,謂曰:聞諸侯有道,守在四鄰,明公何有壁間著阿堵輩?笑曰:正自不能不爾。於是矜莊之心頓盡,命部左右促燕行觴,笑語移日。舊齊名,於此始判優劣。

謝太傅王文度共詣郗超,日旰未得前,便欲去。曰:「不能󿀁性命忍俄頃?」得寵桓温,專殺生之威。

支道林還東,高逸沙門傳曰:遁爲哀帝所迎,游京邑久,心在故山,乃拂衣王都,還就巖穴。時賢並送於征虜亭丹陽記曰:太安中,征虜將軍謝安立此亭,因以爲名。蔡󿀊叔前至,坐近林公中興書曰:蔡系子叔濟陽人,司徒第二子。有文理,仕至撫軍長史。謝萬石後來,坐󿀋遠。暫起,移就其處。還,󿀎在焉,因合褥舉擲地,自復坐。冠幘傾脫,乃徐[00247]起振衣就席,神意甚平,不覺瞋沮。坐定,謂曰:「卿奇人,殆壞我面。」荅曰:「我本不󿀁卿面作計。」其後󿀐人俱不介意。郗嘉賓欽崇釋道安德問,安和上傳曰:釋道安者,常山薄柳人,本姓。年十二作沙門,神性聦敏,而貌至陋,佛圖澄甚重之。值石氏亂,於陸渾山木食修學,爲慕容俊所逼,乃住襄陽。以佛法東流,經籍錯謬,更爲條章,標序篇目,爲之注解。自支道林等皆宗其理。無疾卒。餉米千斛,修󿀂累紙,意寄殷勤。道安荅直云:「損米,愈覺有待之󿀁煩。」

謝安南免吏部尚󿀂還東。晉百官名曰:謝奉弘道會稽山隂人。謝氏譜曰:,散騎常侍。父,丞相主簿。安南將軍、廣州剌史、吏部尚書。謝太傅桓公司馬出西,相遇破岡。旣當遠别,遂停󿀍日共語。太傅欲[00248]慰其失官,安南輒引以它端。雖信宿中塗,竟不言及此󿀏。太傅深恨在心未盡,謂同舟曰:「謝奉故是奇士。」

戴公從東出,謝太傅往看之。本輕,󿀎,但與論琴󿀂。旣無吝色,而談琴󿀂愈妙,謝悠然知其量。晉安帝紀曰:戴逵安道譙國人。少有清操,恬和通任,爲劉真長所知。性甚快畼,㤗於娛生。好鼓琴,善屬文,尤樂遊燕,多與高門風流者遊,談者許其通隱。屢辭徵命,遂箸高尚之稱。

謝公與人圍棊,俄而淮上信至。看󿀂竟,默然無言,徐向局。客問淮上利害,荅曰:「󿀋兒輩󿀒破賊。」意色舉止,不異於常。續晉陽秋曰:初,符堅南寇,京師大震,謝安無懼色,方命駕出墅,與兄子圍棊,夜還,乃處分,少日皆辦,破賊又無喜容,其高量如此。謝車騎傳曰:氐賊符堅,傾國大出,衆號百萬。朝[00249]廷遣諸軍距之,凡八萬。進屯壽陽爲前鋒都督,與從弟等選精鋭決戰。射傷,俘獲數萬計,得僞輦及雲母車,寶器山積,錦罽萬端,牛馬驢騾駝十萬頭匹。

王󿀊猷󿀊敬曾俱坐一室,上忽發火。󿀊猷遽走避,不遑取屐。晉百官名曰:王徽之,字子猷中興書曰:徽之羲之第五子。卓犖不羈,欲爲傲達,仕至黃門侍郎󿀊敬神色恬然,徐喚左右,扶憑而出,不異平常。續晉陽秋曰:獻之雖不脩賞貫,而容止不妄。世以此定󿀐神宇。

符堅遊魂近境,:别見。謝太傅󿀊敬曰:「可將當軸,󿀓其此處。」

王僧彌謝車騎王󿀋奴許集。王珉謝玄並巳見。小奴王薈小字也。僧彌舉酒勸云:「奉使君一觴。」曰:「可爾。」謝玄曾爲徐州,故云使君。[00250]僧彌勃然起,作色曰:「汝故是吳興溪中釣碣耳!何敢譸張!」叔父曾爲吳興少時從之遊,故珉云然徐撫掌而笑曰:「衛軍,僧彌殊不肅省,乃侵陵上國󿀌。」

王東亭󿀁桓宣武主簿,旣承藉,有美譽,公甚欲其人地,󿀁一府之望。初,󿀎謝失儀,而神色自若。坐上賓客即相貶笑,公曰:「不然,觀其情貌,必自不凡,吾當試之。」後因月朝閣下伏,公於内走馬,直出突之,左右皆宕仆,而王不動。名價於是󿀒重,咸云是公輔器󿀌。續晉陽秋曰:初辟大司馬掾,桓温至重之,常稱王掾必爲黑頭公,未易才也。

太元末,長星󿀎,孝武心甚惡之。徐廣晉紀曰:泰元二十年九月,有蓬星如[00251]粉絮,東南行,歷須女至央星。按太元末,唯有此妖,不聞長星也。且漢文八年,有長星出東方。文潁注曰:長星有光芒,或竟天,或長十丈,或二三丈,無常也。此星見,多爲兵革事。此後十六年,文帝乃崩。蓋知長星非關天子。世說虚也。夜,華林園中飲酒,舉桮屬星云:「長星,勸爾一桮酒,自古何時有萬歲天󿀊?」

殷荆州有所識,作賦,是束晰慢戲之流。文士傳曰:廣微陽平元城人,太子太傅疏廣後也。王莽末,曽孫孟達東海避難元城,改姓,去之足,以爲束氏慱學多識,問無不對。元康中,有人自嵩高山下得竹簡一枚,上兩行科斗書。司空張華以問曰:此明帝顯節陵中策文也。檢校果然。曾爲餅賦諸文,文甚俳謔。三十九歲卒,元城爲之廢市。甚以󿀁有才,語王恭:「適󿀎新文,甚可觀。」便於手巾函中出之。讀,笑之不自勝。看竟,旣不笑,亦不言好惡,但[00252]以如意帖之而巳。悵然自失。

羊綏第󿀐󿀊,少有儁才,與謝益壽相好。益壽謝混小字也。嘗蚤往許,未食,俄而王齊王暏來。王暏巳見。王熙小字也。中興書曰:叔和次弟。尚鄱陽公主,太子洗馬,早卒。旣先不相識,向席有不說色,欲使去。󿀓不眄,唯脚委几上,詠矚自若。叙寒温數語畢,還與談賞,方悟其奇,乃合共語。須臾食下,󿀐都不得餐,唯屬不暇。不󿀒應對之,而盛進食,食畢便𨓆?。遂苦相留,義不住,直云:「向者不得從命,中國尚虚。」󿀐孝伯兩弟。

識鑒第七[00253]

曹公少時󿀎喬玄謂曰:「天下方亂,羣雄虎争,撥而理之,非君乎?然君實是亂世之英雄,治世之姦賊。恨吾老矣,不󿀎君富貴,當以󿀊孫相累。」續漢書曰:公祖梁國睢陽人。少治禮及嚴氏春秋,累遷尚書令。嚴明有才略,長於知人。初,魏武帝爲諸生,未知名也,甚異之。魏書曰:太祖曰:吾見士多矣,未有若君者。天下將亂,非命世之才,不能濟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按世語曰:太祖,君未有名,可交許子將太祖乃造子將子將納焉。孫盛雜語曰:太祖嘗問許子將:我何如人?固問,然後子將荅曰: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姦雄。太祖大笑。世說所言謬矣。

曹公裴潜曰:「卿昔與劉󿀅共在荆州,卿以󿀅才如何?」曰:「使居中國,能亂人,不能󿀁治。若乘邊守險,足󿀁一方之主。」魏志曰:文行河東人。避亂荆州劉表待之賓客禮。私謂王粲司馬芝曰:[00254]劉牧非霸王之才,而欲以西伯自處,其敗無日矣。遂南渡適長沙

何晏鄧颺夏侯玄並求傅嘏交,而終不許。魏略曰:鄧颺,字玄茂南陽宛人,鄧禹之後也,少得士名。明帝時爲中書郎,以與李勝等爲孚華被斥。正始中,遷侍中尚書。爲人好貨,臧艾以父妾與得顯官,京師爲之語曰:以官易富鄧玄茂何晏選不得人。頗由。以黨曹爽誅。諸人乃因荀粲說合之,謂曰:「夏侯太初一時之傑士,虚心於󿀊,而卿意懷不可交。合則好成,不合則致隟。󿀐賢若穆,則國之休。此藺相如所以下廉頗󿀌。」史記曰:相如以功大拜上卿,位在廉頗右。怒,欲辱之。相如每稱疾,望見,引車避匿。其舍人欲去之,相如曰:夫以王之威,而吾廷叱之,何畏廉將軍哉?顧弱,以吾二人故,不敢加兵於。今兩虎鬭,勢不俱生,吾以公家急而復私讎也。聞,謝罪。曰:「夏侯太初志󿀒心勞,能[00255]合虚譽,誠所謂利口覆國之人。何晏鄧颺有󿀁而躁,博而寡要,外好利而内無關籥,貴同惡異,多言而妒前。多言多釁,妒前無親。以吾觀之,此󿀍賢者,皆敗德之人爾,遠之猶恐罹禍,况可親之邪?」後皆如其言。傳子曰:是時何晏以才辯顯於貴戚之間,鄧颺好交通,合徒黨,鬻聲名於閭閻。夏侯玄以貴臣子,少有重名,皆求交於不納也。友人荀粲有清識遠志,然猶勸結交云。

晉武帝講武於宣武場,帝欲偃武修文,親自臨幸,悉召羣臣。山公謂不宜爾,因與諸尚󿀂言用兵本意,遂究論,舉坐無不咨嗟,皆曰山少傅乃天下名言。史記曰:孫武人;吳起人,並善兵法。竹林七賢論曰:咸寧中,旣平,上將爲桃林華山之事,息役弭兵,[00256]示天下以大安。於是州郡悉去兵,大郡置武吏百人,小郡五十人。時京師猶講武,山濤因論用兵本意。爲人常簡默蓋,以爲國者不可以忘戰,故及之。名士傳曰:魏晉之間,無所標明,嘗與尚書盧欽言及用兵本意。武帝聞之曰:山少傅名言也。後諸王驕汰,輕遘禍難。於是寇盜處處蟻合,郡國多以無󿀅,不能制服,遂漸熾盛,皆如公言。時人以謂山濤不學,而闇與之理會。王夷甫亦歎云:「公闇與道合。」竹林七賢論曰:永寧之後,諸王構禍,狡虜欻起,皆如言。名士傳曰:王夷甫推嘆晻晻爲與道合,其深不可測,皆此類也。

王夷甫󿀁平北將軍,有公󿀏,使行人論,不得。時夷甫在京師,命駕󿀎僕射羊祜、尚󿀂山濤夷甫時總角,姿才秀異,叙致旣快,󿀏加有理,甚奇之。旣𨓆?,看[00257]之不輟,乃嘆曰:「生兒不當如王夷甫邪?」羊祜曰:「亂天下者,必此󿀊󿀌。」晉陽秋曰:夷甫有簡書,將免官。夷甫年十七,見所繼從舅羊祜,申陳事狀,辭甚俊偉。不然之,夷甫拂衣而起。顧謂賓客曰:此人必將以盛名處當世大位,然敗俗傷化者必此人也。漢晉春秋曰:初,羊祜以軍法欲斬王戎夷甫又忿言其必敗,不相貴重。天下爲之語曰:二當朝,世人莫敢稱羊公之有德。

潘陽仲󿀎王敦󿀋時,謂曰:「君蜂目巳露,但豺聲未振耳。必能食人,亦當󿀁人所食。」晉陽秋曰:潘淊陽仲滎陽人,太常從子也。有文學才識。永嘉末爲河南尹,遇害。漢晉春秋曰:初,王夷甫東海王越,轉王敦楊州潘淊初爲太傅長史,言於太傅曰:王處仲蜂目巳露,豺聲未發,今樹之江外,肆其豪彊之心,是賊之也。晉陽秋曰:爲太子舍人,與同僚,故有此言。習、孫二說,便小遷異。春秋傳曰:令尹子上謂世子商臣:蜂目而豺聲,忍人也。[00258]

石勒不知󿀂,石勒傳曰:世龍上黨武鄉人,匈奴之苗裔也。雄勇好騎射。元康中,流宕山東,與平原茌平人師歡家庸,耳恒聞鼓角鞞鐸之音,私異之。初,鄉里原上地中生石,日長,類鐵騎之象。國中生人參,葩葉甚盛。于時父老相者皆云:此胡體貌奇異,有不可知。勸邑人厚遇之,人多哂而不信。永嘉初,豪傑並起,與胡王陽等十八騎詣汲桑爲左前督。敗,共推爲主,攻下州縣,都於襄國。後僭正號死,謚明皇帝使人讀󿀆󿀂,聞酈食其勸立六國後,刻印將授之,󿀒驚曰:「此法當失,云何得遂有天下?」至留侯諫,乃曰:「賴有此耳。」鄧粲晉紀曰:手不能書,目不識字,每於軍中令人誦讀,聽之,皆解其意。漢書曰:項羽急圍王於滎陽王與酈食其謀撓權。食其勸立六國後王,令趣刻印。張良入諫,以爲不可,輟食吐哺,駡酈生曰:「豎儒,幾敗乃公事!」趣令銷印。

衛玠年五歲,神衿可愛。祖太保曰:「此兒有異,顧吾老,[00259]不󿀎其󿀒耳。」晉諸公贊曰:伯玉河東安邑人。少以明識清允稱,傳極貴重之,謂之寧武子。仕至太保,爲楚王瑋所害。玠别傳曰:有虚令之秀,清勝之氣,在羣伍之中,有異人之望。祖太保五歲,曰:此兒神爽聦令,與衆大異,恐吾年老,不及見爾。

劉越石云:「華彦夏識能不足,彊果有餘。」虞預晉書曰:華軼彦夏平原人,太尉曾孫也。累遷江州刺史,傾心下士,甚得士歡心,以不從元皇命見誅。漢晉春秋曰:劉琨知軼必敗,謂其自取之也。

張季鷹齊王東曹掾,在,󿀎秋風起,因思吳中菰菜羹、鱸魚膾,曰:「人生貴得適意爾,何能羈宦數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駕便󿀀。俄而齊王敗,時人皆謂󿀁󿀎機。文士傳曰:張翰,字季鷹。父大鴻臚。有清才美望,博學善屬文,造次立成,辭義清新。大司馬[00260]王冏辟爲東曹掾,謂同郡顧榮曰:天下紛紛未巳,夫有四海之名者,求𨓆良難。吾本山林間人,無望於時久矣。子善以明防前,以智慮後。捉其手,愴然曰:吾亦與子採南山蕨,飲三水爾。以疾歸,府以輒去除吏名。性至孝,遭母艱,哀毁過禮。自以年宿,不營當世,以疾終于家。

諸葛道明初過江左,自名道明,名亞之下。中興書曰:恢避難過江,與頴川荀道明陳留蔡道明俱有名譽,號曰中興三。時人爲之語曰:京都三各有名,蔡氏儒雅荀葛清。先󿀁臨沂令,丞相謂曰:「明府當󿀁黑頭公。」語林曰:丞相拜司空,諸葛道明在公坐,指冠冕曰:君當復著此。

王平󿀊素不知眉󿀊,曰:「志󿀒其量,終當死塢壁間。」晉諸公贊曰:王玄眉子夷甫子也。東海王越辟爲掾,後行陳留太守,大行威罰,爲人所害。

王󿀒將軍始下,楊朗苦諫不從,遂󿀁致力,乘中鳴[00261]雲露車逕前,曰:「聽下官鼓音,一進而捷。」先把其手曰:「󿀏克,當相用󿀁荆州。」旣而忘之,以󿀁南郡晉百官名曰:世彦弘農人。楊氏譜曰:,典軍校尉。父冀州刺史。王隱晉書曰:有器識才量,善能當世,仕至雍州刺史。敗後,明帝,欲殺之。帝尋崩,得免。後兼󿀍公,署數十人󿀁官屬。此諸人當時並無名,後皆被知遇。于時稱其知人。

周伯仁母冬至舉酒賜󿀍󿀊曰:「吾本謂度江託足無所,爾家有相,爾等並羅列吾前,復何憂。」周嵩起,長跪而泣曰:「不如阿母言。伯仁󿀁人志󿀒而才短,名重而識闇,好乘人之弊,此非自全之道。性狼抗,亦不容[00262]於世。唯阿奴碌碌,當在阿母目下耳。」鄧粲晉紀曰:阿奴之弟周謨也。三並巳見。

王󿀒將軍旣亡,王應欲投世儒世儒󿀁江州王含欲投王舒󿀁荆州曰:「󿀒將軍平素與江州云何,而汝欲󿀀之?」曰:「此乃所以宜往󿀌。晉陽秋曰:安期子也。無子,養爲嗣,以爲武衛將軍,用爲副貳,伏誅。江州當人彊盛時,能抗同異,此非常人所行。及覩衰厄,必興愍惻。王彬别傳曰:世儒琅邪人。祖,父,並有名德。爽氣出儕類,有雅正之韻。與元帝姨兄弟,佐佑皇業,累遷侍中。從兄石頭,害周伯仁素善,往哭其尸甚慟。旣而見怪其有慘容而問之,荅曰:向哭周伯仁,情不能巳。曰:伯仁自致刑戮,汝復何爲者哉?曰:伯仁清譽之士,有何罪?因數曰:抗旌犯上,殺戮忠良,音辭忼[00263]慨,與淚俱下。怒甚,丞相在坐,代爲之懼,命曰:拜謝。曰:有足疾,此來見天子,尚不能拜,何跪之有?曰:脚疾何如頸疾?以親故不害之。累遷江州剌史,左僕射,贈衛將軍。荆州守文,豈能作意表行󿀏?」不從,遂共投果沈父󿀊于江。王舒傳曰:處明琅邪人。祖,知名。父,御史。器業簡素,有文武榦,中宗用爲北中郎將、荆州剌史、尚書僕射。出爲會稽太守。以父名,累表自陳。討蘇峻有功,封彭澤侯,贈車騎大將軍。聞應當來,密具船以待之,竟不得來,深以󿀁恨。之投遣軍逆之,父子赴水死。昔酈寄賣友見譏,况販兄弟以求安,非人矣。

武昌孟嘉庾太尉州從󿀏,巳知名。褚太傅有知人鑒,罷豫章還,過武昌,問曰:「聞從󿀏佳,今在此不?」云:「試自求之。」眄睞良久,指曰:「此君󿀋異,得無[00264]是乎?」󿀒笑曰:「然。」于時旣歎之默識,󿀑欣嘉之󿀎賞。嘉别傳曰:萬年江夏鄳人。曾祖父司空。祖父廬陵太守。武昌陽新縣,子孫家焉。少以清操知名。太尉庾亮江州,辟廬陵從事。下都還,引問風俗得失,對曰:待還,當問從事吏。舉塵尾掩口而笑,語弟曰:孟嘉故是盛德人。轉勸學從事。太傳褚裒有器識,正旦大會,:聞江州孟嘉,何在?曰:在坐,卿但自覓。歷觀久之,指曰:將無是乎?欣然而笑,喜,奇所得,乃益器之。後爲征西桓温參軍。九月九日,龍山,參寮畢集。時佐史並著戎服,風吹帽墮落。戒左右勿言,以觀其舉止。初不覺,良久如厠,命取還之,令孫盛作文嘲之,成,著坐,還即荅,四坐嗟嘆。喜,酣畼愈多不亂。問:酒有何好,而卿嗜之?曰:明公未得酒中趣爾。又問:聽伎,絲不如竹,竹不如肉,何也?荅曰:漸近自然。轉從事中郎,遷長史,年五十三而卒。

戴安道年十餘歲,在瓦官寺畫。王長史󿀎之,曰:「此童[00265]非徒能畫,續晉陽秋曰:善圖畫,窮巧丹青也。亦終當致名,恨吾老,不󿀎其盛時耳。」

王仲祖謝仁祖劉真長俱至丹陽墓所省殷揚州,殊有确然之志。中興書曰:栖遲積年,累聘不至。旣反,相謂曰:「淵源不起,當如蒼生何?」深󿀁憂嘆。曰:「卿諸人真憂淵源不起邪?」

󿀋庾臨終,自表以󿀊園客󿀁代。園客之小字也。庾氏譜曰:之字仲真弟二子。中興書曰:之有父風,桓温徙于豫章,年三十六而卒。朝廷慮其不從命,未知所遣,乃共議用桓温劉尹曰:「使伊去,必能克定西楚,然恐不可復制。」陶侃别傳曰:庾翼薨,表其子之代爲荆州何充曰:陶公重勳[00266]也,臨終高讓。丞相未薨,敬豫爲四品將軍,于今不改,親則道恩,優游散騎,未有超卓若此之授。乃以徐州刺史桓温爲安西將軍、荆州刺史。宋明帝文章志曰:表其子代任,朝廷畏憚之。議者欲以授桓温,時簡文輔政,然之。劉惔曰:去,必能定西楚,然恐不能復制,願大王自鎮上流。請爲從軍司馬,簡文不許。後果如所筭也。

桓公將伐,在󿀏諸賢,咸以李勢旣久,承藉累葉,且形據上流,󿀍峽未易可克。唯劉尹云:「伊必能克,觀其蒱博,不必得則不󿀁。」華陽國志曰:李勢子仁洛陽臨渭人,本巴西宕渠賨人也。其先李特,因亂據,稱號成都弟也。篡位自立,子也。安西將軍伐歸降,遷之揚州。自起至亡,六世三十七年。温别傳曰:初,朝廷以處險遠,而衆寡少,縣軍深入,甚以憂懼。而直指成都李勢面縛。語林曰:劉尹桓公每嬉戲必取勝,謂曰:卿乃爾好利,[00267]何不焦頭?及伐,故有此言。

謝公東山畜妓,簡文曰:「安石必出,旣與人同樂,亦不得不與人同憂。」宋明帝文章志曰:縱心事外,疏略常節,每畜女妓,𢹂持遊肆也。

郗超謝玄不善。符堅將問鼎,旣巳狼噬𡵨?,󿀑虎視淮隂矣。車頻秦書曰:符堅永固武都氐人也。本姓。祖父,詐稱讖文,改曰,言巳當王,應符命也。初生,有赤光流其室。及誕,背赤色,隱起若篆文。幼有美度。石虎司隸徐正名知人,六歲時,嘗戲於路,正見而異焉,問曰:郎,此官街,小兒行戲,不畏縛邪?曰:吏縛有罪,不縛小兒。正謂左右曰:此兒有王霸相。石氏亂,伯父及父西入關,夢天神使者朱衣冠,拜肩頭爲龍驤將軍。肩頭,堅小字也。徤即拜爲龍驤,以應神命。後僭帝號死,子生,凶暴,羣臣殺之而立立十五年,遣長樂公丕攻没襄陽。十九年,大興師伐,衆號百萬,水陸俱進,次于項城。自項城長安,連旗千里,首尾不絶,乃遣[00268]曰:巳爲君于長安城中建廣夏之室,今故大舉渡江相迎,克日入宅也。于時朝議遣北討,人間頗有異同之論。唯曰:「是必濟󿀏。吾昔嘗與共在桓宣武府,󿀎使才皆盡,雖履屐之間,亦得其任。以此推之,容必能立勳。」元功旣舉,時人咸歎之先覺,󿀑重其不以愛憎匿善。中興書曰:于時氐賊彊盛,朝議求文武良將可鎮靖北方者。衛大將軍曰:唯兄子可任此事。中書郎郗超聞而嘆曰:違衆舉親,明也。必不負其舉。

韓康伯亦無深好,北征後,巷議疑其不振。康伯曰:「此人好名,必能戰。」續晉陽秋曰:識局貞正,有經國之才略。聞之甚忿,常於衆中厲色曰:「丈夫提千兵入死地,以󿀏[00269]君親故發,不得復云󿀁名!」

褚期生少時,謝公甚知之。𢘆?云:「褚期生若不佳者,僕不復相士。」期生褚爽小字也。續晉陽秋曰:茂弘河南人,太傅之孫,秘書監之子。太傅謝安見其少時,嘆曰:若期生不佳,我不復論士。及長,果俊邁有風氣,好老莊之言,當世榮譽,弗之屑也。唯與殷仲堪善。累遷中書郎、義興太守。女爲恭帝皇后。

郗超傅瑗周旋。󿀎其󿀐󿀊並總髮,觀之良久,謂曰:「󿀋者才名皆勝,然保卿家,終當在兄。」即傅亮兄弟󿀌。傅氏譜曰:叔玉北地靈州人。歷護軍長史、安城太守。宋書曰:長猷長子也。位至五兵尚書,贈太常。丘淵之文章錄曰:季友弟也。歷尚書令,在光祿大夫。元嘉三年,以罪伏誅。

王恭隨父在會稽王󿀒自都來拜墓,王忱並巳見。[00270]往墓下看之。󿀐人素善,遂十餘日方還。父問:「何故多日?」對曰:「與阿󿀒語,蟬連不得󿀀。」因語之曰:「恐阿󿀒非爾之友,終乖愛好。」果如其言。王緒所間,終成怨隟。别見。

車胤父作南平郡功曹,太守王胡之避司馬無忌之難,置郡于酆隂。是時十餘歲,胡之每出,嘗於籬中󿀎而異焉,謂父曰:「此兒當致高名。」後遊集,𢘆?命之。長,󿀑󿀁桓宣武所知,清通於多士之世,官至選曹尚󿀂。續晉陽秋曰:武子南平人。父,爲郡主簿。太守王胡之有知人識裁,見謂其父曰:此兒當成卿門户,宜資令學問。就業恭勤,博覽不倦。家貧,不常得油,夏月則練囊盛數十螢火以繼日焉。及長,風姿美劭,機悟敏率。桓温荆州,取爲從事,一歲至治中。旣博學多聞,又善於激賞,當時每有盛坐,[00271]必同之。皆云無車公不樂。太傅謝公遊集之日,開筵以待之。累遷丹陽尹、護軍將軍、吏部尚書。

王忱死,西鎮未定,朝貴人人有望。時殷仲堪在門下,雖居機要,資名輕󿀋,人情未以方嶽相許。晉孝武欲拔親近腹心,遂以󿀁荆州。󿀏定,詔未出。王珣曰:「陜西何故未有處分?」曰:「巳有人。」歷問公卿,咸云非。自計才地,必應在巳。復問:「非我邪?」曰:「亦似非。」其夜,詔出用語所親曰:「豈有黃門郎而受如此任!仲堪此舉,迺是國之亡徴。」晉安帝紀曰:孝武深爲晏駕後計,擢仲堪王忱荆州仲堪雖有美譽,議者未以方嶽相許也。旣受腹心之任,居上流之重,議者謂其殆矣。終爲桓玄所敗。[00272]

賞譽第八上

陳仲舉嘗歎曰:「若周󿀊居者,真治國之器。汝南先賢傳曰:周乘子居汝南安城人。天資聦朗,高峙嶽立,非陳仲舉黃叔度之儔則不交也。仲舉嘗歎曰:周子居者,真治國之器也。爲太山太守,甚有惠政。譬諸寶劒,則世之干將吳越春秋曰:吳王闔閭干將作劒。干將者,人,其妻曰莫邪干將采五山之精,六金之英,候天地,伺隂陽,百神臨視,而金鐡之精未流。夫妻乃剪髮及瓜而投之罏中,金鐵乃濡,遂成二劒。陽曰干將,而作龜文;隂曰莫邪,而作漫理。干將匿其陽,出其隂,以獻闔閭闔閭甚寶重之。

世目李元禮「謖謖如勁松下風」。李氏家傳曰:嶽峙淵清,峻貌貴重,華夏稱曰:潁川李府君,頵頵如玉山;汝南陳仲舉,軒軒如千里馬;南陽朱公叔,飂颺如行松柏之下。

謝󿀊微󿀎許󿀊將兄弟,曰:「平輿之淵,有󿀐龍焉。」󿀎[00273]󿀊政弱冠之時,歎曰:「若許󿀊政者,有榦國之器。正色忠謇,則陳仲舉之匹;汝南先賢傳曰:謝甄子微汝南邵陵人。明識人倫,雖郭林宗不及之鑒也。見許子將兄弟弱冠時,則曰:平輿之淵有二龍。仕爲豫章從事。許虔子政平輿人,體尚高潔,雅正寬亮。謝子微兄弟,嘆曰:若許子政者,榦國之器也。,聲未發時,時人以謂不如𢘆撫髀稱,自以爲不及也。釋褐爲郡功曹,黜姦廢惡,一郡肅然。年三十五卒。海内先賢傳曰:許劭子將弟也。山峙淵停,行應規表。邵陵謝子微高才遠識,見十歲時,歎曰:此乃希世之偉人也!初,於市肆,出虞承賢於客舍,召李叔才於無聞,擢郭子瑜於小吏,廣陵徐孟本來臨汝南,聞高名,召功曹。時袁紹以公族爲濮陽長,棄官還,副車從騎將入郡界,乃歎曰:許子將秉持清格,豈可以吾輿服見之邪!遂單馬而歸。辟公府掾,辟皆不就。避地江南,卒於豫章也。伐惡𨓆?不肖,范孟博之風。」張璠漢紀曰:范滂孟博汝南伊陽人。爲功曹,辟公府掾。升車攬轡,有澄清天下之志。百[00274]城聞滂高名,皆解印綬去,爲黨事見誅。

公孫度邴原:「所謂雲中白鶴,非燕雀之網所能羅󿀌。」魏書曰:叔濟襄平人。累遷冀州刺史、遼東太守。邴原别傳曰:根矩東管朱虚人。少孤,數歲時過書舍而泣。師問曰:童子何泣也?原曰:凡得學者有親也,一則願其不孤,二則羨其得學,中心感傷,故泣耳。師惻然曰:苟欲學,不須資也。於是就業。長則博覽洽聞,金玉其行。知世將亂,避地遼東公孫度厚禮之。中國旣寧,欲還鄉里,爲度禁絶。原密自治嚴,謂部落曰:移北近郡,以觀其意。皆曰:樂移。原舊有捕魚大船,請村落皆令熟醉,因夜去之。數日,乃覺。吏欲追之,曰:君所謂雲中白鶴,非鶉鷃之網所能羅也。王辟祭酒,累遷五官中郎長史。

鍾士季王安豐:「阿戎󿀓󿀓解人意。」王隱晉書曰:少清明曉悟。裴公之談,經日不竭。裴頠,巳見。吏部郎闕,文帝問其人[00275]鍾會曰:「裴楷清通,王戎簡要,皆其選󿀌。」於是用按諸書皆云鍾會裴楷王戎晉文王文王辟以爲掾,不聞爲吏部郎。

王濬沖裴叔則󿀐人總角詣鍾士季,須臾去,後客問曰:「向󿀐童何如?」曰:「裴楷清通,王戎簡要。後󿀐十年,此󿀐賢當󿀁吏部尚󿀂,冀爾時天下無滯才。」晉陽秋曰:爲兒童,鍾會異之。

諺曰:「後來領袖有裴秀。」虞預晉書曰:季彦河東聞喜人。父太常。有風操,八歲能著文。叔父有聲名。年十餘,歲有賓客詣,出則過。時人爲之語曰:後進領袖有裴秀。大將軍辟爲掾。父,推財與兄。年二十五,遷黃門侍郎。受禪,封鉅鹿公。後累遷左光祿、司空。四十八薨,謚元公,配食宗廟。[00276]

裴令公夏侯太初:「肅肅如入廊廟中,不脩敬而人自敬。」禮記曰:周豐魯哀公曰:宗廟社稷之中,未施敬而民自敬。一曰:「如入宗廟,琅琅但󿀎禮樂器。󿀎鍾士季如觀武庫,但覩矛戟。󿀎傳蘭碩,汪廧靡所不有。󿀎山巨源,如登山臨下,幽然深遠。」並巳見上。

羊公郭弈󿀁野王令。晉諸公贊曰:泰業太原陽曲人。累世舊族。有才望,歷雍州剌史、尚書。羊至界,遣人要之,便自往。旣󿀎,嘆曰:「羊叔󿀊何必減郭太業。」復往羊許,󿀋悉還,󿀑歎曰:「羊叔󿀊去人遠矣!」旣去,送之彌日,一舉數百里,遂以出境免官。復嘆曰:「羊叔󿀊何必減顔󿀊!」[00277]

王戎山巨源:「如璞玉渾金,人皆欽其寶,莫知名其器。」顧愷之畫贊曰:無所標明,淳深淵默,人莫見其際,而其器亦入道。故見者莫能稱謂,而服其偉量。

羊長和與太傅同堂相善,仕至車騎掾,蚤卒。長和兄弟五人幼孤。羊氏譜曰:堪甫太山人。祖太尉,不拜。父,京兆太守。歷車騎掾,娶樂國禎女,生五子:也。來哭,󿀎長和哀容舉止,宛若成人,乃嘆曰:「從兄不亡矣。」

山公阮咸󿀁吏部郎,目曰:「清真寡欲,萬物不能移󿀌。」名士傳曰:仲容陳留人,兄子也。任逹不拘,當世皆怪其所爲。及與之處,少嗜欲,哀樂至到,過絶於人,然後皆忘其向議。爲散騎侍郎,山濤舉爲吏部,武帝不用。太原郭弈見之心醉,不覺嘆服。解音,好酒以卒。山濤啓事曰:吏部郎史曜山處缺當選。曰:真素寡欲,深識清濁,萬物不能移也。若在官人[00278]之職,必妙絶於時。詔用陸亮晉陽秋曰:行巳多違禮度,舉以爲吏部郎,世祖不許。竹林七賢論曰:山濤之舉阮咸,固知上不能用,蓋惜曠世之儁,莫識其意故耳。夫以之所犯方外之意,稱其清真寡欲,則迹外之意自見耳。

王戎阮文業:「清倫有鑒識,󿀆元以來,未有此人。」杜篤新書曰:阮武文業陳留尉氏人。父,侍中。闊逹博通,淵雅之士。陳留志曰:河清太守。族子,年總角,未知名,見而偉之,以爲勝巳,知人多此類。著書十八篇,謂之阮子,終於家。郭泰友人宋子俊稱泰:自漢元以來,未有林宗之匹。

武元夏曰:「尚約,楷清通。」虞預晉書曰:武陔元夏沛國竹邑人。父光禄大夫。及二弟,皆總角見稱,並有器望,鄉人諸父未能覺其多少。時同郡劉公榮名知人,嘗造見其三子。公榮曰:君三子皆國士,元夏器量最優,有輔佐之風,力仕宦,可爲亞公。叔夏[00279]不減常伯納言也。至左僕射。

庾󿀊嵩和嶠:「森森如千丈松,雖磊砢有節目,施之󿀒厦,有棟梁之用。」晉諸公贊曰:常慕其舅夏侯玄爲人,故於朝士中峨然不羣,時類憚其風節。

王戎云:「太尉神姿高徹,如瑶林瓊樹,自然是風塵外物。」名士傳曰:夷甫天形奇特,明秀若神。八王故事曰:石勒夷甫,謂長史孔萇曰:吾行天下多矣,未嘗見如此人,當可活不?曰:彼三公,不爲我用。曰:雖然,要不可加以鋒刃也。夜使推牆殺之。

王汝南旣除所生服,遂停墓所。兄󿀊每來拜墓,略不過叔,叔亦不脫時過,止寒温而已。後𦕅?試問近󿀏,荅對甚有音辭,出意外,極惋愕,仍與語,轉[00280]造精微。先略無󿀊姪之敬,旣聞其言,不覺懔然,心形俱肅。遂留共語,彌日累夜。雖儁爽,自視缺然,乃喟然嘆曰:「家有名士,󿀍十年而不知!」去,叔送至門。從騎有一馬,絶難乘,少能騎者。𦕅?問叔:「好騎乘不?」曰:「亦好爾。」󿀑使騎難乘馬。叔姿形旣妙,回策如縈,名騎無以過之。益嘆其難測,非復一󿀏。鄧粲晉紀曰:王湛處沖太原人。隱德,人莫之知,雖兄弟宗族亦以爲癡,唯父異焉。喪,居墓次,兄子往省湛,見牀頭有周易,謂曰:叔父用此何爲?頗曾看不?笑曰:體中佳時,脫復看耳。今日當與汝言。因共談,剖析入微,妙言奇趣,所未聞,嘆不能測。性好馬,而所乘馬駿駛,意愛之。曰:此雖小駛,然力薄不堪苦。近見督郵馬,當勝此,但養不至耳。取督郵馬,榖食十數日,與試之。未嘗乘馬,卒然便馳騁,步驟不[00281]異於,而馬不相勝。曰:今直行車路,何以别馬勝不,唯當就蟻封耳。於是就蟻封盤馬,果倒踣,其儁識天才乃爾。旣還,:「何以暫行累日?」曰:「始得一叔。」問其故,具歎述如此。曰:「何如我?」曰:「以上人。」武帝每󿀎,輒以調之曰:「卿家癡叔死未?」常無以荅。旣而得叔,後武帝󿀑問如前,曰:「臣叔不癡。」稱其實美。帝曰:「誰比?」曰:「山濤以下,魏舒以上。」晉陽秋曰:有人倫鑒識,其雅俗是非,少所優潤,見,嘆服其德宇。時人謂上方山濤不足,下比魏舒有餘。聞之曰:欲以我處季孟之間乎?王隱晉書曰:魏舒陽元任城人。幼孤,爲外氏家所養。寗氏起宅,相者曰:當出貴甥。外祖母意以盛氏甥小而惠,謂應相也。曰:當爲外氏成此宅相。少名遲鈍,叔父使守水碓,每言:堪八百户長,我願畢矣。不以介意。身長八尺二寸,不修常人近事。少工射,著韋衣,入山澤,每獵大獲。[00282]爲後將軍鍾毓長史,與參佐射戲,常爲坐畫籌。後值朋人少,以充數,於是發無不中,加博措閑雅,殆盡其妙。嘆謝之曰:吾之不足盡卿,如此射矣。轉相國參軍。晉王每朝罷,目送之曰:魏舒堂堂,人之領袖。累遷侍中、司徒。於是顯名,年󿀐十八始宦。

裴僕射,時人謂󿀁「言談之林藪」。惠帝起居注曰:理甚淵博,贍於論難。

張華󿀎褚陶,語陸平原曰:「君兄弟龍躍雲津,顧彦先鳳鳴朝陽,謂東南之寶巳盡,不意復󿀎褚生。」曰:「公未覩不鳴不躍者耳。」褚氏家傳曰:季雅吳郡錢塘人,褚先生後也。聦惠絶倫,年十三,作鷗鳥水硾二賦。宛陵嚴仲弼見而奇之,曰:褚先生復出矣。弱不好弄,清淡閑默,以墳典自娛。語所親曰:聖賢備在黃卷中,舍此何求?州郡辟,不就。歸命,世祖補臺郎、建忠校尉。司空張華書曰:二龍躍於彦先鳳鳴於朝陽。自此以來,常恐南金巳盡,而復得之於吾子。故知延州之德不孤,淵[00283]之寶不匱,仕至中尉。

有問秀才:「舊姓何如?」荅曰:「府君,聖王之老成,明時之儁乂;朱永長,理物之至德,清選之高望;嚴仲弼,九臯之鳴鶴,空谷之白駒;顧彦先,八音之琴瑟,五色之龍章;張威伯,歲寒之茂松,幽夜之逸光;陸士衡士龍,鴻鵠之裴回,懸鼓之待槌。秀才,蔡洪也。集載與剌史周俊書曰:一日侍坐,言及士,詢于芻蕘,遂見下問。造次承顔,載辭不舉。敕令條列名狀,𨓆輒思之。今稱疏所知:吳展士季下邳人。忠足矯非,清足厲俗,信可結神,才堪幹世。仕廣州剌史,吳郡太守。平,還下邳,閉門自守,不交賓客,誠聖王之老成,明時之儁乂也。朱誕永長吳郡人。體履清和,黃中通理。吳朝舉賢良,累遷議郎,今歸在家,誠理物之至德,清選之高望也。嚴隱仲弼吳郡人。禀氣清純,思度淵偉。吳朝舉賢良,宛陵[00284]令。平去職。九臯之鳴鶴,空谷之白駒也。張畼威伯吳郡人。禀性堅明,志行清朗。居磨涅之中,無淄磷之損。歲寒之松柏,幽夜之逸光也。陸雲别傳曰:士龍大司馬之第五子,同母之弟也。儒雅有俊才,容貌瑰偉,口敏能談,博聞彊記,善著述。六歲便能賦詩,時人以爲項託掦烏之疇也。年十八,剌史周俊命爲主簿。常嘆曰:陸士龍當今之顔淵也。累遷太子舍人、清河内史,爲成都王所害。凡此諸君,以洪筆󿀁鉏耒,以紙札󿀁良田,以玄默󿀁稼穡,以義理󿀁豐年,以談論󿀁英華,以忠恕󿀁珍寶,著文章󿀁錦繡,藴五經󿀁繒帛,坐謙虚󿀁席薦,張義讓󿀁帷幕,行仁義󿀁室宇,修道德󿀁廣宅。所論士十六人,無陸機兄弟,又無「凡此諸君」以下,疑益之。

人問王夷甫:「山巨源義理何如?是誰輩?」曰:「此人初[00285]不肯以談自居,然不讀,時聞其詠,往往與其旨合。」顧愷之畫贊曰:有而不恃,皆此類也。

洛中雅雅有󿀍劉粹純嘏終嘏沖嘏,是親兄弟,王安豐甥,並是王安豐女壻。真長祖󿀌。晉諸公贊曰:沛國人,歷侍中、南中郎將。,歷祕書監、光祿大夫。晉後略曰:少以清識爲名,與王夷甫友善,並好以人倫爲意,故世人許以才智之名。自相國右長史出爲襄州剌史,以貴簡稱。按劉氏譜劉邠武周女,生,非王氏甥。洛中錚錚馮惠卿,名,是󿀊。晉後略曰:友聲長樂人,位至大宗正,生八王故事曰:少以才悟識當世之宜,蚤歷清職,仕至侍中,爲長沙王所害。邢喬俱司徒李胤外孫,及󿀊並知名。時稱「才清,才明,純粹」。晉諸公贊曰:曾伯河間人。有才學,仕至司[00286]隸校尉。曼長,仕至太僕卿。

衛伯玉󿀁尚󿀂令,󿀎樂廣與中朝名士談議,奇之曰:「自昔諸人没巳來,常恐微言將絶,今乃復聞斯言於君矣。」命󿀊弟造之,曰:「此人,人之水鏡󿀌,󿀎之若披雲霧覩青天。」晉陽秋曰:尚書令衛瓘曰:昔何平叔諸人没,常謂清言盡矣,今復聞之于君。王隱晉書曰:衛瓘有名理,及與何晏鄧颺等數共談講,見,奇之曰:每見此人則瑩然,猶廓雲霧而覩青天。

王太尉曰:「󿀎裴令公精明朗然,籠蓋人上,非凡識󿀌。若死而可作,當與之同󿀀。」或云王戎語。禮記曰:趙文子叔譽觀于九原,文子曰:死者如可作也,吾誰與歸?鄭玄曰:作,起也。

王夷甫自嘆:「我與樂令談,未嘗不覺我言󿀁煩。」晉陽秋曰:[00287]樂廣善以約言厭人心,其所不知,默如也。太尉王夷甫、光禄大夫裴叔則能清言,常曰:與君言,覺其簡至,吾等皆煩。

郭󿀊玄有儁才,能言老莊庾敳嘗稱之,每曰:「郭󿀊玄何必減庾󿀊嵩。」名士傳曰:郭象子玄,自黃門郎爲太傅主簿,任事用勢,傾動一府。曰:卿自是當世大才,我疇昔之意都巳盡矣。其伏理推心,皆此類也。

王平󿀊目太尉:「阿兄形似道,而神鋒太儁。」太尉荅曰:「誠不如卿落落穆穆。」王隱晉書曰:通朗好人倫,情無所擊。

太傅府有󿀍才:劉慶孫長才,晉陽秋曰:太傅將召劉輿,或曰:輿猶膩也,近將污人。太傅凝而禦之。輿乃密視天下兵簿,諸屯戎及倉庫處所,人榖多少,牛馬器械,水陸地形,皆默識之。是時軍國多事,每會議事,自潘滔以下皆不知所對。輿便屈指籌計所發兵仗處所、糧廪運轉,事無凝滯。[00288]於是大傅遂委仗之。潘陽仲󿀒才,裴景聲清才。八王故事曰:劉輿才長綜覈,潘滔以博學爲名,裴邈彊立方正,皆爲東海王所暱,俱顯一府。故時人稱曰:輿長才,大才,清才也。[00289]

世說新語卷中之上[002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