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行下

律詩󿀍十六首

去蜀新添。

五載客蜀郡，一年󿀀梓州。如何關塞阻，轉作瀟湘遊。萬󿀏已黃髮，殘生隨白鷗。安危󿀒臣在，何必淚長流。

恨别

洛城一别四洙曰：一作「三」。千里，胡騎長驅五六年。洙曰：一云六七。公因避亂入蜀。草木變衰行劒外，洙曰：宋玉九辨：「草木摇落兮變衰。」兵戈阻絶老江邊。洙曰：道路梗阻，未可歸也。思家步月清宵立，憶弟看雲白日眠。聞道河陽近乘勝，司徒急󿀁破幽燕。洙曰：幽燕，安、史巢穴。司徒，李光弼也。[00842]新破賊于河南三橋故也。○趙曰：乾元二年，司徒李光弼敗史思明於河陽。幽燕，思明窟穴也。

遊󿀊

巴蜀愁誰語，吳門興杳然。洙曰：梅福變名姓，爲吳市門卒。○趙曰：此篇公欲南下，而尚在巴蜀，留滯而愁也。九江春草外，洙曰：九江，江名，見所思詩注。󿀍峽暮帆前。洙曰：見忠州三峽内注。○趙曰：九江、三峽，正是南下之所歷。猒就成都卜，洙曰：史記：「嚴君平避世，賣卜於成都市中。」○趙曰：言不思再往成都，以嚴君賣卜於成都市。休󿀁吏部眠。洙曰：晉書：「畢卓，太興末爲吏部郎。廿舍郎釀熟，卓因醉，夜至其甕間盗飲之，爲掌酒者所縳。明旦視之，乃畢吏部也，遽釋其縛。卓遂引主人宴於甕側，致醉而去。」○趙曰：言休爲酒而眠，以爲留滯也。蓬萊如可到，洙曰：庾信哀江南賦云：「舟楫路窮，星漢非乘槎可上；風飆道阻，蓬萊無可到之期。」前漢郊祀志：「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萊、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傳在勃海中，去人不遠，蓋常有到者。未至，望之如雲。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水臨之，患且至，則風輒引船而去，終莫能至云。」○趙曰：公言非止南下遊吳而已，蓬萊仙山可到，則亦往矣。衰白問羣仙。洙曰：世說：「蓬萊有羣仙及不死之藥。」[00843]

行次鹽亭縣聊題四韻奉簡嚴遂州蓬州󿀐使君咨議諸昆季魯曰：此詩奉簡嚴、遂兩使君，以比蜀之名士。

馬首󿀎鹽亭，高山擁縣青。雲溪花淡淡，洙曰：一作「漠漠」。春郭水泠泠。全蜀多名士，洙曰：蜀都賦：「近則江漢炳靈，世載其英。鬱若相如，皭若君平。王褒暐曄而秀發，揚雄含章而挺生。」○趙曰：多名士，指言當日之人，以引下句。嚴家聚德星。洙曰：陳仲弓從諸子造荀季和，德星聚。太史奏：「賢人聚也。」長歌意無極，好󿀁老夫聽。

自閬州領妻󿀊却赴蜀山行󿀍首

汨汨避羣盗，悠悠經十年。不成向南國，趙曰：指言自閬中而欲南下之計不成。復作遊西川。物役水虚照，趙曰：言爲身爲物所役，水亦虚徒相照，而不得優游而睹賞之也。魂󿀄山寂然。我生無倚著，洙曰：師古曰：「地著，謂安土也。」盡室畏途邊。趙曰：盡室，全家也。左傳：「盡室以行。」莊子：「畏途者，十殺一人，則父子兄弟相戒。」○師曰：甫𥘉次遊荆楚，　聞嚴武[00844]再鎮成都，故云不成向南國，復作遊西川。畏途者，言道路盗賊險阻也。

長林偃風色，廻洙曰：一作「首」。復意猶迷。衫裛翠微潤，師曰：蜀都賦：「鬱葐蒀以翠微。」山色之輕縹也。○趙曰：言山中翠微之氣，潤裛衣服也。馬衘青草嘶。棧洙曰：一作「逕」。懸斜避石，洙曰：棧，閣道也。橋斷却尋溪。何日兵戈盡，飄飄媿老妻。

行色遞隱󿀎，洙曰：孔子見盗跖，回遇柳下惠於魯東門，曰：「車馬有行色，得微往見盗跖耶？」○趙曰：言山有高下，林木有蔽虧，其行李物色，或見或隱也。○師曰：言山環合其身，遞隱見也。棧，閣道也。人煙時有無。僕夫穿竹語，稚󿀊入雲呼。轉石驚魑魅，洙曰：天台賦：「始經魑魅之塗。」○趙曰：山中之人，以其有魑魅而轉石驚之。抨弓落狖鼯。洙曰：狖，猿屬也。鼯，鼠也。荀𡖖：「鼯鼠五技而窮。」○蘇曰：佳績爲黔江太守，官署後多鼯，抨絃即驚墮。○鄭曰：抨，波耕切，訓彈也。真供一笑樂，似欲慰窮途。[00845]

渝州候嚴六侍御不到先下峽

聞道乘驄發，立之曰：漢栢典號驄馬御史，此句指嚴侍御也。沙邊待至今。不知雲雨散，洙曰：宋玉高唐賦：「湫兮如風，凄兮如雨。風止雨霽，雲無處所。」王粲詩：「風流雲散，一别如雨。」○師曰：雲雨散，喻别離也。虚費短長吟。洙曰：古詩有長短吟。山帶烏蠻闊，洙曰：嶲州西有烏、白蠻。○鄭曰：梁益記：「嶲州嶲山，其地接諸蠻部，有烏蠻、秋蠻。」江連白帝深。洙曰：公孫述以永安爲白帝城。○師曰：此二句言阻遠也。船經一柱過，洙曰：梁劉孝綽江津寄劉之遴詩：「經過一柱觀，出入三休臺。」留洙曰：一作「滯」。眼共登臨。

船下夔州郭宿雨濕不得上岸别王十󿀐判官

官依沙宿舸船，石瀨月娟娟。洙曰：「謝靈運詩：「回谿石賴茂林脩竹詩。」鮑昭翫月詩：「娟娟似娥眉。」風起春燈亂，江嗚夜雨懸。晨鍾雲外濕，勝地石堂[00846]煙。趙曰：石堂是夔州佳處，空望其煙，此題中所謂不得上岸也。柔櫓輕鷗外，含悽覺汝賢。趙曰：船櫓在輕鷗之外，怱怱遂行，不得如鷗之遊漾，所以含情而覺鷗之勝我也。

󿀒曆󿀍年春白帝城放船出瞿塘峽久居夔府將適江陵漂泊有詩凡四十韻

老向巴人裏，洙曰：傳：「莊十八年，巴人伐楚。」○修可曰：劉璋分三巴，以夔爲中巴地也。今辭楚塞隅。入舟翻不樂，解纜獨長吁。洙曰：江文通望荆山詩：「奉義至江漢，始知楚長。」謝靈運：「解纜乃流潮。」又：「入舟陽已微。」○趙曰：楚塞，指白帝城。不樂而長于者，有萍梗流離之傷矣。窄轉深啼狖，鄭曰：余救切。虚隨亂浴鳧。趙曰：舟轉於峽中之窄處，其聞啼狖，愈在深處矣。舟虚隨冷浴之鳧，謂之亂浴，則非一二鳧耳。石苔凌几杖，空翠撲肌膚。蘇曰：隂亮山行，謂友人曰：「空翠爽人肌膚，泉流清人耳目，乍脫塵鞅，永日忘歸。」疊壁排霜劒，趙曰：指言巫山也，其立如劒。奔泉濺水珠。蘇曰：屈平：「亂山横劒，奔泉濺珠。」杳溟藤上下，濃淡樹榮枯。神女峰娟妙，鄭曰：[00847]盛弘之荆州記：「巫山有神女峰。」昭君宅有無。洙曰：神女廟傍有昭君村。○鄭曰：寰宇記：「歸州巴東有王昭君宅。」○趙曰：蓋年歲久遠，不知昭君宅何在也。曲留明怨惜，洙曰：怨惜，一作「怨别」。○趙曰：曲則昭君曲也。樂府有昭君怨。夢盡失歡娛。洙曰：昭君宅有夔州。子美負薪行云：「若道巫山女粗醜，何得此有昭君村。」石季倫昭君辭曰：「王明君者，本爲王昭君，以觸晉文帝諱改之。匈奴盛請婚於漢，元帝以後宫良家子明君配焉。昔公主嫁烏孫，令琵琶馬上作樂，以慰其道路之思，其送明君亦爾也。其造新之曲，多哀怨之聲。神女峰，在巫山。」宋玉高唐賦曰：「昔先王遊高唐，怠而晝寢，夢見一婦人曰：『妾巫山之女也，願慶枕席。』」又神女賦曰：「楚襄王夜寢，夢與神女遇，其狀甚麗，寐而夢之，寤不自識。」○趙曰：夢則楚襄王夢神女是也。此己初叙其離夔州入船所歷之景及弔古之事，如此。擺闔盤渦沸，洙曰：郭璞江賦：「盤渦谷轉。」欹斜激浪輸。風雷纏地脉，洙曰：江賦：「流風蒸雷。」海賦：「驚浪雷奔。」○蘇曰：張禹曰：「迅雷烈風纏地脉。」冰雪曜天衢。洙曰：易：「何天之衢，亨。」鹿角真走險，洙曰：文十七年傳：「鄭子家曰：小國之事大國也，德則其人也；不德則其鹿也。鋌而走險，急何能擇。狼頭如跋胡。洙曰：詩：「狼跋其胡，載疐其尾。」注：「跋，躐也。進則躐其胡，退則跋其尾。」出左傳言鹿曰鋌而走險。○趙曰：鹿角、狼頭，公本注二灘名。惡灘寧變[00848]色，高卧負微軀。趙曰：今遇惡灘，寧不變色乎？高卧則事有不測，爲負微軀矣。󿀂史全傾撓，裝囊半壓濡。生涯臨臬兀，洙曰：困于臲硊也。死地脫斯須。蘇曰：陶秀行次豫章，嘆曰：「生涯如𣐥兀，胡不悲憂身世。」韓旣昨入吳，榮死地脫於斯須之間，今日思之，令人毛寒。不有平川決，洙曰：一作「决」。焉知衆壑趨。乾坤霾漲海，定功曰：言水之渺茫闊遠矣。雨露洗春蕪。蘇曰：史惠曰：「征塵蒙蒲蕪草，荷雨露沾洗。」鷗鳥牽絲颺，趙曰：羽如絲也，謂之牽絲，則絲有牽之理。驪龍濯錦紆。落霞沉緑綺，洙曰：謝玄暉晚望三山詩：「餘霞散成綺。」澄江静如練。殘月壞金樞。洙曰：木玄虚海賦：「大明鑣轡於金樞之穴。」注：「大明，月也。金樞，西方月没之處。穴，窟也。」泥笋苞初荻，沙茸出󿀋蒲。洙曰：謝靈運詩：「新蒲含紫茸，初篁苞緑籜。」雁兒爭水馬，夢符曰：古按本草：「水馬生水中，善行如馬，亦謂之海馬。」燕󿀊逐檣烏。趙曰：船檣上刻爲烏形也，燕如逐之。絶島容煙霧，環洲納曉晡。洙曰：謝靈運詩：「側徑旣窈窕，環洲亦玲瓏。」前聞辨陶牧，洙曰：顔延年：「七澤謁荆牧。」牧，陶牧也，地名。○蘇曰：王粲登樓賦：「北彌陶牧。」注：「陶，𡖖名。」郊外[00849]曰牧。轉眄拂宜都。洙曰：劉備改夷陵爲宜都。縣郭南畿好，洙曰：路入松滋縣。津亭北望孤。趙曰：懷長安矣。勞心依憩息，朗詠劃昭蘇。趙曰：劃字，開豁之意。意遣樂還笑，衰迷賢與愚。趙曰：人情歷艱險則悲憂，逢平曠則笑樂。當是時，雖身之老、志之衰矣，豈復論賢愚哉。飄蕭將素髮，洙曰：秋興賦：「素髮颯以垂領。」汩没聽洪鑪。洙曰：王粲傳：「鼓洪爐以燎毛髮。」丘壑曾忘返，洙曰：謝靈詩：「昔余游京華，未嘗廢丘壑。山林之士，入而不復出。」文章敢自誣。蘇曰：卜商文章，繩身之規矩，豈敢自誣。○趙曰：公以文自任，雖己亦不得而誣其不能也。此生遭聖代，誰分哭窮途？洙曰：顔延年詠阮步兵詩：「窮途能無慟。」○趙曰：阮籍每行至路窮處，輒慟哭而返。卧疾淹󿀁客，蒙恩早厠儒。廷爭酬造化，洙曰：王陵傳：「陳平謂陵曰：『面折廷爭，臣不如君。』」師古曰：「謂當朝廷而諫爭也。」蘇曰：後張綱曰：「吾廷諍是非，屏棄姦佞，非欲作自己名目，端酬造化，有𥙷王室而益黎民。吾死亦無憾，何况生焉？」○趙曰：公言其爲左拾遺時，嘗論房琯有才不宜廢，是爲廷諍；以酬君王碩遇之恩，是爲酬造化。樸直乞鄭曰：去旣切。江湖。趙曰：肅宗以公言房琯，出爲華州司功。屬關輔飢亂，遂入蜀。今在夔，且欲[00850]之楚。灔澦險相迫，滄浪深可逾。浮名尋己巳，懶計𨚫?區區。趙曰：公以諫忤旨，流落江湖。迫灔澦，逾滄浪，於是無意於浮名，而遂其閑懶矣。喜近天皇寺，先披古畫圖。夢符曰：右按渚宫故事：「張僧繇避侯景之亂，來奔相東，承制拜右將軍。僧繇攻畫爲郡之冠，常於天皇寺栢堂圖盧舍那佛像，夜有奇光發自屋壁。又於堂内圖孔子十哲像，識者謂右軍絶筆。湘東鮑潤岳謂曰：『釋門之内，冩素王之容，雖由神異無方，豈可夷夏同貫？』僧繇笑曰：『吾誠偶然，安知不利於後？』聞者莫知其旨。及後周滅二教，梁爲附庸，荆楚祠宇莫不毁撤，唯天皇寺有宣尼像，遂爲國庠，時人歎其先斍。嘗於此寺畫龍，不時點睛，道俗請之，捨錢數萬。落筆之後，雷雨晦冥，忽失龍，不知所在。唐朝閻立本工畫無對。立本嘗至荆州，視僧繇舊跡，曰：『定虚得名耳。』明日又往觀之，猶是近代佳手。明日又往，曰：『名下無虚士。』坐卧觀之，留宿其下十餘日而不能去。」應經帝󿀊渚，洙曰：謝玄暉：「瀟湘帝子游。」江淹王徴君詩：「北渚有帝子，蕩瀁不可期。」帝子，見楚詞。○定功曰：楚詞云：「帝子降兮北渚。」帝子謂堯女娥皇、娥英矣。同泣舜蒼梧。洙曰：禮：「舜葬倉梧之野。」謝玄暉：「雲去蒼梧野。」顔延年：「謁帝蒼山蹊。」○趙曰：公之懷舜深矣。朝士兼戎服，君王桉湛盧。洙曰：吳越春秋：「越王允常𢿛　子作名劒五枚。秦客薛燭善相劒，趙王取湛盧示之，曰：『善哉！銜金鐵之英，吐銀錫之精，寄[00851]氣託靈，有游出之神。服此劒，可以折衝伐敵。人君有逆誅，則去之它國。』允王乃以湛盧獻吳。吳公子光弑吳王，湛盧去如楚也。」鮑明遠：「天子按劒怒。」旄頭初俶擾，洙曰：始擾亂也。晉天文志：「昴爲旄頭，胡星也。天子出，旄頭罕畢以前驅也。」○趙曰：相始爲亂也。鶉首麗泥塗。洙曰：晉志：「自東井十六度至柳八度爲鶉首，秦之分野，屬雍州。」○趙曰：鶉首，星度之名。分野則雍州也。麗泥塗，此言廣德元年長安陷也。甲卒身雖貴，󿀂生道固殊。出塵皆野鶴，洙曰：晉嵇紹在稠人中，昴昴然若野鶴之在雞羣。歷塊匪轅駒。洙曰：王褒云：「過都越國，蹶如歷塊。」灌夫傳：「上怒内史曰：『公平生數言魏其、武安長短，今日廷論，局促效轅下駒。』」應劭曰：「駒者，駕者轅下。局趣蹙小之貌。」張晏曰：「俛頭於車轅下，隨母而己。」○趙曰：言遭喪亂，則甲卒有貴爲節度、爲將帥時，有書生亦其中，而書生之道，自與甲卒殊矣，故有野鶴、轅駒之譬。伊吕終難降，韓彭不易呼。洙曰：伊尹、吕望、韓信、彭越。○趙曰：言伊尹、吕望不肯降志矣。文人不來，武人得勢也。五雲高太甲，六月曠摶扶。鄭曰：摶，徒官切。○洙曰：莊子：「鵬之徙於南溟也，水擊三千里，搏扶揺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趙曰：言賢材之不得用也。沈佺期移禁司刑詩：「散材仍葺厦，弱羽遽摶扶。」回首黎元病，爭權將帥誅。山林託疲苶，未必[00852]免﨑嶇。洙曰：莊子齊物論：「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歸，　不哀邪？」○趙曰：公之自傷尤深矣。○師曰：空翠者，垂空翠蔓也。舟過戛人肌膚，故云空翠撲䏎膚。薛夢符云：「水馬生水中，善行如馬，亦謂之海馬。」今按，陳藏器本草云：「水馬生海中，頭如馬形，長五六寸，蝦類也。」今所在池塘亦有之，差小耳，俗亦呼爲水馬。王粲登樓賦：「北弥陶牧，西按昭丘。」注：「陶，鄉名。郊外曰牧。」渚宫故事：「張僧繇避侯景之亂，來奔湘東王繹，承制拜右將軍。僧繇善畫，爲南郡之冠。嘗於天皇寺栢堂圖盧舍那佛像，夜有奇光發自屋壁。又於堂内圖孔子十哲像，識者謂右軍絶筆。湘東記室鮑潤岳謂曰：『釋門之内，冩素王之容，雖神異無方，豈可夷夏同貫？』僧繇笑曰：『吾誠偶然，安知不利於後？』聞者莫曉其意。及後梁滅三教，梁爲附虜，荆楚祠宇莫不毁拆，惟天皇寺有宣尼僧像，遂爲國庠，時人歎其先斍。嘗於此寺畫龍，雷雨晦𡨋，忽失龍所在。」盤渦解在前。鹿角、狼頭皆惡灘名。臬兀，不安貌。夔地險，稍出江陵則平矣，故曰「不有平川決」。環州，回環而舟不進也。天子有孝德，則五色雲見。以太甲比代宗。曠，廢也。子美廢斥，故曰「曠」。摶扶爭權將帥誅言崔旰、楊子琳之亂，巴蜀之人困於征役，故云回首黎元病。

放船新添。

收帆下急水，卷幔逐回灘。江市戎戎暗，山雲淰淰寒。[00853]流林無徑入，獨鳥怪人看。已泊城樓底，何曽夜色闌。

山館

南國晝多霧，北風天正寒。蘇曰：張茂先：「北風凛烈，天色正寒。游子不歸，吾心如割。雖有尺書，吾不能逹。」路危行木杪，身遠宿雲端。洙曰：鮑明遠詩：「雲端楚山見，林表吳岫微。」山鬼吹燈滅，厨人夜語闌。趙曰：楚詞有山鬼篇。此山館乃楚地矣。晉傳玄詩：「厨人進藿茹，有酒不盈杯。」雞鳴問前館，世亂敢求安。

迴棹趙曰：此公厭衡山之𤍠，峴山之凉，欲廻棹而往，蓋公本襄陽人也。

宿昔試安命，趙曰：莊子云：「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自私猶畏天。趙曰：言雖私已自便，而終不若小人之不畏天者也。勞生繫一物，趙曰：人之勞生，不兎繫着一物，若利若名皆是矣。󿀁客費多年。衡岳江湖󿀒，鄭曰：荆州記：「衡山，南岳也。周旋數百里，高四千一十丈。」蒸池疫癘[00854]偏。趙曰：蒸池，按衡州衡陽縣云：「吳之臨蒸，以蒸水名。」蒸池者，其氣如蒸也。○鄭曰：寰宇記：「衡州衡陽縣，蒸水源出縣西如蒸山。」水經云：「蒸水出重安縣南，又東北至臨蒸，至湘渭之蒸口。」散才嬰薄俗，趙曰：以閑散之才爲薄俗所嬰繞，此同乎流俗之意。有跡負前賢。趙曰：賢者每以跡爲累，故以絶迹爲貴。今有留滯之跡，所以負媿於前賢矣。巾拂那關眼，趙曰：巾拂，所以莊肅形容之物。那關眼則舟中放曠而不用矣。瓶罍易滿船。蘇曰：洪嶠解宫去長沙，臨　嘆曰：「兒女滿眼，歸無負郭，蒲舡瓶罍，復何益於吾哉！」○趙曰：言飲之多也。火雲滋垢膩，洙曰：淮南子曰：「旱雲煙火。」凍雨裛沉洙曰：一作「塵」。綿。洙曰：思玄賦：「凍雨霈其洒途。」注：「暴雨也。」強飯蓴添滑，鄭曰：強，其亮切。○洙曰：蓴，見張翰後歸吳注。端居茗續煎。夢符曰：右按茶錄：「潭、邵之間，渠江中有茶，而多毒蛇猛獸，鄉人每年採擷不過十五六斤，其色如鐡，芳草異常，煎之無脚。彼人所餉渠江者，乃東平所出伊渠江，密因狐假焉。」清思󿀆水上，凉憶峴山巔。趙曰：此在湘潭之詩，最爲卑濕蒸𣡡之處，故清思漢水而凉憶現山也。公本襄陽人，豈懷化之語乎？順浪翻堪倚，洙曰：江賦：「水夷倚浪以傲睨。」迴帆󿀑省牽。吾家碑不昧，洙曰：杜預沉碑峴山之下。王氏井依然。洙曰：王粲宅有[00855]井。几杖將衰齒，茅茨寄短椽。灌園曽取適，遊寺可終焉。

遂性同漁父，洙曰：屈原、莊子皆有漁父篇。成名異魯連。洙曰：史記：「田單屠聊城，歸而言魯連，欲爵之。魯連逃隱於海上，曰：『吾與富貴而詘於人，寧貧賤而輕世肆志焉。』」○趙曰：如滄浪之漁父，不求名聞番異魯仲連，蓋仲連却秦軍，下燕城，雖不受封，猶爲取名也。篙師煩爾送，鄭曰：篙，姑勞切。朱夏及寒泉。趙曰：語篙師云：「煩爾送我一去，猶於朱夏之際，趁及寒泉之爲可挹也，豈却仍往峴乎？」

行次古城店泛江作不揆鄙拙奉呈江陵幕府諸公

老年常道路，遲日復山川。白屋花開裏，洙曰：王莽傳：「延士不及白屋。」師古曰：「白屋，謂庶人以白茅覆屋也。」沈約：「開花已匝樹。」孤城麥秀邊。洙曰：宋世家：「箕子朝周，過故殷墟，城毁壞，生禾黍。箕子傷之，欲哭則不可，爲其近婦人，乃作麥秀之詩以歌詠之。其詩曰：『麥漸漸兮，禾麥油油兮。彼狡童兮，不與我好兮。』」所謂狡童者，紂也。殷民聞之，皆爲流涕。向子期思舊賦：「歎黍離之閔周，悲麥秀於殷墟。」濟江元自闊，趙曰：濟者，濟涉[00856]之濟。至江陵，則江闊矣。下水不勞牽。風蝶勤依槳，趙曰：蝶欲泊槳上也。春鷗懶避船。王門高德業，洙曰：鄒陽曰：「何王之門不可曳長𥚑乎？」陸韓𡖖：王門所以貴，自古多俊人。幕府盛材賢。洙曰：蔡邕薦邊讓於何進曰：「伏惟幕府初開，博選清英。」行色兼多病，蒼茫汎愛前。洙曰：孔子：「汎愛衆。」

舟中出江陵南浦奉寄鄭少尹番。

更欲投何處，飄然去此都。洙曰：賈誼：「何必懷此都。」形骸元土木，洙曰：土木形骸，龍章鳳姿。舟楫復江湖。社稷纏妖氣，洙曰：左太冲姦回：「贔兵纏紫微。」干戈送老儒。百年同棄物，萬國盡窮途。洙曰：見今日暮途窮注。○修可曰：阮籍云：「途窮能無慟也。」雨洗平沙淨，天衘闊岸紆。鳴螿隨汎梗，趙曰：螿，音將，蟬也。螿得梗而託之，故隨汎梗而鳴。别燕赴秋菰。洙曰：宋玉：「燕翩翩其辭歸。」○蘇曰：螿，資良反，蟬屬。郭林宗：「如寒螿隨泛梗，固亦難安。」李充云：「别燕背人去，双起秋浦菰。」○趙曰：菰，彫胡也。燕集於菰叢之間，時當秋而别之，而起去矣。棲託[00857]難高卧，洙曰：孔明高卧南陽。○蘇曰：胡蕭年來托食寄棲，區區卑折，難得高卧雲崦，下視車馬。○趙曰：言其身方有棲託，難於高枕以自安也。飢寒迫向隅。洙曰：前漢刑法志：「滿堂飲酒，一夫向隅而泣。」寂寥相喣沫，洙曰：莊子：「與其相喣以濡，相濡以沬，孰若相忘於江湖。」浩蕩報恩珠。洙曰：漢武帝昆明之池，去魚，後，衘明珠報之。又，隨侯見傷蛇，以藥封之，蛇衘明珠以報。溟漲鯨波動，洙曰：謝靈運：「溟漲無端倪。」衡陽雁影徂。洙曰：蜀都賦云：「候雁衘蘆，木落南翔，水泮北徂。」又應德璉將就衡陽棲。南征問懸榻，洙曰：陳蕃爲樂安太守，禮郡人周璆，字而不名，特爲置一榻，去則懸之。東逝想乘桴。洙曰：語：「乘桴浮于海。」濫竊商歌聽，洙曰：北山移文：「竊吹草堂，濫巾北岳。」七啓云：「此寧子啇歌之狀。」時憂卞泣誅。洙曰：楚人卞和以玉璞三獻，不遇，楚王，遂再刖其足。經過憶鄭驛，洙曰：鄭莊置驛。斟酌旅情孤。趙曰：言鄭監必度我旅情之孤。

曉發公安數月憩息此縣

北城擊柝復欲罷，洙曰：易：「重門擊柝。」孟子：「抱關擊柝。」哀七年傳：「魯擊柝，聞於邾。」東方明[00858]星亦不遲。洙曰：晉傳云：「東方大明星，光影照千里。」詩東方云：「東有啓明，西有長庚。」注曰：「旦出謂明星爲啓明，日旣入謂明星爲長庚。庚，續也。」箋云：「啓明、長庚，皆有助日之名，而無實光。」釋文云：「明星謂之啓明。」孫炎曰：「明星，太白也。出東方，高三舍，今曰太白矣。長庚不知是何星也。或一星出在東西而異名，或二者别星，未能審也。」鄰雞野哭如昨日，蘇曰：張禹：「鄰雞哭野，廐馬嘶風。起坐拊髀，望鄉長嘆。」○趙曰：鄰雞聲已傳。物色生態洙曰：一作「生生」。能幾時。洙曰：顔延年：「日暮行樂歸，物色桑榆時。」○蘇曰：張琯眼前物態生計，夫能幾時，何苦區區錙銖計較哉。舟楫眇然自此去，蘇曰：鍾繇駕松舟檜楫，眇然下驚波而去。江湖遠適無前期。洙曰：沈休文别范安咸：「平生少年。」分手易前期。○趙曰：無前期，謂不知所止。此門轉眄已陳迹，洙曰：王羲之：「俛仰之間，已爲陳迹。」藥餌扶吾隨所之。洙曰：謝靈運游南亭詩：「藥餌情所止，衰疾忽在期。」

泊岳陽城下

江國踰千里，山城僅百層。洙曰：顔延年賦：「臨廣望，坐百層。」岸風翻夕浪，舟雪灑寒燈。洙曰：謝惠連遇風詩：「落雪灑林丘。」留滯才難盡，洙曰：管輅曰：「酒[00859]不可極盡，吾欲持酒以禮，持財以愚，何患之有也。」史太史公自序：「太史公留帶周南。」○趙曰：任昉晚節著詩，欲傾沈約，用事過多，辭不得流便，於是有才盡之談也。艱危氣益增。洙曰：漢馬援曰：「大丈夫窮當益堅，老當益壯。」蜀廖立見廢爲民，從於汶山，而志氣不衰。○趙曰：史云：「懦夫增氣。」舊引馬援老當益壯爲旁，似矣。圖南未可料，變化有鯤鵬。洙曰：莊子：「北𡨋有魚，其名爲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爲鳥，其名爲鵬。鵬之背，不知幾千里也。」又云：「背負青天而莫之夭閼焉，而後乃今將圖南也。」趙曰：公方儘南而往，所以及圖南之義。

纜船苦風戲題四韻奉簡鄭十󿀍郎判官泛。

東岸朔風疾，天寒鶬鴰呼。洙曰：爾雅：「鶬鴰，麋。」注：「今呼鶬鴰。」西都賦：「烏則鶬鴰，汎浮往來。」漲沙霾草樹，洙曰：白希範詩：「森森荒樹齊，析析寒沙漲。」舞雪渡江湖。洙曰：古詩：「扁舟載風雪，半夜渡江湖。」○定功曰：鮑昭效劉公幹躰云：「一風吹朔雪，千里度龍山。集君窑臺下，飛舞兩楹間。」吹帽時時落，洙曰：孟嘉傳：「嘉爲桓温參軍，旣和而正，温重之。九月九日，温遊龍山，參僚畢集，時佐吏並著戎服，有風吹嘉帽落墮，温謂左右及賓客勿言，且以觀其舉止。」維舟日日孤。洙曰：詩：「汎汎楊舟，紼纚維之。」爾雅：「諸侯維舟。」因聲置驛[00860]外，趙曰：題是簡鄭十三判官，故使鄭莊置驛也。󿀁覓酒家壚。洙曰：司馬相如傳：「文君當壚。」郭璞曰：「壚，酒壚。」師古曰：「賣酒之處，累土爲壚，以居酒瓮，四邊隆起，其一面高，形如鍜壚，故名壚耳。而俗之學者，皆爲當壚爲對温酒火壚，失其義矣。」晉阮藉傳：「公邑家婦有美色，當壚沽酒。阮與王安豐常從婦飲酒，阮醉，便眠婦側，夫不疑之，伺察終無它意。王濬冲爲尚書令，著公服，乘軺經黃公酒壚中過，顧謂後車客曰：『吾昔與嵇叔夜嗣宗共酣飲此壚，竹林之遊，亦預其未。自嵇生夭，阮公亡，便爲時所羈綑。今日睹此雖近，邈若山河。』」

過南嶽入洞庭湖

洪波忽爭道，岸轉異江湖。趙曰：僕嘗愛此爭道字，𨚫用於洪波之下，可謂奇矣。鄂渚分雲樹，衡山引舳艫。洙曰：屈原九章：「乘鄂渚而返顧。」漢武紀：「舳艫千里。」李斐曰：「舳，船後持拖處也。艫，船頭刺棹處也。言其船多，前後相衘，千里不絶。」師古曰：「軸，音軸。艫，音盧。」○鄭曰：說文云：「舳，舟尾；艫，舟前也。」翠牙穿裛槳，碧節吐寒蒲。趙曰：槳字，在韻書音奬，云所以隱船曰槳。今詳其義，乃菰蔣之蔣耳。蓋蒲有節而槳有呀也。病渴身何去，春生力更無。壤童犁雨雪，漁屋架泥[00861]塗。欹側風帆滿，微𡨋?水驛孤。悠悠廻赤壁，趙曰：赤壁在夏口之東，武昌之西。○鄭曰：盛弘之荆州記曰：「薄沂縣沿江一百里，南岸名赤壁。周瑜破魏武於烏林，赤壁東西一百六十里。」浩浩略蒼梧。趙曰：蒼梧在洞庭西南之地，乃永州也。帝󿀊留遺恨，曹公屈壯圖。洙曰：屈平九歌湘君云：「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史記：「舜南巡狩，崩於蒼梧之野，葬於江南九疑，是爲零陵。」禮記曰：「舜葬蒼梧，二妃不從。」後漢獻帝紀：「建安十三年，曹操自爲丞相，南征劉表。表卒，少子琮立，以荆州降。操以舟師伐孫權，權將周瑜敗之於烏林赤壁。」周瑜傳：「曹公入荆州，劉琮㪯衆降。曹公得其水軍船步兵數十萬，將士聞之皆恐。權延見羣下，問以計策，議者咸曰：『不如迎之。』瑜曰：『不然，操雖託名漢相，其實漢賊也。操自送死，而可迎之耶？瑜請得精兵三萬人，進往夏口，保爲將軍破之。』權曰：『老賊欲廢漢自立，久徒忌二袁、吕布、劉表與孤耳。今數雄已滅，惟孤尚存，與老賊勢不兩立。君言當擊，甚與孤合，此天以授孤也。』遂共圖計逆曹公，遇於赤壁，大破之。曹公敗退，還保南郡。備與瑜等復共追之。曹公留曹仁等守江陵城，徑自北歸。」聖朝光御極，殘孽駐艱虞。才淑隨厮養，洙曰：前漢蒯通傳：「隨厮養之役者，失萬乘之權；守儋石之禄者，闕𡖖相之位。」張耳傳：「厮養卒。」蘇林曰：「厮，取薪者。」名賢隱鍜鑪。鄭曰：鍜，都玩切，小治也。○趙曰：　句通義。[00862]此言上雖復長安七八年矣，而吐蕃猶未息，是爲駐留艱虞。於此才淑之人有隨厮養者，名士之賢有隱鍜鑪者。嵇康𥘉居貧，嘗與向秀共鍜於支樹之下，以自贍給。邵平元入󿀆，洙曰：前漢蕭何傳：「陳豨反，高祖自將至邯鄲，而韓信謀反關中，吕后用何計誅信。上聞誅信，使使拜何爲相國，益封五千户，令卒五百人、一都尉爲相國衛，諸君皆賀。邵平者，故秦東陵侯。秦破，爲布衣，貧，種瓜長安城東，瓜美，故世謂東陵瓜。平謂何曰：『禍自此始矣。上暴露於外，而君守於内，非被矢石之難而益君封置衛者，以今者淮隂新反於中，有疑君心。夫置衛衛君，非所以寵君，願君謝封勿受，悉以家財佐軍。』何從其計，上大悅。」師古曰：「召，讀曰邵。」○趙曰：公以其身不得歸，長妄，此所以自嘆其不如也。張翰後󿀀吳。洙曰：晉書文苑傳：「張翰，字季膺，吳郡吳人。晉齊王囧辟爲大司馬東曹掾。翰因見秋風起，乃思吳中菰米、蓴羹、鱸魚鱠，曰：『人生責得適志，何能羈官數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駕而歸，人皆謂之見幾。」○趙曰：公以南下之遲，肖似其歸晚也。莫怪啼痕數，危檣逐夜烏。洙曰：檣，挂帆木也。郭璞：萬里連檣。○趙曰：檣上爲刻烏以瞻風也。謂之烏則相逐同行之船矣。隂鏗詩：檣轉向風烏宿。

青草湖

洞庭猶在目，青草續󿀁名。夢符曰：右按岳州圖經：「洞庭湖在縣西南一里。」荆州記云：「巴陵[00863]南有青草湖，與洞庭湖相連，周廻數百里，日月出没其中。」水經注曰：「沅水注洞庭湖中，會於江山。」○鄭曰：十道志：「在岳州。」荆州記：「因青草山爲名，周回八百里。」范注荆州記：「青草湖，夏月直渡百里，日月出於湖中。」吳録地志：「巴陵有青草湖。蓋洞庭本指具縣南，所謂太湖是也。」宿槳依農󿀏，趙曰：此言楚人於湖中種田，故船槳所宿之處依之也。郵籤報水程。趙曰：舟中所用以知時也。漏籌謂之郵籤。古詩：雞人司漏轉更籤。寒冰爭倚薄，雲月遞微明。湖雁雙雙起，人來故北征。洙曰：九歌云：「駕飛龍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趙曰：未有念鄉之意，雁乃北征，人之不如也。

宿白沙驛洙曰：𥘉過湖南五里。

水宿仍餘照，洙曰：謝靈運入彭蠡湖口作：「客游倦水宿。風湖難具論。」人煙復此亭。驛邊沙舊白，湖外草新青。萬象皆春氣，孤槎自客星。洙曰：博物志曰：「仙查犯牛斗客星，於蜀郡問嚴君平。」隨波無限月，蘇曰：景差湘江辭云：「隨液無限月，愁殺獨醒人。望月奠蘭醴，流淚沾衣巾。」的的近南溟。洙曰：莊子：「鵬鳥海運，則將徙於南溟。南溟，天池也。」○趙曰：月色[00864]之明的也。

野望

納納乾坤󿀒，行行郡國遥。洙曰：古樂府：「行行重行行。」雲山兼五嶺，洙曰：服虔曰：「嶺有五，因以爲名。交阯、合浦果有此嶺。」陸機從軍行：「南涉有五嶺巔。」○魯曰：陸機贈顧交阯詩：「代鼓五嶺表。」張耳傳：「南有五嶺之戍。」○蒼舒曰：右按秦始皇略定楊越，謫戍五方，南守五嶺。塞上嶺，一也，騎歸，嶺二也，都寵，嶺三也，略緒，嶺四也，越城，嶺五也。自北徂南，入越之道，必由嶺焉。師古曰：「嶺者，西自衡山之南，東窮于海，一山之限耳，而摽名有五焉。」○黃曰：裴氏廣州記曰：「大庾、始安、臨賀、桂陽、掲陽是五嶺。」○何曰：鄧德明南康記曰：「大庾嶺一，桂陽甲騎嶺二，九真都龐嶺三，臨賀萌緒嶺四，始安越嶺五。」風壤帶󿀍苗。洙曰：舜典：「竄三苗于三危。」注：「三苗，國名，縉雲氏之後，爲諸侯。饕餮。三危，西裔。昭元年說自古諸侯不用王命者，虞有三苗，夏有觀扈。」野樹侵江闊，春蒲長雪消。趙曰：蒲長於雪消之後。扁舟空老去，無𥙷?聖明朝。

入喬口洙曰：長沙北界。[00865]

漠漠舊京遠，洙曰：陸機樂府：「街巷紛漠漠。」盧諶詩：「南望舊京路。」遲遲󿀀路賒。殘年傍水國，洙曰：周禮：「水國用龍節。」顔延年詩：「水國周地險。」落日對春華。樹蜜早蜂亂，田曰：樹蜜，椇也。崔豹古今注曰：「椇，一名樹蜜，一名木餳，實形拳曲，核在實外，荆湘多此木，子美所以記土地之所有也。」○師曰：樹蜜，椇也，或作枸，高大似白楊，多枝而曲，飛鳥喜巢其上，所謂止椇來巢是也。而說者謂蜜當作密，非也。若望兜率寺詩云：「樹密當山徑，江深隔寺門。」自當作密。江泥輕燕斜。賈生骨已朽，悽惻近長沙。洙曰：前漢賈誼傳：「天子議以誼在公𡖖之位，絳、灌、東陽侯、馮敬之屬尽害之，乃毁誼曰：『雒陽之人，年少𥘉學，專欲擅權，紛亂諸事。』於是天子後亦疏之不用，以誼爲長沙王傳。誼既謫去，意不自得，及渡湘水，爲賦以弔屈原。後梁王勝墮馬死，誼自傷爲傳亡狀，常哭泣，後𡻕餘亦死。」老子曰：「其人與骨皆已朽矣。」

銅官渚守風趙曰：潭州長沙傳有銅官山，云楚鑄錢處，則此渚乃以是得名乎？○鄭曰：寰宇記：「銅官山在湘縣南一百一十八里，與長沙分縣界。」[00866]

不夜楚帆落，避風湘渚間。水耕先浸草，春火更燒山。早泊雲物晦，逆行波浪慳。飛來雙白鶴，過去杳難攀。洙曰：漢武詔：「火耕水耨。」應劭曰：「燒草下水種稻益生，高七八寸，因悉芟去，復下水灌之，草死，獨稻長，所謂水耕。」○歐曰：古樂府虞世南：「飛來双白鶴，𡚒翼遠雲煙。俱棲集此地，一㪯背清田。」○師曰：吳兢樂府古題要解曰：「艶歌何嘗行，亦曰：『飛鶴行。』古調云：『飛來雙白鶴，乃從西南來。』」又，右樂府載飛來雙白鶴三篇。梁元帝云：「時從洛浦渡，飛向遼東來。」皆過去難攀之意也。

北風洙曰：新東江口，信宿方行。

春生南國瘴，氣待北風蘇。向晚霾殘日，洙曰：詩：「終風且霾。」釋文云：「風而雨土爲霾。」孫炎曰：「大風揚塵，生從上下。」○趙曰：言晚之後蒸鬱也，所以生瘴。爾雅曰：「風而雨土爲霾。」實言昏曀之狀也。初宵鼓󿀒鑪。洙曰：莊子大宗師：「以天地爲大鑪。」王粲師傳：「鼓洪鑪以燎毛髮。」爽携卑濕地，洙曰：前漢：「長沙定王發，以其母唐兒微，无寵，故王卑濕貧國。」賈誼傳：「誼旣以謫居長沙卑濕，誼自傷悼，乃爲賦也。」聲拔洞庭湖。趙曰：言風之清爽雄大如此也。萬里魚龍伏，󿀍更鳥獸呼。趙曰：魚龍懼而藏伏，鳥獸驚而呼鳴，則風之勢可知矣。滌除貪破浪，趙曰：南史：「宗慤云：『願乘長風破萬里浪。』」愁絶付摧枯。執熱沉沉在，洙曰：桑柔詩：「誰能執𤍠，逝不以濯。」凌寒徃徃須。且知寬疾肺，不敢恨危塗。再宿煩舟󿀊，洙曰：莊三年傳：「再宿爲信。」郭璞江賦：「舟子於是涌掉，涉人於是檥榜。」○趙曰：詩：「招招舟子。」衰容問僕夫。黃曰：邵平衰容忘事，時復問僕夫南北。今晨非盛怒，趙曰：盛怒，言風也。宋玉風賦：「盛怒於土嚢之口。」便道即長驅。夢符曰：右按春秋左氏傳：「楚子以馹至於羅汭。吳子使其弟犒師。楚子執之，將以釁鼓。對曰：『今君奮焉，震電憑怒。』」注：杜預曰：憑，盛也。隱几看帆席，洙曰：海賦：「挂帆席。」莊子：「南郭子綦隱几而坐。」隱，憑也。雲山涌坐隅。洙曰：言浪若雲山也。

發潭州

夜醉長沙酒，洙曰：謝惠連雪賦：「酌湘吳之醇酎。」鄒陽酒賦：「其品類則沙洛緑酃，烏鄉若下。」曉行湘水春。岸花飛送客，檣燕語留人。賈傳才未有，洙曰：賈誼爲長沙王大傳。褚公󿀂絶倫。洙曰：案唐書：「褚遂良涉博文史，尤工隸書，父友歐陽詢甚重之。太宗嘗謂侍中魏徴曰：『虞[00867]世南死後，无人可論書。』徴曰：『褚遂良下筆道勁，甚得王羲之躰。』太宗即日召令侍書。太宗嘗出御府金帛購求羲之書迹，天下爭齎古書詣闕以獻，當時莫能卞其真僞，遂良備論所出，一无舛誤。永徽元年，高宗將廢皇后王氏，立昭儀武氏爲后。遂良極諫以爲不可，致笏於殿陛曰：『還陛下此笏。』仍解巾叩頭流血。帝怒，令引出。翌日，李勣奏曰：『此乃陛下家事，不合問外人。』帝乃立武昭儀爲皇后，左遷遂良潭州都督。顯慶三年，爲愛州刺史。桓譚以楊雄爲絶倫。」名高前後󿀏，回首一󿀄神。

雙楓浦

輟棹青楓浦，雙楓舊已摧。洙曰：招魂云：「湛湛江水兮上有楓。阮藉詩云：湛湛長江水，下有楓樹林。」○趙曰：此詩題是雙楓，乃實道其事，而舊引「江水湛湛兮，上有楓」，有失杜公意。自驚衰謝力，不道棟梁材。趙曰：如楶稅之材，不荷棟梁之任也。浪足浮紗帽，皮須截錦苔。趙曰：今欲乘此楓泛江而上天，於此戴紗帽而浮其上，則浦水之浪自足浮之。楓皮上有苔蘇，不能不滑，故須截去錦苔，而後可乘也。江邊地有主，暫借上天廻。趙曰：此用乘槎事也，詳見上注。[00869]

登舟將適󿀆陽

春宅弃汝去，趙曰：公二月到潭州，因居焉。則自春所有之宅，名之曰春宅。秋帆催客󿀀。趙曰：將歸秦庭也。庭蔬尚在眼，浦浪已吹衣。蘇曰：馬季良渡江賦云：「浦浪洒濯，蘋風吹不。」江淹云：「浦浪輕花泛，沙風吹客衣。」生理飄蕩拙，夢符曰：右按南華真經：「莊子之楚，見髑髏，髐然有形，撽以馬捶，因而問之，曰：『夫子貪生失理而爲此乎？』」○蘇曰：吳産飄蕩牢落，拙治生計，幾爲人笑。吾以媿於朋友，何日反故山，采𣏌菊，枕石漱泉，遂此麋鹿之性。有心遲暮違。趙曰：遲暮，晚年也。楚詞：傷美人之遲暮。中原戎馬盛，遠道素󿀂稀。修可曰：古詩：「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塞雁與時集，檣烏終歲飛。趙曰：帆檣之上刻爲烏形，取其占風。鹿門自此往，洙曰：見應有鹿門注。○趙曰：龐德公携妻子隱於鹿門。永息󿀆隂機。洙曰：見上煑井復禍禍注。

舟中

風餐江柳下，雨卧驛樓邊。洙曰：如宋鮑昭詩：「風餐弄松栢，雲卧恣天行。」○蘇曰：「阻風餐柳[00870]下，值雨坐蓬窗。」句法絶妙，不知誰詩也，恨不見全篇。與魯直讀至此，遂記而疏之，疑子美亦法此二句而作也。其詩二句在晉文類中。結纜排魚網，趙曰：言結纜之處，有魚網相排也。連檣並米船。洙曰：檣，船上帆竿。今朝雲細薄，昨夜月清圓。飄泊南庭老，秪應學水仙。趙曰：公自謂也。南庭者，南方之庭，猶北地謂之北庭耳。

南征

春岸桃花水，洙曰：謝靈運詩：「海鷗戲春岸。」庾信旱春詩：「流水桃花色，春州杜若香。」○趙曰：韓詩章句曰：「溱與洧，方渙渙兮。」謂三月桃花水下。雲帆楓樹林。洙曰：招魂云：「湛湛江水兮上有楓。」阮籍詩：「湛湛長江水，上有楓樹林。」偷生長避地，洙曰：李陵書曰：「陵豈俞生之士。」語：「賢者避世，其次避地。」適遠更霑襟。洙曰：四愁詩：「側身南望涕沽襟。」王仲宣詩：「遠身適荆蠻。」老病南征日，洙曰：招魂曰：「洎吾南征。」趙曰：公言其將楚適也。君恩北望心。洙曰：四愁詩：「側身北望涕沾巾。」○趙曰：公旣有京兆功曹之命，爲領君恩矣，所以北望長安也。百年歌自苦，未󿀎有知音。洙曰：古詩：「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又云：「不愁歌者苦，但傷知音稀。」[00871]○師曰：峽人以二月桃花發時春水生，謂之桃花水，水漲可以下峽。甫自蜀南征吳楚，故趁桃花水。楚岸多楓樹。

久客

羈旅知交態，洙曰：鄭當時傳翟公大書其門曰：「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貧一富，乃知交態。一貴一賤，交情乃見。」淹留󿀎俗情。蘇曰：張遼漂泊淹留，始見世俗人情。炎涼俯仰，皆時世躰態，仁者必不爲也。衰顔聊自哂，󿀋吏最相輕。蘇曰：何晏見梁王，王不爲禮。晏叱曰：「小吏何敢侮予。」去國哀王粲，洙曰：王沖宣七哀詩：「西京亂無象，豺虎正遘患。復弃中國去，遠身適荆蠻。」󿀄時哭賈生。洙曰：賈誼上書言時事云：「可爲痛哭者一，可爲流涕者二，可爲太息者六。」狐狸何足道，豺虎正洙曰：一作「亂」。縱橫。洙曰：孟陽七哀詩：「季葉喪亂起，盗賊如豺虎。」張綱傳：「豺狼當路，安問狐狸。」○趙曰：時吐蕃之亂未息也。

遠遊

江闊浮高棟，雲長出斷山。塵沙連越嶲，夢符曰：右按唐地理志：「劒南道，蓋古梁州之域。蜀郡、廣漢、犍爲越嶲、益州、牂柯、巴郡之地，總爲鶉首。」○趙曰：以吐蕃之兵未息也。風雨暗荆[00872]蠻。雁矯衘蘆内，洙曰：淮南子曰：「雁從風而飛，以愛氣力；衘蘆而飛，以避矰繳。」張華賦：「又矯翼而增逝，徒衘蘆以避繳，終爲戮於此世。」猿啼失木閒。洙曰：見哀哀朱木狖。弊裘蘇季󿀊，歷國未知還。洙曰：蘇秦說秦，書十上而說不行。黑貂裘色敝。仲尼歷聘諸國。

客夜

客睡何曽著，秋天不肯明。洙曰：魏文帝行旅詩曰：「漫漫秋夜長，烈烈北風凉。展轉不能寐，披衣起彷徨。」入簾殘月影，高枕遠江聲。師曰：甫此二句，正旅中睡不着之時。因思計拙途窮。計拙無衣食，途窮仗友生。洙曰：見今日暮途窮注。詩伐木：「不如友生。」○趙曰：顔延年詠阮籍詩：「途窮能無慟。」老妻󿀂數紙，應悉未󿀀情。

客亭

秋窗猶曙色，木落更天洙曰：一作「高」。風。日出寒山外，江流宿霧中。聖朝無弃物，蘇曰：王祥聖世，物無大小，皆料材適用，無弃擲者。老病已成[00873]洙曰：一作「衰」。翁。多少殘生󿀏，飄零似轉蓬。

晚行口號

󿀍川不可到，洙曰：時三川在賊境。左傳：「周之亡也，其三川震。」注：「涇、渭、洛水也。」○趙曰：三川，鄜州縣名也。地理志云：「注：『華池水、黑水、洛水所會，故謂三川。』」舊注引西周三川，却是說長安矣，不知其名，偶同昡惑學者矣。󿀀路晚山稠。師曰：山重疊也。落雁浮寒水，飢烏集戌樓。洙曰：戍樓，防戌之樓也。人欲遠望，故作樓。○趙曰：此言地經喪亂，寂乎無人而然也。○師曰：言兵敗散亂，故烏集之。市朝今日異，蘇曰：江總亂後歸金陵，過秦淮，覽物彷徨長漢市朝，人情異於曩日。○本中曰：謂經亂風物變也。喪亂幾時休。遠愧梁江總，還家尚黑頭。洙曰：江總在陳，掌東宫管記，與太子爲長夜飲。後主即位，授尚書。今京城陷。入隋，爲上開府，復歸老江南。

地隅

江󿀆山重阻，風雲地一隅。洙曰：李陵詩：「風波一失所，各在天一隅。」年年非故[00874]物，洙曰：謂流徙不止於故常之地爾。○趙曰：遷徙不常，眼中所見非故舊之物。處處是窮途。洙曰：遭亂而道不行爾。○趙曰：顔延年詠阮籍詩：「窮途能無慟。」喪亂秦公󿀊，洙曰：謝靈運擬魏公子鄴中詩：「王粲家本秦川，貴公子孫，遭亂流寓，自傷情多。」悲凉楚󿀒夫。洙曰：屈原、宋王皆楚大去。平生心已圻，洙曰：江淹别賦：「心圻骨驚。」行路日荒蕪。

過洞庭湖新添。鮑曰：洪玉甫云：「有人得之江中石刻。」直方詩話亦云。

鮫室圍青草，龍堆隱本中曰：一作「擁」。白沙。護堤洙曰：一作「江」。盤古木，迎棹舞神鴉。破浪南風正，回檣洙曰：一作「歸舟」。畏日斜。湖光與天遠，直欲泛仙槎。洙曰：一作「雲山千萬疊，底處上星槎」。

述懷上

古詩󿀐十四首[00875]

述懷彦輔曰：晉阮籍嘗作詠懷詩八十餘篇，爲世所重。

去年潼關破，鄭曰：潼，徒紅切，水名，出廣漢，上有關，名潼關。妻󿀊隔絶久。洙曰：新玄宗紀：「天寶十五年，安碌山僭號於東京。賊將安慶緒犯潼關，哥舒翰軍敗退。翰至潼關，爲其帳下火拔歸仁以左右數十騎執之降賊。關門不守，京師駭，河東、華隂、上洛等皆委城而走，上乃謀幸蜀也。」今夏草木長，洙曰：陶淵明詩：孟夏草木長。脫身得西走。洙曰：按新唐書：「天子幸蜀，甫走避三川。肅宗立，自鄜州羸服奔行在，爲賊所得。至德元年，亡走，謁帝鳳翔。」麻鞋󿀎天󿀊，蘇曰：焦卓見文帝，麻鞋烏帽，舉動詳正，奏對明敏，帝呼爲高士。○趙曰：炙轂子有云：「夏商以草爲屩，周以麻爲之，謂之麻鞋，貴賤通着。」則麻鞋字亦有所據而言也。衣袖露兩肘。朝廷慜生還，鄭曰：慜，買殞切。親故󿀄老醜。涕淚受拾遺，流離主恩厚。洙曰：言奔走流離，迫於窘困，至於麻鞋以見天子。露兩肘，言衣不完也。莊子言原憲捉衿而肘見。按新書言甫至德二年亡走鳳翔上謁，授右拾遺。而舊史以爲甫謁帝彭原郡。至德，肅宗年號也。柴門雖得去，未忍即開口。趙曰：不欲遽違天顔也。寄󿀂問󿀍川，不知家在否？洙曰：三川，在鄜州。按本傳：「甫寄[00876]家三川，艱窶彌年，需弱至餓死者。」比聞同罹禍，殺戮到雞狗。蘇曰：黃巾犯渭上，雞犬俱殺戮盡，數千里斷絶人煙。山中漏茅屋，誰復依户牖。摧頽蒼松根，地冷骨未朽。蘇曰：弔王褒文云：「西山地冷，靈骨未朽，秀氣矗然。君旣長卧，復鐘後賢。其碑斷裂，不見完本。」幾人全性命，盡室豈相偶。嶔岑鄭曰：上去今切，下鋤針切。猛虎󿀄，鬱結回我首。洙曰：陸機：「飢食猛虎窟。」庾信小園賦：「穿漏兮茅茨。」自寄一封󿀂，今已十月後。趙曰：十月後，非冬之十月也。何以明之？公往問家屋，乃在閏八月𥘉吉耳。此詩在閏八月之前所作也。反畏消息來，寸心亦何有。󿀆運初中興，洙曰：凡王室中否而再興，謂之中興。如周之宣玉，漢之光武，唐之中宗是。生平老躭酒。洙曰：齊桓好酒。魏曹植賦曰：「若躭于觴酌，流情縱佚，先王所禁，君子所失。」霍光傳：「昌邑夜飲，湛沔於酒。」師古曰：「湛，讀曰沉，又讀曰躭。沔，荒迷酒也。」沈思歡會處，恐作窮獨叟。師曰：孟子云：「老而無子曰獨。」

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00877]洙曰：天寶十四載十一月𥘉作。奉先，屬京兆郡，緣皇家陵寢，武后分置醴泉縣。○鄭曰：唐開元四年，改同州蒲城爲奉先，以奉睿宗橋陵。○師曰：甫時妻子在奉先縣，故甫往省家焉。禄山反，作此。

杜陵有布衣，老󿀒意轉拙。洙曰：前漢地理志：「杜陵屬長安京兆尹。」注：「古杜伯國，有周將軍杜主祠四所，漢宣帝葬此，因曰杜陵。長安南五十里。布衣，韋帶之士。」古詩：「老大徒傷悲。」○趙曰：杜陵，公所居之地也。許身一何愚，竊比稷與契。洙曰：孔子：「竊比於我老彭。」○蘇曰：子美自許稷與契，人未必許也。然其詩云：「舜舉十六相，身閑道與高。秦時用商鞅，法令如牛毛。」此是稷契輩口中語也。居然成濩落，洙曰：莊子：「瓠落無所容，猶郭落也。」落，零落也。濩，胡落切。○昱曰：生民詩：「居然生子。」白首甘契闊。洙曰：擊鼓詩：「死生契闊，與子成說。」毛氏曰：「契闊，勤若也。」陸士衡贈弟士龍詩：「安得携手俱，契闊成騑服。」贈盧諶：「契闊豈但一。」魏武：「契闊談讌，心念舊思。」陸機：「契闊踰三年。」蓋棺󿀏則已，大臨曰：劉毅云：「丈夫兒蹤跡不可尋常，便混羣小中，蓋棺事方定矣。」○趙曰：韓詩外傳載孔子云：「學而不已，闔歌乃止。」此志常覬豁。鄭曰：覬，几利切，幸也。窮年憂黎元，嘆息腸洙曰：一作「腹」。内熱。洙曰：荀子：「窮年卒𡻕。」賈誼曰：「百姓黎元輯於下。」孟子：「不得於君則熱中。」謝靈運詩：「窮[00878]年迫憂患。」○趙曰：莊子：「我其内𤍠歟。」取笑同學翁，浩歌彌激烈。洙曰：蘇武：「長歌正激烈，中心愴以摧。」非無江海志，瀟洒送洙曰：一作「迭」。日月。洙曰：沈休文：「纓珮空爲累，江海事多違。」莊子：「身居江海之上，心游魏闕之下。」江淹：「江海從邅廻。」○趙曰：莊子曰：「就藪澤處間曠，釣魚間處，無爲而已。」此江海之士，避世之人，間暇者之所好也。」可以見江侮志之義矣。生逢堯舜洙曰：一作「爲」。君，不忍便永訣。洙曰：江淹賦：「誰能寫永訣之情者乎。」當今廊廟具，構夏豈云缺。洙曰：叔孫通傳贊：「廊廟之材，非一木之枝；帝王之功，非一士之略。」潘岳詩：「廊廟惟清俊。」潘尼詩：「廣厦構衆材。」又：「大厦須異材，廊廟非庸器。」潘安詩：「器非廊廟姿，屢出固其宜。」葵藿傾太陽，物性固莫洙曰：一作「難」。奪。洙曰：曹植求通親親表：「若葵藿之傾太陽，雖不爲回光，然向之者誠也。臣竊自比葵藿，若垂三光之明，實在陛下。」陸機園葵詩：「朝榮東北傾，夕頴西南晞。」梁劉孝綽詠日詩：「園葵一何幸，傾葉奉離光。」顧惟螻蟻輩，但自求其穴。胡󿀁慕󿀒鯨，輒擬偃溟渤。洙曰：木玄虚海賦：「其魚則横海之鯨，突杌孤游，戛巖㟼，偃高濤。」○趙曰：韓非子：「千丈之堤，以螻蟻之穴漬。」求其穴，言當自安分，求穴以安耳，何爲必欲慕學大鯨之處大海乎？○晁曰：博物志：「鯨魚大者[00879]數十里。」以兹悟生理，獨耻󿀏干謁。兀兀遂至今，忍󿀁塵埃没。終愧巢與由，晁曰：巢父、許由也。未能易其節。沉飲聊自遣，放歌頗愁絶。洙曰：顔延年詠劉參軍詩：「韜精日沈飲，誰知非荒宴。」𡻕?暮百草零，疾風高岡裂。洙曰：張平子賦：「孟冬作隂，寒風肅殺。冰霜慘裂，百卉具零。」長門賦：「天飄飄而疾風。」李陵詩：「邊上慘裂。」阮籍詩：「寒風掁山岡。」天衢洙曰：易：「何天之衢，亨。」隂崢嶸，客󿀊中夜發。洙白：鮑明遠舞鶴賦：「歲崢嶸而催暮。」江淹詩：「客子淚已零。」王粲詩：「客子多悲傷，淚下不可收。」魏文帝詩：「客子常畏人。」霜嚴衣帶斷，指直不得結。凌晨過驪山，御榻在嵽嵲。洙曰：西京賦：「託喬基於山岡，直嵽霓以高居。」驪山温湯，博物志：「凡水源有石磂黃，其泉則温。」漢武帝故事云：「驪山温湯，𥘉，秦始皇砌石起室，漢武帝又加修飾。唐置温湯監，隸司農寺。監丞常湯浣器物。又所貯草栗，脩葺調以備供奉，乃種瓜蔬，隨時貢奉矣。」蚩尤塞寒空，蹴踏崖谷滑。鄭曰：蹴，七六切，蹋也。○洙曰：黃帝玄女之宫。戰法曰：「黃帝與蚩尤對，九戰九不勝，三日三夜，天霧冥𡨋。」史：「黃帝殺蚩尢於涿鹿，後冢上常有赤氣出，如匹絳帛，民呼爲蚩尤旗。又，星名。」○趙曰：自此下言温湯之事也。御榻，指言明皇御[00880]幸之榻也。嵽，音徒結切。嵲，音齧。玉篇云：「嵽嵲，小而不安貌。」蚩尤乘輿前導之旗也。塞寒空而蹴踏崖谷，言其多也。舊注乃引蚩尤之戰，又指爲星名，是非。瑶池氣鬱律，羽林相摩戛。洙曰：周穆王天子傳：「穆天子觴西王母于瑶池之上。」漢宣帝紀：「羽林孤兒。」注：「天有羽林大將軍之星。林，諭若林木之盛。羽若羽翼鷙擊之意，故以武名焉。」張平子西京賦：「隱轔鬱律。」江賦：「氣滃渤以霧杳，時鬱律其如煙。」沈約詩：「鬱律構丹巘。」○趙曰：羽林，扈駕之車也。其所樹之如林，故言相摩戛。君臣洙曰：一作「聖君」。留歡娛，洙曰：晉張景陽詩：「昔在西京時，朝野多歡娛。」沈休文詩：「秦皇御宇宙，漢帝恢武功。歡娛人事盡，情性猶未充。」謝靈運詩：「副君命飲讌，歡娛寫懷抱。」江淹詩：「太平多歡娛。」飛蓋東都門。樂動殷樛嶱。修可曰：當作「膠葛」。相如子虚賦：「張樂乎膠葛之宇。」注：「曠遠深貌。則膠葛誤爲樛嶱明矣。」○曽曰：甘泉賦「其相膠轕」，蓋亂貌。賜浴皆長纓，洙曰：江淹詩：「朱黻咸髦士，長纓皆俊人。」陸機詩：「輕劒排擊厲，長纓麗且鮮。」與宴洙曰：一作「讌」。非短褐。彤庭所分帛，本自寒女出。洙曰：謝玄暉直中書省詩：「彤庭赫弘敞。」謂禁中庭多赤色。郭㤗機詩：「皎皎白素絲，織爲寒女衣。寒女雖妙巧，不得秉杼機。」趙皇后傳：「庭中彤朱而殿上髹漆。」西都賦：「玉堦彤庭。」西京賦：「彤庭輝輝。」○趙曰：彤庭，天子之庭，以丹飾之也。鞭撻洙曰：一作「箠」。其夫家，聚斂[00881]貢城闕。聖人筐篚恩，實洙曰：一作「願」。欲邦國活。洙曰：鹿鳴：「又實幣帛筐篚，以將其厚意。」○逸曰：南史：「王廣之子珍國，字德重，爲南淮太守。郡境若飢，乃發粟散財以振窮乏。高帝手敕云：『𡖖愛人活國，甚副吾意。』」臣如忽至理，君豈弃此物。如忽至理，君豈弃此物。多士盈朝庭，仁者宜戰慄。洙曰：詩：「濟濟多士。」又：「發言盈庭。」語：「使民戰慄。」○趙曰：上句皆申戒之辭，謂當君王賜予之幣帛，出於寒女之夫鞭撻所貢，宜戰慄而求活國之事，然後爲仁也。况聞内金盤，盡在衛霍室。洙曰：内金盤，上方器用也。衛霍室，勳臣家也。後漢皇后紀：「郭况，后弟，賞賜金錢縑帛，豐盛無比，京師號况家爲金穴。」江淹詩：「常學衛將軍。」○趙曰：衛、霍皆以后戚而貴，蓋以比楊國忠輩矣。中堂有神仙，煙霧蒙玉質。洙曰：江淹：「願作秦王女，乘鸞向煙霧。」舞鶴賦：「煙交霧凝，若無毛質。」暖客洙曰：一云「暖蒙」。貂鼠裘，洙曰：說文：「貂，鼠也，而文黃，出丁零國。」魏書曰：「鮮卑有貂鼠子，皮毛柔軟，故天下爲裘。」廣志曰：「貂出扶餘、挹婁也。」悲管逐清瑟。勸客駞蹄羹，蘇曰：陳思王製駞蹄羹，一甌費千金，自勸陳琳、劉公幹輩食，後號爲七寶羹。霜橙壓香橘。洙曰：撜出穰縣者勝，蜀中有給客橙，似橘而非，若柚而香。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洙曰：[00882]孟子：「庖有肥肉，廐有肥馬，民有飢色，野有餓莩。」又曰：「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檢，塗有餓莩而不知發。」世說：「劉尹問竺法深曰：『道人何得游朱門？』」○蘇曰：吴起朱門大路，酒肉臭不可過，焉知凍死者盈路，餓而填溝壑者不忍視。榮枯咫尺異，惆悵難再述。北轅就涇渭，官渡滕曰：官渡，地名，曹操、袁紹相持之處。󿀑改轍。羣水從西下，極目高崒兀。疑是崆峒來，恐觸天柱折。洙曰：列子湯問：「共工氏與顓頊爭爲帝，怒而觸不周之山，折天柱，絶地維。故天傾西北，日月星辰就焉；地不滿東南，故百川水潦歸焉。」史記：「黃帝西至于崆峒。」韋昭曰：「在隴右。」○趙曰：直比爲崆峒山之流來，將觸天柱，此詩人張大之勢也。河梁幸未拆，枝撑聲窸窣。鄭曰：上息七，下蘇骨切。行旅相攀援，鄭曰：干元切，引也。川廣不洙曰：一作「且」。可越。洙曰：古詩：「携手上河梁。」老妻旣異縣，十口隔風雪。洙曰：古樂府：「他鄉各異縣，展轉不相見。」誰能夕不顧，庶往共飢渴。入門聞號咷，鄭曰：上胡刀切，下徒力切。幼󿀊飢洙曰：一作「餓」。已卒。洙曰：易：「同人先號咷後笑。」吾寧捨一哀，里巷猶嗚咽。所愧󿀁人父，無食致夭折。[00883]豈知秋未洙曰：一作「禾」。登，貧窶有倉卒。洙曰：終窶且貧。生常免租稅，名不隸征伐。撫迹猶洙曰：一作「獨」。酸辛，平人固騷屑。洙曰：劉越石：「備辛酸之苦。」阮籍詩：「感慨懷辛酸。」默思失業途，洙曰：一作「徒」。因念遠戍卒。憂端齊洙曰：一作「際」。終南，澒洞不可掇。鄭曰：澒，胡孔切。掇，都活切。○洙曰：魏武帝詩：「明明如月，何時可掇。」○趙曰：憂與終南山齊，則憂之積而高大如此。淮南子曰：「未有天地之時，鴻濛鴻洞，莫知其門。」○師曰：甫念彼遠戍之兵，其積憂悶與山齊高，柰天下澒洞，未可遽掇而絶之也。鴻洞，亂貌。

壯遊魯曰：按新史本傳言：「公少貧不自振，客齊、趙、吳、越間。李邕奇其才，先往見之。」○師曰：此篇叙壯年經遊之迹。

往昔洙曰：又云：「往者。」十四五，出遊翰墨場。洙曰：阮籍：「昔年十四五，志尚好書詩。被褐懷珠玉，顔、閔相與期。」鮑明遠：「十五諷詩書，篇翰靡不通。」○趙曰：謝宣遠賦張子房詩：「粲粲翰墨場。」斯文崔、魏徒，洙曰：崔鄭州尚，魏豫州啓心。以我似班、楊。洙曰：班固、楊雄。七齡思即壯，開口[00884]詠鳳皇。蘇曰：張華五歲能詩，見畫鳳皇，觀久之。客命詠之，隨口即成，人皆嘆服。九齡󿀂󿀒字，有作成一囊。性豪業嗜酒，嫉惡懷剛腸。修可曰：嵇叔夜與山巨源書：「剛腸嫉惡，輕肆直言，遇事便發，此不可二也。」脫略󿀋時輩，結交皆老蒼。飲酣視八極，俗物都茫茫。洙曰：嗜酒，注已見。嗜酒見天真。孔文舉薦禰衡表：「嫉惡若讎。」恨賦：「脫略公𡖖，跌宕文史。」東下姑蘇臺，洙曰：伍被傳：淮南王隂有邪謀，被諫之曰：「昔子胥諫吴王，吳王不用，乃曰：『臣今見麋鹿游姑蘇之臺也。』」張晏曰：「姑蘇，吳臺名也。」師古曰：「吴地記云：『因山爲名，西南去國二十五里。』」史吳世家：「越伐吴，敗之姑蘇。」越絶書曰：「闔廬起姑蘇臺，三年聚材，五年乃成，高見三百里。」吴都賦：「造姑蘇之高臺，臨四遠而時見。」已具浮海航。洙曰：航，大舟也。到今有遺恨，不得窮扶桑。洙曰：山海經：「大荒之中，腸谷上有扶桑。」陸機前緩聲歌：「總轡扶桑厎，濯足陽谷皮。」王謝風流遠，洙曰：王戎、謝安也。闔廬丘墓荒。洙曰：闔廬，吳王公子光也。吳越春秋曰：「闔廬死，葬於園西北，名曰虎丘。穿土爲川，積壤爲丘，發五都之士十萬人，共治千里冡池西周深丈餘，銅棺三重，積水銀爲池，池廣六十步，黃金珠玉爲鳧雁之屬，扁諸之劒魚千腸在焉。葬之三日，白虎居其上，故號虎丘。」劒池[00885]石壁仄，洙曰：劒也，見上。長洲芰荷香。洙曰：枚乘遺吴王書：「脩治上林，雜以離宫，積聚玩好，圈中禽獸，不如長洲之苑。」服虔曰：「吳苑。」孟康曰：「以江水洲爲苑也。」韋昭曰：「長洲在東吴。」吴都賦：「帶朝夕之壻池，佩長洲之茂苑。」○鄭曰：寰宇記云：「蘇州長洲縣，縣，吴長洲苑也。」嵯峨閶門北，洙曰：陸士衡吴越行：「吴越自有始，請從閶門起。閶門何峨峨。飛閣跨通波。」清廟映廻塘。洙曰：文王之廟也。○修可曰：按吴越春秋闔閭内傳云：「立閶門者，以象天門，通闔閭風。立蛇門者，以象地户。」清廟非文王之廟，乃吴文皇帝孫和廟也。子皓改葬和，號明陵。又分吴郡、丹陽爲吴興郡，置太守，四時奉祠，立寢堂，號曰清廟。每趨吳太伯，撫󿀏淚浪浪。洙曰：皇覽曰：「太伯冡在吴縣北海里聚，去城十里。吴太伯、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而王季歷之兄也。季歷賢，而有聖子昌，太王欲立季歷以及昌，於是太伯、仲雍二人犇荆蠻，文身斷髮，示不可用，避季歷。季歷果立，是爲王季，而昌爲太子。太伯之犇荆蠻，自號勾吴。荆蠻義之，人從而歸之。」枕戈憶勾踐，洙曰：越王勾踐，允常之子也。旣逃會稽之耻，反國，苦身焦思，曰：「汝忘會稽之耻耶？出則嘗膽，卧則枕戈。」渡浙想秦皇。洙曰：秦始星紀：「十一月，行至雲夢，望祀虞舜于九疑山。浮江下，觀藉河，渡海渚，過丹陽，至錢塘，臨浙江，水波惡，乃西百二十里從狹中渡。上會稽，祭大禹，望于南海，而立石刻頌秦德。」晉灼曰：「江水至會稽山隂爲浙江。」蒸魚[00886]聞匕首，洙曰：史刺客傳：「專諸，吴堂邑人。吴公子光之欲殺王僚也，得專諸，善待之。後具酒請王僚，使專諸置匕首魚腹中而進之，以刺王僚。僚已死，光自立爲王，是爲闔廬。」除道哂要章。洙曰：朱買臣，吳人也。初，買臣免，待詔，常從會稽守邸者寄居飲食。及拜爲太守，買臣衣故衣，懷其印綬，步歸郡邸。直上計時，會稽吏方相與羣飲，不視買臣。買臣入室中，守邸與共食，食且飽，少見其綬。守邸輕之，前引其綬，視其印，會稽太守章也。守邸驚出，語上計掾吏，皆醉，大呼曰：「妄誕耳。」守邸曰：「試來視之。」其故人素輕買臣者，入内視之，還走，疾呼曰：「實然。」坐中驚駭曰：「守相推排陳引中庭拜謁。」買臣徐出户。有頃，長安厩吏乘駟馬車來迎，買臣遂乘傳去。會稽聞太守且至，發民除道，縣長吏並送𠌃車百餘乘。入吴界，見故妻夫妻治道，買臣駐車，呼令後車載其夫妻，到太守舍，置園中，給食之。居一月，妻自縊死。越女天下白，蘇曰：風俗記：「梁援曰：『天下之女白，不如越溪之女肌晢。』」鑑湖五月凉。定功曰：梁任昉述異記：「鏡湖，世傳軒轅氏鑄鏡湖邊，因得名。今有軒轅磨鏡石尚存，石畔常㓗，不生蔓草。」○蘇曰：郄。詵曰：憶前年五月泛鑑湖，凉風吹面，殊不識炎𤍠。剡溪藴秀異，洙曰：晉宋間名士多起於此。○鄭曰：剡溪，縣名，時再切。師曰：自東下姑蘇臺至此句，謂遊吴越之地。欲罷不能忘。󿀀帆拂天姥，洙曰：謝靈運登聞海嶠詩：「暝投剡中宿，明登天姥岺。」○鄭曰：姥，莫古切，在剡縣南八十里，山名。中[00887]𡻕?貢舊鄉。洙曰：按新史書傳：「甫少貧不自振，客游吴、越、齊、趙間，舉進士不第。」氣劘屈賈壘，鄭曰：劘，莫婆切。○洙曰：賈山傳贊：「賈山自下劘上。屈原、賈誼。壘，喻戰壘也。」孟康曰：「劘，謂剴切之也。」蘇林曰：「劘音摩，摩，勵也。」目短曹劉牆。洙曰：目，一作「日」，賜之牆也。及有，故曰短也。曹子建、劉公幹，文章也。忤下考功第，鄭曰：忤，五故切。○洙曰：武德舊令，考功員外郎監試貢舉人。貞觀已來，乃員外郎專掌貢舉，省郎之殊美者。至開元中，後貢舉於禮部。獨辭京尹堂。放蕩齊趙間，裘馬頗清狂。春歌叢臺上，洙曰：叢臺，趙王之臺也，在邯鄲。鄒陽云：「全趙時，武力鼎士𥙆服叢臺之下者，一旦成市，不能止幽王之湛患。」張平子：「楚架章華於前，趙建叢臺於後。」冬獵青丘旁。洙曰：青丘，地名。○鄭曰：青丘，千乘縣。齊景公有馬千駟，畋打青丘。呼鷹皂洙曰：一作「紫」。櫪林，逐獸雲雪岡。射飛曽縱鞚，洙曰：鮑昭：「幽并重騎射，少年好馳逐。獸肥春草短，飛鞚越平陸。」引臂落鶖鶬。洙曰：引，一云「跋」。李廣長臂。蘇侯據鞍喜，洙曰：蘇，謂晉蘇預也。○夢符曰：右按南史：「顔峻好騎馬，遨里巷，遇知舊，輒據鞍索酒，得必傾盡，欣然自得。」忽如携葛強。洙曰：舉鞍問葛強，何如并州兒。○師曰：自放蕩齊趙間至此句，謂遊齊趙之地。快意[00888]八九年，西󿀀到咸陽。師曰：按唐史：「甫少貧不自振，客遊吳越，還自舊鄉，以進士舉，不中第，遂遊齊趙間，凡八九年，復歸京師。咸陽，西京也。」許與必詞伯，賞遊實賢王。洙曰：賞，一作「貴」。孟子：「賢王好善而忘勢。」曳𥚑?置醴地，奏賦入明光。洙曰：玄宗朝饗，而甫獻大禮三賦。楚元王敬申生，置醴以代酒。天󿀊廢食召，蘇曰：嚴光見光武，廢食。召見。羣公會軒裳。脫身無所愛，洙曰：帝奇其材，使待詔集賢，命宰相試文章，擢西河尉，不拜。痛飲信行藏，黑貂不免弊。洙曰：蘇季不用於秦，而黑貂裘弊。班鬢兀稱觴，洙曰：秋興賦：「班鬢彪以承弁。」閑居賦：「稱萬壽以獻觴。」○唐曰：兀，兀坐也。杜曲晚耆舊。洙曰：晚，一云「換」。耆舊，故老也。四郊多白楊，洙曰：言死者衆也。○何曰：白楊，乃墳上之草也。坐深鄉黨敬。何曰：今復推邕爲長上，故云云。日覺死生忙。朱門任傾奪。劉曰：朱門，權貴也。傾奪，爭權也。赤族迭罹殃，洙曰：任，一云「務」。揚子解嘲：「客徒欲朱丹其轂，不知一跌赤吾之族。」○劉曰：謂誅三族。國馬竭粟豆。洙曰：漢有大常，三輔粟豆。○蘇曰：伍子胥曰：「國無粟支凶年，馬無豆秣，越兵將至，誰復勍敵？」見子胥廟記。舉隅󿀎煩費，[00889]洙曰：舉一隅則衆費可知矣。引古惜興亡。洙曰：言引古以辨今，則足以知其興亡而可痛惜者也。河朔風塵起，洙曰：禄山起於河朔。○蘇曰：吳壯河朔，風塵澒洞，儼狁跳梁。况炎天非出師之時，而又慮寇吾畿甸，田草，農力旣奪，必廢耕桑，恐失人望。岷山行幸長。洙曰：玄宗來幸蜀。兩宫各警蹕，萬里遥相望。洙曰：肅宗即位於靈武也。崆峒殺氣黑，少海旌旗黃。禹功亦命󿀊，涿鹿親戎行。洙曰：以廣平王爲天下兵馬元帥。王，肅宗之子，代宗也。○修可曰：東宫故事：「天子比大海，太子爲少海。」山海經曰：「無臯之山，南望幼海。」郭璞注云：「幼海，少海也。」淮南子云：「九州之外，乃有八寅，亦曰演澤。」東方曰太清，曰少海。或謂肅宗大子廣平王爲元帥，故無少海。詳觀此詩之意，恐非是。崆峒在西，少海在東，河朔風塵起，岷山行幸長則東西南北皆不寧也。禹功亦命子，啓戰於甘之野，正指太子爲元帥。涿鹿親戎行，蓋黃帝與蚩尤戰涿鹿，指肅宗親征。翠華擁吳岳，洙曰：翠華，太子羽葆也。螭虎噉豺狼。鄭曰：噉音淡。○蘇曰：郡平，秦鹿旣走，螭蛟狼虎遞相食噉也。瓜牙一不中，胡兵更陸梁。洙曰：房琯敗于陳濤也。賊旣得志，則愈陸梁矣。󿀒軍載草草，韓曰：草草，辛苦貌。凋瘵滿膏肓。洙曰：見沉沉二竪嬰注。○夢符[00890]曰：右按春秋左氏傳：「秦使醫緩視晉侯疾，曰：『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逹，針之不可及，藥不至焉，不可爲也。』」○韓曰：謂民困疲之甚。󿀅員竊𥙷?衮，洙曰：譏時相也。房琯雖敗，然非備員。憂憤心飛揚，上感九廟焚，洙曰：天子九廟。下憫萬民瘡。蘇曰：漢景一日不悅，羣臣請問其故。帝曰：「兵戈之後，朕憫万民瘡痍未合，不覺形于顔色。」羣臣皆惻然。斯時伏青蒲，洙曰：前漢史丹傳：「元帝欲易太子，丹聞上獨寢，直入卧内，伏青蒲。上泣諫，以青規地曰：『青蒲非皇后不得至此。』」廷諍守御床。洙曰：王陵面折廷諍，衛瓘託醉跪帝床前，以手撫床曰：「此坐可惜。」君辱敢愛死，洙曰：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檀弓：「申生不敢愛其死。」赫怒幸無󿀄。洙曰：詩：「王赫斯怒。」聖哲體仁恕，師曰：自此句以下，復叙肅宗收復京師。宇縣復󿀋康。哭廟灰燼中，鼻酸朝未央。洙曰：時天子收復京師，先素服哭廟，而後受朝。󿀋臣議論絶，蘇曰：崔宏：「陛下一言及四方，蔽小臣訩訩之議論。」老病客殊方。鬱鬱苦不展，洙曰：張平子鬱鬱不得志。○蘇曰：東方朔鬱鬱不得展舒志氣。羽翮困低昂。秋風動哀壑，碧蕙捐微芳。洙曰：陸士衡塘匕行：「江蘺生幽渚，微芳不足官。四時逝不處，繁[00891]華難久鮮。淑氣與時殞，餘芳隨風捐。」之推避賞從，鄭曰：去吉。○洙曰：介之推從晉亡，賞不及，亦不言，後避賞入山。漁父濯滄浪。洙曰：漁父歌曰：「滄浪之水清，可以濯吾纓。」○鄭曰：浪，音盧當切，水名。浪字雖重，意殊不妨。榮華敵勳業，𡻕?暮有嚴霜。洙曰：言勳業雖盛，而不能損退，如萬物𡻕暮不免嚴霜之患。吾觀鴟夷󿀊，才格出尋常。蘇曰：鄭康成才格，逈出尋常輩。○趙曰：言榮華與勳業相敵，不可妄求也。然歲聿暮而嚴霜降，則傷其遲暮，无復勵勳業以取榮華矣。所慕者，若范蠡泛舟浮海，變姓名，號「鴟夷子」，其高㪯遠引，乃出尋常之才格也。羣兇逆未定，側佇英俊翔。洙曰：「范蠡旣雪會稽之耻，以爲大名之下，不可久居，遂泛舟浮海。

遣懷

昔我遊宋中，鄭曰：宋，州也。禹貢：「豫州城。」秦改爲梁國。漢文帝封子民爲梁王，於曜陽置宋州。惟梁孝王都。洙曰：宋，即古大梁也。名今陳留亞，洙曰：陳留，屬汴州也。劇則貝魏俱。洙曰：貝、魏，州名，在河北。劇，大也。邑中九萬家，高棟照通衢。舟車半天下，[00892]主客多歡娛。趙曰：主則本處人，客則游寄者。白刃讎不義，黃金傾有無。殺人紅塵裏，報荅在斯須。洙曰：言多豪傑也。文三王傳：「梁孝王武始立爲代王。四年，徙爲淮陽王。十二年，因梁懷王揖入朝，墮馬死，无子，國除，遂徙王梁。後七國反，梁王城守睢陽。梁最爲大國，居天下膏腴地，北界㤗山，西至高陽。」蘇林曰：陳留北縣治宫室，連屬平臺。○趙曰：鮑明遠詩：「失意杯酒間，白刃起相讎。」憶與高、李輩，洙曰：高適、李白。論交入酒壚。師曰：甫昔與適、白嘗遊此。酒壚，埋罌於地也。相如滌器，文君當壚也。兩公壯藻思，饒曰：文思也。得我色敷腴。洙曰：世說：「王濬仲爲尚書令，著公服，乘軺經黃公酒壚中過，顧謂後車客曰：『吾昔與嵇叔夜、阮嗣宗共酣飲此壚，竹林之遊，亦預其未。自嵇夭亡，阮公亡，便爲時所羈紲。今日視此雖近，邈若山河。』」兩公，李、高也。言高、李得我而後歡悅，故敷腴也。○蒼舒曰：右按爾雅：「蕍，榮也。」郭璞曰：「蕍猶敷蕍，亦草之榮也。」氣酣登吹洙曰：一作「文」。臺，懷古視平蕪。洙曰：吹臺，梁王歌臺也，今謂之繁臺。左太冲詩：「酒酣氣益振。」○鄭曰：在開封縣南五里。○蘇曰：新唐本傳云：「甫與李白、高適過汴州，酒酣，登吹臺，慷慨懷古，人莫能測。」蓋謂此也。芒碭雲一去，雁鶩空相呼。洙曰：前漢：「高祖隱於芒碭山澤間，吕后與人俱求，嘗得之。高祖怪問吕后。后曰：[00893]『季所居上嘗有雲氣，故從往，嘗得季雲去，乃人亡也，不欲指言之爾。』人亡，雁鶩相呼。」○師曰：謂懷古也。先帝正好武，師曰：先帝，謂玄宗，好事邊功也。寰海未凋枯。洙曰：言方盛之時也。猛將收西域，長戟破林胡。洙曰：玄宗之時，開拓境土，如安禄山、王君毚、張守珪、王忠嗣輩，皆以邊功爲己任。故張說獻鬥牛以箴之，而上不之改。百萬攻一城，獻捷不云輸。趙曰：攻取豈無勝負耶？但獻捷而已，未嘗言輸而不勝。組練弃如泥，洙曰：吳人大破楚軍，楚之兎者，惟組練三百而已。組，組甲。練，被練也。尺土負洙曰：一作「勝」。百夫。洙曰：地不足以賞有功也。○趙曰：爭一尺之土，以百夫爲償，則不惜人之命。拓境功未已，元和辭󿀒鑪。洙曰：謂政失其平和矣，繼有安史之亂。○趙曰：莊子曰：「吾將以天地爲大壚。」亂離朋友盡，合沓𡻕?月徂。趙曰：朋友，指言高、李也。洞簫賦云：「薄索合沓。」注云：「重沓也。」○晁曰：合沓，相繼皃。吾衰將焉託？存殁再嗚呼。蕭條益堪媿，獨在天一隅。洙曰：一云「蕭條疾益甚，媿獨天一隅。」乘黃已去矣，凡馬徒區區。洙曰：乘黃，駿馬也，喻賢者。凡馬，喻常才。○蘇曰：古駿馬行：「飛黃汗血已去矣，駑駘凡馬徒區區。」孔融：「騏驥足超殁，凡馬徒追奔。」不復[00894]有顔鮑，洙曰：顔延年、鮑明遠，常作荆州參軍，作蕪城賦以諷宋臨海王也。○趙曰：又以鮑比高、李二公矣。公嘗與白云：「俊逸鮑參軍。」繫舟卧荆巫。洙曰：荆州，巫峽也。○鄭曰：在白帝城及南郡。臨飱吐更食，常恐違撫孤。趙曰：蓋恐違戾撫養高、李二公之孤也，此其爲朋友之義。

上水遣懷

我衰太平時，身病戎馬後。蹭蹬多拙󿀁，洙曰：蹭蹬，失勢貌。○趙曰：潘耀：「老夫蹭蹬任意，拙於生事。」安得不皓首？驅馳四海内，童稚日餬口。洙曰：左傳：「餬其口於四方。」注：「餬，鬻也。」但遇新少年，少逢親舊友。低顔下色地，故人知善誘。後生血氣豪，舉動󿀎老醜。洙曰：言少年不相知，但以老醜見欺而已。李固曰：「一日朝會，見諸侍中並皆年少，更无一宿儒大人可顧問者，誠可歎息也。」窮迫挫曩懷，常如中風走。鄭曰：中，陟仲切。○洙曰：傷世態之薄也。朱叔元與彭龐書：「伯通獨中風狂走，自捐盛時。」一紀出西蜀，于今向南斗。趙曰：公自乾元二年入蜀，至大曆五年離蜀，而在楚地，乃南斗之分，恰十二年[00895]矣。孤舟亂春華，暮齒依蒲桞。洙曰：暮齒，暮年也。顧况曰：蒲柳之姿，望秋而落，言其易衰也。冥冥九疑葬，聖者骨亦朽。蹉跎陶唐人，鞭撻日月久。洙曰：陶唐，帝堯氏也，其民無知焉。山海經曰：「蒼梧之川，其中有九疑山焉，舜之所葬。九山相似，行者疑惑，故名之曰九疑。」中間屈賈輩，讒毁竟自取。鬱没󿀐悲魂，蕭條猶在否？修可曰：屈原汨羅之沉，賈誼長沙之謫，皆眼前楚地之可弔者也。崷崒清湘石，逆行雜林藪。篙工密逞巧，洙曰：操舟者矜其能也。氣若酣盃酒。歌謳互激遠，回斡明受授。鄭曰：斡，烏括切。善知應觸類，各藉頴脫手。洙曰：頴脫，喻敏捷也。古來經濟才，何獨罕有。趙曰：回斡，轉其船也。相呼相命，以求水膝，謂之受授。善知此者，應能觸類以推，凡事皆藉鋒頴脫見之手，乃能妙絶也。欲求經濟天下，如操舟之妙，何獨罕有乎？蒼蒼衆色晚，熊挂玄蛇吼。黃羆在樹顛，正󿀁羣虎守。趙曰：詩疏曰：「熊能攀緣上高樹，見人則顛倒投地而下也。」柳子厚作熊說云：「鹿畏貙，貙畏虎，虎畏羆。」觀公詩意，以羆舛樹而守虎，明矣。羸骸將何[00896]適？履險顔益厚。庶與逹者論，吞聲混瑕垢。

舟中苦熱遣懷奉呈楊中丞通簡臺省諸公

媿󿀁湖外客，看此戎馬亂。中夜混黎甿，脫身亦奔竄。洙曰：謂避臧玠之亂，入衡州也。○趙曰：湖外，言洞庭湖之外，衡州是也。戎馬亂，指言臧玠之亂。平生方寸心，反掌帳下難。洙曰：謂崔瓘見殺也。嗚呼殺賢良，洙曰：按新史：「瓘爲治不煩苛，人便安之。居澧州二年，增户數万，詔特進五階，以寵異政也。」不叱白刃散。趙曰：舊本「反掌」，蔡伯世本作「反當」，其說是。公自言平生有經世之心，而反當帳下有上，至於賊殺賢良，乃不能一叱，曰叱使散，蓋自以爲愧矣。帳下，指藏玠。賢良，指崔灌也。吾非丈人特，没齒埋冰炭。夢符曰：右按論語：「管仲奪伯氏駢邑三百，飯疏食，没齒無怨言。」韓子曰：「冰炭不同器。」耻以風病辭，胡然泊湘岸。入舟雖苦熱，垢膩可漑灌。痛彼道邊人，形骸改昏旦。洙曰：痛彼遇亂而死者。中丞連帥職，洙曰：詩有方伯連帥之職。○趙曰：中丞，陽公也。舊唐書云：「衡州刺史陽濟各出兵討臧玠，謂連帥乃古之諸侯也。」封[00897]内權得按。身當問罪先，縣實諸侯半。洙曰：謂陽中丞也，封邑半於古諸侯。士卒旣輯睦，夢符曰：右按春秋左氏傳：「隨武子曰：『昔𡻕入陳，今兹入鄭，民不罷勞，居無怨讟，而卒乘輯睦，事不奸矣。』」啓行促精悍。似聞上游兵，洙曰：上游，江之上流也。○夢符曰：右按前漢書項籍傳：「古之王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注：「丈頴曰：「居水之上流也。游或作流。」師古曰：「游，即流也。」稍逼長沙館。隣好彼克脩，天機自明斷。趙曰：公自注云：「陽中丞琳問罪，將士皆自澧上逹長沙也。」南圖卷雲水，北拱載霄󿀆。美名光史臣，長策何壯觀。洙曰：南圖，謂圖畫湖南也。北拱，謂誅亂鉏暴以尊王室也。如此則書於史臣者光美，而見於策略者爲壯觀也。○田曰：南圖，蓋莊子鵬飛萬里而圖南事，故子美送嚴公詩云：「南圖廻羽翮，而北極奉星辰。」舊注謂畫湖南，非是。○趙曰：南之所圖謀，欲卷盡雲水也。北拱，所以尊君上。驅馳數公󿀊，咸願同伐叛。趙曰：數公子，按唐史：「澧州刺史楊子琳、道州刺史裴虬、衡州刺史陽濟，各出兵討賊。」聲節哀有餘，夫何激衰懦。洙曰：言願同伐叛之公子，聲名節槩，足以振激。衰懦，猶軟弱也。偏裨表󿀍上，鹵莽同一貫。夢符曰：右按前漢：「馮奉世上書討羌，願益兵。上爲發[00898]六萬人，太常千秋將以助焉。奉世以得其衆，不須復煩將。上讓之曰：『大將軍出，必有偏裨，又何疑焉？』」始謀誰其間，廻首增憤惋。趙曰：裨將上表，而敷陳不明，同一貫耳。所以問在其間而爲始謀者誰徒，今我回首憤惋也。宗英李端公，洙曰：宗室之英秀也。○田曰：右按吕温河間元王孝桀贊：「堂堂河間，仁勇是經。遹駿有聲，爲唐宗英。」又梁邵陵王讓丹陽尹𥘉表曰：「臣進非民譽，退異宗英，尸居戎號，已紊彝典。說京兆五守，西漢莫追；河南二尹，東京罕繼。」○趙曰：端公，李勉也。勉爲御史中丞，大曆中出爲廣州刺史，亦以兵討玠。李肇國史𥙷曰：「御史相呼爲端公。守職甚昭煥。變通迫脅地，謀畫焉得筭。王室不肯微，凶徒略無憚。此流須卒斬，神器資強幹。夢符曰：右按道德經：「天下神器，不可爲也，爲者敗之，執者失之。」又文選西都賦：「州郡之豪傑，五都之貨殖，三選七遷，充奉陵邑。蓋以強幹弱枝，隆上都而觀萬國也。」扣寂豁煩襟，皇天照嗟嘆。趙曰：陸土衡文賦：「扣寂寞而求音。」師曰：戎馬亂，指臧玠之亂，甫避入衡州。帳下難，謂崔瓘被殺也。甫入衡州詩「亡竟流帳下血，大降湖南殃。」是也。特，匹特也。冰炭，謂與小人不相入也。臧玠之亂，欲召甫，甫以病辭，遂伯于湘岸。形骸，改昏目，痛彼遇亂而死者。中丞指陽濟爲衡州刺史。封疆之内，權得按察，故以兵來問罪。縣實諸侯半言封邑半於古諸侯也。促精悍[00899]言督促精鋭強悍之兵以討玠。漢書：「項羽自立爲西楚霸王，使人徙義帝，曰：『古之帝者，地方千里，必據上游。』乃徙義帝長沙郴縣。」上游，江之上流也。長沙屬潭州。陽濟修鄰郡之好，機謀果斷，圖畫湖南北，尊王室，如是，則名聲光于史籍，而計策又何其壯觀也。子美常送嚴公詩曰：「南圖廻羽翮，北極捧星辰。」或說南圖，蓋莊子鵬飛九萬里而圖南故事也。數公子指澧州刺史楊子彬、道州刺史裴虬之類。共出兵伐玠，其英聲節義，足以振激衰懦。偏裨，副將也。表三上謂上章陳臧玠之無罪。言崔瓘之減剋，軍士衣糧，率皆鹵莽，不明瓘之用心也。始謀指玠也。李肇國史𥙷：「宰相相呼曰堂老，兩省相呼爲閣老，尚書丞節相呼曰曹長，郎中、員外、御史、拾遺相呼爲院長，唯御史相呼爲端公。」李端公，蓋御史也，名勉，乃宗室，大曆中，出爲廣州刺史，亦以兵討玠。變通迫脅地言釋脅從之人以安衆心，足見其明權變也。焉得筭言謀畫之多也。王室不肯微，言李公不肯令王室之微，必斬臧玠以斡止神器，亦使兇徒少有憚畏。扣寂，言以詩發寂默而豁煩悶之懷，冀皇天有以知之也。

詠懷󿀐首

人生貴是男，洙曰：莊子：「榮啓期三樂亦曰：『人之所貴者，男也，而予幸得之，一樂也。』」丈夫重天機。洙曰：莊子：「天機不張。」注：「不露也。」未逹善一身，得志行所󿀁。洙曰：孟子所謂[00900]窮則獨善其身，逹則兼善天下者。嗟余竟轗軻，將老逢艱危。胡鶵逼神器，逆節同所󿀀。河洛化󿀁血，公侯草間啼。洙曰：胡鶵，安史也。迫神器，言陷長安也。安史亂，何、洛之間格鬥尤甚，故云化爲血。公𡖖奔竄，故啼於草間也。西京復陷没，翠蓋蒙塵飛。洙曰：吐蕃陷京師，天子幸陜，故曰：「翠蓋蒙塵飛」。萬姓悲赤󿀊，兩宫弃紫微。洙曰：玄、肅二宫也。倏忽向󿀐紀，姦雄多是非。本朝再樹立，未及正觀時。日給在軍儲，上官督有司。洙曰：國用尚乏屈，不免上下督責也。高賢迫形勢，豈假相扶持。疲苶苟懷策，棲屑無所施。洙曰：言上下顧忌，無所施爲也矣。先王實罪己，愁痛正󿀁兹。洙曰：禹、湯罪己，漢武哀痛之詔，皆先王之事也。歲月不我與，蹉跎病於斯。夜看酆城氣，洙曰：見紫氣衝牛斗詩注。回首蛟龍池。洙曰：見蛟龍得雲雨注。齒髮已自料，意深陳苦詞。師曰：莊子曰：「人之所貴者，男也。人爲萬物之靈。丈夫所重者，天機之靈也。故君子窮則獨善其身，逹則兼書天下。」轗[00901]軻，不得志之貌。紫微垣，乃帝座也。姦雄多是非言禄山敗，思明又起也。正觀時，米斗三錢，行旅不齎糧。今國用尚乏，上下督責，故云未及正觀時。高賢迫形勢，言進用者皆以勢援，何暇扶持於甫哉。疲苶，甫自言衰老，雖懷策略，何所施設。帝於此時下詔，痛自刻責，故云先生實罪己。豐城獄有寶劒，氣衝牛牛。蛟龍得雲雨，非是池中物。甫自視齒髮豁凋，不復若寶劒、蛟龍之亨𡚒也。

邦危壞法則，聖遠益愁慕。飄颻桂水遊，鄭曰：郴州桂陽水，北流入連州桂陽縣，在桂水之陽。悵望蒼梧暮。洙曰：桂水出會稽，禹崩之地。蒼梧，舜葬之所。潜魚不衘鈎，走鹿無反顧。洙曰：皆避難意。○夢符曰：右按春秋左氏傳：「古人有言曰：『鹿死不擇音，鋌而走險，急何能急。』」皦皦幽曠心，拳拳異平素。洙曰：亂離之徐，不得遂其平昔幽曠之心，而反拳拳然，言屈身以求其全也。衣食相拘閡，鄭曰：牛代切，外閉也。朋知限流寓。風濤上春沙，十里侵江樹。逆行少吉日，時節立復度。井竈任塵埃，舟航煩數具。牽纏加老病，瑣細隘俗務。萬古一死生，胡󿀁足名數。多憂污桃源，洙曰：見欲問桃花宿注。拙計泥銅[00902]柱。泥，乃計切。○洙曰：見銅柱傾側注。未辭炎瘴毒，擺落跋涉懼。虎狼窺中原，焉得所歷住。洙曰：盗賊充斥，不可爲久住計。葛洪及許靖，避世常此路。賢愚誠等差，自愛各馳騖。鄭曰：亡遇切。羸瘠且如何，魄奪針灸屢。洙曰：楊雄曰：「方其有事，則聖賢馳騖不足。」擁滯僮僕慵，稽留篙師怒。洙曰：稽留，遲滯也。篙師，舟人也。終當挂帆席，天意難告訴。南󿀁祝融客，洙曰：祝融峰，地多神仙所居。○鄭曰：衡山上有祝融峰。勉強親杖屨。結託老人星，羅浮展衰步。洙曰：老人星，在南極。羅山、浮山，二山合躰，謂之羅浮。○師曰：邦危壞法則，言禄山紊紀綱也。聖遠，言聖人已遠，不復見三代之治也，故云愁慕。禹崩於桂水，舜葬於蒼梧。甫流離至此，慨想舜、禹之君不作，賢人避出，故云「潜魚不衘鈎，走鹿無反顧。」拳，屈也。亂離之際，不得遂其平昔幽廣之心，而反卑屈其身，故云拳拳異平素。閡，不通也。明知限流寓謂飄泛各在一隅。逆行少吉日謂經歷風波之險也。昔秦人避亂於挑花源，今我泥于銅柱山，其計甚拙，又且多憂，得無污辱於桃源乎？葛洪、許靖皆避世之士，其賢如彼，愧吾之愚，困於馳騖，僮僕爲之慵倦，篙師亦怒其遲留。甫意欲養老于羅浮，庶幾豁杖屨之遊，故[00903]末章有終當挂帆席之句。祝融司南方。茅君内傳曰：「大夫之内，有地中之洞天三十六所。羅浮之洞，周回五百里，名曰朱明曜真之天。」羅浮山記曰：「羅浮者，蓋總稱焉。二山合體，謂之羅浮。在增城、博羅二縣之境，有神仙所居。南極星有老人星。」

冩懷󿀐首

勞生共乾坤，何處異風俗。冉冉自趨競，行行󿀎羈束。趙曰：古樂府：「冉冉幕中趍。」古詩：「行行重行行。」無貴賤不悲，無富貧亦足。洙曰：言貴賤貧富，一委順之而已，所謂樂天知命者。○趙曰：賤之所以悲者，以貴形之也，故無貴則賤者不悲。貧之所不足者，以富形之也，故無富則貧也亦足。此義甚明，而舊注亂之。萬古一骸骨，洙曰：同歸於此。隣家遞歌哭。鄙夫到巫峽，󿀍𡻕?如轉燭。洙曰：言光景之迅速也。全命甘留滯，忘情任榮辱。洙曰：一歸之於真。朝班及暮齒，日給還脫粟。趙曰：公嘗爲左拾遺，今又爲工部員外郎。則所謂朝班，公時年五十六矣。所謂暮齒，然日給還脫粟而己，蓋其貧故也。編蓬石城東，洙曰：編蓬以庇風雨。采藥山北洙曰：一云「林」。谷。洙曰：許徴君詢以采藥白雲偎。略以[00904]肆所養，許畋隱居北山，採藥讀易，自號太易先生，漢武三召不起。用心霜雪間，不必條蔓緑。非關故安排，洙曰：謝靈運詩：「居當以待終，處順故安排。」曽是順幽獨。洙曰：謝靈運詩：「安排徒空言，幽獨賴鳴琴。」逹士如弦直，󿀋人似鈎曲。曲直吾不知，負暄候樵牧。洙曰：後漢童謡：「直如弦，死道邊；曲如鈎，封公侯。」趙勝負暄，坐睡風檐，候樵牧之歸。○趙曰：負晚日之暄，以候樵牧之歸也。列子楊朱篇曰：「昔者宋國有田夫，常衣緼以過冬。曁春東作，目曝於日，不知天下之有綿纊狐貂。顧謂其妻曰：『負日之暄，人莫知者，以獻吾君，當有重賞。』」○師曰：古樂府陌上乘云：「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趍。」冉冉，無氣貌。人趍競於物，則其氣喪矣。凡百所行，但見羈束，不自由也。君子當安乎富貴貧賤，樂天知命而不憂。甫檢校工部，故云朝班暮齒，乃晚年也。編蓬所以禦風雨，採樂所以療衰病，雖不特逹，然能守其節操，不爲紛華所變，故云「用心霜雪間，不必條蔓緑。孟子曰：「古者以利爲本。人當安時處順，不用注意安排，排着則是以利爲本。是以逹理之士，其直如弦。」負暄，炙背也。

夜深坐南軒，明月照我膝。驚風翻河󿀆，梁棟已出日。洙曰：洛神賦：「若白日之照屋梁。」羣生各一宿，飛動自儔匹。蘇曰：武璋云：「飛走水陸，咸有儔[00905]匹。」吾亦驅其兒，營營󿀁私實。洙曰：一作「室」。天寒行旅稀，𡻕?暮日月疾。榮名忽洙曰：一作「感」。中人，洙曰：楚辭：「以薄寒中人。」○蘇曰：許尚：「榮名如風箭。」忽然暗中。世亂如蟣虱。古者󿀍皇前，滿腹志願畢。定功曰：顔延年曰：「亂世人事如蟣虱。」胡󿀁有結繩，陷此膠與漆。洙曰：言三皇之前，民未有知，結繩之後，民僞日起，而是非交構，如膠漆然。○趙曰：莊子曰：「待繩約膠漆而固者，是侵其德也。」禍首燧人氏，厲階董狐筆。洙曰：燧人火化，而爭欲之心生。董狐直筆，而是非之端起。故以燧人爲禍首，以董狐爲厲階也。君看燈燭張，轉使飛蛾密。洙曰：言愈察則愈繁。放神八極外，俛仰俱蕭瑟。趙曰：莊子：「其疾俛仰之間，再撫四海之外也。」見前注。終契如徃還，洙曰：一云「終然契真如」。得匪合洙曰：一云「金」。仙術。師曰：甫以私居口躰爲累，不免驅兒營治生計，以爲口實故也。榮名忽中人，謂暮年檢校工部。三皇之前，其風淳朴，欲寡而自足。結繩之後，巧僞日滋，如膠漆然。是以燧人火化，董狐直筆，此甫所以有禍首、厲階之語也。有燈則有蛾，有利則有爭，要在放神俛仰，無所凝滯，視死生如往還。[00906]

遣遇

磬折辭主人，開帆駕洪濤。洙曰：莊子漁父篇：「夫子曲腰磬折。」言其恭也。○饒曰：腰曲如磬之折。春水滿南國，炎曰：謂春水生也。朱崖雲日高。洙曰：朱崖，南海地名。漢賈捐之：罷擊朱崖。○鄭曰：即潭州之丹崖也。○楊曰：雲日高，言地最下也。舟󿀊廢寢食，飄風爭所操。洙曰：乘風而行也。我行匪利涉，謝爾從者勞。石間采蕨女，鬻菜洙曰：一作「市」。輸官曹。丈夫死百役，暮返空村號。洙曰：譏役斂煩重也。聞󿀎󿀏略同，刻剥及錐刀。洙曰：刀錐，猶刻剥也。○趙曰：所聞所見皆似此，應官曹之誅求也。左傳云：「錐刀之末。刻剥及錐刀，則非特取其大者，雖錐刀之瑣末，猶及之也。」○朋曰：錐刀，微利也。貴人豈不仁，視汝如莠蒿。索錢多門户，洙曰：誅求不一也。喪亂紛嗷嗷。奈何黠吏徒，漁奪成逋逃。洙曰：姦黠吏也。漁，如漁獵然，不以法也。逋逃，走竄也。自喜遂生理，花時貰緼袍。洙曰：語：「衣敝緼袍也。」○趙曰：花時可以單衣，而甘緼袍，則所以得遂生理，勝於[00907]逋逃之民也。○師曰：甫睹百姓困於賦役，又自喜遂其生理，雖遇花時而衣緼絮，所甘心不辭也。

釋悶

四海十年不解兵，犬戎󿀌復臨咸京。洙曰：自禄山、思明之亂方已，而吐蕃復陷京城。○蒭曰：咸謂咸陽，即西京也。時禄山連結吐蕃陷京城。失道非關出襄野，蒼舒曰：右按莊子：「黃帝將見大隗乎具茨之山，至于襄城之野，七聖皆迷，無所問塗。」揚鞭忽是過胡城。修可曰：世說：「王敦作逆，明帝騎巴鎮馬，齎一金鞭，至湖，隂察車形。敦晝夢日遶其城，忽然驚覺，曰：『營中有黃鬚鮮卑奴來，何不縳取？』命騎追之，不及也。」○炎曰：避寇者，奔走者，奔走迷道，故有是句耳。太也。豺狼塞路人斷絶，洙曰：豺狼，盗賊也。○蘇曰：龐德翁：「狼虎塞路，人迹斷絶。」烽火照夜屍縱橫。洙曰：漢制：「有寇則㪯烽燧。言寇亂未平，故烽火照夜也。」天󿀊亦應猒奔走，洙曰：時帝幸陜。○趙曰：雖歸長安，而有乞遷洛巡海之說。羣公固合思升平。蘇曰：薛延慶曰：「羣公豈不見天子遷播，自合建立功勳，共竪太平。」但恐誅求不改轍，朋曰：譏賦斂之重也。聞道嬖孽能全生。洙曰：指程元振也。時[00908]元振用事，媒蝎大臣，故吐蕃入寇，以至功臣不肯用命。○符曰：代宗不能正其典刑。江邊老翁錯料󿀏，眼暗不󿀎風塵清。

解憂

減米散同舟，路難思共濟。向來雲濤盤，洙曰：雲濤盤，灘名，極爲險阻。衆力亦不細。洙曰：言得其助也。○趙曰：此言雲濤之間，盤轉未出，乃方言謂之盤灘者乎？散與同舟之人，所以謝其用力也。舊注言險阻，非是。呀坈洙曰：一作「帆」。瞥眼過，呀，虚加切。瞥，匹蔑切。○趙曰：呀坈者，於坈如曰之呀開者也。飛櫓本無蔕。得失瞬息間，致遠宜恐泥。百慮視安危，分明曩賢計。兹理庶可廣，拳拳期勿替。師曰：雲濤盤，至險之灘，實藉衆力操舟，故得利涉。譬患難之際，賴衆力扶持，故得國安。是以昔賢計其安危，衣食與衆同享其充足，夫何憂患之不濟乎？甫之減米，亦爲國者憂以天下之意也。呀坈乃難口，飛櫓無根蔕言至危也。

屏迹[00909]

衰年洙曰：一作「顔」。甘屏迹，幽󿀏供高卧。鳥下竹根行，龜開萍葉過。年荒酒價乏，日併園蔬課。趙曰：蓋以乏酒價之故，則併課園蔬賣之，以充沽直也。猶酌甘泉歌，洙曰：一云「獨酌酣且歌」。歌長擊樽破。修可曰：世說：「王大將軍每酒後，輒詠魏武樂府曰：『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以如意打唾壺，壺盡缺。子美長歌而擊樽破，有類於此。」

逃難新添。

五十白頭翁，南北逃世難。疏布纏枯骨，奔走苦不暖。已衰病方入，四海一塗炭。乾坤萬里内，莫󿀎容身畔。妻孥復隨我，回首共悲嘆。故國莽丘墟，鄰里各分散。󿀀路從北迷，涕盡湘江岸。

羌村三首。

崢嶸赤雲西，馬曰：赤雲西，謂返照雲漢皆赤也。日脚下平地。洙曰：楚詞云：「載赤雲而陵[00910]太清。」西都賦云：「嵓峻崷崒，金石崢嶸。」注曰：「崢嶸，高秀也。」柴門鳥雀噪，󿀀客千里至。洙曰：歸客，一云「客子」。范彦龍：「有客欵柴門。」妻孥怪我在，驚定還拭淚。世亂遭飄蕩，生還偶然遂。隣人滿墻頭，感歎亦歔欷。洙曰：歔欷，感泣也。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蘇曰：謂更互秉燭照之，恐尚是夢也。作更字讀，則失其意甚矣。○師曰：相聚與夢想，不知其所以。此語乃天然混成，了無斧鑿痕耳。

晚歲迫逾生，晁曰：晚歲，謂暮年也。還家少歡趣。嬌兒不離膝，畏我復却去。憶昔好追凉，趙曰：晉安王薄晚逐凉詩曰：「向夕紛暄屏，追凉飛覲中。」故繞池邊樹。蕭蕭北風勁，撫󿀏煎百慮。洙曰：江淹詩：「伏枕懷百慮。」賴如禾黍收，洙曰：禾黍，一作「黍稌」。○趙曰：言黍梌，極是，蓋黍稌所以造酒，與下句相應。已覺糟床注。魯曰：糟床，即酒醡也。如今足斟酌，且用慰遲暮。夢符曰：右按，離騷經：「惟草木之零落兮，恐佳人之遲暮。」

󿀑吟[00911]

羣雞正洙曰：一作「忽」。亂叫，客至雞鬥爭。洙曰：一云「正生」。驅雞上樹木，始聞扣柴荆。父老四五人，蘇曰：謝眺過鄴中，貴交零落，有田畯野老四五人慰眺曰：「道左商旅樵人。」問我久遠行。手中各有携，傾榼濁復清。洙曰：徐邈曰：「酒清者爲聖人，濁者爲賢人。」酒頌：「挈榼提壺。」苦辭酒味薄，黍地無人耕。兵革旣未息，兒童盡東征。請󿀁父老歌，洙曰：漢祖宴父老，歌大風。艱難媿深情。馬曰：書：「厥子乃不知稼穡之艱難。」歌罷仰天歎，四坐淚縱横。師曰：時玄宗幸蜀，肅宗撫慰之道有所未盡，是何父子之恩反不若隣里之深情乎？四坐淚下而仰嘆，深爲朝廷嘆惜此爾。

遣興

昔在洛陽時，親友相追攀。送客東郊道，遨遊宿南山。洙曰：張景陽詠史詩：「昔在西京時，朝野多歡娛。蕩蕩東都誾，羣公祖二疏。」曹子建：「鬥雞東郊道。」又：「驅上彼南山。」煙塵阻長河，樹羽成臯閒。洙曰：有瞽：「崇牙樹羽。」置羽也。成臯在鞏、洛間。羽，羽旗也。廻首載酒[00912]地，豈無一日還。洙曰：前漢楊雄傳：「好事者載酒過之。」陶潜：「親朋好事，或載酒肴而往。」丈夫貴壯健，慘戚非朱顔。

遣興五首。

朔風飄胡雁，師曰：禄山，胡人，故以胡雁比之。慘澹帶砂礫。鄭曰：浪狄切，小石也。○洙曰：鮑明遠：「疾風衝塞起，砂礫自飛揚。」又：「胡風吹朔雪。」劉公幹：「涼風吹砂礫。」長林何蕭蕭，立之日：「喻大材當亂世，蕭條不獲用也。」秋草萋更碧。洙曰：古詩：「回風動地起，秋草萋已緑。」○立之曰：「草喻小人。草逢秋宜凋瘁，今乃萋萋而更碧。」北里富薰天，洙曰：左太冲：「南鄰擊鍾磬，比里吹笙竽。」○君平曰：揚雄：「燎薰皇天。」○大臨曰：言武夫悍卒，當禄山亂而能立功取富貴，是以富貴之勢，薰炙天地。高樓夜吹笛。洙曰：占詩：「西北有高樓，上有弦歌聲。」焉知南隣客，九月猶絺綌。洙曰：精曰絺，粗曰綌。○君平曰：隋袁充少時，父黨過門。方冬，充尚衣葛戲。充曰：「絺兮綌兮，凄其以風。」充曰：「惟絺惟綌，服之無斁。」南隣之客，非服絺綌而無斁也，蓋貧而無禦寒之服故耳。公詩文曰：「自喜遂生理，花時甘緼袍。」暮春者，春服旣成。花時而緼袍，豈非無春服歟？○趙曰：夫以九月授衣而猶絺綌，花時已暖，當[00913]有春服而甘緼袍，則公之貧如此。

長陵鋭頭兒，出獵待明發。洙曰：秦武安君頭小而鋭。○趙曰：詩：「明發不寐。」騂弓金爪鏑，白馬蹴微雪。鄭曰：蹴，七六切。未知所馳逐，但󿀎暮光滅。󿀀來懸兩狼，洙曰：詩：「並驅從兩狼兮。」○趙曰：言出獵之子，馳逐未厭，而日晚當歸也。末句所云，言其獵有所獲，乃是貴家也。○師曰：此詩諷國忠以貴妃之兄位宰相，帶劒南節度。未知所馳逐，正詩不狩不獵之意。歸來懸兩狼，正詩有懸狟之意也。門户有旌節。洙曰：楊國忠以劒南旌節導駕。○趙曰：旌節，貴人所建，而羅列於門也。

漆有用而割，膏以明自煎。蘭摧白露下，桂折秋風前。洙曰：莊子人間世：「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兩龔死時，有老父來吊，哭甚哀，旣而曰：「嗟虖！薰以香自燒，膏以明自消。龔生竟夭天年，非吾徒也。」阮籍詩：「膏火自煎燒，多財爲悉害。」○大臨曰：膏、漆、蘭、桂，皆有用之物，喻賢人君子所以煎割摧折者，以爲小人所中傷也。」府中羅舊尹，沙道尚依然。洙曰：故事：凡拜相之後，禮絶班行，府縣載沙填路，自私第至于城東，街名沙堤。赫赫蕭京兆，今󿀁時所憐。洙曰：前五[00914]行志：「成帝時童謡曰：『邪徑敗良田，讒口亂善人。桂樹華不實，黃雀巢其顛。故爲人所羡，今爲人所憐。』蕭望之嘗爲左馮翊，後飲鴆自殺。」○蘇曰：明皇雖誅蕭至忠，常懷之。侯君集云：「蹭蹬至此，至忠亦蹭蹬者耶？」故子美哀之云：「赫赫蕭京兆，今爲時所憐。」又盧湛：「何武不赫赫，遺愛常在人。」○趙曰：蕭至忠參太平公主逆謀，被誅。雖已誅矣，然明皇賢其爲人，心愛不忘。後得源乾曜，亟用之，謂高力士曰：「知吾用乾曜乎？吾以貌言似至忠。」力士曰：「彼不嘗負陛下乎？」帝曰：「至忠誠國器，但晚謬爾，其始豈不賢哉！」此推見杜公詩意。舊注引蕭望之鴆自殺，非是。

猛虎憑其威，蘇曰：郭韞、李鷹如猛虎憑威，下視犬羊。徃往遭急縳。洙曰：曹操謂吕布：「縳虎不得不急。」雷吼徒咆哮，枝撑已在脚。忽看皮寢處，洙曰：子將食其肉，寢處其皮。○立之曰：左傳襄二十八年：「子雅、子尾怒盧蒲弊曰：『譬之禽獸，吾寢處之矣。』」注云：「能殺而席其皮。」無復睛閃爍。人有甚於斯，足以勸元惡。師曰：禄山之猛，不啻於虎，而終蒙菹醢，亦足以爲元惡之戒矣。

朝逢富家葬，前後皆輝光。共指親戚󿀒，緦麻百夫行。[00915]送者各有死，不須羡其強。君看束縳去，亦得󿀀山崗。洙曰：吳人殺諸葛瑾，以蘧蒢裹屍，束縳以蔑，弃之於石子崗。○十朋曰：　詩譏貴妃於夙昔之日，勢熖熏炙當世，及禄山亂，死于馬嵬山于道傍，豈非束縛之比邪？

分門集注杜工部詩卷第十󿀐終[00916] [00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