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都
之謂，物無兩，權以一尊。故謂南吏部不與銓選，禮部不知貢舉，戶部無斂散之實，兵部無調遣之行，視古若為冗員。嗚呼，是豈知國家之深計長慮哉！夫宮闕陵寢所在，六軍城守之，府庫圖籍之所儲偫，東南財賦之所輻輳，雖設六卿以分理之，猶懼不給，可以為冗員而輕議之！嗚乎，丘文莊公有言：「天下財賦，出於東南，而金陵為其會；戎馬盛于西北，而金台為其樞。並建兩京，所以宅中圖治，足食足兵，據形勢之要，而為四方之極者。」嗚呼，得之矣！考永樂十九年，始稱南京，洪熙元年去之，正統六年複稱南京，一時印信皆新鑄給，然龜鼎雖奠於北，神居終表于南。且水殿之舟楫猶供，陪京之省寺不改，所以維萬世之安，意固遠。豈前代舊邦可得而並論哉！即丘公亦特舉其一端而言之耳。戶部郎龍溪謝彬志其部，論曰：商遷五都，不別置員。周營雒邑，惟命保厘。、唐舊邦，止設京尹。宋於西京，僅命留守。保厘、京兆，即今府尹是已。未聞兩都並建六卿如今日。說者以為京師者
佛會道場
宋景濂學士記蔣山廣薦佛會有雲：洪武五年正月辛酉昧爽，上服皮弁服，臨奉天前殿，群臣朝衣左右侍。尚寶卿啟禦撰章疏，識以「皇帝之寶」。上再拜，燎香，複再拜，躬視疏已，授禮部尚陶凱，凱捧從黃道出午門，置龍輿中，法仗鼓吹，導駕至蔣山。癸亥日，時加申，諸浮屠行祠畢。上服皮弁服，搢玉珪，上殿，面雄氏北向立，群臣法服以從，舉行佛。樂凡七奏，初世曲，再昭信曲，延慈曲，四法喜曲，五禪悅曲，六遍應曲，七成曲。間以悅佛之舞，舞十人，手各有所執，或香，或燈，或珠玉、明水，或青蓮花、冰桃、名荈、衣食之物。畢，上還次，解嚴。先是，詔征江南有道名僧來複等十人詣京師，舉行茲會。永樂中，上征尚師哈立麻於西番，尋命同灌頂國師哈思巴囉等於靈穀寺建齋，為高皇帝後資福，命於山西五台寺資度仁孝皇后。哈立麻頗通法，工咒術，其兩會俱有佛光、慶雲、金蓮華、獅瑞像之異。而上所自著靈穀寺塔影記，日之內凡現七影，其色或黃、或青，流丹炫紫，紺綠間施，錦繡錯綜。若琉璃映徹，水晶洞明；若琥珀光，若珊瑚色；若瑪瑙散輝，文彩晃耀。若淵澄而珠朗，若山輝而玉潤。若丹砂聚鼎，若空青出穴。若鳳羽之陸離，若龍章之焱灼。若蜺旌孔蓋之飄搖，金支翠旗之掩映；若景星慶雲之炳煥，紫芝瑤草之斕斑。若陽燧之迎太陽，方諸之透明水。若日出而霞彩麗，雨霽而虹光吐，岩空而電影掣，閃爍蕩漾，神動光溢。雖極丹青之巧，莫能圖其萬一；言語形容，莫能狀其萬一。至於鈴索撞搖，寶輪層迭，溜瓦之鱗比，闌檻之縱橫，玲瓏疏透，一一可數。人之行走舞蹈，所服衣色，各隨於光中，若鳥雀沖過，樹動花飛，悉皆可。而天花雨虛，悠揚交舞，者如杯，者如錢。夫以祖之神武戡亂，而獨於世法門，第一禪林。報恩寺表章構造，務極工力，其必有獨契聖心，不可思議者矣。
鐵冠道人
僧迎訴。上問何以知之，曰：「鐵紀聞言：太祖嘗游雞鳴寺，剎宇高瞰內，欲毀而更置之。鐵冠道人令冠道人語。」上異之，遂止。因召道人問曰：「今日我有何？」對曰：「太某時進餅。」時中秋日，上命鎖于房以驗。及時，太果進餅。上方食，思道人，遂以口所食餅賜之。比啟鐍，道人已失所在矣。留蒸餅歌於案以獻，歌辭於靖難、土木之，一一明驗。案道人姓張，名中，臨川人。史載上初起兵之日，道人上，陳天表之異，應在一千日內，而不言此。且雞鳴寺乃上即位十年，命崇山侯就晉永康遺址重創，改名雞鳴寺。其門曰秘密關、觀由所、出塵徑，皆上命名。遷靈穀寺寶公法函瘞於山（山全），建塔五級，每歲遣官諭祭。然則此寺之創，固聖心所經營者，何以欲毀而更之，不可知。
施食台
雞鳴寺有施食台，石表高揭，前臨道，可以下瞰太學。俗傳太學成，高皇帝于宮中喜其宏麗，孝慈欲一觀之，以翟車不便幸學，乃建此台以臨眺。案此地自六代為戰場，而太學之左右為萬人坑，前代刑人者投其屍於此，故地多鬼祟。既建寺，僧徒出入，晦冥風雨，黑氣彌漫，往往有為所魘者。迎西番僧惺吉堅藏等七人，建此台，結壇施食以度之，幽靈遂爾解散。嘉靖中，寺僧道果著台記甚詳。夫祖訓聖祖內政甚嚴，甯有中宮得幸佛剎之理？齊東野人之言不足信。
海水雪景
海水雪景畫壁在靈穀寺。胡文穆公廣以永樂年至陽山觀孝陵碑石，至寺，同解學士紳、金侍講幼孜閱此，記稱當時繪畫者所圖，不知出何人筆。今殿與畫廊俱圮。余于萬曆甲申曾閱之，其廊之壁上，荒葛斷藤中猶有遺跡，第寺僧謂是仙偉筆，不知何所據。至呂涇野柟記言，西廊觀道畫折蘆渡江及鳥巢佛印畫壁，則為無據矣。文穆公言，寺僧出東坡詩翰，有元諸名公品題，宋璲篆金剛經，今亦不復聞，不知存否。畫壁應是初建寺所有，不應至正、嘉間偉始為之畫，云云者相沿誤傳耳。
王謝居址
劉禹錫詩：「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案朱雀橋即朱雀桁，地在今聚寶門內鎮淮橋稍東，烏衣巷當剪巷至武定橋一帶是。蓋桃葉渡在武定橋之東，而令有渡江迎接之歌，知其家於此。今周隱讀台下，舊為光宅寺，乃梁武帝故居。六朝士夫故多家此，其地名南岡。武帝評語曰：「南岡士夫徒尚風軌，不免寒乞。」正指是耳。偶聞友人論古，以烏衣巷在今報恩寺右，西天寺前，傍重譯橋者是，不知西天寺門所臨之河，乃楊所鑿之城壕，六代時未有此。晉人多阻淮水南北而居，故郭璞為始興公占宅，有「淮水竭，王氏滅」之讖。陳末，淮涸而王氏之衣冠文物始盡。據此諸，王、謝故巷故不應遠淮而向長幹。
陶鎮葛鄉
貞白先生，史記為秣陵人，今秣陵鎮西有陶鎮，雲先生所生之地。有吳姓與陶氏世居於此，故以名其鄉。葛仙公亦生於此，今鎮之東北，鄉名葛仙，塘名葛塘，是其證。葛仙公與陶先生俱棲真句曲，而方山別有葛公煉丹池。自晉、宋而後，仙跡彰顯，惟公為最，乃俱產自秣陵。金陵地肺，仙靈窟宅，豈獨茅山而已。
稚川貞白相類
稚川與貞白志趣既同，博洽複伍，考其生平，多所符合。晉稚川傳雲：「洪少好學，家貧，躬自伐薪以貿紙筆，夜輒寫誦習。尋問義，不遠數千里，尤好神仙導養之法。既傳玄業，兼綜醫術，凡所著撰，皆精核是非。有抱樸百六十篇。所著碑、誄、詩、賦百卷，移檄、章表十卷，神仙、良吏、隱逸、集異等傳各十卷，鈔五經史百家之言、方伎雜百一十卷，金匱藥方一百卷，肘後要急方四卷」【肘後要急方四卷 「方」原作「刀」，據萬曆本改。】。別傳言洪貧無童僕，籬落不修，常披榛出門，排草入室。屢遭火，典籍盡，乃負笈徒步，借鈔寫，賣薪買紙，然火披覽，所寫皆反復，人少能讀之。傳言洪博聞深洽，江左絕倫，著述篇章，富於班、馬，精辨玄賾，析理入微。雲稚川束發從師，老而忘倦。紬奇冊府，總百代之遺編；紀化仙都，窮九丹之秘術。游德棲真，超然外，全生之道，其最優乎。南史貞白傳雲：「生四歲，恒以荻為筆，灰上學。讀萬餘卷，一不知，以為深恥。雖在朱門，閉影不交外物，惟以披閱為務。朝儀故，多所取焉。」上樑武帝雲：「昔患無可看，乃願作主史；晚愛隸法，羨典掌之人。」嘗言：「人生數紀之內，識解不能周流天壤，惟充恣五欲，實為可恥。」每以為「得作才鬼，亦當勝於頑仙。」梁史載弘景所著學苑百卷，孝經論語集注，帝代年曆，本草集注，集驗方，肘後百一方，古今州郡記，圖像集要，玉匱記，七曜新舊，術疏占候，合丹法式。記有文集十卷，內集十五卷。今有華陽真誥、冥通記、登真隱訣、古今刀劍行於世。梁邵陵王蕭綸碑銘雲先生寶惜光景，愛好墳籍。若乃淮南鴻寶之訣，隴西地動之儀，太乙遁甲之，九章曆象之術，幼安銀鉤之敏，允南風角之妙，太倉素問之方，中散琴操之法，鹹悉搜求，靡不精詣。爰乃羿射、荀碁、蘇卜、管筮一便曉，皆不用心。張華之博物，馬均之巧思，劉向之知微，葛洪之養性，兼此數賢，一人而已。陳江總文集序雲：「德行博敏，孔室四科，經術深長，鄭門六藝，先生斯矣。至如紫台青簡、綠帙丹經、玉版秘文、瑤壇怪牒，靡不貫彼精微，殫其旨趣。」司馬微碑陰記雲：「心若明鏡，洞鑒無遺；器猶洪鐘，虛受必應。是以天經真傳，集於昭台；奧義微言，咸訣於靈府。纂類篇簡，悉成部帙。廣金之鳳篆，益琅函之龍章。闡幽前秘，擊蒙後學。若諸真之下教，為百代之名師焉。」與稚川博涉，都相似。而史載稚川化時，年八十有一，視其顏色如生，體亦柔軟，舉屍入棺，輕如空衣，世以為屍解得仙。而昭明太為貞白墓銘碑言：貞白以同年月十日蟬蛻于茅山朱陽館，春秋八十有一，屈伸如恒，顏色不變。始終與稚川殆無一不同者。獨稚川晚求句漏，貞白早辭神武，稍為有間耳。尚故實載：司馬微形狀類陶弘景，唐玄宗謂人曰：「承禎，弘景後身。」
王顧公像贊
弇州先生集中往哲像贊，於太保襄敏王公曰：「王徙金陵，而始吾。積慶百年，始鍾夫夫。厥才有餘，而識亦如。寬然長者，不疾不徐。孝養既終，端公服除。膴仕華階，懸席若虛。玄圭告成，遂參廟謨。控制萬里，為國儲胥。師中錫，圍玉紆朱。高塚祁連，返魂故都。既以全，複永令譽。」于司寇顧公曰：「弘、正之間，天昌厥辭。李、何倡之，邊、王翼之。必跋中原，江左其誰。昌穀後勁，公乃先馳。綿麗才情，紆徐矩規。六季風流，鮑、庾庶幾。」公之家皆產，國初以富戶閭右徙實京師者。
舊扁字
清涼廣慧寺德慶堂榜，南唐後主撮襟【南唐後主撮襟 「唐」原作「堂」，據文意改。】。
攝山妙因寺額，南唐徐鉉。
金陵幕山樓臺榜，關蔚宗。米芾雲：「想六朝宮殿牓皆如是。」
王荊公定林昭文齋，米芾。
鐘山第一山亭額，米芾行。
棲霞寺扁，宋人，或雲仁宗賜額。
雨花臺總秀堂扁，宋王埜。
府學「泮宮」字，朱文公行。
鳳皇台攬輝亭榜，朱希真隸。
景定、清化諸橋榜，皆馬光祖。
博雅堂扁，宋張即之。在今何參嶽湛之所。
多福寺額，元翰林學士趙孟俯。
甯壽堂扁，前字趙松雪，「堂」字金元玉補，在姚元白家。
佘村玉皇觀壁間「松庵」隸字，德間狀元王龍澤。
國初宮殿諸榜，詹希源正。
府部列寺寺觀及諸牌坊，皆詹希源。
太學門堂榜，詹希源正。
報恩寺榜，朱孔暘正。
碧峰禪寺榜，乃紫芝黃謙正。
燕磯水雲亭、觀亭扁，中允景暘篆。
天界寺萬松庵扁，仲山王問行。
許奉常家會元坊字，徐霖。
許奉常家詒穀堂扁，金綜。
孫茂林家壺隱堂扁，邢一鳳篆。
報恩寺藏殿、娑羅館扁，濟甯於若瀛。
永慶寺招隱堂扁，李登鐘鼎篆。
櫻桃園
嘉靖乙卯夏，倭十六人抵南郭外之櫻桃園。部遣官兵數百人，帥以指揮蔣欽、朱湘禦之。時天暑，士皆解衣甲避暍廬中，若樹下，官袒呼盧飲，不虞倭之猝至。倭徐以數人衣丐者服，若荷擔者來，官兵問：「倭至乎？」應曰：「遠未至。」益弛而不為。已數十人突持刃呼而前，其便旋如風，士袒跽而受殲。先是官掘坎，深丈數尺者于營後，防卒之奔。至是，奔者皆墮坎中，累累積幾滿。倭不及刃，取所貯火藥傾其上爇之，須臾皆糜爛死，倭徐徐引去。兵官以陣亡聞。承平久，人不知兵，執殳而出，聲嘶股戰，勢固然。矧將不知兵，何惑其以卒予敵。何元朗四友齋叢說紀其。雖然，兵豈有不戰而自精者哉！
營兵
如此，是可不為深慮哉。舊制京營兵十萬有奇，今教場營存兵止六千有奇，教場營兵止九千一百有奇，神機營兵止千五百有奇，巡邏游巡營兵止千六百有奇，新江口營兵止五千八百有奇，皆舊所立營。倭變朝鮮，添設陸兵營兵一千八百，水兵營一千七百。因妖人劉天緒變，兵部添設標營，顓屬參贊，營兵一千百有奇，此近年所立營。都舊營徒手寄操居什之，老稚疲癃居什之九。新營近亦強弱居半，概不足恃。若江北浦口營兵千名，池河營兵千名，皆名存實亡。以國家根本重地，營
勾軍可罷
，除祖軍有人充當外，一遇缺伍，出榜招募所，官識以需索困苦之，故不病且死，亦多以苦需索而竄。少冶先生嘗議：「法窮必變，弊久當更。諸軍在國初以什伍隸籍京畿者毋論，即當年為法僉充。今曆百四十餘年，法已不啻盡矣，何必株累其故土之族屬，與無辜之親戚為！執親戚僉補之議，遂使錢荷趙枷，李戴張帽，轉攀郡邑，苦累不堪，是豈可不為長計哉？」餘私謂今日生齒最繁，軍民之家膂力強壯者盡軍在伍者，余嘗於送表日之，尪羸饑疲色可憐，與老稚不勝衣甲者，居其半。平居以壯儀范，國容猶不足，脫有而責其效一臂力，何可得哉！其原繇尺籍皆系祖軍，死則必其孫或族人充之，非盲瞽廢疾，未有不編于伍者。戶絕必清勾，勾軍多不樂輕去其鄉，中道輒逃匿。比至，往往不耐水土而病且死。以故勾軍無虛歲，而什伍日虧。且勾軍之害最，勾軍之文至邑，一戶而株累數十戶不止。比勾者至南都各【出榜招募 「募」原作「幕」，據萬曆本改。】所剝削之禁，久之當什伍不患於減炊，而壁壘必為之變色矣。，不問軍余民丁，但有能投石超距，弮弩蹶張者，即以所缺軍糧廩之。分別名色，祖軍為老軍，召募為新軍，相間而成伍。五年一閱，十年一閱，有老病者汰之，作奸犯科者汰之，重為召補。有不願充而告退者聽，而密隊伍教練之法，嚴
召募十便
年力強壯者入選，老弱疲癃毋得濫竽其中，便一。遇有缺伍，朝募而夕補，不若清勾之曠日持久，便。地與人相習，無懷故土逃亡之患，便。人必能一技與一者，方得掛名什伍，無無用而苟食者，便四。汰減之法自上為政，老病不任役者棄之，不若祖軍替頂，有賄官識而隱瞞年歲者，便五。部科遴柬，一朝而得數什百人，貪弁不得緣以掯勒需索，便六。有而強壯者人可荷戈，不煩更為挑選，便七。家有有力者數人，人皆得為縣官出力，不願者勿強，便八。壯而不能治生產者，得受糈於官，無饑寒之患，便九。猛健豪鷙之材，籠而馭之，毋使流而為奸宄盜賊，便十。
南京水陸諸路
金陵綰轂兩畿，輻輳四海。繇京師而至者，其路：陸從滁陽、浦口截江而抵上河，一。水從邗溝、瓜洲溯江而抵龍潭，。從鑾江、瓜埠溯江而抵龍江關，。繇中原而至者，其路：從壽陽、濡須截江而抵採石，一。從靈壁、盱眙而抵烏江，。從皖之黃口截江而抵李陽河，。繇上江而至者其路：陸從採石江寧鎮而抵板橋，一。從姑孰、丹陽而抵金陵鎮，。水從荻港、山順流而抵勝港，或徑抵上新河，。繇下江而至者其路五：陸從雲陽走句曲而抵淳化鎮，一。京口起陸過龍潭而抵朝陽關，。舟至棲霞浦，走花林而抵姚方門，。水從京口溯江而抵龍江關，四。陸從湖州、廣德、溧水而抵秣陵鎮，五。
前輩鄉紳武弁
所篆者，在衿裾視之，直以供唾涕而踐踏矣。嗚呼，古今之不相同，一至此哉！有鎮撫王某向先生貸銀數十金，先生如數應之，不以為貪。今日財通句讀，甫列黌校，前輩長者固已傴僂下之。至武弁之管之掌印指揮朱某，朱待之禮幾如何公，不以為侮。王少冶先生為錦衣衛人，居林下，嘉靖乙酉，許石城先生舉于鄉，往謁鄉紳禦史何公鉞，公待不命坐，立飲而退，不以為倨。辛卯，殷秋溟先生舉于鄉，謁
巡邏
南都舊無巡邏馬步軍。相傳正德以前，閭里間竊盜頗少，至強盜尤稀聞。嘉靖末年而剽劫從橫，任士夫有被其害者，乃始奏置巡邏官軍。自此各街巷要處皆有隊伍，一有警跡，傳哨四路，飛馬赴之，盜多畏避。自後法久漸弛，官軍偷惰，浸不如前。邇年復議撤馬軍營操，地方防禦益單，盜賊益肆矣。余謂營操不過霸上、棘門之兒戲耳，有何實用！正宜使其哨守地方，堤防盜賊，猶不至虛豢此馬。頃稍議買馬撥補其半，而巡捕官創為海巡之議，撤各隊馬隨班於所駐之衙門，或有徑行賣放者，馬軍竟不能複。一遇盜，區區四步軍，望風奔迸，安能扞禦！可為深慮。
南宋建都
南宋建都，首建康，次臨安。然嘗據當時勢衡之，欲恢復中原，進取淮、穎，固宜坐建康以便經。故李綱請高宗去越而幸建康以此，至欲建立宗廟社稷，稍圖安居，則在高宗時，建康不如臨安之為鞏固矣。蓋建康既無淮、泗，與虜僅隔一江而居，烽煙之警，無日無之，六宮百官，何以安處？臨安則北有宣、歙為之遮罩，東南有閩、廣為之苑囿，西有平江、金陵為之扞衛，東有海為之嶮岨，而地號膏腴，財賦所輳，以建康校之，不及多矣。此南宋所以不終都建康。說者必謂其偏安之非，恐為目論。或謂孫吳、東晉何以都此而安？餘曰：吳、晉都建康，其守在壽陽與徐、楚，與宋勢異。
金陵古志
齊山謙之丹陽記，陶季直京都記，元廣之金陵地記，唐許嵩建康實、六朝宮苑記，宋沈立金陵記，史正志幹道建康志，吳琚慶元建康志，溪園先生周應合景定志，元戚光集慶續志，奉元路學古院山長張鉉金陵新志。宋張敦頤六朝蹟，吳彥夔六朝類別集，王漻六朝進取類，張參江左記，葉石林上元古跡，洪遵金陵圖，朱舜庸建康十卷。不知作者姓名江乘記，丹陽尹，苑城記，金陵六朝記，秣陵記，建康宮闕簿，金陵故。宋江寧府圖經。
形勢【九則】
江默曰：自淮而東，以楚、泗、廣陵為之表，則京口、秣陵得以蔽遮；自淮而西，以壽、廬、曆陽為之表，則建康、姑孰得以襟帶表裏之形，合則東南之守不孤，此形勢攻守之規局。
入寇。明年，吳軍北討。初寇至，緣淮驅，江北居民猶懲狒狸時，驚走不可禁止。乃於梁山置軍，南置軍，慈姥山置一軍，烈洲置軍，山置軍，白沙置一軍，蔡洲置五軍，長蘆置軍，徐浦置一軍以之，魏不能攻。魏文帝嘗至廣陵，魏狒狸軍嘗至瓜步，石季龍嘗至曆陽，石勒寇豫州至江而還，皆限於江而不得騁者。黃巢以奇兵八百泛舟即渡，吳人有「北來諸軍乃飛過」之語。韓擒虎以五百人宵渡採石，守者皆醉，遂襲取之。曹彬師下江南，以樊若水言採石磯引巨纜，浮梁濟師，如履平地。此則人不能守險，與敵共之，而孫忌稱長江當十萬之師，無所用矣。曹操初得荊州，說者謂：「東南之勢可以拒操者，長江。操既得荊州，則長江之險已與我共之。」獨周瑜謂：「舍鞍馬而仗舟楫，非彼所長。」赤壁之役果有成功。晉人伐吳，王浚樓船自益州而下，直抵建康。初羊祜之言曰：「南人所長，惟在水戰，一入其境，長江非複所用。」它日成功，略如祜言。苻堅自項城來歷陽，侯景自壽陽移曆陽，孫恩自廣陵趨石頭，王敦自姑孰渡竹格，蘇峻自橫江取丹陽，侯景自採石向慈湖，韓禽虎自採石屯新林，賀若弼自廣陵斷曲阿，曹彬自採石取新林，兀朮自烏江度馬家渡。宋元嘉十七年，魏人聲欲渡江，文帝具水軍為防禦之，所遣戍守將領軍將軍劉遵考等數十人，所守地曰橫江，曰白下，曰新洲，曰貴洲，曰蒜山，曰北固，曰西津，曰練壁，曰譙山，曰薄落，曰採石。皇太出戍于石頭，徐湛之守石頭倉城。齊建元元年，魏主宏聞太祖受禪，發
考前世盜賊與南北用兵，由壽陽、曆陽來者什之七，由橫江、採石渡者之，至於據上游之勢以窺江左者，未論。自建康至姑孰一百八十裏，其險可守者有六：曰江寧鎮，曰碙沙夾，曰採石，曰信口，曰蕪湖，曰繁昌。曰：採石渡江而險，馬家渡江狹而平，相去六十裏，皆與和州對岸。曰：和州烏江縣界，可自江北車家渡徑沖建康府之馬家渡；滁州全椒縣可自江北宣化渡徑沖建康府之靖安鎮。泗州盱眙有徑路，由張店上下瓦梁、盤城，亦自徑至宣化渡，不滿百里。兀朮曾于此路來，至六合下寨，自上瓦梁下船，直至滁河口可以入江。元人萬戶府鎮守地界，自東而西起溧陽州，曰急水港，曰老鸛嘴，曰觀山，曰撅河口，曰韓橋，曰新開河，曰城港，曰山磯，曰碙沙夾。觀以上所記，而古今金陵控制之，思過半矣。
快船
軍，至萬曆初年極矣。修船則有賠（貝皮）之苦，編審則有需索之苦，出差在各干涉衙門，則有使用之苦，中途則有領幫內官索打幫錢之苦，卒遇風水不測，則有追賠罪罰之苦，役之輕重，總于衛官，則有非時勒脅誅求之苦。以故吳人語及快船，無不疾首蹙額。蓋有千金之家財，出一差而家徒四壁者矣。快船之害各
領船之丁，裒多益寡，每船定派一百丁，每丁出銀錢，以供一船一年之費。而認丁之法，止計物力，不計人口，富者或一人而認十丁，貧者或人而共一丁，約如田土條編之法而制加詳，計每年輸銀兵部一萬五千餘兩。疏奏，得旨允行，於是百年之積困，一朝頓蘇。吳之應快船役者，家家如脫湯火，願孫世世禱祠倪君，不敢忘矣。萬曆十四年駕部倪君博采公議，將快船改同馬船例，額減為五百隻，官募江、濟吳人駕之，而總計每船每年出差物力應費之數，均攤派算，每船計一年約用銀十兩。而於舊日各
第此法行後，武弁於正編之外不敢擅役一人，不能別需一錢，往往憤恨倡言，思有以亂其成法。及計不得行，設為運軍逋竄，掣丁幫運之論，以動當者。不知即使果有竄者，亦千百中之一耳，何補於運！且吳之四役，自操外，屯田、修倉、快船、糧運各有司存，原不相涉，何得牽此合彼，藉以伸其魚肉之計哉！矧所編之丁一掣，則所認之銀隨減，掣一富者而所認數十丁之銀於誰處補！是掣丁之利，未及於運，而其害快船，已先受之。且以役校之，快丁乃出銀雇人，為朝廷供役者，運軍則朝廷自出銀米，雇其應役者。故快丁以出水為苦，而運軍以改折不出水為苦，一權度而明如指掌矣。
運船【則】
自兌運變而為長運，計每米一石兌軍，除正數外，既有加耗之米矣，有過江盤費之米矣。而運船則官造，且蓬桅錨纜等項官給之，搬埧起淺諸費官給之，況每軍有行糧之賞，每船有許帶土宜若干石之利。國家為挽計，所以優恤運軍者厚矣，何至憂不給哉！而亡柰夫軍之自為奸。蓋有刁頑亡賴之人，一到水次，則妻衣食之需，酒肉之費，一一取給于米，甚而逋負之物、嫖賭之具皆懸指所兌之米以充之。兌米未收，隨數分散。甚則利糧裏之金，虛收實數者有之；甚則私受其金，聽糧裏自以水土攙和，計百石不滿六七十石者有之。未離水次，糧數固已虧矣，比至中途，如前諸費，盡以米或捐、或賣以充之。彼自計所虧之糧可補，則徼幸牽扯那湊以抵。灣不可補，則盡貿余米，鑿船沈之，托言漂流，與脫身而竄者，亦有之矣。比入倉掛欠，則賠補鞫訊，曾未有舍官而問軍旗者。常運官系獄擬罪，扣俸賣產，累歲不，累世不結，而旗軍方且再領新運，揚揚無。後運官方以新運為急，明知其然，莫敢呵問。嗚呼，可恨哉！在京掛欠之法，既嚴於官而寬於軍；且在途鈐轄之法，或密於官而疏於軍。以官訐軍，什不得一，以軍訐官，什得八九，以是運官日困，而運軍日刁。至應領運之官，有涕泗禱祀求免於行而不可得者。嗚呼，可憐哉！誰實使運官之飲血吞聲，苦於無告，至此極。而其中之蒙不省悟者，不求其本，乃徒欲掣修倉、屯田、快丁之殷實者以幫之，不知役之丁，豈盡殷實？即使掣其殷實，所補幾何，與守之足以自持者，而不拘近日更番一定之例，則貧軍不苦於誅求，刁軍有所畏而不敢肆，即肆而猶不至於決裂而不可收拾。此根本之要圖，匪是，吾未之可利而無害。？杯水車薪，詎弭烈焰，割人肥己，誰則能甘！然則運終不可為邪？余謂今日誠能如萬曆初年，十月兌糧，月過洪，以避河水之泛漲，則漂流之害可免。誠洞燭刁軍之弊，水次中途，加意堤防，則侵牟私鬻之害可免。誠分別掛欠，在官在軍之罪，使各有所，則偏累運官之害可免。而擇領運之官，務求其才之足以統
運官之甫受委，有辦行李、執、轎傘之費；至水次有交際之費；領幫總有贄下程之費；每該運，衙門吏有常例之費；此皆取資於運軍，扣除行糧銀兩以充者。而一切常規決不可少，武弁多貧，何所措辦？故官銀未領，則借貸以應需，既領，則加利以償貸，無船不然，無官不然。如是即使官不用一錢，所去已不訾矣，用安得不絀？此一端。遇有州縣官偏護本處百姓，米色水濕者，土攙者，強運官收之，不收則懼有刁掯生之謗，收之則每石一經簸曬，折去不啻什之四矣，起納時安得不欠！此一端。若夫不肖之官，以官銀入手為己物，間有身未出門，即用行糧半者，有與旗軍共作弊，受糧裏銀收米濫惡者，有共盜賣正米者，官既如此，安問旗軍！此一端。兌糧既遲，五六月河、淮水發，攢運者或求欲速，間令漫幫，爭先角逐，因而失者有之，此一端。若夫風水之變異，卒然遇之江河，間有人與船同委于洪濤巨浪者，此天時適然，非人力矣。
議糴
金陵百年來穀價雖翔貴，至兩或一兩五六錢，然不踰數時，米價輒漸平。從未有若西北之斗米數百錢，而饑饉連歲，至齧木皮、草根、砂石以為粻者。則以倉庾之積貯猶富，而舟楫之搬運猶易。惟倉庾不發，而湖廣、江西亦荒，米客不時至，則穀價驟踴，而人情嗷嗷矣。
頃歲田畝收薄，人以為憂，當者有出庫金糴米，平價零賣之舉，人甚稱便。餘謂所糴有限，所賣亦有盡，且召買之人，富家以恐賠累不敢承當，而願出身領銀買米者，多空乏之人，銀一入其手，不免有花銷與遷延、拖欠、及攙和之弊。若將倉糧酌量放一月，則城中頓有十余萬米流布地上，米價自平，而待哺者必善。以此為當言之，值歲月，例當放銀，司農易之以米，而穀價遂減。前此亦嘗以此法行之，故十年來雖水旱薦臻，民猶恃以無餓莩，不可不知所自矣。
水利
王敬所中丞海運之議，謂：「京師有海為利，海運通，能如元之用朱瑄等，則咽喉之梗與河之利害可無患。且以京師據天下之首，俯而（匋）乎中原，窺左足而資糧於海，所謂從肘腋間取物者。」曰：「唐都長安，有險可依，而無水通利。有險則天寶、貞元乘其便，無水則會昌、中受其貧。宋都汴梁，有水通利而無險可依。有水，故景德、元佑享其全，無險，故宣和、靖康當其害。」可為篤論。然要而論之，唐不如宋，宋不如今之京師，而京師不若南都。何？京師惟有潞河與海可以挽耳，且河勢逆而海勢險。南都則長江上下，皆可以方舟而至。且北有鑾江、瓜洲，東有京口，而五堰之利，或繇東埧以通蘇、常，或繇西埧以通宣、歙，所謂取之左右逢其源者。自古都會之得水利者，宜亡如金陵，惟思所以固守其險，則可與京師並鞏固於萬年，【則可與京師並鞏固於萬年 「與」原作「以」，據萬曆本改。】而唐、宋真不及萬萬矣。
力征
留都力征之法，有不均者，軍家自營操屯操外，糧船、馬船、駕運、編丁、修倉、巡邏，蓋亡人不受役，非僅僅以田地課稅而已。民家則惟有田地者計糧編丁，非是，即巨萬之家，曾無一丁之役，比於支離之攘臂不受功矣。雖有坊廂之役，然惟在版籍者應之，而流寓之在籍外者，固不勝數。且田糧之丁有限，或家有仕宦，即編審時，數十年曾不得加一丁。故粟米之征平，而力役之征則民與軍異，民之無田者與有田異，有田之流寓者與土著異。嘗謂晉渡江後，中原士民，類多僑寄，後詔實縣戶，毋許立白籍。恐亦宜稍仿而行之，且許有墳墓房屋，久居都邑者得比實籍。如先年司馬侍禦題奏，比照宛、縣例，查出流移人戶年久者，編入兩縣坊甲，附籍當差。其暫來開典等戶，比照湖廣、荊州排門夫例，富客每季出役銀或兩、一兩五錢不等，庶不至使版籍之民與有田土者，長被偏累之苦。
坊廂鄉
國初徙浙、直人戶，填實京師，凡置之都城之內曰「坊」，附城郭之外者曰「廂」。而原額圖籍，編戶於郊外者曰「鄉」。坊廂分有圖，鄉轄有裏。上元之坊曰十八坊，十坊，十坊，織錦坊，九坊，技藝坊，貧民坊，六坊，木匠坊。東南隅、西南隅廂曰太平門廂，山門廂，金川門廂，江東門廂，石城關廂。其鄉曰泉水鄉，道德鄉，盡節鄉，興賢鄉，金陵鄉，慈仁鄉，鐘山鄉，北城鄉，清風鄉，長寧鄉，惟信鄉，開甯鄉，宣義鄉，鳳城鄉，清化鄉，神泉鄉，丹陽鄉，崇禮鄉。江寧之坊曰人匠一坊，人匠坊，人匠坊，人匠四坊，人匠五坊，正西舊一坊，正西舊坊，貧民一坊，貧民坊，正南舊坊，正東新坊，鐵局坊，【鳳皇台下。】正南舊一坊，正西新坊，正西技藝坊。廂曰城南技藝一廂，城南技藝廂，儀鳳門一廂，儀鳳門廂，城南人匠廂，瓦屑埧廂，江東舊廂，城南腳夫廂，【東城下。】江東新廂，清涼門廂，安德門廂，山舊一廂，山舊廂，山技藝廂，山富戶廂，石城關廂，劉公廟廂，神策門廂，毛公渡廂。其鄉曰鳳東鄉，鳳西鄉，安德鄉，菜園務鄉，新亭鄉，建業鄉，光宅鄉，惠化鄉，處真鄉，鄉，銅山鄉，朱門鄉，山南鄉，山北鄉，泰南鄉，泰北鄉，隨車鄉，萬鄉，馴翬鄉，永豐鄉，葛仙鄉。
戶口
上元洪武初，戶萬八千九百有奇，口十五萬千百有奇。正德八年，戶萬九千一百六十有奇，口一十萬五千八百有奇。萬曆十年，坊廂戶六千一百十九丁，船居戶五百九十八丁，裏甲戶萬九百九十丁，總計口萬七千七百有奇。江寧洪武十四年冊，戶萬七千有奇，口十萬有奇。成、弘以來冊，戶五千一百一十，口一萬一千百有奇。正德十年冊，戶四千百一十，口九千五百一十。畸零客戶九百，口一千七百。萬曆十年，戶千百十九，回回、達人戶九，口九千百十。裏甲戶一萬四千百四十，口一萬四千四百五十四。總計縣人戶丁口，視國初十不逮一，所以者何？志謂自洪武中，已撥沙洲鄉民北隸江浦。永樂北建，半隨行。是後徭役滋繁，逃亡漸夥。且自嘉靖中年，田賦日增，田價日減，細戶不支，悉鬻於城中，而寄莊戶滋多。寄莊田縱甚多，不過戶名一丁，後或加一丁，人且以為重役。其細戶田既去，則人逃，即不逃而丁口不復隸於圖冊，其日削勢，固然。總之今日賦稅之法，密于田土而疏於戶口，故土無不科之稅，而冊多不占之丁。是以租稅不虧而庸調不足，生齒日繁，遊手日多，欲一一清之，固有未易言者矣。
賦役
上、江兩縣賦役，計田征米，曰稅糧。以田地、山場派征，每畝本色平米若干，折色裏甲均徭銀若干，荒白銀若干，坐派兌軍改兌正米耗米，與夫各衙門正供，各倉庫本折色等用，以運之餘，存留供本府、本縣官吏鹽糧俸給等用。編丁征銀曰丁銀，每丁征銀若干，以九之四入裏甲，以九之五入均徭、驛傳。而裏甲之用，為國祀、國慶供應諸司內府工部坐派，本府各衙門祭祀、科貢、恤政及本府本縣各項公用。其剩餘者曰用，以待不時之需。均徭一曰銀差，一曰力差，自條編法行，不分銀力名目矣，以其銀為本縣各衙門皂隸、馬夫、膳夫、門、公館、轎夫、庫、鬥級、巡攔、弓兵、鋪司、倉腳夫、灑掃夫、壇夫、燈籠夫、進貢扛夫、內府薅修、車水冰夫、內府表背匠、國監刷印匠、太僕寺醫獸、獄卒工食之費。而驛傳則解本府為遞運所船夫、水夫、所夫、加添等夫之工食，各驛上中下馬匹、驢頭支應等項之用。近年有學俸等項名目加派。計所納之數，比歐陽撫院所定，其增者亦已多矣。而坊廂應付，則各上司祠祭香燭祭物，各上司本縣到任、下程酒席、紙劄飯食、刑具供送，出路中火，及各衙門應取雜支，與考試供給，致賀舉人、進士、貢士等項之費，此其。詳具坊廂始末中。
雜賦
一曰蘆課銀，歲征若干，解南京工部。一曰酒醋課程鈔，有折鈔銀若干，本色銅錢若干，解南京戶部。一曰官地塘房租，系坊廂居住者納銀，分解戶部本府。一曰流移夫銀，該五城地方外郡來京附居人戶出辦，該光祿寺發處飯堂賑濟貧民，運米腳價，本寺櫥役逐月支領。
條編始末
初洪武十八年，恩詔應天五府州為興王之地，民產免租，官產減租之半。官產者，逃絕人戶暨抄沒等項入籍於官者。初半租多寡不一，嘉靖中均為一鬥五升，而雜徭不與焉。其更佃實同鬻田，第契券則承佃而已，約官產什，民產什七八，雜徭惟並於民產。而國初雜徭亦稀，厥後吏創勸借之說，民田畝科升，名曰「勸米」。後以供應稍繁，加征升，名曰「勸耗」。延及正德則升科至七八升矣。十甲輪年，照宇內通行例，未始不安於法制之內。而正、嘉以來，日增，役日繁。在民利於官產，而官則少；在優免人戶，利於民田，以省雜徭。而買者賣者，或以官作民，或以民作官，以各就其所利。於是民田減價出鬻者日益多，而差役之並于細戶者日益甚，猾胥乘之，恣詭寄花分之弊，而惟時不急之征，無名之費，一切取責於現年。現年竭產不足支一歲之役，而所索於花戶者，每糧一石至銀四五兩，蓋宇內盡然，而南都為甚，維時一條編法已行於數省矣。
隆慶中，中丞海公計以官田承佃於民者日久，各自認為已業，實與民田無異，而糧則多寡懸殊，差則有無互異，於是奏請清丈，而官民悉用扒平，糧差悉取一則，革現年之法為條編。考成料價一應供辦，俱概縣十甲人戶通融均派，而向來叢弊，為之一清。優免之家，不失本等恩例，而細民偏累之病，一旦用瘳。於是田價日增，民始有樂業之漸矣。至於四差，分合輕重之數，尤有可述者。往周文襄公巡撫時，以丁銀不足支用，複倡勸借之說，以糧補丁，於是稅糧之外，每石加征若干以支供辦，名「裏甲銀」。若秋糧之外，則有夏麥、農桑、絲絹、馬草等項，色目繁雜，氓易混而奸易托。嘉靖十六年，巡撫石江歐陽公悉舉裏甲諸項併入秋糧，名曰「均攤」，則簡便矣。以其總總帶征，會計不得不寬，支銷不盡，謂之「派剩」。初制派剩存積，以待不時之征，久則那移支用，不可詰問，諉曰作正支銷，淪胥幹沒。萬曆年，京兆少泉汪公繼之，奏請扣編正數，無複剩派，請裁革諸濫差，條列正辦，刻諸縣賦役冊，以通曉所部，載諸府志。蓋每歲省派五千余金。自後雖微有出入，而概不越，更化以來，法制之舊，回視疇昔，不啻天壤矣。
荒白
賦稅中有荒白米，蓋以拋荒田地無可辦納之糧，或田地濱江坍塌，而會計原額之數必不可少，故計荒地所宜納者，攤派於實征田地之中，減半以征，如每米一石加荒白米若干是。古者任土作賦，履畝而稅，春秋譏之。今既已荒矣，征之何名？且田地既各有正賦，帶征拋荒，名實俱舛。至坍江田地，尤非人力所致，地已去而稅猶存，科及於遍邑之田土，豈仁人所忍為哉！然此猶曰本地方代本地方辦荒田之糧，誼難諉。
查兩縣賦冊中，有一項代廬州府嘉靖十六年荒年糧，上元該一千十石，江寧該八百八十石。至四十五年，前項代安慶改運淮安，今有改運安慶府倉，上元米四十八石八鬥四升，江甯米五十四石八升，此尤莫揆厥由者。一時權宜，無可奈何之計，不意遂為永額。至今相沿科派，曾無有人清查而言於當者。總計征米項，數該千六石九鬥升，計田當得萬餘畝。夫兩縣既有荒白之征矣，代鄰郡納飛寄之征，可乎？不可乎？廬州、安慶界在江北，各食其土之毛，風馬牛不相及。上、江兩縣地稱都輦，而代其辦納稅糧，此何理哉？餘故詳著其故，俟郡邑有留心民者舉而蠲除之，亦恤畿民、厚邦本之一端。荒白米陳以代有議，具邑乘中，其說尤詳可考。
坊廂始末
高皇帝定鼎金陵，驅舊民置雲南，乃於洪武十等年，起取蘇、浙等處上戶四萬五千餘家，填實京師，壯丁發各監局充匠，餘為編戶，置都城之內外，名曰「坊廂」。有人丁而無田賦，止供勾攝而無征派。成祖北遷，取民匠戶萬七千以行，減戶口過半，而差役實稀。獨裏甲聽役於縣，役且立鄉頭色目，供應實繁。正統年，府尹鄺公埜奏革鄉頭，並上、江坊廂。坊有十甲，甲有十戶，視其饒乏，審編櫃銀，每季約百兩，析坊廂之應辦者任之，以均裏甲之不足。季輪一甲，率十月而一周。然其時人戶充實，應辦簡省，庫貯櫃銀，該吏支銷，坊民聽役，民不勞而不廢，立法未始不。
自後法漸以敝，正額常什，而外繇常什七，於是人戶流亡，更謀脫籍，櫃銀滋少。官憚其難，吏辭其責，改令坊民自收自用，而陰責其賠貝皮。每一上季，則僉收頭派差者一人，曰總坊，僉殷實之家囊金聽用，不問多寡者數人，曰當頭，名「活差」；其次減定銀數，貼賠當頭者，名「死差」；其下戶，則僉撥接票、催夫迎送等用，名「力差」；撥供應器物等用者，名「借辦」，並聽總坊指麾，而總坊以是恐喝、營私者什八九。且自弘治以來，添撥九庫、八關、五城夫役，代工部買運光祿柴薪四十余萬斤，太常九種進鮮重取什物銀兩，各衙門行取手工食、並修理衙門。嘉靖十八年以來，驟添應付衙門八處，至於燕席、節物、花燈諸供饋，抑不貲。而使客，時行火牌，征腳力口糧，迎送鼓吹，靡不應付。加之百司吏胥，恐嚇需索，而柴燕席為尤甚。至是傾敗相繼，自經自溺者日聞，而民不堪命矣。
維時父老間陳民瘼，而狐鼠實繁，旋行旋沮。庠生趙繼者，不忍家難離披，邦國困弊，疇咨同類，從者如水。適撫院方公、按院黃公稍因父老條陳，下府勘覆，而沃洲呂公新任京兆，諸生稍為陳說。公諭以公議出於學校，俾以文言代之，於是盡疏其辭，刊梓分遞，而諸司各為之動，次第施行矣。會給麓池郭公抗章奏革，於是額外之繇，不經之費，如前所陳者什去八九，民若更生。然諸色目尚在，病源未塞。隆慶改元，撫院陽山宋公加意剔蠹，委通府望沙陶公集議，以為坊長聽役在縣，人目以為奇貨，於是更名坊夫，悉還正統初法。其買辦、借辦、秪行顧役，而當頭以下諸色目悉行沿革，上下稱便。然猶歲征銀千四十八兩，外每季流夫、庫夫六十名，歲征銀百八十五兩有奇。陶遷，吏胥以雇役不便，乃令坊夫聽役於縣，抑令私賠，舊弊複作。維時趙生物故，張生崇嗣輩言之京兆東泉鄔公，議照裏甲扒平，改櫃銀為丁銀，定為等九則，納之庫。不僉頭，不輪甲，止令排年十人催征，以聽該吏雇役支銷，夫還於坊，嗣是複有翻覆，賴撫台岣崍張公複之。
萬曆年，少泉汪公為京兆，吊查縣支銷冊，不過供應各司下程、刑具、辦酒、饋禮之費，而縣一切私費且取辦焉，此官樂於申請科派而他不恤。因查順天府，皆奏請取自宸斷，兩京體相同，乃酌其應需因革之宜，定征坊夫丁銀歲五百四十兩，具奏下部，覆奉欽依。此外錙銖不得私行科派，陰令坊夫賠貼。凡修理紙劄，刑具動支、自行贓罰，其裏甲已編者不得重派坊夫，每歲終，巡視科道造冊奏繳。時東瀛林公為縣令，協心節省為能，不公，而猶有征羨。林遷去，春季未滿，而該吏與雇役已支過五分之四，複倡告民還役，坊民為嘩，奔告所司，除將本縣他項銀酌補支應外，該吏擬罪，法始複初。後減征百金，爭革九庫流夫，裁定夫役十人，第照徭銀征解，令自雇役，而遂定，無複向來踐更抑索之苦矣。
鋪行
餡數觔，各鋪家被皂隸騙銀十兩，而猶未得交。一上官取松江綾數十疋，每疋止給銀一兩錢，而禁不許訴者。於是疾痛愁歎之聲徹於市井間。自忠介海公始嚴為議革，其後諸名公繼行優恤。若前者司成郭公之刊榜，丁祭革鋪戶不用，近日京兆黃公之理科場，止給價皂隸平買，不役一人。自是宿弊一，貿易者始得安枕臥，而不至於罷市焉。鋪行之役，不論軍民，但買物則當行。者如科舉之供應與接王選妃之禮，而各衙門所須之物，如光祿之供辦，國學之祭祀，戶部之草料，無不供役焉。初令各行自以物輸於官，而官給其直，未遽為厲。第一入衙門，則胥徒便視為奇貨，掯抑需索，無所不有，或價不時給，或給不償本，既有虧折之苦，有奔迸之勞，於是人始以市物于官為厲，而其黨遞相扳告當行者紛紛矣。兩縣思以應上司之急，乃籍其人於官以呼喚，於是有審行之舉，每行列名以次輪流承應，而其害終不可弭。蓋曾有一上司買
民利
留都地在輦轂，有昔人龍袖驕民之風，浮惰者多，劬勩者少，懷土者多，出疆者少。邇來則衣絲躡縞者多，布服菲屨者少，以是薪粲而下，百物皆仰給于貿居，而諸凡出利之孔，拱手以授外土之客居者。如典當鋪，在正德前皆本京人開，今與紬段鋪、鹽店皆為外郡外省富民所據矣。以是生計日蹙，生殖日枯，而俗尚日奢，婦女尤甚。家纔儋石，已貿綺羅；積未錙銖，先營珠翠。每貿易之家，發跡未幾，傾覆隨之，指房屋以償逋，挈妻孥而遠遯者，比比是。余嘗作送王京兆入覲文，引「國奢示民以儉」之論。嗟乎，可易言哉！
尼庵
嘉靖間，霍文敏公為南宗伯，檄毀城內外諸淫祠，一時尼庵之折毀者亡算。顧當時祗行汰除，而不計尼之亡所者，是以久而漸複營建，至今日而私營者，閭閈間且比比矣。尼之富者，衣服綺羅，且盛飾香纓麝帶之屬，淫穢之聲，尤腥人耳，而祠祭之法獨亡以及之。余謂宜令地方報其居址名數，部置冊籍，申飭厲禁，毋使滋蔓。至於講經說法，男女混殽，晝夜叢遝，尤當禁戢。而邇年以來，僧道無端創為迎接觀音等會，傾街動市，奔走如狂，亦非京邑所宜有。表立清規，楷正流俗，是在有識者深計之而已。
妖人
。先是江北妖黨，扶挈而來，累累載路，及是始奔竄肆散。當時使非其黨自首告，殆不可知，今吾鄉猶有憾不窮究之論，而當者乃以四捕役之不戢，蒙喜之疑，可歎。萬曆丙午冬至，百官當上陵行禮。先數日，有人詣司馬孫公齋居上變，告妖人李王、劉天緒等謀不軌，將乘百官上陵日起。孫公乃密發兵卒四捕之，得劉天緒等若干人，審實奏聞，而疏語欲專壹權，稍與時忤。會有榜揭妖言，逆狀尤著，公屬職方郎中劉宇發營兵捕之，而所株連有幹礙緊要人役者，公峻持之。於是人情始變，而參駁之疏紛紛矣。旨下，天緒等僅得稍正法，而公卒解綬去，劉左其官。妖人黨與實繁，皆私授封號，以獻金錢衣服得之，甚且有以妻女薦寢者。發私逃，拋妻屋產不敢顧者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