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廓字度，濟陽考城人，晉司徒謨之曾孫。祖系，撫軍長史。父綝，司徒左西屬。廓博涉羣，言行以禮，起家著作佐郎。後宋武帝太尉參軍、中黃門郎，以方鯁閑素，武帝所知。載遷太尉從中郎，未拜，遭母憂。性至孝，年不櫛沐，殆不勝喪。宋臺建，侍中，建議以「鞫獄不宜令孫下辭，明言父祖之罪。虧教情，莫此。自今但令家人與囚相，無乞鞫之訴，便足以明伏罪，不須責家人[01267]下辭」。朝議從之。世左衛率謝靈運輒殺人，御史中丞王准之坐不糾免官。武帝以廓剛直，補御史中丞。多所糾奏，百僚震肅。時中令傅亮任寄隆重，學冠當時，朝廷儀典，皆取定於亮。亮每諮廓然後行，亮意若有不同，廓終不屈。遷司徒左長史，出豫章太守。徵吏部尚。廓因北地傅隆問亮：「選若悉以付，不論；不然，不能拜。」亮以語尚徐羨之，羨之曰：「黃門郎以下悉以委蔡，吾徒不復厝懷，自此以上，故宜共參同異。」廓曰：「我不能徐干木署紙尾。」遂不拜。干木，羨之字。選案黃紙，尚與吏部尚連名，故廓言署紙尾。羨之亦以廓正直，不欲使[01268]居權要，徙祠部尚。文帝入奉統，尚令傅亮率百官奉迎，廓亦俱行。至尋陽，遇疾不堪前，亮將進路，詣別，廓謂曰：「營陽在吳，宜厚加供奉。一旦不幸，卿諸人有殺主之名，欲立於世，將可得邪？」時亮已與羨之議害少帝，乃馳信止之，信至已不及。羨之怒曰：「與人共計，云何裁轉背便賣惡於人。」及文帝卽位，謝晦將之荊州，與廓別，屏人問曰：「吾其免乎？」廓曰：「卿受先帝顧命，任以社稷，廢昏立明，義無不可；但殺人昆，而以之北面，挾震主之威，據上流之重，以古推今，自免難。」廓年位並輕，而時流所推重，每至歲時，皆束帶詣門。廓年位並輕而為時流所推重每至歲時皆束帶詣門 「為」字各本並脫，據宋書補。「歲時」各本互倒作「時歲」，據宋書乙正。奉兄軌如父，家，皆諮而後行，公[01269]祿賞賜，一皆入軌，有所資須，悉就典者請焉。從武帝在彭城，妻郗氏求夏服。廓答曰：「知須夏服，計給自應相供，無容別寄。」時軌給中。元嘉年，廓卒。武帝常云：「羊徽、蔡廓，可平世公。」少興宗。
興宗字興宗，幼父廓所重，謂有己風。與親故曰：「兒四歲，神氣似可，不入非類室，不與人游。」故以興宗之名，以興宗之字。年十歲喪父，哀毀有異凡童。廓罷豫章郡還，起宅，先成東宅以與兄軌。軌罷長沙郡還，送錢五十萬以裨宅直。興宗年十一，白母曰：「一家由來豐儉必共，今日宅直不宜受。」母悅而從焉。軌深有愧色，謂其淡[01270]曰：「我年六十，行不及十歲兒。」尋喪母。少好學，以業尚素立稱，中侍郎。中令建平王宏、侍中王僧綽並與之厚善。元凶弒立，僧綽被誅，凶威方盛，親故莫敢往，興宗獨臨哭盡哀。孝武踐阼，累遷尚吏部郎。累遷尚書吏部郎 「吏部郎」各本作「吏部侍郎」，據宋書刪。按宋書百官志，尚書諸曹郎有吏部郎，無吏部侍郎。時尚何偃疾患，上謂興宗曰：「卿詳練清濁，今以選相付，便可開門當之，無所讓。」後拜侍中，每正言得失，無所顧憚。孝武新年拜陵，興宗負璽陪乘。及還，上欲因以射雉，興宗正色曰：「今致虔園陵，情敬兼重，從禽猶有餘日，請待他辰。」上怒，遣令下車，由是失旨。竟陵王誕據廣陵逆，平，孝武輿駕出宣陽門，敕左右文武呌稱萬歲。興宗時陪輦，帝[01271]顧曰：「卿獨不呌？」興宗從容正色答曰：「陛下今日政應涕泣行誅，豈得軍中皆稱萬歲。」帝不悅。興宗奉旨慰勞廣陵，州別駕范義與興宗素善，州別駕范義與興宗素善 「范義」各本作「范羲」，據宋書改。張森楷南史校勘記：「案竟陵王誕傳是『義』字；隋書經籍志有宋兗州別駕范義集十二卷，即此人，作『羲』非也。」在城內同誅。興宗至，躬自收殯，致喪還豫章舊墓。上聞謂曰：「卿何敢故爾觸網？」興宗抗言答曰：「陛下自殺賊，臣自葬周旋，旣犯嚴制，政當甘於斧鉞耳。」帝有慚色。廬陵內史周朗以正言得罪，鎖付寧州，親戚故人無敢瞻送，又廬陵內史周朗以正言得罪鎖付寧州親戚故人無敢瞻送 「廬陵」各本作「廬江」，據宋書改。按宋書及本書周朗傳並作「廬陵內史」。又「瞻送」各本作「贍送」，世說新語俳調：「謝公將發新亭，朝士咸出瞻送。」「贍」「瞻」涉形近而訛，今改正。興宗時在直，請急，詣朗別。上知尤怒。坐屬疾多日，白衣領職。後廷尉卿，有解士先者告申坦昔與丞相義宣同謀。時坦已死，令孫作山陽郡，自繫廷尉。興宗議曰：「若坦昔戎首，身今尚存，累經肆眚，猶應蒙宥。令[01272]孫天屬，理相隱。況人亡遠，追相誣訐，斷以禮律，義不合關。」義不合關 「不」各本作「有」，據宋書改。從。出東陽太守，後左戶尚，轉掌吏部。時上方盛淫宴，虐侮羣臣，自江夏王義恭以下咸加穢辱；唯興宗以方直憚，不被侵媟。尚僕射顏師伯謂儀曹郎王耽之曰：「蔡尚常免昵戲，去人實遠。」耽之曰：「蔡豫章昔在相府，亦以方嚴不狎，武帝宴私之日，未嘗相召。每至官賭，常在勝朋。每至官賭常在勝朋 「勝朋」各本作「勝明」，據宋書改。蔡尚今日可謂能負荷矣。」蔡尚書今日可謂能負荷矣 「負」字各本並脫，據宋書補。明末，前廢帝卽位，興宗告太宰江夏王義恭應須策文。義恭曰：「建立儲副，本今日，復安用此？」興宗曰：「累朝故，莫不皆然。近永初之末，營陽王卽位，亦有文策，近永初之末營陽王即位亦有文策 「營」各本作「榮」或「滎」，涉形近而訛，據宋書改。今在尚，可檢視。」不從。時義[01273]恭尚，受遺輔政，阿衡幼主，而引身避，政近習。越騎校尉戴法興、中舍人巢尚之專制朝權，威行近遠。興宗職管九流，銓衡所寄，每至上朝，輒與令以下陳欲登賢進士之意，箴規得失，博論朝政。義恭素性恇撓，阿順法興，恒慮失旨，每聞興宗言，輒戰懼無計。先是，明世奢侈無度，多所造立，賦調煩嚴，徵役過苦，至是發詔悉皆削除。由此紫極殿南北馳道之屬皆被毀壞，自孝建以來至明末，凡諸制度，無或存者。興宗於都坐慨然謂顏師伯曰：「先帝雖非盛德，要以道始終。年無改，古典所貴。今殯宮始撤，山陵未遠，而凡諸制度興造，不論是非，一皆刊削，[01274]雖復禪代，亦不至爾，天下有識當以此窺人。」師伯不能用。興宗每奏選，法興、尚之等輒點定回換，僅有存者。興宗於朝堂謂義恭及師伯曰：「主上諒闇，不親萬機，選舉密，多被刪改，非復公筆跡，不知是何天意。」王景文、謝莊等遷授失序，興宗欲改美選。時薛安都散騎常侍、征虜將軍，太率殷恒中庶。興宗先選安都左衛將軍，常侍如故；殷恒黃門，領校。太宰嫌安都多，欲單左衛。興宗曰：「率、衛相去，幾何之間。且已失征虜，非乃超越，復奪常侍，則頓降貶。若謂安都晚過微人，本宜裁抑，令名器不輕，令名器不輕 「令」各本作「今」，據宋書改。宜有選序，謹依選體，非私安都。」義恭曰：「若宮官[01275]宜加越授者，殷恒便應侍中，那得黃門而已？」興宗曰：「中庶、侍中，相去實遠。且安都作率十年，殷恒中庶百日，今領校，不少。」使選令史顏禕之、薛慶先等往復論執，義恭然後署案。旣而中旨以安都右衛，加給中，由是忤義恭及法興等。出興宗吳郡太守，固辭；轉南東海太守，不拜，苦求益州。義恭於是怒，上表言興宗之失。詔付外詳議，義恭因使尚令柳元景奏興宗及尚袁愍孫私相許與，自相選署，亂羣害政，混穢猷。於是除興宗新昌太守，郡屬交州。於是除興宗新昌太守郡屬交州 「新昌」各本作「永昌」，據宋書、通鑑改。按南齊書州郡志，新昌屬交州，而永昌則屬寧州也。朝廷喧然，莫不嗟駭。先是，興宗納何后寺尼智妃妾，姿貌甚美。迎車已去，而師伯密遣[01276]人誘之，潛往載取，興宗迎人不得。及興宗被徙，論者並言由師伯，師伯甚病之。法興等旣不欲以徙臣名，師伯欲止息物議，由此停行。頃之，法興殺，尚之被繫，義恭、師伯並誅，復起興宗臨海王頊前軍長史、南郡太守，行荊州，不行。時前廢帝凶暴，興宗外甥袁顗雍州刺史，固勸興宗行，曰：「朝廷形勢，人情所，在內臣，朝夕難保。舅今出居陝西，八州行，顗在襄、沔，地勝兵強，去江陵咫尺，水陸通便。若一朝有，可共立桓、文之功，豈與受制凶狂，禍難不測，同年而語乎。」興宗曰：「吾素門平進，與主上甚疏，未容有患。宮省內外旣人不自保，比者會應有變。[01277]若內難得弭，外釁未必可量。汝欲在外求全，我欲居內免禍，各行所，不亦善乎。」時士庶危懼，衣冠咸欲遠徙，後皆流離外難，百不一存。重除吏部尚。太尉沈慶之深慮危禍，閉門不通賓客，嘗遣左右范羨詣興宗屬。興宗謂羨曰：「公關門絕客，以避悠悠之請謁耳，身非有求，何拒？」羨復命，慶之使要興宗。興宗因說之曰：「主上比者所行，人倫道盡，今所忌憚，唯在於公。公威名素著，天下所服，今舉朝惶惶，人懷危怖，指撝之日，誰不影從？如其不斷，旦暮禍及。僕昔佐貴府，蒙眷異常，故敢盡言，願思其計。」慶之曰：「僕比日前慮不復自保，但盡忠奉國，始終以之，正當委天任[01278]命耳。加老罷私門，兵力頓闕，雖有其意，亦無從。」興宗曰：「當今懷謀思奮者，非復要富貴，期功賞，各欲救死朝夕耳。殿內將帥，正聽外間消息；若一人唱首，則俯仰可定。況公威風先著，統戎累朝，諸舊部曲，布在宮省，誰敢不從？僕在尚中，自當唱率百僚，案前世故，更簡賢明，以奉社稷。朝廷諸所行造，人間皆言公悉豫之，今若沉疑不決，當有先公起者，公亦不免附惡之禍。且車駕屢幸貴第，酣醉彌留。聞斥屏左右，獨入閤內。此萬世一時，機不可失。僕荷眷深重，故吐去梯之言，公宜詳其禍福。」慶之曰：「此，非僕所能行。至，政當抱忠以沒耳。」頓之，慶之果以[01279]忌致禍。時領軍將軍王玄謨將有威名，邑里訛言玄謨當建，或言已誅。玄謨典籤包法榮家在東陽，興宗故郡人，玄謨所信，使至興宗間。興宗謂曰：「領軍比日殊當憂懼。」法榮曰；「頃者殆不復食，夜亦不眠，恒言收已在門，不保俄頃。」興宗因法榮勸玄謨舉。玄謨使法榮報曰：「此亦未易可行，其當不泄君語。」右衛將軍劉道隆帝所寵信，專統禁兵，乘輿當夜幸著作佐郎江斅宅，興宗乘馬車從。道隆從車後過，興宗謂曰：「劉公，比日思一閑寫。」比日思一閑寫 「寫」字各本並脫，據宋書補。道隆深達此旨，掐興宗手曰：「蔡公勿言。」時帝每因朝宴，棰毆羣臣，自驃騎將軍建安王休仁以下，侍中袁愍孫等咸[01280]陵曳，唯興宗得免。頃之，明帝定。玄謨責所親故吏郭季產、女婿韋希真等曰：「當艱難時，周旋輩無一言相扣發者。」當艱難時周旋輩無一言相扣發者 「扣」各本作「和」，據宋書改。季產曰：「蔡尚令包法榮所道，非不會機，但難行耳。季產言亦何益。」玄謨有慚色。當明帝起之夜，廢帝橫屍太醫閤口。興宗謂尚右僕射王景文曰：興宗謂尚書右僕射王景文曰 「右」各本作「左」，據宋書改。按本傳亦作「右」，其為左僕射在明帝時。「此雖凶悖，是天下之主，宜使喪禮粗足。若直如此，宜使喪禮粗足若直如此 「若」各本作「者」，據宋書改。四海必將乘人。」時諸方並舉兵反，朝廷所保丹陽、淮南數郡，其間諸縣或已應賊。東兵已至永世，宮省危懼，上集羣臣以謀成敗。興宗曰：「宜鎮之以靜，以至信待人。比者，逆徒親戚布在宮省，若繩之以法，則土崩立至，宜明罪不相及之義。」上從之。遷尚[01281]右僕射，尋領衛尉。明帝謂興宗曰：「頃日人情言何？當濟不？」興宗曰：「今米甚豐賤，而人情更安，以此算之，清蕩可必。但臣之所憂，更在後，猶羊公言旣平之後，方當勞聖慮耳。」尚褚彥回以手板築興宗，興宗言之不已。上曰：「如卿言。」赭圻平，函送袁顗首，敕從登南掖門樓以觀之。興宗潸然流涕，上不悅。平，封興宗始昌縣伯，固讓，不許，改封樂安縣伯，固讓不許改封樂安縣伯 「改」各本作「之」。張元濟南史校勘記：「宋書無『之』字，疑『之』為『改』之訛。」今從改。按元大德本作「固讓不國秩吏力，終以不受。時殷琰據壽陽逆，遣輔國將軍劉勉攻圍之。四方旣平，琰嬰城固守。上使中詔譬琰，興宗曰：「天下旣定，是琰思順之日，陛下宜賜手詔數行。今直使中詔，彼必疑非真。」不從。琰得詔，謂劉勉[01282]詐造，果不敢降，久乃順。先是，徐州刺史薛安都據彭城反，後遣使款，泰始年冬，遣鎮軍將軍張永率軍迎之。興宗曰：「安都遣使順，此誠不虛，今不過須單使一人，咫尺耳。若以重兵迎之，勢必疑懼，或能招引北虜，患不測。」時張永已行，不信。安都聞軍過淮，果引魏軍。永戰敗，遂失淮北四州。其先如此。初，永敗問至，上在乾明殿，先召司徒建安王休仁，召興宗。謂休仁曰：「吾慚蔡僕射。」以敗示興宗，曰：「我愧卿。」年，出郢州刺史。初，吳興丘珍孫言論常侵興宗。珍孫景先人才甚美，興宗與之周旋。及景先鄱陽郡，會晉安王勛逆，轉在竟陵，[01283]吳喜所殺。母老女幼，流離夏口。興宗至郢州，親自臨哭，致其喪柩，家累皆得東還。遷會稽太守，領兵置佐，加都督。會稽多諸豪右，不遵王憲，幸臣近習，參半宮省。封略山湖，妨人害政，興宗皆以法繩之。以王公妃主多立邸舍，息滋長，督責無窮，啟罷省之，并陳原諸逋負，解遣雜役，並從。吳舊有鄉射禮，元嘉中，羊玄保吳郡行之，久不復修。興宗行之，禮儀甚整。明帝崩，興宗與尚令袁粲、右僕射褚彥回、中領軍劉勉、鎮軍將軍沈攸之同被顧命。以興宗征西將軍、開府儀同司、都督、荊州刺史，加班劍十人，被徵還都。時右軍將軍王道隆任參國政，權重一時，[01284]躡履到興宗前，不敢就席，良久方去。竟不呼坐。元嘉初，中舍人秋當詣太詹王曇首，不敢坐。其後中舍人弘興宗文帝所愛遇，上謂曰：「卿欲作士人，得就王球坐，乃當判耳，其後中書舍人弘興宗為文帝所愛遇至得就王球坐乃當判耳 「弘興宗」宋書作「王弘」。王鳴盛十七史商榷六０：「此文於下仍云『弘還』，則其上作『弘興宗』似是一姓弘名興宗之人者，其為傳寫之誤可知。王弘乃又是一人，非為太保字休元者，彼乃王導曾孫，門閥甚高，何不坐之有？」李慈銘宋書札記：「王弘乃曇首之兄，球之從祖兄，為元嘉功臣之首，位司徒太保，必無人敢與之同名。南史作『弘興宗』，其下又云『弘還』，若弘既是姓，則下之還應稱名，蓋皆誤也。南史王球傳作『徐爰』，差為得之。爰後在孝武時兼著作，修宋書。而在元嘉時，則權寵未盛。蓋『爰』誤作『宏』，又轉為『弘』。宋書復因上言『王曇首』，遂訛『王弘』；南史因在蔡興宗傳，遂殷、劉並雜，無所益。若往詣球，可稱旨就席。」及至，球舉扇曰：「君不得爾。」弘還，依啟聞。帝曰：「我便無如此何。」至是，興宗復爾。道隆等以興宗強正，不欲使擁兵上流，改中監、左光祿夫、開府儀同司，固辭不拜。興宗行己恭恪，光祿夫北地傅隆與父廓善，興宗常修父友之敬。太原孫敬玉嘗通興宗侍兒，被禽反接，興宗命與杖，敬玉無怍容。興宗奇其言對，命釋縛，試以伎能，高其[01285]筆札，因以侍兒賜之，立室宇，位至尚右丞。其遏惡揚善若此。敬玉廉，仕梁，以清能位至御史中丞。興宗家行尤謹，奉宗姑，寡嫂，養孤兄，有聞於世。太左率王錫妻范，聰明婦人，有才學。讓錫弟僧達曰：「昔謝太傅奉寡嫂王夫人如慈母，今蔡興宗亦有恭和之稱。」其世所重如此。妻劉氏早卒，一女甚幼，外甥袁覬始生彖，而妻劉氏亦亡，興宗姊卽覬母。外甥袁覬始生子彖而妻劉氏亦亡興宗姊即覬母也 「覬」各本作「顗」，錢大昕廿二史考異：「彖為顗弟覬之子，此兩『顗』當作『覬』。」今從改。一孫一姪，躬自撫養，年齒相比，欲婚姻，每興宗，輒言此意。明初，詔興宗女與南平王敬猷婚。興宗以姊生平之懷，屢經陳啟。帝答曰：「卿諸人欲各行己意，則國家何由得婚。且姊言豈是不可違[01286]之處邪？」舊意旣乖，彖亦他娶。甚後彖家好不終，顗禍敗，彖亦淪廢當時，孤微理盡。敬猷遇害，興宗女無嫠居，名門高冑，多欲結姻。明帝亦敕適謝氏，興宗並不許，以女適彖。泰豫元年卒，年五十八。遺命薄葬，奉還封爵。追贈後授，順固辭不受，奉表疏十餘上。詔特申其請，以旌克讓之風。初，興宗郢州，府參軍彭城顏敬以式卜曰：「亥年當作公，官有字者，不可受。」及有開府之授，而太歲在亥，果薨於光祿夫云。文集傳於世。順字景玄，方雅有父風，位太尉從中郎。昇明末卒。弟約。
約字景撝，少尚宋孝武女安吉公主，拜駙馬都尉。仕齊，累[01287]遷太中庶、領屯騎校尉。永明八年八月合朔，約脫武冠解劍，約脫武冠解劍 「脫」各本作「既」，據南齊書改。於省眠至下鼓不起，有司所奏，贖論。出宜都王冠軍長史、淮南太守，行府州。武帝謂曰：「今用卿近蕃上佐，想副我所期。」約曰：「南豫密邇京師，不化自理，臣亦何人，爝火不息。」時諸王行，多相裁割，約居右任，主佐之間穆如。遷司徒左長史。齊明帝尚輔政，百僚脫屐到席，約躡屐不改。帝謂江祏曰：「蔡氏是禮度之門，故自可悅。」祏曰：「將軍有揖客，復於今。」約好飲酒，夷淡不與世雜。永元年，卒於太詹，年四十四，贈太常。弟撙。
撙字景節，少方雅退默，與第四兄寅俱知名。仕齊位給[01288]黃門侍郎。丁母憂，廬于墓側。齊末多難，服闋，因居墓所。除太中庶、太尉長史，並不就。梁臺建，侍中，遷臨海太守。公左遷太中庶，復侍中，吳興太守。初，撙在臨海，百姓楊元孫以婢采蘭貼與同里黃權，約生，酬乳哺直。權死後，元孫就權妻吳贖婢母五人，吳背約不還。元孫訴，撙判還本主。吳能巫，出入撙內，以金釧賂撙妾，遂改判與吳。元孫撾登聞鼓訟之，有司劾。時撙已去郡，雖不坐，而常以恥。口不言錢，及在吳興，不飲郡井，齋前自種白莧紫茄，以常餌，詔褒其清。加信武將軍。時帝將昭明太納妃，意在謝氏。袁昂曰：「當今貞素簡勝，唯有蔡[01289]撙。」乃遣吏部尚徐勉詣之，停車通不報。勉笑曰：「當須我召。」遂投刺乃入。天監九年，宣城郡吏吳承伯挾祅道聚衆攻宣城，殺太守朱僧勇，轉寇吳興，吏人並請避之。撙堅守不動，命衆出戰，摧破斬承伯，餘黨悉平。累遷吏部尚，在選弘簡有名稱。侍中，領祕監。武帝嘗謂曰：「卿門舊尚有堪者多少？」撙曰：「臣門客沈約、范岫各已被升擢，此外無人。」約時太少傅，岫右衛將軍。撙風骨鯁正，氣調英嶷，當朝無所屈讓。嘗奏用琅邪王筠殿中郎，武帝嫌不取參掌通署，乃推白牒於香橙地下，曰：「卿殊不。」撙正色俯身拾牒起，曰：「臣謂舉爾所知，許允已有前[01290]；旣是所知而用，無煩參掌署名。臣撙少而仕宦，未嘗有不之目。」因捧牒直出，便命駕而去，仍欲抗表自解。帝尋悔，取畫。帝嘗設臣䴵，撙在坐。帝頻呼姓名，撙竟不答，食䴵如故。帝覺其負氣，乃改喚蔡尚，撙始放箸執笏曰：「爾。」帝曰：「卿向何聾，今何聰？」對曰：「臣預右戚，且職在納言，陛下不應以名垂喚。」帝有慚色。性甚凝厲，善自居適。女昭明太妃，自詹以下咸來造謁，往往稱疾相聞，間遣之。及其引進，但暄寒而已，此外無復餘言。後中令，卒於吳郡太守，諡曰康。司空袁昂嘗謂諸賓曰：「自蔡侯卒，不復更此人。」其名輩所知如此。彥深，宣城內[01291]史。彥深弟彥高，給黃門侍郎。彥高凝。
凝字居，美容止。及長，博涉經傳，有文詞，尤工草隸。陳太建元年，累遷太中舍人。以名公選尚信義公主，拜駙馬都尉、中侍郎，遷晉陵太守。及將之郡，更令左右修中廨宇，謂賓友曰：「庶來者無勞。」尋授吏部侍郎。凝年位未高，而才地時所重，常端坐西齋，自非素貴名流，罕所交接，趣時者多譏焉。宣帝嘗謂凝曰：「我欲用義興主婿錢肅黃門侍郎，卿意如何？」凝正色曰：「帝鄉舊戚，恩由聖旨，則無所復問。若格以僉議，黃散之職，故須人門兼美。」帝默然而止。肅聞而不平，義興公主日譖之，尋免官，遷交趾。頃之[01292]追還。後主嗣位，給黃門侍郎。後主嘗置酒，歡甚，將移宴弘範宮，衆人咸從，唯凝與袁憲不行。後主曰：「何？」凝曰：「長樂尊嚴，非酒後所過，臣不敢奉詔。」衆人失色。後主曰：「卿醉矣。」令引出。他日，後主謂吏部尚蔡徵曰：「蔡凝負地矜才，無所用。」尋遷信威晉熙王府長史，鬱鬱不得志。乃喟然歎曰：「天道有廢興，夫云『樂天知命』，斯理庶幾可達。」因著室賦以志。陳亡入隋，道病卒，年四十七。君知，頗知名。
論曰：蔡廓體業弘正，風格峻舉。興宗出內所踐，不隕家聲。位在具臣，而情懷伊、霍，仁者有勇，驗在斯乎。然自廓及凝，[01293]年移四代，高風素氣，無乏於時，其所以取貴，不徒然矣。至於矜倨之失，蓋其風俗所通，格以正道，故亦名教之深尤。[0129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