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平陽侯相陳 壽 撰
朱治傳
朱治字君理，丹楊故鄣人。初縣吏，後察孝廉，州辟從，隨孫堅征伐。中平五年，拜司馬，從討長沙、零、桂等郡賊周朝、蘇馬等，有功，堅表治行都尉。從破董卓於陽人，入洛陽。表治行督軍校尉，特將步騎，東助徐州牧陶謙討黃巾。會堅薨，治扶翼策，依就袁術。後知術政德不立，乃勸策還平江東。時太傅馬日磾在壽春，辟治[02525]掾，遷吳郡都尉。是時吳景已在丹楊，而策術攻廬江，於是劉繇恐袁、孫所并，遂搆嫌隙。而策家門盡在州下，治乃使人於曲阿迎太妃及權兄弟，所以供奉輔護，甚有恩紀。治從錢唐欲進到吳，吳郡太守許貢拒之於由拳，治與戰，破之。貢南就山賊嚴白虎，治遂入郡，領太守。策旣走劉繇，東定會稽。權年十五，治舉孝廉。後策薨，治與張昭等共尊奉權。建安七年，權表治九真太守，行扶義將軍，割婁、由拳、無錫、毗陵奉邑，置長吏。征討夷越，佐定東南，禽截黃[02526]巾餘類陳敗、萬秉等。黃武元年，封毗陵侯，領郡如故。年，拜安國將軍，金印紫綬，徙封故鄣。權歷位上將，及吳王，治每進，權常親迎，執版交拜，饗宴贈賜，恩敬特隆，至從行吏，皆得奉贄私覿，其異如此。初，權弟翊，性峭急，喜怒快意，治數責數，諭以道義。權從兄豫章太守賁，女曹公婦，及曹公破荊州，威震南土，賁畏懼，欲遣入質。治聞之，求往賁，陳安危，江表傳載治說賁曰：「破虜將軍昔率義兵入討董卓，聲冠中夏，義士壯之。討逆繼世，廓定六郡，特以君侯骨肉至親，器爲時生，故表漢朝，剖符大郡，兼建將校，仍關綜兩府，榮冠宗室，爲遠近所瞻。加討虜聦明神武，繼承洪業，攬結英雄，周濟世務，軍衆日盛，事業日[02527]隆，雖昔蕭王之在河北，無以加也，必克成王基，應運東南。故劉玄德遠布腹心，求見拯救，此天下所共知也。前在東聞道路之言，云將軍有異趣，良用憮然。今曹公阻兵，傾覆漢室，幼帝流離，百姓元元未知所歸。而中國蕭條，或百里無煙，城邑空虛，道殣相望，士歎於外，婦怨乎室，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以此料之，豈能越長江與我爭利哉？將軍當斯時也，而欲背骨肉之親，違萬安之計，割同氣之膚，啖虎狼之口，爲一女子，改慮易圖，失機毫釐，差以千里，豈不惜哉！」賁由此遂止。權常歎治憂勤王。性儉約，雖在富貴，車服惟供。權優異之，自令督軍御史典屬城文，治領四縣租稅而已。然公族弟及吳四姓多出仕郡，郡吏常以千數，治率數年一遣詣王府，所遣數百人，每歲時獻御，權荅報過厚。是時丹楊深地，頻有姧叛，亦以年向老，思戀土風，[02528]自表屯故鄣，鎮撫山越。諸父老故人，莫不詣門，治皆引進，與共飲宴，鄉黨以榮。在故鄣歲餘，還吳。黃武年卒，在郡十一年，年六十九。才，素校尉領兵，旣嗣父爵，遷偏將軍。吳書曰：才字君業，爲人精敏，善騎射，權愛異之，常侍從游戲。少以父任爲武衞校尉，領兵隨從征伐，屢有功捷。本郡議者以才少處榮貴，未留意於鄉黨，才乃歎曰：「我初爲將，謂跨馬蹈敵，當身履鋒，足以揚名，不知鄉黨復追迹其舉措乎！」於是更折節爲恭，留意於賓客，輕財尚義，施不望報，又學兵法，名聲始聞於遠近。會疾卒。才弟紀，權以策女妻之，亦以校尉領兵。紀弟緯、萬歲，皆早夭。才琬，襲爵將，至鎮西將軍。
朱然傳子績附[02529]
朱然字義封，治姊，本姓施氏。初治未有，然年十，乃啟策乞以嗣。策命丹楊郡以羊酒召然，然到吳，策優以禮賀。然嘗與權同學，結恩愛。至權統，以然餘姚長，時年十九。後遷山陰令，加折衝校尉，督五縣。權奇其能，分丹楊臨川郡，然太守，臣松之案：此郡尋罷，非今臨川郡。授兵千人。會山賊盛起，然平討，旬月而定。曹公出濡須，然塢及關屯，拜偏將軍。建安十四年，從討關羽，別與潘璋到臨沮禽羽，遷昭武將軍，封西安鄉侯。虎威將軍呂蒙病篤，權問曰：「卿[02530]如不起，誰可代者？」蒙對曰：「朱然膽守有餘，愚以可任。」蒙卒，權假然節，鎮江陵。黃武元年，劉舉兵攻宜都，然督五千人與陸遜并力拒。然別攻破前鋒，斷其後道，遂破走。拜征北將軍，封永安侯。魏遣曹真、夏侯尚、張郃等攻江陵，魏文帝自住宛，其勢援，連屯圍城。權遣將軍孫盛督萬人州上，立圍塢，然外救。郃渡兵攻盛，盛不能拒，即時却退，郃據州上圍守，然中外斷絕。權遣潘璋、楊粲等解，而圍不解。時然城中兵多腫病，堪戰者裁五千人。真等起土山，鑿[02531]地道，立樓櫓，臨城弓矢雨注，將士皆失色，然晏如而無恐意，方厲吏士，伺間隙攻破兩屯。魏攻圍然凡六月日，未退。江陵令姚泰領兵城北門，外兵盛，城中人少，穀食欲盡，因與敵交通，謀內應。垂發，覺，然治戮泰。尚等不能克，乃徹攻退還。由是然名震於敵國，改封當陽侯。六年，權自率衆攻石陽，及至旋師，潘璋斷後。夜出錯亂，敵追擊璋，璋不能禁。然即還住拒敵，使前船得引極遠，徐乃後發。黃龍元年，拜車騎將軍、右護軍，領兖州牧。頃之，以兖州在蜀分，解牧職。[02532]嘉禾年，權與蜀克期舉，權自向新城，然與全琮各受斧鉞，左右督。會吏士疾病，故未攻而退。赤烏五年，征柤中，襄陽記曰：柤音如租稅之租。柤中在上黃界，去襄陽一百五十里。魏時夷王梅敷兄弟三人，部曲萬餘家屯此，分布在中廬宜城西山鄢、沔二谷中，土地平敞，宜桑麻，有水陸良田，沔南之膏腴沃壤，謂之柤中。魏將蒲忠、胡質各將數千人，忠要遮險隘，圖斷然後，質忠繼援。時然所督兵將先四出，聞問不暇收合，便將帳下兵八百人逆掩。忠戰不利，質等皆退。孫氏異同評曰：魏志及江表傳云然以景初元年、正始二年再出爲寇，所破胡質、蒲忠在景初元年。魏志承魏書，依違不說質等爲然所破，而直云然退耳。吳志說赤烏五年，於魏爲正始三年，魏將蒲忠與朱然戰，忠不利，質等皆退。按魏少帝紀及孫權傳，是歲並無事，當是陳壽誤以吳嘉禾六年爲[02533]赤烏五年耳。九年，復征柤中，魏將李興等聞然深入，率步騎六千斷然後道，然夜出逆之，軍以勝反。先是，義馬茂懷姦，覺誅，權深忿之。然臨行上疏曰：「馬茂，敢負恩養。臣今奉天威，蒙克捷，欲令所獲，震耀遠近，方舟塞江，使足可觀，以解上下之忿。惟陛下識臣先言，責臣後效。」權時抑表不出。然旣獻捷，羣臣上賀，權乃舉酒作樂，而出然表曰：「此家前初有表，孤以難必，今果如其言，可謂明於。」遣使拜然左司馬、右軍師。然長不盈七尺，氣候分明，內行脩絜，[02534]其所文采，惟施軍器，餘皆質素。終日欽欽，常在戰場，臨急膽定，尤過絕人，雖世無，每朝夕嚴鼓，兵在營者，咸行裝就隊，以此玩敵，使不知所，故出輒有功。諸葛瑾融、步隲恊，雖各襲任，權特復使然總督。陸遜亦卒，功臣名將存者惟然，莫與比隆。寢疾年，後漸增篤，權晝減膳，夜不寐，中使醫藥口食之物，相望於道。然每遣使表疾病消息，權輒召，口自問訊，入賜酒食，出送布帛。自創業功臣疾病，權意之所鍾，呂蒙、凌統最重，然其次矣。年六十八，赤[02535]烏十年卒，權素服舉哀，之感慟。績嗣。績字公緒，以父任郎，後拜建忠都尉。叔父才卒，績領其兵，隨太常潘濬討五溪，以膽力稱。遷偏將軍營下督，領盜賊，持法不傾。魯王霸注意交績，嘗至其廨，就之坐，欲與結好，績下地住立，辭而不當。然卒，績襲業，拜平魏將軍，樂鄉督。明年，魏征南將軍王昶率衆攻江陵城，不克而退。績與奮威將軍諸葛融曰：「昶遠來疲困，馬無所食，力屈而走，此天助。今追之力少，可引兵相繼，吾欲破之於前，足下乘之於後，豈一人[02536]之功哉，宜同斷金之義。」融荅許績。績便引兵及昶於紀南，紀南去城十里，績先戰勝而融不進，績後失利。權深嘉績，盛責怒融，融兄將軍恪貴重，故融得不廢。初績與恪、融不平，及此變，隙益甚。建興元年，遷鎮東將軍。年春，恪向新城，要績并力，而留置半州，使融兼其任。冬，恪、融被害，績復還樂鄉，假節。太平年，拜驃騎將軍。孫綝秉政，臣疑貳，績恐吳必擾亂，而中國乘釁，乃密結蜀，使并兼之慮。蜀遣右將軍閻宇將兵五千，增白帝守，以須績之後命。永[02537]安初，遷上將軍、都護督，自巴丘上迄西陵。元興元年，就拜左司馬。初，然治行喪竟，乞復本姓，權不許，績以五鳳中表還施氏，建衡年卒。
呂範傳
呂範字衡，汝南細陽人。少縣吏，有容觀姿貌。邑人劉氏，家富女美，範求之。女母嫌，欲勿與，劉氏曰：「觀呂衡寧當久貧者邪？」遂與之婚。後避亂壽春，孫策而異之，範遂自委昵，將私客百人策。時太妃在江都，策遣範迎之。徐州[02538]牧陶謙謂範袁氏覘候，諷縣掠考範，範親客健兒篡取以。時唯範與孫河常從策，跋涉辛苦，危難不避，策亦親戚待之，每與升堂，飲宴於太妃前。後從策攻破廬江，還俱東渡，到橫江、當利，破張英、于麋，下丹楊、湖熟，領湖熟相。策定秣陵、曲阿，收笮融、劉繇餘衆，增範兵千，騎五十匹。後領宛陵令，討破丹楊賊，還吳，遷都督。江表傳曰：策從容獨與範棊，範曰：「今將軍事業日大，士衆日盛，範在遠，聞綱紀猶有不整者，範願蹔領都督，佐將軍部分之。」策曰：「子衡，卿旣士大夫，加手下已有大衆，立功於外，豈宜復屈小職，知軍中細碎事乎！」範曰：「不然。今捨本土而託將軍者，非爲妻子也，欲濟世務。猶同舟涉海，一事不牢，即俱受其敗。此亦範計，非但將軍也。」策笑，無以荅。範出，便釋褠，著袴褶，執鞭，[02539]詣閤下啟事，自稱領都督，策乃授傳，委以衆事。由是軍中肅睦，威禁大行。是時下邳陳瑀自號吳郡太守，住海西，與彊族嚴白虎交通。策自將討虎，別遣範與徐逸攻瑀於海西，梟其將陳牧。九州春秋曰：初平三年，揚州刺史陳禕死，袁術使瑀領揚州牧。後術爲曹公所敗於封丘，南人叛瑀，瑀拒之。術走陰陵，好辭以下瑀，瑀不知權，而又怯，不即攻術。術於淮北集兵向壽春。瑀懼，使其弟公琰請和於術。術執之而進，瑀走歸下邳。從攻祖郎於陵陽，太史慈於勇里。七縣平定，拜征虜中郎將，征江夏，還平鄱陽。策薨，奔喪于吳。後權復征江夏，範與張昭留守。曹公至赤壁，與周瑜等俱拒破之，拜裨將軍，領彭澤太守，以彭澤、柴桑、歷陽奉邑。劉詣京權，範密[02540]請留。後遷平南將軍，屯柴桑。權討關羽，過範館，謂曰：「昔早從卿言，無此勞。今當上取之，卿我守建業。」權破羽還，都武昌，拜範建威將軍，封宛陵侯，領丹楊太守，治建業，督扶州以下至海，轉以溧陽、懷安、寧國奉邑。曹休、張遼、臧霸等來伐，範督徐盛、全琮、孫韶等，以舟師拒休等於洞口。遷前將軍，假節，改封南昌侯。時遭風，船人覆溺，死者數千，還軍，拜揚州牧。性好威儀，州民如陸遜、全琮及貴公，皆脩敬虔肅，不敢輕脫。其居處服飾，於時奢靡，然勤奉法，故權[02541]悅其忠，不怪其侈。江表傳曰：人有白範與賀齊奢麗夸綺，服飾僭擬王者，權曰：「昔管仲踰禮，桓公優而容之，無損於霸。今子衡、公苗，身無夷吾之失，但其器械精好，舟車嚴整耳，此適足作軍容，何損於治哉？」告者乃不敢復言。初策使範典主財計，權時年少，私從有求，範必關白，不敢專許，當時以此望。權守陽羨長，有所私用，策或料覆，功曹周谷輒傅著簿，使無譴問。權臨時悅之，及後統，以範忠誠，厚信任，以谷能欺更簿，不用。黃武七年，範遷司馬，印綬未下，疾卒。權素服舉哀，遣使者追贈印綬。及還都建業，權過範墓呼曰：「衡！」言及流涕，祀以太牢。江表傳曰：初，權移都建業，大會將相文武，時謂嚴畯曰：「孤昔歎魯子敬比[02542]鄧禹，呂子衡方吳漢，閒卿諸人未平此論，今定云何？」畯退席曰：「臣未解指趣，謂肅、範受饒，襃歎過實。」權曰：「昔鄧仲華初見光武，光武時受更始使，撫河北，行大司馬事耳，未有帝王志也。禹勸之以復漢業，是禹開初議之端矣。子敬英爽有殊略，孤始與一語，便及大計，與禹相似，故比之。呂子衡忠篤亮直，性雖好奢，然以憂公爲先，不足爲損，避袁術自歸於兄，兄作大將，別領部曲，故憂兄事，乞爲都督，辦護脩整，加之恪勤，與吳漢相類，故方之。皆有旨趣，非孤私之也。」畯乃服。範長先卒，次據嗣。據字世議，以父任郎，後範寢疾，拜副軍校尉，佐領軍。範卒，遷安軍中郎將。數討山賊，諸深惡劇地，所擊皆破。隨太常潘濬討五谿，復有功。朱然攻樊，據與朱異破城外圍，還拜偏將軍，入補馬閑右部督，遷越騎校尉。太元元年，風，江水溢流，漸淹城門，權使視水，[02543]獨據使人取船以害。權嘉之，拜盪魏將軍。權寢疾，以據太右部督。太即位，拜右將軍。魏出東興，據赴討有功。明年，孫峻殺諸葛恪，遷據驃騎將軍，平西宮。五鳳年，假節，與峻等襲壽春，還遇魏將曹珍，破之於高亭。太平元年，帥師侵魏，未及淮，聞孫峻死，以從弟綝自代，據怒，引軍還，欲廢綝。綝聞之，使中奉詔，詔文欽、劉纂、唐咨等使取據，遣從兄憲以都下兵逆據於江都。左右勸據降魏，據曰：「恥叛臣。」遂自殺。夷族。[02544]
朱桓傳子異附
朱桓字休穆，吳郡吳人。孫權將軍，桓給幕府，除餘姚長。往遇疫癘，穀食荒貴，桓分部良吏，隱親醫藥，飱粥相繼，士民感戴之。遷盪寇校尉，授兵千人，使部伍吳、會郡，鳩合遺散，期年之間，得萬餘人。後丹楊、鄱陽山賊蜂起，攻沒城郭，殺略長吏，處處屯聚。桓督領諸將，周旋赴討，應皆平定。稍遷裨將軍，封新城亭侯。後代周泰濡須督。黃武元年，魏使司馬曹仁步騎數萬向濡須，仁欲以兵襲取州上，偽先揚聲，欲[02545]東攻羨溪。桓分兵將赴羨溪，旣發，卒得仁進軍拒濡須七十里間。桓遣使追還羨溪兵，兵未到而仁奄至。時桓手下及所部兵，在者五千人，諸將業業，各有懼心，桓喻之曰：「凡兩軍交對，勝負在將，不在衆寡。諸君聞曹仁用兵行師，孰與桓邪？兵法所以稱客倍而主人半者，謂俱在平原，無城池之守，謂士衆勇怯齊等故耳。今人旣非智勇，加其士卒甚怯，千里步涉，人馬罷困，桓與諸軍，共據高城，南臨江，北背山陵，以逸待勞，主制客，此百戰百勝之勢。雖曹丕自[02546]來，尚不足憂，況仁等邪！」桓因偃旗鼓，外示虛弱，以誘致仁。仁果遣其泰攻濡須城，分遣將軍常雕督諸葛虔、王雙等，乘油船別襲中洲。中洲者，部曲妻所在。仁自將萬人留橐臯，復泰等後拒。桓部兵將攻取油船，或別擊雕等，桓等身自拒泰，燒營而退，遂梟雕，生虜雙，送武昌，臨陣斬溺，死者千餘。權嘉桓功，封嘉興侯，遷奮武將軍，領彭城相。黃武七年，鄱陽太守周魴譎誘魏司馬曹休，休將步騎十萬至皖城以迎魴。時陸遜元帥，全琮與桓左右督，各督[02547]萬人擊休。休知欺，當引軍還，自負衆盛，邀於一戰。桓進計曰：「休本以親戚任，非智勇名將。今戰必敗，敗必走，走當由夾石、挂車，此兩道皆險阨，若以萬兵柴路，則彼衆可盡，而休可生虜，臣請將所部以斷之。若蒙天威，得以休自效，便可乘勝長驅，進取壽春，割有淮南，以規許、洛，此萬世一時，不可失。」權先與陸遜議，遜以不可，故計不施行。黃龍元年，拜桓前將軍，領青州牧，假節。嘉禾六年，魏廬江主簿呂習請兵自迎，欲開門應。桓與衞將軍全琮俱以師迎。[02548]旣至，露，軍當引還。城外有溪水，去城一里所，廣十餘丈，深者八九尺，淺者半之，諸軍勒兵渡去，桓自斷後。時廬江太守李膺整嚴兵騎，欲須諸軍半渡，因迫擊之。及桓節蓋在後，卒不敢出，其憚如此。是時全琮督，權令偏將軍胡綜宣傳詔命，參與軍。琮以軍出無獲，議欲部分諸將，有所掩襲。桓素氣高，恥部伍，乃往琮，問行意，感激發怒，與琮校計。琮欲自解，因曰：「上自令胡綜督，綜意以宜爾。」桓愈恚恨，還乃使人呼綜。綜至軍門，桓出迎之，顧謂左[02549]右曰：「我縱手，汝等各自去。」有一人旁出，語綜使還。桓出，不綜，知左右所，因斫殺之。桓佐軍進諫，刺殺佐軍，遂託狂發，詣建業治病。權惜其功能，故不罪。孫盛曰：書云臣無作威作福，作威作福，則凶于而家，害于而國。桓之賊忍，殆虎狼也，人君且猶不可，況將相乎？語曰，得一夫而失一國，縱罪虧刑，失孰大焉！使異攝領部曲，令醫視護，數月復遣還中洲。權自出祖送，謂曰：「今寇虜尚存，王塗未一，孤當與君共定天下，欲令君督五萬人專當一面，以圖進取，想君疾未復發。」桓曰：「天授陛下聖姿，當君臨四海，猥重任臣，以除姧逆，臣疾當自愈。」吳錄曰：桓奉觴曰：「臣當遠去，願一捋陛下鬚，無所復恨。」權[02550]馮几前席，桓進前捋鬚曰：「臣今日真可謂捋虎鬚也。」權大笑。桓性護前，恥人下，每臨敵交戰，節度不得自由，輒嗔恚憤激。然輕財貴義，兼以彊識，與人一面，數十年不忘，部曲萬口，妻盡識之。愛養吏士，贍護六親，俸祿產業，皆與共分。及桓疾困，舉營憂戚。年六十，赤烏元年卒。吏士男女無不號慕。家無餘財，權賜鹽五十斛以周喪。異嗣。
異字季文，以父任除郎，文士傳曰：張惇子純與張儼及異俱童少，往見驃騎將軍朱據。據聞三人才名，欲試之，告曰：「老鄙相聞，饑渴甚矣。夫騕䮍以迅驟爲功，鷹隼以輕疾爲妙，其爲吾各賦一物，然後乃坐。」儼乃賦犬曰：「守則有威，出則有獲，韓盧、宋鵲，書名竹帛。」純賦席曰：「席以冬設，簟爲夏施，揖讓而坐，君子攸宜。」異賦弩曰：「南嶽[02551]之幹，鍾山之銅，應機命中，獲隼高墉。」三人各隨其目所見而賦之，皆成而後坐，據大歡悅。後拜騎都尉，代桓領兵。赤烏四年，隨朱然攻魏樊城，建計破其外圍，還拜偏將軍。魏廬江太守文欽營住六安，多設屯砦，置諸道要，以招誘亡叛，邊寇害。異乃身率其手下千人，掩破欽七屯，斬首數百，遷揚武將軍。權與論攻戰，辭對稱意。權謂異從父驃騎將軍據曰：「本知季文懀定，之復過所聞。」十年，文欽詐降，密與異，欲令自迎。異表呈欽，因陳其偽，不可便迎。權詔曰：「方今北土未一，欽云欲命，宜且迎之。若嫌其有譎者，[02552]但當設計網以羅之，盛重兵以防之耳。」乃遣呂據督萬人，與異并力，至北界，欽果不降。建興元年，遷鎮南將軍。是歲魏遣胡遵、諸葛誕等出東興，異督水軍攻浮梁，壞之，魏軍破。吳書曰：異又隨諸葛恪圍新城，城旣不拔，異等皆言宜速還豫章，襲石頭城，不過數日可拔。恪以書曉異，異投書於地曰：「不用我計，而用傒子言！」恪大怒，立奪其兵，遂廢還建業。太平年，假節，都督，救壽春圍，不解。還軍，孫綝所枉害。吳書曰：綝要異相見，將往，恐陸抗止之，異曰：「子通，家人耳，當何所疑乎！」遂往。綝使力人於坐上取之。異曰：「我吳國忠臣，有何罪乎？」乃拉殺之。
評曰：朱治、呂範以舊臣任用，朱然、朱桓以勇烈著聞，呂據、朱異、施績咸有將領之才，克紹堂構。[02553]若範、桓之越隘，得以吉終，至於據、異無此之尤而反罹殃者，所遇之時殊。[02554]
朱呂範傳第十一終 吳十一 國志五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