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卷第三十 神仙三十 翟乾祐
本卷(回)字数:2365

翟乾祐雲安人也。龐眉廣顙,巨目方頤,身長六尺,手大尺餘,每揖人,手過胸前。常於黃鶴山師事來天師,盡得其道。能行氣丹篆,陸制虎豹,水伏蛟龍,臥常虛枕。往往言將來之事,言無不驗。因入夔州市,謂人曰:「今夜有八人過此,宜善待之。」是夕火燒百餘家。曉之者云:「八人乃火字也。」每入山,群虎隨之。曾于江上與十許人玩月。或問曰:「月中竟何所有?」乾祐笑曰:「可隨我手看之。」乃見月規月亮別稱。因月圓中規﹐故稱。半天,瓊樓金闕滿焉。良久乃隱。雲安井自大江泝別派,凡三十里。近井十五里,澄清如鏡,舟楫無虞。近江十五里,皆[00664]灘石險惡,難於沿泝。乾祐念商旅之勞,於󿀆城山上,結壇考召,追命群龍,凡一十四處,皆化爲老人,應召而至。乾祐諭以灘波之險,害物勞人,使皆平之。一夕之間,風雷震擊,一十四里,盡爲平潭矣。唯一灘仍舊,龍亦不至。乾祐復嚴敕神吏追之。又三日,有一女子至焉。因責其不伏應召之意。女子曰:「某所以不來者,欲助天師廣濟物之功耳;且富商大賈,力皆有餘,而傭力負運者,力皆不足。雲安之貧民,自江口負財貨至近井潭,以給衣食者衆矣。今若輕舟利涉,平江無虞,卽邑之貧民,無傭負之所,絕衣食之路,所困者多矣。余寧險灘波以贍傭負,不可利舟楫以安富商。所所,原作「無」,據抄本、校本改。不至者,理在此也。」乾祐善其言,因使諸龍各復其故。風雷頃刻,而長灘如舊。天寶中,詔赴上京,恩遇隆厚。歲餘還故山,尋得道而去。先是,有道士佯狂,俗號爲「灰袋」,卽乾祐[00665]年弟子也。乾祐每戒其徒曰:「勿欺此人,吾所不及。」常大雪中,衣布裙,入青城山,暮投蘭若求僧寄宿。僧曰:「貧僧一衲而已,天寒,此恐不能相活。」道者但云:「容一床足矣。」至夜半,雪深風起。僧慮道者已死,就視之,去床數尺,氣蒸如爐,流汗袒寢。僧始知其異人。未明,不辭而去。多住村落,每住人愈信之。曾病口瘡,不食數月,狀若將死。村人素神之,因爲設道齋,齋散,忽起就枕,謂衆人曰:「試窺吾口中有何物也?」乃張口如箕,五臟悉露。同類驚異,作禮問之。唯曰:「此足惡!此足惡!」馮夢龍評:今人蛇蝎滿懷,方且藏頭掩面,誰肯露五臟乎?「此足惡」,蓋歎世語也。後不知所終。馮夢龍評:「寧險灘波以瞻傭負,毋利舟楫以安富商。」此語直是牧民要訣。蓋久習勞者不苦,驟廢業者難堪。哀多益寡,自然之理也。猶記昔年吾一撫臺,欲行維風之政,首革遊船。於是富家兒爭賃山寺圓亭,换妓宴樂如故。而舟人破業數百家,怨聲騰路,未幾復之,此足永鑒。酉陽雜俎仙傳拾遺

 

白话译文】翟乾祐是云安人。他眉毛重额头宽,眼睛大下巴方,身高六尺,手长超过一尺,每次向人作揖手都超过胸前。他曾经在黄鹤山拜来天师为师,完全学到了来天师的道术。他会呼吸吐纳之法,能书写箓符,在陆地上能治服虎豹;在水里边能治服蛟龙。他躺卧的时候,往往头不靠在枕头上。他常常谈论将来的事情,说的没有不应验的。他来到夔州市上,对人说:“今天夜里有八人经过这里,应该很好地对待他们。”这天夜里火烧了一百多家。聪明的人说:“‘八人’就是个‘火’字。”他每次入山,都有一群虎跟着他。他曾经在江上和十几个人一起赏月,有人问道:“月亮里到底有什么呢?”翟乾祐笑道:“随着我的手看看!”于是人们便看到月亮的圆形有半个天那么大,那上面全是琼楼玉阁,好久才隐去。云安井是个邑镇,坐落在长江的一个支流逆水而上三十里的地方。离井十五里这一段,江水像镜子一样清澈,行船的人不必担心触到暗礁。但是离江十五里的这一段,全都是险恶的滩石,很难沿这段小路上行。翟乾祐考虑到商旅的劳苦,就在汉城的山上,筑了一个法坛,作法召唤,让群龙前来。一共十四个地方的龙,都变成老人来到这里。翟乾祐就把滩石如何艰险,如何让人劳苦对他们说明,让他们全给弄平坦。一夜之间,风雷大作,有十四里水路全都变成平静的潭水,只有一个险滩没变,龙也没到。翟乾祐又严厉地让神吏去追查。又过了三天,来了一位女子。翟乾祐就责备她的不应召。女子说:“我之所以不来,是想要帮助天师您使您济物的功劳更大些而已。那些大富商,个个都财力有余。而那些出卖劳力搬运东西的人,财力都不足。云安的贫民,从江口肩负着东西运到井潭,以此赚钱维持生活的人很多。现在如果有利于轻舟渡过。平江没有任何危险,那么这里的贫民就没有地方帮工赚钱,就断了他们的衣食之路,发生困难的就多了。我宁肯让险滩险浪养活出卖劳力搬运货物的穷人,也不能让它有利于船只而保护富商。我之所以不来,道理就在这儿。”翟乾祐认为她说得好,因此让龙们各自回去又把险滩恢复成原样。一阵风雷之后,长滩如旧了。唐朝天宝年间,皇帝诏令他到京城去。他受到皇上很隆重的接待,很优厚的待遇。一年多以后,他又回到了故山,不久便得道成仙,飞升而去。在这以前,蜀地有一个装疯的道士,俗号叫“灰袋”,他就是翟乾祐晚年的弟子。翟乾祐常常警告其他弟子们说:“不要欺负这个人,他的本事是我所不及的。”疯道士曾经在一个大雪天,穿布裙冒着风雪走进青城山,天黑的时候到庙上求和尚让他住一宿,和尚说:“贫僧只有一件僧衣,天冷,此处恐怕不能保你活命。”疯道士说:“能让我有一张床就足啦!”到了半夜,风大雪深,和尚担心道士已经冻死了,过去一看,离床几尺就汽蒸如炉,疯道士在床上袒露着身子睡觉还淌汗。和尚这才知道道士是一位异人。天不亮他就不辞而别。他多半住在村落里,每次住过人们就更相信他。他曾经生过口疮,几个月没吃饭,那样子就像马上要死似的。村里人一向认为他是神,于是就为他设了道家的斋供。供散,他忽然起来枕到枕头上,对众人说:“你们看看我口里有什么东西!”于是他就张开簸箕般的大口,五脏全都露了出来。人们大吃一惊,行礼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只是说:“这些东西实在可恶!这些东西实在可恶!”后来不知他到底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