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之下
本卷(回)字数:25362

宋 臨川王義慶 撰

梁   劉孝標 注

政󿀏第󿀍

陳仲弓󿀁太丘長,時吏有詐稱母病求假。󿀏覺收之,令吏殺焉。主簿請付獄,考衆姦。仲弓曰:「欺君不忠,病母不孝。不忠不孝,其罪莫󿀒。考求衆姦,豈復過此?」陳寔已别見。

陳仲弓󿀁太丘長,有刼賊殺財主,主者捕之。未至發所,道聞民有在草不起󿀊者,回車徃治之。主簿曰:「賊[00109]󿀒,宜先按討。」仲弓曰:「盗殺財主,何如骨肉相殘?」按:後漢賈彪有此事,不聞也。

陳元方年十一時,陳紀已見。袁公袁公問曰:「賢家君在太丘,遠近稱之,何所履行?」元方曰:「老父在太丘,彊者綏之以德,弱者撫之以仁,恣其所安,久而益敬。」袁宏漢紀曰:太丘,其政不嚴而治,百姓敬之。袁公曰:「孤徃者嘗󿀁令,正行此󿀏。不知卿家君法孤?孤法卿父?」檢衆漢書袁氏諸公,未知誰爲令,故闕其文,以待通識者。元方曰:「周公孔󿀊,異世而出,旋動靜,萬里如一。周公不師孔󿀊孔󿀊亦不師周公。」

賀太傅吳郡,初不出門。吳中諸强族輕之,乃題府[00110]門云:「會稽雞,不能啼。」環濟吳紀曰:賀邵興伯會稽山隂人。祖,父,並歷美官。歷散騎常侍,出爲吳郡太守,後遷太子太傅。聞,故出行,至門反顧,索筆足之曰:「不可啼,殺兒。」於是至諸屯邸,檢校諸役使官兵及藏逋亡,悉以󿀏言上,罪者甚衆。陸抗時󿀁江陵都督,吳録曰:幼節吳郡人,丞相子,孫策外孫也。爲江陵都督,累遷大司馬、荆州牧。故下請孫皓,然後得釋。

山公以器重朝望,年踰七十,猶知管時任。虞預晉書曰:山濤巨源河内懷人。祖,郡孝廉。父宛句令。蚤孤而貧,少有器量,宿士猶不慢之。年十七,宗人謂宣帝曰:當與共綱紀天下者也。帝戲曰:卿小族,那得此快人邪?好,與嵇康善。爲河内從事,與石鑒共傳宿,夜起蹋鑒曰:今何等時而眠也,知太傅卧何意?曰:宰相三日不朝,與尺一令歸第,君何慮焉![00111]曰:咄,石生無事馬蹄閒也。投傳而去。果有曹爽事,遂隱身不交世務。累遷吏部尚書、僕射、太子少傅、司徒。年七十九薨,謚康侯貴勝年少,若之徒,並共宗詠。有署閣柱曰:「閣東,有󿀒牛,和嶠鞅,裴楷鞦,王濟剔嬲不得休。」王隱晉書曰:初,領吏部,潘岳内非之,密爲作謡曰:閣東,有大牛,王濟鞅,裴楷鞦,和嶠刺促不得休。竹林七賢論曰:之處選,非望路絶,故貽是言。或云潘尼作之。文士傳曰:正叔滎陽人。祖,尚書左丞;父滿平原太守,並以文學稱。少有清才,文詞温雅。初應州辟,終太常卿。

賈充初定律令,晉諸公贊曰:公閭襄陵人。父豫州刺史。起家爲尚書,遷廷尉,聽訟稱平。受禪,封魯郡公有才識,明達治體,加善刑法,由此與散騎常侍裴楷共定科令,蠲除密網,以爲律。薨,贈太宰。羊祜共咨太傅鄭冲王隱晉書曰:文和滎陽開封人。有核練才,清虚寡欲,喜論經史,草衣緼袍,不以爲憂。累遷司徒、太保。受禪,進太傅。曰:「臯陶[00112]嚴明之㫖,非僕闇懦所探。」曰:「上意欲令󿀋加弘潤。」乃粗下意。續晉陽秋曰:初,文帝荀勖賈充裴秀等分定禮儀律令,皆先咨鄭冲,然後施行也。

山司徒前後選,殆周遍百官,舉無失才。凡所題目,皆如其言。唯用陸亮,是詔所用,與公意異,爭之不從。亦尋󿀁賄敗。晉諸公贊曰:長興河内野王人,太常陸乂兄也。性高明而率至,爲賈充所親待。山濤爲左僕射,領選,行業旣與異,自以爲世祖所敬,選用之事,與咨論,每不得其所欲。好事者說:宜授心腹人爲吏部尚書,參同選舉,若意不齊,事不得諧,可不召公與選,而實得敘所懷。以爲然,乃啓亮公忠無私。將與巳異,又恐其協情不允,累啓可爲左丞相,非選官才。世祖不許,乃辭疾還家。在職果不能允,坐事免官。[00113]

嵇康被誅後,山公󿀊󿀁秘󿀂丞。山公啓事曰:選秘書丞。薦曰:平簡温敏,有文思,又曉音,當成濟也,猶宜先作秘書郎。曰:如此便可爲丞,不足復爲郎也。晉諸公贊曰:遇事後二十年,乃爲所㧞。王隱晉書曰:時以被法,選官不敢舉。年二十八,山濤啓用之。世祖發詔,以爲秘書丞。咨公出處,竹林七賢論曰:懼不自容,將解褐,故咨之於公曰:「󿀁君思之久矣!天地四時,猶有消息,而况人乎?」王隱晉書曰:延祖,雅有文才,山濤武帝云云。

王安期󿀁東海郡名士傳曰:王承安期太原晉陽人。父汝南太守。冲淡寡欲,無所循尚,累遷東海内史,爲政清静,吏民懷之。避亂渡江,是時道路寇盗,人懷憂懼,每遇艱險,處之怡然。元皇爲鎮東,引爲從事中郎。󿀋吏盗池中魚,綱紀推之。曰:「文王之囿,與衆共之。孟子曰:齊宣王問: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諸?若是其大乎?對曰:民猶以爲[00114]小也。曰: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民猶以爲大,何邪?孟子曰:文王之囿,芻蕘者徃焉,與民同之。民以爲小,不亦宜乎?今王之囿,殺麋鹿者如殺人罪,是以四十里爲穽於國中也。民以爲大,不亦宜乎?池魚復何足惜?」

王安期東海郡,吏録一犯夜人來。問:「何處來?」云:「從師家受󿀂還,不覺日晚。」曰:「鞭撻寧越,以立威名,恐非致理之本。」吕氏春秋曰:寧越者,中牟鄙人也。苦耕稼之勞,謂其友曰:何爲可以免此苦也?其友曰:莫如學也,學三十歲則可以達矣。寧越曰:請以十五歲。人將休,吾不敢休;人將卧,吾不敢卧。學十五歲而爲周威公之師也使吏送令󿀀家。

成帝石頭晉世譜曰:帝諱,字世根明帝太子。年二十二崩。任讓在帝前戮侍中鍾雅晉陽秋曰:樂安人,諸之後,隨蘇峻作亂。雅别傳曰:彦胄潁川長社人,[00115]魏太傅鍾繇仲常曽孫也。少有才志,累遷至侍中。右衛將軍劉超晉陽秋曰:世踰琅邪人,成陽景王六世孫封臨沂慈鄉侯,遂家焉。父琅邪國上將軍。爲縣小吏,稍遷記室,安東舍人,忠清慎密,爲中宗所拔。自以職在中書,絶不與人交關書疏閉門不通賓客,家無儋石之儲。討王敦有功,封零陽伯,爲義興太守而受拜。及徃還朝,莫有知者,其慎默如此。遷右衛大將軍。帝泣曰:「還我侍中!」不奉詔,遂斬雅别傳曰:蘇峻逼主上幸石頭劉超並侍帝側匡衛,與石頭中人密期拔至尊出,事覺被害。󿀏平之後,陶公有舊,欲宥之。許柳許氏譜曰:季祖高陽人。祖中領軍。父,吏部郎。劉謙之晉紀曰:妻,祖逖女。蘇峻約爲逆,約遣以衆會。旣克京師,拜丹陽尹,後以罪誅。思妣者至佳,諸公欲全之。許氏譜曰:思妣若全思妣,則不得不󿀁,於是欲并宥之。󿀏奏,帝曰:「是殺我侍中[00116]者,不可宥。」諸公以少主不可違,并斬󿀐人。

王丞相揚州,賓客數百人並加霑接,人人有說色。唯有臨海一客姓語林曰:,時官在都,預王公坐。及數胡人󿀁未洽。公因便還到過任邊云:「君出,臨海便無復人。」󿀒喜說,因過胡人前彈指云:「蘭闍蘭闍。」羣胡同笑,四坐並歡。晉陽秋曰:王導接誘應會,少有牾者,雖疏交,常賓一見,多輸寫欵誠。自謂爲所遇,同之舊暱。

陸太尉王丞相咨󿀏,過後輒翻異。王公怪其如此,後以問陸玩别傳曰:士瑶吳郡吳人。祖,父,仕郡有譽。玩器量淹雅,累遷侍中、尚書左僕射、尚書令,贈太尉。曰:「公長民短,臨時不知所言,旣後覺[00117]其不可耳。」

丞相嘗夏月至石頭庾公庾公正料󿀏,丞相云:「暑可󿀋簡之。」庾公曰:「公之遺󿀏,天下亦未以󿀁允。」殷羡言行曰:王公薨後,庾冰代相,網密刑峻。時行,遇收捕者於途,慨然歎曰:丙吉問牛喘,似不爾!嘗從容謂曰:卿輩自是網目不失,皆是小道小善耳。至如王公,故能行無理事。謝安石每歎詠此唱。庾赤玉曽問王公治何似?詎是所長?曰:其餘令績,不復稱論。然三捉三治,三休三敗。

丞相末年,略不復省󿀏,正封籙諾之。自歎曰:「人言我憒憒,後人當思此憒憒。」徐廣歷紀曰:阿衡三世,經綸夷險,政務寬恕,事從簡易,故垂遺愛之譽也。

陶公性檢厲,勤於󿀏。晉陽秋曰:練核庶事,勤務稼穡,雖戎陳武士,皆勸厲之。有奉[00118]饋者,皆問其所由。若力役所致,歡喜慰賜;若他所得,則呵辱還之。是以軍民勤於農稼,家給人足。性纖密好問,頗類趙廣漢。嘗課營種柳,都尉夏施盗㧞武昌郡西門所種。後自出,駐車施門,問:此是武昌西門,柳何以盗之?惶怖首伏,三軍稱其明察。勤而整,自强不息。又好督勸於人,常云:民生在勤,大禹聖人,猶惜寸隂,至於凡俗,當惜分隂。豈可游逸,生無益於時,死無聞於後,是自棄也。又老莊浮華,非先王之法言而不敢行。君子當正其衣冠,攝以威儀,何有亂頭養望,自謂宏達邪?中興書曰:嘗檢校佐吏,若得樗蒲博奕之具,投之曰:樗蒲,老子入胡所作,外國戲耳圍棊,堯舜以教愚子。博奕,所造。諸君國器,何以爲此?若王事之暇,患邑邑者,文士何不讀書?武士何不射弓?談者無以易也。荆州時,敕船官悉録鋸木屑,不限多少,咸不解此意。後正會,值積雪始晴,聽󿀏前除雪後猶濕,於是悉用木屑覆之,都無所妨。官用竹皆令録厚頭,積之如山。後桓宣武[00119],裝船,悉以作釘。󿀑云:嘗發所在竹篙,有一官長連根取之,仍當足,乃超兩階用之。

何驃騎會稽晉陽秋曰:何充次道廬江人。思韻淹通,有文義才情。累遷會稽内史、侍中、驃騎將軍、揚州刺史,贈司徒。虞存作郡主簿,孫統存誄敘曰:道長會稽山隂人也。祖,散騎常侍。父,州西曹。幼而卓㧞,風情高逸。歷衛軍長史、尚書吏部郎。范汪棊品曰:道真,仕至郡功曹。以何󿀎客勞損,欲白斷常客,使家人節量,擇可通者,作白󿀏成以󿀎存。時󿀁何上佐,正與共食,語云:「白󿀏甚好,待我食畢作教。」食竟,取筆題白󿀏後云:「若得門庭長如郭林宗者,當如所白。泰别傳曰:林宗,有人倫鑒識,題品海内之士,或在幼童,或在里肆,後皆成英彦,六十餘人。自著書一卷,論取士之本,[00120]末行遭亂亡失。汝何處得此人?」於是止。

林公共看何驃騎,驃騎看文󿀂,不顧之。晉陽秋曰:何充王濛劉惔好尚不同,由此見譏於當世。曰:「我今故與林公來相看,望卿擺撥常務,應對言,那得方低頭看此邪?」何曰:「我不看此,卿等何以得存?」諸人以󿀁佳。

桓公荆州,全欲以德被󿀆,耻以威刑肅物。温别傳曰:永和元年自徐州荆州刺史,在州寬和,百姓安之。令史受杖,正從朱衣上過。桓式年少,從外來桓歆小字也。桓氏譜曰:叔道第三子,仕至尚書。云:「向從閣下過,󿀎令史受杖,上捎雲根,下拂地足。」意譏不著。桓公云:「我猶患其重。」[00121]

簡文󿀁相,󿀏動經年,然後得過。桓公甚患其遲,常加勸勉。太宗曰:「一日萬幾,那得速!」尚書臯陶謨:一日萬機。孔安國曰:幾,微也。言當戒懼萬事之微。

山遐東陽王長史簡文東陽云:「承藉猛政,故可以和靜致治。」東陽記云:彦林河内人。祖,司徒。父,儀同三司。武陵王友、東陽太守。江惇傳曰:山遐東陽,風政嚴苛,多任刑殺,郡内苦之。東陽,以仁恕懷物,遐感其德,爲微損威猛。

殷浩始作揚州浩别傳曰:淵源陳郡長平人。祖濮陽相。父,光祿勳。少有重名,仕至揚州刺史、中軍將軍。中興書曰:建元初,庾亮兄弟、何充等相尋薨。太宗以撫軍輔政,徵揚州,從民譽也。劉尹行,日󿀋欲晚,便使左右取襆。人問其故,荅曰:「刺史嚴,不敢夜行。」[00122]

謝公時,兵厮逋亡,多近竄南塘下諸舫中。或欲求一時搜索,謝公不許,云:「若不容置此輩,何以󿀁京都?」續晉陽秋曰:自中原喪亂,民離本域,江左造創,豪族并兼,或客寓流離,名籍不立。太元中,外禦强氐,蒐簡民實,三頗加澄檢,正其里伍。其中時有山湖遁逸,徃來都邑者。後將軍安方接客,時人有於坐言宜糺舍藏之失者。每以厚德化物,去其煩細。又以強寇入境,不宜加動人情。乃荅之云:卿所憂在於客耳,然不爾,何以爲京都?言者有慙色。

王󿀒󿀁吏部郎,王忱已見。嘗作選草,臨當奏,王僧彌來,聊出示之。僧彌王珉小字也。珉别傳曰:季琰琅邪人,丞相孫,中領軍少子。有才藝,善行書,名出兄右。累遷侍中、中書令,贈太常。僧彌得,便以己意改易所選者近半。王󿀒甚以󿀁佳,更寫卽奏。[00124]

王東亭張冠軍善。張玄已見。旣作吳郡,人問󿀋令曰:續晉陽秋曰:王獻之爲中書令,王珉代之,時人曰「大、小王令」。東亭作郡,風政何似?」荅曰:「不知治化何如,唯與張祖希情好日隆耳。」

殷仲堪當之荆州王東亭問曰:「德以居全󿀁稱,仁以不害物󿀁名。方今宰牧華夏,處殺戮之職,與本操將不乖乎?」荅曰:「臯陶造刑辟之制,不󿀁不賢,古史考曰:庭堅號曰臯陶謀臣也。舉之於令作士,主刑。孔丘居司寇之任,未󿀁不仁。」家語曰:孔子司空爲大司寇,七日而誅亂法大夫少正卯

文學第四

馬融門下,融自敘曰:季長右扶風茂陵人。少而好問,學無常師。大將軍[00124]召爲舍人,棄游武都。會羌虜起,自關以西道斷。以謂古人有言:左手據天下之圖,而右手刎其喉,愚夫不爲。何則?生貴於天下也。豈以曲俗咫尺爲羞,滅無限之身哉?因往應之,爲校書郎,出爲南郡太守。󿀍年不得相󿀎,高足弟󿀊傳授而已。嘗筭渾天不合,諸弟󿀊莫能解。或言能者,召令筭,一轉便决,衆咸駭服。及業成辭󿀀,旣而有「禮樂皆東」之歎,高士傳曰:康成北海高密人。八世祖崇尚書。玄别傳曰:少好學書數,十三誦五經,好天文、占候、風角、隱術。年十七,見大風起,詣縣曰:某時當有火災。至時果然,智者異之。年二十一,博極羣書,精歷數圖緯之言,兼精筭術。遂去吏,師故兖州刺史第五元先。就東郡張恭祖周禮禮記春秋傳。周流博觀,每經歷山川,及接顔一見,皆終身不忘。扶風馬季長以英儒著名,徃從之,參考同異。季長后戚,嫚於待士,不得見,住左右,自起精廬,旣因紹介得通。時涿郡盧子幹爲門人冠首。季長又不解剖裂七事,思得五,子幹[00125]得三。季長子幹曰:吾與汝皆弗如也。季長臨别,執手曰:大道東矣,子勉之!後遇黨錮,隱居著述,凡百餘萬言。大將軍何進,乃縫掖相見。長八尺餘,須眉美秀,姿容甚偉。進待以賓禮,授以几杖。多所匡正,不用而退。袁紹,及去,餞之城東,欲必醉。會者三百餘人,皆離席奉觴,自旦及暮,度飲三百餘桮,而温克之容,終日無怠。獻帝許都,徴爲大司農,行至元城,卒。擅名而心忌焉。亦疑有追,乃坐橋下,在水上據屐。果轉式逐之,告左右曰:「在土下水上而據木,此必死矣。」遂罷追,竟以得免。馬融海内大儒,被服仁義。鄭玄名列門人,親傳其業,何猜忌而行鴆毒乎?委巷之言,賊夫人之子。

欲注春秋傳尚未成時,行與服󿀊慎遇宿客舍。先未相識,在外車上與人說已注傳意,漢南紀曰:服虔[00126]河南滎陽人。少行清苦,爲諸生,尤明春秋左氏傳,爲作訓解。舉孝廉,爲尚書郎、九江太守。聽之良久,多與己同。就車與語曰:「吾久欲注尚未󿀓,聽君向言,多與吾同,今當盡以所注與君。」遂󿀁服氏注。

家奴婢皆讀󿀂。嘗使一婢不稱㫖,將撻之。方自陳說,怒,使人曳箸泥中。須臾,復有一婢來,問曰:「胡󿀁乎泥中?」衛式微詩也。毛公曰:泥中邑名也。荅曰:「薄言徃愬,逢彼之怒。」衛邶柏舟之詩。

服虔旣善春秋,將󿀁注,欲參考同異。聞崔烈集門生講傳,摰虞文章志曰:威考高陽安平人,之孫,之兄子也。靈帝時,官至司徒、太尉,封陽平亭侯遂匿姓名,󿀁門人賃作食。每當至講時,輒竊聽[00127]户壁間。旣知不能踰己,稍共諸生敘其短長。聞,不測何人,然素聞名,意疑之。明蚤徃,及未窹,便呼:「󿀊慎󿀊慎!」不覺驚應,遂相與友善。

鍾會四本論始畢,甚欲使嵇公一󿀎。置懷中,旣定,畏其難,懷不敢出,於户外遥擲,便回急走。魏志曰:論才性同異,傳於世。四本者,言才性同,才性異,才性合,才性離也。尚書傅嘏論同,中書令李豐論異,侍郎鍾會論合,屯騎校尉王廣論離,文多不載。

何晏󿀁吏部尚󿀂,有位望,時談客盈坐,文章敘録曰:能清言,而當時權勢,天下談士,多宗尚之。魏氏春秋曰:少有異才,善談王弼未弱冠,往󿀎之。名,弼别傳曰:輔嗣山陽高平人。少而察惠,十餘歲便好莊老,通辯能言,爲[00128]所知。吏部尚書何晏甚奇之,題之曰:後生可畏,若斯人者,可與言天人之際矣。以𥙷臺郎。事功雅非所長,益不留意,頗以所長笑人,故爲時士所嫉。又爲人淺而不識物情。初與王黎荀融善,奪其黃門郎,於是恨,與亦不終好。正始中,以公事免。其秋,遇癘疾亡,時年二十四。之卒也,晉景帝嗟歎之累日,曰:天喪予。其爲高識悼惜如此。因條向者勝理語曰:「此理僕以󿀁極,可得復難不?」便作難,一坐人便以󿀁屈。於是自󿀁客主數番,皆一坐所不及。

何平叔老󿀊,始成,詣王輔嗣。󿀎注精奇,乃神伏曰:「若斯人,可與論天人之際矣。」因以所注󿀁道德󿀐論。魏氏春秋曰:論道約美不如,自然出㧞遇之。

王輔嗣弱冠詣裴徽永嘉流人名曰:文季河東聞喜人,太常少弟也。仕至[00129]刺史。問曰:「夫無者,誠萬物之所資,聖人莫肯致言,而老󿀊申之無已,何邪?」弼别傳曰:父爲尚書郎,裴徽爲吏部郎,見異之,故問。曰:「聖人體無,無󿀑不可以訓,故言必及有。未免於有,恒訓其所不足。」

傅嘏善言虚勝,魏志曰:蘭碩北地泥陽人,傅介子之後也。累遷河南尹、尚書。嘗論才性同異,鍾會集而論之。傅子曰:旣達治好正,而有清理識要,如論才性,原本精微,鮮能及之。司隸鍾會年甚少,以明知交荀粲談尚遠。粲别傳曰:奉倩潁州潁隂人,太尉少子也。諸兄儒術論議各知名。能言玄遠,常以子貢稱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然則六籍雖存,固聖人之糠秕。能言者不能屈。每至共語,有爭而不相喻。裴冀州釋󿀐家之義,通彼我之懷,常使兩情皆得,彼此俱畼。[00130]粲别傳曰:太和初到京邑,與傅嘏談,善名理,而尚玄遠,宗致雖同,倉卒時或格而不相得意。裴徽通彼我之懷,爲二家釋。頃之,善。管輅傳曰:裴使君有高才逸度,善言玄妙也。

何晏老󿀊未畢,󿀎王弼自說注老󿀊㫖。何意多所短,不復得作聲,但應諾諾,遂不復注,因作道德論文章叙録曰:自儒者論以老子非聖人,絶禮棄學。說與聖人同,著論行於世也。

中朝時有懷道之流,有詣王夷甫咨疑者。值昨已語多,󿀋極,不復相酬荅。乃謂客曰:「身今少惡,裴逸民亦近在此,君可徃問。」晉諸公贊曰:裴頠談理,與王夷甫不相推下。

裴成公崇有論,時人攻難之,莫能折,唯王夷甫來,如󿀋屈。時人卽以理難,理還復申。晉諸公贊曰:自太常[00131]侯玄、步兵校尉阮籍等皆著道德論。于時侍中樂廣、吏部郎劉漢亦體道而言約,尚書令王夷甫講理而才虚,散騎常侍戴奥以學道爲業,後進庾敳之徒皆希慕簡曠。疾世俗尚虚無之理,故著崇有二論以折之。才博喻廣,學者不能究。後樂廣清閒欲說理,而辭喻豐博,自以體虚無,笑而不復言。惠帝起居注曰:注二論以規虚誕之弊。文詞精富,爲世名。

諸葛厷年少,不肯學問。始與王夷甫談,便已超詣。歎曰:「卿天才卓出,若復󿀋加研尋,一無所愧。」後看莊老,更與語,便足相抗衡。王隱晉書曰:茂遠琅邪人,雍州刺史之子。有逸才,仕至司空主簿。

衛玠總角時問樂令夢,云「是想」。曰:「形神所不接而夢,豈是想邪?」云:「因󿀌,未嘗夢乘車入鼠穴,擣䪡[00132]噉鐡杵,皆無想無因故󿀌。」周禮有六夢。一曰正夢,謂無所感動,平安而夢也。二曰噩夢,謂驚愕而夢也。三曰思夢,謂覺時所思念也。四曰窹夢,謂覺時道之而夢也。五曰喜夢,謂喜說而夢也。六曰懼夢,謂恐懼而夢也。按所言想者,蓋思夢也。因者,蓋正夢也。思「因」,經日不得,遂成病。聞,故命駕󿀁剖析之,即󿀋差。歎曰:「此兒胸中當必無膏肓之疾!」春秋傳曰:晉景公有疾,求醫於秦伯使醫緩爲之。未至,公夢疾爲二竪子,曰:彼良醫也,懼傷我焉。其一曰:居肓之上,膏之下,若我何?醫至曰:疾不可爲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達,刺之不可及,藥不至焉。公曰:良醫也。注:肓,鬲也。心下爲膏。

庾󿀊嵩莊󿀊,開卷一尺許便放去,曰:「󿀓不異人意。」晉陽秋曰:庾敳子嵩潁川人,侍中第三子。恢廓有度量,自謂是之徒。曰:昔未讀此書,意嘗謂至理如此。今見之,正與人意暗同。仕至豫州長史。[00133]

客問樂令「㫖不至」者,亦不復剖析文句,直以麈尾柄确几曰:「至不?」客曰:「至。」因󿀑舉麈尾曰:「若至者,那得去?」夫藏舟潜徃,交臂恒謝,一息不留,忽焉生滅。故飛鳥之影,英見其移;馳車之輪,曽不掩地。是以去不去矣,庸有至乎?至不至矣,庸有去乎?然則前至不異後至,至名所以生;前去不異後去,去名所以立。今天下無去矣,而去者非假哉?旣爲假矣,而至者豈實哉?於是客乃悟服,辭約而㫖達,皆此類。

初,注莊󿀊者數十家,莫能究其㫖要。向秀於舊注外󿀁解義,妙析奇致,󿀒畼風。秀别傳曰。嵇康吕安爲友,趣舍不同。嵇康傲世不羈,放逸邁俗,而雅好讀書。二子頗以此嗤之。後將注莊子,先以告咸曰:此書詎復須注?徒棄人作樂事耳。及成,以示二子。曰:爾故復勝不?乃驚曰:莊周不死矣。後注周易,大義可觀,[00134]而與世諸儒互有彼此,未若隱莊之絶倫也。秀本傳或言:游託數賢,蕭屑卒歲,都無注述,唯好莊子,聊應崔譔所注,以備遺忘云。竹林七賢論云:爲此義,讀之者無不超然,若已出塵埃而窺絶冥,始了視聽之表。有神德玄哲,能遺天下,外萬物。雖復使動競之人顧觀所徇,皆悵然自有振㧞之情矣。秋水至樂󿀐篇未竟而卒。󿀊幼,義遂零落,然猶有别本。郭象者,󿀁人薄行,有儁才,文士傳曰:子玄河南人。少有才理,慕道好學,記志老莊,時人咸以爲王弼之亞。辟司空掾、太傅主簿。󿀎義不傳於世,遂竊以󿀁己注。乃自注秋水至樂󿀐篇,󿀑易馬蹄一篇,其餘衆篇,或定點文句而已。文士傳曰:莊子注,最有清辭遒㫖。義别本出,故今有󿀐,其義一󿀌。

阮宣󿀊有令聞,太尉王夷甫󿀎而問曰:「與聖教[00135]同異?」對曰:「將無同。」太尉善其言,辟之󿀁掾。世謂「󿀍語掾」。衛玠嘲之曰:「一言可辟,何假於󿀍?」宣󿀊曰:「茍是天下人望,亦可無言而辟,復何假一?」遂相與󿀁友。名士傳曰:阮脩宣子陳留尉氏人。好,能言理。不喜見俗人,時誤相逢,即舍去。傲然無營,家無擔石之儲,晏如也。琅邪王處仲爲鴻臚卿,謂曰:鴻臚丞差有祿,卿常無食,能作不?曰:爲復可耳。遂爲鴻臚丞、太子洗馬。

裴散騎王太尉女。婚後󿀍日,諸壻󿀒會,晉諸公贊曰:裴遐叔道河東人。父長水校尉。少有理稱,辟司空掾、散騎郎。永嘉流人名夷甫,第四女適也。當時名士,󿀊弟悉集。郭󿀊在坐,挑與談。󿀊才甚豐贍,始數交未快。郭陳張甚盛,裴徐理前語,理致甚微,四坐咨嗟稱快。鄧粲晉紀曰:以辯論爲業,善叙名理,辭氣清暢,泠然若[00136]琴瑟。聞其言者,知與不知,無不歎服。亦以󿀁奇,謂諸人曰:「君輩勿󿀁爾,將受困寡人女壻!」

衛玠始度江,󿀎王󿀒將軍敦别傳曰:處仲琅邪臨沂人。少有名理,累遷青州刺史。避地江左,歷侍中、丞相、大將軍、揚州牧,以罪伏誅。因夜坐,󿀒將軍命謝幼輿晉陽秋曰:謝鯤幼輿陳郡人。父碩儒。性通簡,好,善音樂,以琴書爲業。避亂江東,爲豫章太守,王敦引爲長史。鯤别傳曰:四十三卒,贈太常。󿀎,甚說之,都不復顧,遂達旦微言。永夕不得豫。體素羸,恒󿀁母所禁。爾夕忽極,於此病篤,遂不起。玠别傳曰:少有名理,善,自抱羸疾,初不於外擅相酬對。時友歎曰:君不言,言必入真。武昌見大將軍王敦與談論,咨嗟不能自已。

云:王丞相江左,止道聲無哀樂嵇康聲無哀樂論略曰:夫殊方[00137]異俗,歌笑不同,使錯而用之,或聞哭而歡,或聽歌而戚,然哀樂之情均也。今用均同之情,發萬殊之聲,斯非音聲之無常乎?養生嵇叔夜養生論曰:夫虱箸頭而黑,麝食柏而香,頸處險而癭,齒居而黃。豈唯蒸之使重無使輕,芬之使香勿使延哉?誠能蒸以靈芝,潤以醴泉,無爲自得,體妙心玄,庶與羡門比壽,王喬爭年,何爲不可養生哉?言盡意歐陽堅石言盡意論略曰:夫理得於心,非言不畼。物定於彼,非名不辨。名逐物而遷,言因理而變,不得相與爲二矣。茍無其二,言無不盡矣。󿀍理而已。然宛轉關生,無所不入。

殷中軍󿀁庾公長史,庾亮僚屬名及中興書司馬,非爲長史也。下都,王丞相󿀁之集,桓公王長史王藍田王述别傳曰:懷祖太原晉陽人。祖,父,並有高名。述蚤孤,事親孝謹,簞瓢陋巷,宴安永日,由是爲有識所知,襲爵藍田侯謝鎮西並在。丞相自起,解帳帶麈尾,語曰:「身今日當[00138]與君共談析理。」旣共清言,遂逹󿀍更。丞相與共相徃反,其餘諸賢,略無所關。旣彼我相盡,丞相乃歎曰:「向來語,乃竟未知理源所󿀀,至於辭喻不相負。正始之音,正當爾耳!」明旦,桓宣武語人曰:「昨夜聽、王清言甚佳,仁祖亦不寂寞,我亦時復造心,顧看兩掾,王濛王述,並爲王導所辟。輒翣如生母狗馨。」

殷中軍󿀎佛經云:「理亦應阿堵上。」佛經之行中國尚矣,莫詳其始。牟子曰:漢明帝夜夢神人,身有日光。明日,博問羣臣。通人傅毅對曰:臣聞天竺有道者,號曰佛。輕舉能飛,身有日光,殆將其神也。於是遣羽林將軍秦景、博士弟子王遵等十二人之大月氏國,寫取佛經四十二部,在蘭臺石室劉子政列仙傳曰:歷觀百家之中,以相檢驗,得仙者百四十六人。其七十四人巳在佛經,故撰[00139]得七十。可以多聞博識者遐觀焉。如此,即之間已有經矣。與牟子傳記便爲不同。魏略西戎傳曰:天竺城中有臨兒國浮屠經云:其國王生浮圖。浮圖者,太子也。父曰屑頭邪。母曰莫邪。浮屠者,身服色黃,髮如青絲,爪如銅。其母夢白象而孕,及生,從右脅出,而有髻,墜地能行七步。天竺又有神人曰沙律。昔漢哀帝元壽元年,博士弟子景慮,受大月氏王使伊存口傳浮屠經,曰復豆者,其人也。漢武故事曰:昆邪王殺休屠王,以其衆來降,得其金人之神,置之甘泉宫。金人皆長丈餘,其祭不用牛羊,唯燒香禮拜。上使依其國俗祀之。此神全類於佛,豈當漢武之時,其經未行於中土,而但神明事之邪?故驗劉向魚豢之說,佛至自之世明矣。然則牟傳所言四十二者,其文今存非妄。蓋明帝遣使廣求異聞,非是時無經也。

謝安年少時,請阮光祿白馬論孔叢子曰:公孫龍云:白馬非馬。馬者所以命形,白者所以命色。夫命色者非命形,故曰白馬非馬也。󿀁論以示,于時不即解語,重相咨盡。乃歎曰:「非但能言人不[00140]可得,正索解人亦不可得!」中興書曰:甚精論難。

褚季野孫安國褚裒孫盛並巳見云:「北人學問,淵綜廣博。」荅曰:「南人學問,清通簡要。」支道林聞之曰:「聖賢固所忘言。自中人以還,北人看󿀂,如顯處視月;南人學問,如牖中窺日。」所言,但譬成孫褚之理也。然則學廣則難周,難周則識闇,故如顯處視月;學寡則易覈,易覈則智明,故如牖中窺日也。

劉真長殷淵源談,理如󿀋屈。曰:「惡卿不欲作將善雲梯仰攻?」墨子曰:公輸般爲高雲梯,欲以攻墨子聞之,自徃,裂裳裹足,日夜不休,十日十夜而至於。見王曰:聞大王將攻,有之乎?王曰:然。墨子曰:請令公輸般設攻之具,臣請試守之。於是公輸般設攻之計,墨子縈帶守之。輸九攻之,而墨子九郤之,不能入,遂輟兵。[00141]

殷中軍云:「康伯未得我牙後慧。」浩别傳曰:,能清言。康伯甥也,甚愛之。

謝鎮西少時,聞殷浩能清言,故徃造之。未過有所通,󿀁標榜諸義,作數百語。旣有佳致,兼辭條豐蔚,甚足以動心駭聽。注神傾意,不覺流汗交面。徐語左右:「取手巾與郎拭面。」按:殷浩謝尚三歲,便是時流。或當貴其勝致,故爲之揮汗。

宣武集諸名勝講易乾鑿度曰:孔子曰:易者,易也,變易也,不易也。三成德,爲道包籥者,易也。其德也光明四通,日月星辰布八卦序,四時和也。變也者,天地不變,不能成朝;夫婦不變,不能成家。不易者,其位也。天在上,地在下;君南面,臣北面,父坐子伏,此其不易也。故易者,天地人道也。鄭玄[00142]曰:易之爲名也,一言而函三義:簡易一也,變易二也,不易三也。繫辭曰:乾坤,易之藴也,易之門户也。又曰:乾確然示人易矣,坤隤然示人簡矣。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此言其簡易法則也。又曰:其爲道也屢遷,變動不居,周流六虚,上下無常,剛柔相易,不可以爲典要,唯變所適。此則言其從時出入移動也。又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動静有爲,剛柔斷矣。此則言其張設布列不易也。據此三義而說之道,廣矣,大矣。日說一卦。簡文欲聽,聞此便還。曰:「義自當有難易,其以一卦󿀁限邪?」

有北來道人好才理,與林公相遇於瓦官寺,講󿀋品,于時竺法深孫興公悉共聽。此道人語,屢設疑難,林公辯荅清析,辭氣俱爽。此道人每輒摧屈。深公:「上人當是逆風家,向來何以都不言?」庾法暢人物論曰:法深學義淵[00143]博,名聲蚤著,弘道法師也。深公笑而不荅。林公曰:「白旃檀非不馥,焉能逆風?」成實論曰:波利質多天樹,其香則逆風而聞。深公得此義,夷然不屑。

孫安國殷中軍許共論,徃反精苦,客主無間。左右進食,冷而復暖者數四。彼我奮擲麈尾,悉脫落,滿餐飯中。賓主遂至莫忘食。乃語曰:「卿莫作强口馬,我當穿卿鼻。」曰:「卿不󿀎决鼻牛,人當穿卿頰。」續晉陽秋曰:孫盛善理義。時中軍將軍殷浩擅名一時,能與劇談相抗者,唯而已。

莊󿀊逍遥篇,舊是難處,諸名賢所可鑽味,而不能㧞理於之外。支道林白馬寺中,將馮太常共語,[00144]馮氏譜曰:馮懷祖思長樂人,歷太常、䕶國將軍。因及逍遥。支卓然標新理於󿀐家之表,立異義於衆賢之外,皆是諸名賢尋味之所不得。後遂用支理。向子期郭子玄逍遥義曰:夫大鵬之上九萬尺,鷃之起榆枋,小大雖差,各任其性。茍當其分,逍遥一也。然物之芸芸,同資有待,得其所待,然後逍遥耳。唯聖人與物𡨋而循大變,爲能無待而常通,豈獨自通而已?又從有待者,不失其所待,不失則同於大通矣。支氏逍遥論曰:夫逍遥者,明至人之心也。莊生建言大道,而寄指鵬、鷃。鵬以營生之路,矌故失適於體外;鷃以在近而笑,遠有矜伐於心内。至人乘天正而高興,游無窮於放浪,物物而不物於物,則遥然不我得,玄感不爲,不疾而速,則逍然靡不適。此所以爲逍遥也。若夫有欲當其所足,足於所足,快然有似天真,猶饑者一飽,渴者一盈,豈忘蒸嘗於糗糧,絶觴爵於醪醴哉?茍非至足,豈所以逍遥乎?此之注所未盡。

殷中軍也。嘗至劉尹所清言。良久,理󿀋屈,遊辭不[00145]已,亦不復荅。去後,乃云:「田舍兒,强學人作爾馨語。」劉惔已見。

殷中軍雖思慮通長,然於才性偏精。忽言及四本,便苦湯池鐡城,無可攻之勢。神農書曰:夫有石城七仭,湯池百步,帶甲百萬而無粟者,不能自固也。

支道林造即色論,支道林集妙觀章云:夫色之性也,不自有色。色不自有,雖色而空。故曰:色即爲空,色復異空。論成,示王中郎王坦之,已見。中郎都無言。曰:「默而識之乎?」論語曰:默而識之,誨人不倦,何有於我哉?曰:「旣無文殊,誰能󿀎賞?」維摩詰經曰:文殊師利維摩詰云:何者是菩薩入不二法門?時維摩詰默然無言。文殊師利歎曰:是真入不二法門也。[00146]

王逸少會稽,初至,支道林在焉。孫興公曰:「支道林㧞新領異,胸懷所及乃自佳,卿欲󿀎不?」本自有一徃雋氣,殊自輕之。後共載徃許,都領域,不與交言。須臾𨓆?,後正值當行,車已在門。曰:「君未可去,貧道與君󿀋語。」因論莊󿀊逍遥游作數千言,才藻新奇,花爛映發。遂披襟解帶,留連不能已。支法師傳曰:法師研十地,則知頓悟於七住;尋莊周,則辯聖人之逍遥。當時名勝,咸味其音㫖。道賢論以七沙門比竹林七賢,遁比向秀,雅尚。二子異時,風尚玄同也。

󿀍乘佛家滯義,支道林分判,使󿀍乘炳然。諸人在下坐聽,皆云可通。下坐,自共說,正當得兩,入󿀍便亂。[00147]今義弟󿀊雖傳,猶不盡得。法華經曰:三乘者,一曰聲聞乘,二曰緣覺乘,三曰菩薩乘。聲聞者,悟四諦而得道也。緣覺者,悟因緣而得道也。菩薩者,行六度而得道也。然則羅漢得道,全由佛教,故以聲聞爲名也。辟支佛得道,或聞因緣而解,或聽環珮而得悟。神能獨達,故以緣覺爲名也。菩薩者,大道之人也。方便則止行六度,真教則通脩萬善,功不爲己,志存廣濟,故以大道爲名也。

許掾也。年少時,人以比王茍󿀊茍子王脩小字也。文字志曰:敬仁太原晉陽人。父,司徒左長史。明秀有美稱,善隸行書,號曰流奕清舉。起家著作佐郎,琅邪王文學,轉中軍司馬,未拜而卒,時年二十四。昔王弼之没,與同年,故乃歎曰:無愧於古人,而年與之齊也。󿀒不平。時諸人士及於法師並在會稽西寺講,亦在焉。意甚忿,便徃西寺論理,共决優劣,苦相折挫,遂󿀒屈。復執理,理,更相覆疏,[00148]復屈。支法師曰:「弟󿀊向語何似?」從容曰:「君語佳則佳矣,何至相苦邪?豈是求理中之談哉?」

林道人謝公東陽時始總角,新病起,體未堪勞。與林公講論,遂至相苦。東陽謝朗也,已見。中興書曰:博涉有逸才,善言玄理。王夫人在壁後聽之,再遣信令還,而太傅留之。王夫人因自出云:「新婦少遭家難,一生所寄,唯在此兒。」因流涕,抱兒以󿀀。謝公語同坐曰:「家嫂辭情忼慨,致可傳述,恨不使朝士󿀎。」謝氏譜曰:,取太康王韜女,名

支道林許掾諸人共在會稽王齋頭。簡文󿀁法師,󿀁都講。高逸沙門傳曰:道林時講維摩詰經通一義,四坐莫不厭心;[00149]送一難,衆人莫不抃舞。但共嗟詠󿀐家之美,不辯其理之所在。

謝車騎安西艱中,安西謝奕已見。林道人徃就語,將夕乃𨓆?。有人道上󿀎者,問云:「公何處來?」荅云:「今日與謝孝劇談一出來。」玄别傳曰:能清言,善名理。

支道林初從東出,住東安寺中。高逸沙門傳曰:遁居會稽晉哀帝欽其風味,遣中使至東迎之。遁遂辭丘壑,高步天邑。王長史宿構精理,并撰其才藻,徃與語,不󿀒當對。叙致作數百語,自謂是名理奇藻。徐徐謂曰:「身與君别多年,君義言󿀓不長進。」󿀒慙而𨓆?[00150]

殷中軍󿀋品釋氏辨空經,有詳者焉,有略者焉。詳者爲大品,略者爲小品下󿀐百籤,皆是精微,世之幽滯。嘗欲與支道林辯之,竟不得。今󿀋品猶存。高逸沙門傳曰:殷浩能言名理,自以有所不達,欲訪之於遁,遂邂逅不遇,深以爲恨。其爲名識賞重,如此之至焉。語林曰:於佛經有所不了,故遣人迎林公乃虚懷欲徃。王右軍駐之曰:淵源思致淵富,旣未易爲敵,且己所不解,上人未必能通。縱復服從,亦名不益高。若佻脫不合,便喪十年所保。可不須往!林公亦以爲然,遂止。

佛經以󿀁祛練神明,則聖人可致。釋氏經曰:一切衆生皆有佛性,但能脩智慧,斷煩惱,萬行具足,便成佛也。簡文云:「不知便可登峰造極不?然陶練之功,尚不可誣。」

于法開始與支公爭名,後情漸󿀀支,意甚不分,遂遁[00151]下。遣弟󿀊出都,語使過會稽。于時支公正講󿀋品。開戒弟󿀊:「道林講,比汝至,當在某品中。」因示語攻難數十番,云:「舊此中不可復通。」弟󿀊如言詣支公。正值講,因謹述開意。徃反多時,林公遂屈。厲聲曰:「君何足復受人寄載來!」名德沙門題目曰:于法開才辨從横,以數術弘教。高逸沙門傳曰:法開初以義學著名,後與支遁有競,故遁居剡縣,更學醫術。

殷中軍問:「自然無心於稟受,何以正善人少,惡人多?」諸人莫有言者。劉尹荅曰:「譬如寫水著地,正自縱横流漫,略無正方圓者。」一時絶歎,以󿀁名通。莊子曰:天籟者,吹萬不同,而使其自已也。郭子玄注曰:無旣無矣,則不能生有。有之未生,又不能爲生。然則生生者誰哉?塊然[00152]而自生耳,非我生也。我不生物,物不生我,則自然而已然,謂之天然。天然非爲也,故以天言之,所以明其自然故也。

康僧淵初過江,未有知者,恒周旋市肆,乞索以自營。忽徃殷淵源許,值盛有賓客,使坐,麤與寒温,遂及義理。語言辭㫖,曽無愧色。領略麤舉,一徃參詣。由是知之。僧淵氏族,所出未詳,疑是胡人。尚書令沈約晉書,亦稱其有義學。

諸人共集,殷浩謝安因問:「眼徃屬萬形,萬形來入眼不?」成實論曰:眼識不待到而知,虚塵假空與明,故得見色。若眼到色到,色間則無空明。如眼觸目,則不能見彼。當知眼識不到而知。依如此說,則眼不徃,形不入,遙屬而見也。有問,無荅,疑闕文。

人有問殷中軍:「何以將得位而夢棺器,將得財而夢[00153]矢穢?」曰:「官本是臭腐,所以將得而夢棺屍;財本是糞土,所以將得而夢穢污。」時人以󿀁名通。

殷中軍被廢東陽黜廢事别見。始看佛經。初視維摩詰維摩經曰:維摩詰者,言淨名,蓋法身之大士,見居此土,以弘道也。疑「般若波羅密」太多,後󿀎󿀋品,恨此語少。波羅密。此言到彼岸也。云:到者有六焉。一曰檀,檀者,施也。二曰毗黎,毗黎者,持戒也。三曰羼提,羼提者,忍辱也。四曰尸羅,尸羅者,精進也。五曰禪,禪者,定也。六曰般若,般若者,智慧也。然則五者爲舟,般若爲導。導則俱絶有相之流,升無相之彼岸也。故曰波羅密也。淵源未畼其致,少而疑其多。已而究其宗,多而患其少也。

支道林殷淵源俱在相王許。簡文相王謂󿀐人:「可試一交言,而才性殆是淵源崤函之固,,謂二之地。函谷關也。並[00154]險塞,王者之居。左思魏都賦曰:帝王之宅。君其慎焉!」初作,改轍遠之,數四交,不覺入其中。相王撫肩笑曰:「此自是其勝場,安可爭鋒?」

謝公因弟󿀊集聚,問毛詩何句最佳?稱曰:謝玄小字,已見。昔我徃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公曰:「訏謨定命,遠猷辰告。」大雅詩也。毛萇注曰:訏,大也。謨,謀也。辰時也。鄭玄注曰:猷,圖也。大謀定命,謂正月始和,布政于邦國都鄙。謂此句偏有雅人深致。

張憑舉孝廉,出都,負其才氣,謂必參時彦。欲詣劉尹,鄉里及同舉者共笑之。遂詣洗濯料󿀏,處之下坐,唯通寒暑,神意不接。欲自發無端。頃之,長史[00155]諸賢來清言。客主有不通處,乃遥於末坐判之,言約㫖遠,足畼彼我之懷,一坐皆驚。真長延之上坐,清言彌日,因留宿至曉。𨓆?曰:「卿且去,正當取卿共詣撫軍。」還船,同侣問何處宿,笑而不荅。須臾,真長遣傳教覓張孝廉船,同侣惋愕。卽同載詣撫軍,至門,前進謂撫軍曰:「下官今日󿀁公得一太常博士妙選。」旣前,撫軍與之話言,咨嗟稱善,曰:「張憑勃窣󿀁理窟。」即用󿀁太常博士。宋明帝文章志曰:長宗吳郡人。有意氣,爲鄉閭所稱。學尚所得,敏而有文。太守以才選舉孝廉,試策高第,爲惔所舉,補太常博士。累遷吏部郎、御史中丞。

汰法師云:「六通󿀍明同󿀀,正異名耳。」安法師傳曰:竺法汰者,體器弘[00156]簡,道情𡨋到,法師友而善焉。一說法汰安公弟子也。云:六通者,三乘之功德也。一曰天眼通,見遠方之色。二曰天耳通,聞障外之聲。三曰身通,飛行隱顯。四曰它心通,水鏡萬慮。五曰宿命通,神知已徃。六曰漏盡通,慧觧累世。三明者:解脫在心,朗照三世者也。然則天眼、天耳、身通、它心、漏盡此五者,皆見在心之明也。宿命則過去心之明也。因天眼發未來之智,則未來心之明也。同歸異名,義在斯矣。

支道林盛德,共集家。許詢謝安王濛顧謂諸人:「今日可謂彦會,時旣不可留,此集固亦難常。當共言詠,以寫其懷。」便問主人有莊󿀊不,正得漁父一篇。莊子曰:孔子游乎緇帷之林,休坐乎杏壇之上。孔子弦歌鼓琴,奏曲未半,有漁者下船而來,鬚眉交白,被髮揄袂,行原以上,距陸而止,左手據䣛,右手持頤以聽。曲終而招子貢子路語曰:彼何爲者也?曰:孔氏。曰:孔氏何治?子貢曰:服忠信,行仁義,飾禮樂,選人倫,孔氏之所治也。曰:有土之君歟?曰:非也。漁父曰:仁則仁矣,恐[00157]不免其身。孔子聞而求問之,遂言八疵、四病,以誡孔子看題,便各使四坐通。支道林先通,作七百許語,叙致精麗,才藻奇㧞,衆咸稱善。於是四坐各言懷畢。問曰:「卿等盡不?」皆曰:「今日之言,少不自竭。」後麤難,因自叙其意,作萬餘語,才峰秀逸。文字志曰:神情秀悟,善談玄速。旣自難干,加意氣擬託,蕭然自得,四坐莫不厭心。曰:「君一徃奔詣,故復自佳耳。」

殷中軍孫安國能言諸賢,悉在會稽王許。共論易象,妙於󿀎形。其論略曰:聖人知觀器不足以達變,故表圓應於蓍龜。圓應不可爲典要,故寄妙迹於六爻。六爻周流,唯化所適。故雖一畫,而吉凶並彰,微一則失之矣。擬器託象,[00158]而慶、咎交著,繫器則失之矣。故設八卦者,蓋緣化之影迹也。天下者,寄見之一形也。圓影備未備之象,一形兼未形之形。故盡二儀之道,不與乾坤齊妙。風雨之變,不與巽坎同體矣語道合,意氣干雲。一坐咸不安孫理,而辭不能屈。會稽王慨然歎曰:「使真長來,故應有以制彼。」卽迎真長意己不如。真長旣至,先令自叙本理。麤說己語,亦覺殊不及向。便作󿀐百許語,辭難簡切,孫理遂屈。一坐同時拊掌而笑,稱美良久。

瓦官寺中,未詳僧意氏族所出。王茍󿀊來,茍子王脩小字與共語,便使其唱理。曰:「聖人有情不?」曰:「無。」重問曰:「聖人如柱邪?」曰:「如籌筭,雖無情,運之者有情。」僧[00159]云:「誰運聖人邪?」茍󿀊不得荅而去。諸本無僧,最後一句,意疑其闕,慶校衆本皆然。唯一書有之,故取以成其義。然王脩善言理,如此論,特不近人情,猶疑斯文爲謬也。

司馬太傅謝車騎:「惠󿀊其󿀂五車,何以無一言入?」曰:「故當是其妙處不傳。」莊子曰:施多方,其書五車,其道舛駮,其言不中。謂卵有毛,雞三足,馬有卵,犬可爲羊,火不𤍠,目不見,龜長於蛇,丁子有尾,白狗黑,連環可解。能勝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蓋辯者之囿也。

殷中軍被廢,徙東陽,󿀒讀佛經,皆精解。唯至「󿀏數」處不解。事數:謂若五隂、十二入、四諦、十二因緣、五根、五力、七覺之聲。遇󿀎一道人,問所籤,便釋然。

殷仲堪精覈玄論,人謂莫不研究。乃歎曰:「使我解[00160]四本,談不翅爾。」周祗隆安記曰:仲堪好學而有理思也。

殷荆州曾問遠公張野遠法師銘曰:沙門釋惠遠雁門樓煩人,本姓賈氏,世爲冠族。年十二,隨舅令狐氏游學。年二十一,欲南渡就范宣子學,道阻不通。遇釋道安以爲師,抽簪落髮,研求法藏。釋曇翼每資以燈燭之費,誦鑒淹遠,高悟冥賾。常歎曰:道流東國,其在遠乎?襄陽旣没,振錫南游,結字靈嶽。自年六十,不復出山。名被流沙,彼國僧衆,皆稱漢地有大乘沙門,每至然香禮拜,輒東向致敬。年八十三而終。以何󿀁體?」荅曰:「以感󿀁體。」曰:「銅山西崩,靈鍾東應,便是易耶?」東方朔傳曰:孝武皇帝時,末央宫前殿鐘無故自鳴,三日三夜不止。詔問太史待詔王朔言恐有兵氣。更問東方朔曰:臣聞銅者山之子,山者銅之母,以隂陽氣類言之,子母相感,山恐有崩弛者,故鐘先鳴。曰:鳴鶴在隂,其子和之。精之至也。其應在後五日内。居三日,南郡太守上書言山崩,延袤二十餘里。樊英别傳曰:漢順帝時,殿下鐘鳴,問。對曰:蜀㟭山崩。山於[00161]銅爲母,母崩子鳴,非聖朝災。後果上山崩,日月相應。二說微異,故並載之。遠公笑而不荅。

羊孚弟娶王永言女。弟,也。羊氏譜曰:幼仁㤗山人。祖,尚書郎。父,中書郎。仕至衛軍功曹。娶琅邪王訥之女,字僧首家󿀎壻,送弟俱徃。時永言東陽尚在,王氏譜曰:訥之永言琅邪人。祖彪之,光祿大夫。父臨之東陽太守。訥之歷尚書左丞、御史中丞。殷仲堪東陽女壻,亦在坐。殷氏譜曰:仲堪琅邪王臨之女,字英彦雅善理義,乃與仲堪道齊物,莊󿀊篇󿀌。難之。云:「君四番後,當得󿀎同。」笑曰:「乃可得盡,何必相同?」乃至四番後一通。咨嗟曰:「僕便無以相異。」歎󿀁新拔者久之。

殷仲堪云:「󿀍日不讀道德經,便覺舌本閒强。」晉安帝紀曰:[00162]有思理,能清言。

提婆初至,󿀁東亭第講阿毗曇。出經叙曰:僧伽提婆罽賓人,姓瞿曇氏。儁朗有深鑒,符堅長安,出諸經。後渡江,遠法師請譯阿毗曇遠法師阿毗曇叙曰:阿毗曇心者,三藏之要領,詠歌之微言。源流廣大,管綜衆經,領其宗會,故作者以心爲名焉。有出家開士字法勝,以阿毗曇源流廣大,卒難尋究,别撰斯部,凡二百五十偈,以爲要解,號之曰「心」。罽賓沙門僧伽提婆。少玩斯文,因請令譯焉。阿毗曇者,言大法也。道標法師曰:阿毗曇者,言無比法也。始發講,坐裁半,僧彌便云:「都已曉。」即於坐分數四有意道人,更就餘屋自講。提婆講竟,東亭法岡道人曰:法岡,未詳氏族。弟󿀊都未解,阿彌那得已解?所得云何?」曰:「󿀒略全是,故當󿀋未精覈耳。」出經叙曰:提婆隆安初游京師,東亭侯王珣迎至舍講阿毗曇。提婆宗致旣明,振[00163]發義奥,王僧彌一聽便自講,其明義易啓人心如此。未詳年卒。

桓南郡殷荆州共談,每相攻難。年餘後,但一兩番。自歎才思轉𨓆?云:「此乃是君轉解。」周祗隆安記曰:善言理,棄郡還國,常與殷荆州仲堪終日談論不輟。

文帝嘗令東阿王七步中作詩,不成者行󿀒法。應聲便󿀁詩曰:「煮豆持作羹,漉菽以󿀁汁。萁在釜下然,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帝深有慙色。魏志曰:陳思王植子建文帝同母弟也。年十餘歲,誦詩論及辭賦數萬言。善屬文,太祖嘗視其文曰:汝倩人邪?跪曰:出言爲論,下筆成章,顧當面試,奈何倩人?時鄴銅雀臺新成,太祖悉將諸子登之,使各爲賦。援筆立成,可觀。性簡易,不治威儀,輿馬服飾,不尚華麗。每見難問,應聲而荅,太祖寵愛之,幾爲太子者數[00164]矣。文帝即位,封鄄城侯,後徙雍丘,復封東阿每求試不得,而國亟遷易,汲汲無權。年四十一薨。

魏朝晉文王󿀁公,󿀅禮九錫,文王固讓不受。公卿將校當詣府敦喻,司空鄭冲已見。馳遣信就阮籍求文。時在袁孝尼家,袁氏世紀曰:孝尼陳郡陽夏人。父郎中令。忠信居正,不耻下問,唯恐人不勝己也。世事多險,故治退不敢求進。著書十萬餘言。荀綽兖州記曰:有儁才,大始中位給事中。宿醉扶起,󿀂札󿀁之,無所點定,乃寫付使,時人以󿀁神筆。顧愷之晉文章記曰:阮籍勸進,落落有宏致,至轉說徐而攝之也。一本注阮籍勸進文,略曰:竊聞明公固讓、冲等眷眷,實懷愚心。以爲聖王作制,百代同風,褒德賞功,其來久矣。周公藉已成之業,據旣安之勢,光宅曲阜,奄有龜蒙,明公宜奉聖㫖,受兹介福也。

左太冲󿀍都賦初成,思别傳曰:太冲齊國臨淄人。父,起於筆札,多所掌[00165]練,爲殿中御史,蚤喪母,憐之,不甚教其書學。及長,博覽名文,遍閲百家。司空張華辟爲祭酒,賈謐舉爲祕書郎。誅,歸鄉里,專思著逑。齊王冏請爲記室參軍,不起。時爲三都賦未成也。後數年疾終。其三都賦改定,至終乃上。初,作蜀都賦云:金馬電發於高岡,碧雞振翼而雲披。鬼彈飛丸以礌礉,火井騰光以赫曦。今無鬼彈,故其賦徃徃不同。爲人無吏幹而有文才,又頗以椒房自矜,故 人不重也。時人互有譏訾,意不愜。後示張公張華已󿀎。曰:「此󿀐京可󿀍,然君文未重於世,宜以經高名之士。」乃詢求於皇甫謐王隱晉書曰:士安安定朝那人,太尉曾孫也。祖叔獻灞陵令。父叔侯,舉孝廉。族從皆累世富貴,獨守寒素。所養叔母歎曰:昔孟母以三徙成子,曾父以烹豕存教,豈我居不卜鄰,何爾魯之甚乎?脩身篤學,自汝得之,於我何有?因對之流涕,乃感激。年二十餘,就鄉里席坦受書,遭人而問,少有寧日。武帝借其書二車,遂博覽。太子中庶子、議郎徵,並不就,終于家。謐󿀎之嗟歎,遂[00166]󿀁作叙。於是先相非貳者,莫不斂衽贊述焉。思别傳曰:張載,問事,交接亦疏。皇甫謐西州高士,摯仲治宿儒知名,非倫匹。劉淵林衛伯輿並蚤終,皆不爲賦序注也。凡諸注解,皆自爲,欲重其文,故假時人名姓也。

劉伶酒德頌,意氣所寄。名士傳曰:伯倫沛鄴人。肆意放蕩,以宇宙爲狹。常乘鹿車,携一壺酒,使人荷鍤隨之,云:死便掘地以埋。土木形骸,遨游一世。竹林七賢論曰:處天地間,悠悠蕩蕩,無所用心。嘗與俗士相牾,其人攘袂而起,欲必辱之。和其色曰:雞肋豈足以當尊拳!其人不覺,廢然而返,未嘗措意文章,終其世,凡著酒德頌一篇而已。其辭曰:有大人先生者,以天地爲一朝,萬期爲須臾,日月爲扃牖,八荒爲庭衢,行無轍迹,居無室廬,幕天席地,縱意所如。行則操巵執瓢,動則挈榼提壺,唯酒是務,焉知其餘。有貴介公子,縉紳處士,聞吾風聲,議其所以,乃奮袂攘襟,怒目切齒,陳說禮法,是非鋒起。先生於是方捧罌承槽,銜杯漱醪,奮髯箕踞,枕麴藉糟。無思無慮,其樂陶陶。兀然而醉,慌爾而醒,[00167]静聽不聞雷霆之聲,熟視不見太山之形,不覺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觀萬物之擾擾,如江漢之載浮萍。二豪侍側焉,如蜾蠃之與螟蛉。

樂令善於清言,而不長於手筆。將讓河南尹,請潘岳󿀁表。晉陽秋曰:安仁滎陽人。夙以才頴發名,善屬文,清綺絶世,蔡邕未能過也。仕至黃門侍郎,爲孫秀所害。云:「可作耳,要當得君意。」󿀁述已所以󿀁讓,標位󿀐百許語。直取錯綜,便成名筆。時人咸云:「若不假之文,不取之㫖,則無以成斯矣。」

夏侯湛周詩成,文士傳曰:孝若譙國人,征西將軍夏侯淵曽孫也。有盛才,文章巧思,善補雅詞,名亞潘岳。歷中書侍郎。湛集載其叙曰:周詩者,南陔白華華黍由庚崇丘由儀六篇,有其義而亡其辭。續其亡,故云周詩也。潘安仁安仁曰:「此非徒温雅,[00168]乃别󿀎孝悌之性。」其詩曰:旣殷斯虔,仰說洪恩。夕定辰省,奉朝侍昏。宵中告𨓆,雞鳴在門。孳孳恭誨,夙夜是敦。因此遂作家風詩。岳家風詩載其宗祖之德,及自戒也。

孫󿀊荆除婦服,作詩以示王武󿀊孫楚集云:婦胡毋氏也。其詩曰:時邁不停,日月電流。神爽登遐,忽已一周。禮制有叙,告除靈丘。臨祠感痛,中心若抽。曰:「未知文生於情,情生於文。一作文於情生,情於文生。覽之悽然,增伉儷之重。」

太叔廣甚辯給,而摰仲治長於翰墨,俱󿀁列卿。每至公坐,談,仲治不能對。𨓆?著筆難廣,󿀑不能荅。王隱晉書曰:季思東平人。拜成都王爲太弟。欲使詣子孫多在,慮害,乃自殺。摰虞仲治,京兆長安人。祖,秀才。父,太僕卿。少好學,師事皇甫謐,善校練文義,多所著述。歷秘書監太常卿。從惠帝長安,遂流離間。性好博古,而文籍蕩盡。永嘉五年,洛中大饑,遂餓而死。名位略同。[00169]口才,長筆才,俱少政事。衆坐談,不能對;𨓆筆難不能荅。於是更相嗤笑,紛然於世。無可記,多所録,於斯爲勝也。

江左殷太常父󿀊並能言理,亦有辯訥之異。揚州口談至劇,太常輒云:「汝更思吾論。」中興書曰:殷融洪遠陳郡人。桓彝有人倫鑒,見,甚歎美之。著象不盡意,大賢須易論,理義精微,談者稱焉。兄子亦能清言,每與談,有時而屈。𨓆而著論,更居長,爲司徒左西屬。飲酒善舞,終日嘯詠,未嘗以世務自嬰。累遷吏部尚書,太常卿,卒。

庾󿀊嵩意賦成,晉陽秋曰:永嘉中爲石勒所害。先是,見王室多難,知終嬰其禍,乃作意賦以寄懷。從󿀊文康󿀎,問曰:「若有意邪,非賦之所盡;若無意邪,復何所賦?」荅曰:「正在有意無意之間。」

郭景純詩云:「林無静樹,川無停流。」王隱晉書曰:郭璞景純河東聞喜[00170]人。父建平太守。璞别傳曰:奇博多通,文藻粲麗,才學賞豫,足參上流。其詩賦誄頌,並傳於世,而訥於言。造次詠語,常人無異。又不持儀檢,形質穨索,縱情嫚惰,時有醉飽之失。友人于令升戒之曰:此伐性之斧也。曰:吾所受有分,恒恐用之不盡,豈酒色之能害!王敦取爲參軍。敦縱兵都輦,乃咨以大事,極言成敗,不爲回屈,敦忌而害之。詩,幽思篇者。阮孚云:阮孚别見。「泓崢蕭瑟,實不可言。每讀此文,輒覺神超形越。」

庾闡始作揚都賦道温云:「挺義之標,作民之望。方響則金聲,比德則玉亮。」庾公聞賦成,求看,兼贈貺之。闡更改「望」󿀁「儁」,以「亮」󿀁「潤」云。中興書曰:仲初潁川人,太尉之族也。少孤,九歲便能屬文。遷散騎侍郎,領大著作。爲揚都賦,邈絶當時。五十四卒。

孫興公庾公誄袁羊曰:「󿀎此張緩。」于時以󿀁名賞。[00171]袁氏家傳曰:有文才。

庾仲初揚都賦成,以呈庾亮以親族之懷,󿀒󿀁其名價云:「可󿀍󿀐京,四󿀍都。」於此人人競寫,都下紙󿀁之貴。謝太傅云:「不得爾。此是屋下架屋耳,󿀏󿀏擬學,而不免儉狹。」王隱論楊雄太玄經曰:玄經雖妙,非益也。是以古人謂其屋下架屋。

習鑿齒史才不常,宣武甚器之,未󿀍十,便用󿀁荆州治中。鑿齒謝牋亦云:「不遇明公,荆州老從󿀏耳。」後至都󿀎簡文,返命,宣武問:「󿀎相王何如?」荅云:「一生不曽󿀎此人。」從此忤㫖,出󿀁衡陽郡,性理遂錯。於病中猶作󿀆晉春秋,品評卓逸。續晉陽秋曰:鑿齒少而博學,才情秀逸,甚奇之。自州從[00172]事,歲中三轉,至治中。後以忤㫖,左遷户曹參軍、衡陽太守。在郡著漢晉春秋,斥覬覦之心也。鑿齒集載其論,略曰:静末累世之交爭,廓九域之蒙晦,大定千載之盛功者,皆司馬氏也。若以有代王之德,則不足;有静亂之功,則鼎立共王,政猶不見敘於帝王,况暫制數州之衆哉!且有係之業,則無所承之迹矣。春秋之時,稱王,若推有德,彼必自係於,不推也。况長轡廟堂,兩定天下之功也。

孫興公云:「󿀍都󿀐京,五經鼓吹。」言此五賦,是經典之羽翼。

謝太傅問主簿𨓆?陸氏譜曰:𨓆黎民吳郡人。高祖丞相。祖,吏部郎。父,州主簿。𨓆仕至光禄大夫。張憑何以作母誄,而不作父誄?」𨓆?荅曰:「故當是丈夫之德,表於󿀏行;婦人之美,非誄不顯。」陸氏譜曰:𨓆壻也。[00173]

王敬仁年十󿀍,作賢人論。長史送示真長真長荅云:「󿀎敬仁所作論,便足參微言。」脩集載其論曰:或問:稱賢人,黃裳元吉,茍未能闇與理會,何得不求通?求通則有損,有損則元吉之稱將虚設乎?荅曰:賢人誠未能闇與理會,當居然人從,比之理盡,猶一豪之領一梁。一豪之領一梁,雖於理有損,不足以撓梁。賢有情之至寡,豪有形之至小,豪不至撓梁,於賢人何有損之者哉?

孫興公云:「文爛若披錦,無處不善;續文章志曰:爲文選言簡章,清綺絶倫。陸文若排沙簡金,徃徃󿀎寶。」文章傳曰:機善屬文,司空張華見其文章,篇篇稱善,猶譏其作文大冶。謂曰:人之作文,患於不才,至子爲文,乃患太多也。

簡文許掾云:「五言詩,可謂妙絶時人。」續晉陽秋曰:有才藻,善屬文,自司馬相如王褒揚雄諸賢,世尚賦頌,皆體則詩、騷,傍綜百家之言。及至建安,而詩章大[00174]。逮乎西朝之末,之徒雖時有質文,而宗歸不異也。正始中,王弼何晏莊老玄勝之談,而世遂貴焉。至過江,佛理尤盛,故郭璞五言,始會合道家之言而韻之。太原孫綽,轉相祖尚,又加以三世之辭,而詩騷之體盡矣。並爲一時文宗,自此作者悉體之。至義熙中,謝混始改。

孫興公天台賦成,以示范榮期中興書曰:范啓榮期慎陽人。父,䕶軍。以才義顯於世,仕至黃門郎。云:「卿試擲地,要作金石聲。」曰:「恐󿀊之金石,非宫商中聲。」然每至佳句,赤城霞起而建標,瀑布飛流而界道,此賦之佳處。輒云:「應是我輩語。」

桓公󿀎謝安石簡文謚議,看竟,擲於坐上諸客曰:「此是安石碎金。」劉謙之晉紀安議曰:謹按謚法,一德不懈曰簡,道德博聞曰文,易簡而天下之理得,觀乎人文,化成天下,儀之景行,猶有彷佛,宜尊號曰太宗,謚曰簡文[00175]

袁虎少貧,袁宏小字也。嘗󿀁人傭載運租。謝鎮西經船行,其夜清風朗月,聞江渚間估客船上有詠詩聲,甚有情致。所誦五言,󿀑其所未嘗聞,歎美不能已。即遣委曲訊問,乃是自詠其所作詠史詩,因此相要,󿀒相賞得。續晉陽秋曰:少有逸才,文章絶麗,曽爲詠史詩,是其風情所寄。少孤而貧,以運租爲業。鎮西謝尚,時鎮牛渚,乘狄佳風月,率爾與左右微服泛江。會在運租船中諷詠,聲旣清會,辭文藻拔。非尚所曾聞,遂住聽之,乃遣問訊。荅曰:是袁臨汝郎誦詩,即其詠史之作也。尚佳其率有勝致,即遣要迎,談話申旦。自此名譽日茂。

孫興公云:「文淺而淨,文深而蕪。」

裴郎語林,始出,󿀒󿀁遠近所傳。時流年少,無不傳[00176]寫,各有一通,載王東亭經王公酒壚下賦,甚有才情。裴氏家傳曰:裴榮榮期河東人。父豐城令。榮期少有風姿才氣,好論古今人物。撰語林數卷,號曰裴子檀道鸞裴松之,以爲啓作語林儻别名啓乎?

謝萬八賢論,與孫興公徃反,󿀋有利鈍。中興書曰:善屬文,能談論。萬集載其敘四隱四顯,爲八賢之論,謂漁父屈原季主賈誼楚老龔勝孫登嵇康也。其㫖以處者爲優,出者爲劣。孫綽難之,以謂體玄識遠者,出處同歸。文多不載。後出以示顧君齊顧氏譜曰:君齊吳郡人。祖,孝廉。父,少府卿。辟州主簿,不就。曰:「我亦作,知卿當無所名。」

桓宣武袁彦伯北征賦續晉陽秋曰:鮮卑,故作北征賦文之高者。旣成,公與時賢共看,咸嗟歎之。時王珣在坐,云:[00177]「恨少一句,得寫字足韻當佳。」即於坐攬筆益云:「感不絶於余心,溯流風而獨寫。」公謂王曰:「當今不得不以此󿀏推袁。」宏集載其賦云:聞所聞於相傳,云獲麟於此野。誕靈物以瑞德,奚授體於者。悲尼父之慟泣,似實慟而非假。豈一物之足傷,實致傷於天下。感不絶於余心,遡流風而獨寫。晉陽秋曰:嘗與王珣伏滔同侍坐,讀其賦,至「致傷於天下」,於此改韻。云:此韻所詠,慨深千載。今於「天下」之後,便移韻於寫送之致,如爲未盡。乃云:得益「寫」一句,或當小勝。桓公:卿試思益之。應聲而益,稱善。

孫興公曹輔佐才如白地明光錦,中興書曰:曹毗輔佐譙國人,大司馬曽孫也。好文籍,能屬詞,累遷太學博士、尚書郎、光祿勳。裁󿀁負版絝。論語曰:孔子式負版者。鄭氏注曰:版,謂邦國籍也。負之者,賤隸人也非無文采,酷無裁製。[00178]

袁彦伯名士傳成,夏侯太初何平叔王輔嗣正始名士,阮嗣宗嵇叔夜山巨源向子期劉伯倫阮仲容王濬仲爲竹林名士,裴叔則樂彦輔王夷甫庾子嵩王安期阮千里衛叔寶謝幼輿爲中朝名士。󿀎謝公。公笑曰:「我嘗與諸人道江北󿀏,特作狡獪耳!彦伯遂以箸󿀂。」

王東亭桓公吏,旣伏閣下,令人竊取其白󿀏。東亭即於閣下更作,無復向一字。續晉陽秋曰:學涉通敏,文高當世。

桓宣武北征,温别傳曰:太和四年上疏自征鮮卑袁虎時從,被責免官。會須露布文,喚倚馬前令作。手不輟筆,俄得七紙,殊可觀。東亭在側,極歎其才,袁虎云:「當令齒舌間得利。」[00179]

袁宏始作東征賦,都不道陶公胡奴誘之狹室中,臨以白刃,胡奴陶範,别見。曰:「先公勳業如是。君作東征賦,云何相忽略?」窘蹙無計,便荅:「我󿀒道公,何以云無?」因誦曰:「精金百鍊,在割能斷。功則治人,職思靖亂。長沙之勳,󿀁史所讚。」續晉陽秋曰:爲大司馬記室參軍,後爲東征賦,悉稱過江諸名望。時桓温南州語衆云:我决不及桓宣城。時伏滔府,與善,苦諫之,笑而不荅。密以啓甚忿,以一時文宗,又聞此賦有聲,不欲令人顯問之。後游青山飲酌,旣歸,公命同載,衆爲危懼。行數里,問曰:聞君作東征賦,多稱先賢,何故不及家君?荅曰:尊公稱謂,自非下官所敢専,故未呈啓,不敢顯之耳。乃云:君欲爲何辭?即荅云:風鑒散朗,或搜或引,身雖可亡,道不可隕。則宣城之節,信爲允也。泫然而止。二說不同,故詳載焉。[00180]

或問顧長康:「君箏賦何如嵇康琴賦?」曰:「不賞者作後出相遺,深識者亦以高奇󿀎貴。」中興書曰:愷之博學有才氣,爲人遲鈍,而自矜尚,爲時所笑。宋明帝文章志曰:桓温云:顧長康體中癡黠各半,合而論之,正平平耳。世云有三絶:畫絶、文絶、癡絶。續晉陽秋曰:愷之矜伐過實,諸年少因相稱譽,以爲戲弄。爲散騎常侍,與謝瞻連省,夜於月下長詠,自云得先賢風制。每遥贊之。愷之得此,彌自力忘倦。將眠,語搥腳人令代,愷之不覺有異,遂幾申旦而後止。

殷仲文天才宏贍,續晉陽秋曰:仲文雅有才藻,著文數十篇。而讀󿀂不甚廣博。歎曰:别見。「若使殷仲文讀󿀂半袁豹丘淵之文章敘曰:士蔚陳郡人。祖歷陽太守。父琅邪内史。隆安中著作佐郎,累遷太尉長史、丹陽尹。義熙九年卒。才不減班固。」續漢書曰:孟堅右扶風人。幼有儁才,學無常師,善屬文,經傳無不究[00181]覽。

羊孚雪贊云:「資清以化,乘氣以霏。遇象能鮮,即潔成輝。」桓胤遂以󿀂扇。中興書曰:茂祖譙國人。祖,太尉。父江州刺史。少有清操,以恬𨓆見稱,仕至中書令。敗,徙安成郡,後見誅。

王孝伯在京行散,至其弟王睹户前,王爽小字也。中興書曰:季明第四弟也。仕至侍中,事敗,贈太常。問:「古詩中何句󿀁最?」睹思未荅。孝伯詠:「『所遇無故物,焉得不速老!』此句󿀁佳。」

嘗登江陵城南樓云:「我今欲󿀁王孝伯作誄。」因吟嘯良久,隨而下筆。一坐之間,誄以之成。晉安帝紀曰:文翰之美,高於一世。玄集載其誄敘曰:隆安二年九月十七日,前將軍二州刺史太原王孝伯薨。川岳降[00182]神,哲人是育。旣爽其靈,不貽其福。天道茫昧,孰測倚伏?犬馬反噬,豺狼翹陸。嶺摧高梧,林殘故竹。人之云亡,邦國喪牧。于以誄之,爰旌芳郁。文多,不盡載。

初并西夏,領󿀐州,󿀐府一國。玄别傳曰:旣克殷仲堪後,楊佺期遣使諷朝廷,朝廷以都督八州,領江州荆州二刺史。于時始雪,五處俱賀,五版並入。在聽󿀏上,版至,即荅版後,皆粲然成章,不相揉雜。

下都,羊孚時󿀁兖州别駕,從京來詣門,牋云:「自頃世故睽離,心󿀏淪蕰。明公啓晨光於積晦,澄百流以一源。」󿀎牋,馳喚前,云:「󿀊道󿀊道,來何遲?」即用󿀁記室參軍。孟昶别見󿀁劉牢之主簿,續晉陽秋曰:牢之道堅彭城人,世[00183]以將顯。父,征虜將軍。牢之沈毅多計,數爲謝玄參軍。符堅之役,以驍猛成功。及平王恭,轉徐州刺史。桓玄下都,以牢之爲前鋒,行征西將軍。至歸降,用爲會稽内史。欲解其兵,奔而縊死。詣門謝,󿀎云:「羊侯羊侯,百口賴卿!」

世說新語卷上之下終[001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