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簡文皇帝諱綱，字世讚，字六通，武帝第，昭明太母弟。天監年十月丁未，生于顯陽殿。五年，封晉安王。普通四年，累遷都督、雍州刺史。中通年，被徵入朝，未至，而昭明太謂左右曰：「我夢與晉安王對奕擾道，我以班劍授之，王還，當有此加乎。」四月，昭明太薨。五月丙申，立晉安王皇太。七月乙亥，臨軒策拜。以修繕東宮，權居東府。四年九月，移還東宮。太清年，臺城陷，太坐永福省侯景，神色自若，無懼容。五月丙辰，帝崩。辛巳，太卽皇[00403]帝位，赦。癸未，追尊穆貴嬪皇太后，追諡妃王氏簡皇后。六月丙戌，以南康王會理司空。丁亥，立宣城王器皇太。壬辰，立當陽公心尋陽郡王，石城公款江夏郡王，寧國公臨南海郡王，臨城公連南郡王，西豐公春安陸郡王，新淦公成山陽郡王，新淦公大成為山陽郡王 「新淦」各本作「新塗」，據通志改。臨湘公封宜都郡王，高唐公莊新興郡王。秋七月甲寅，廣州刺史元景仲謀應侯景，西江督護陳霸先攻之，景仲自殺。霸先迎定州刺史蕭勃刺史。庚午，以司空南康王會理兼尚令。是月，九江饑，人相食者十四五。八月癸卯，征東將軍、開府儀同司、南徐州刺史[00404]蕭藻薨。丙午，侯景矯詔：「儀同司位比正公，自今悉不加將軍，以定準。」冬十月丁未，地震。是月，百濟國遣使朝貢，城寺荒蕪，哭于闕下。
寶元年春正月辛亥朔，赦，改元。丁巳，天雨黃沙。己未，西魏剋安陸，執司州刺史柳仲禮，盡有東地。丙寅，月晝于東方。癸酉，前江都令祖皓起義兵于廣陵。月癸未，侯景攻下廣陵，皓害。乙巳，以尚僕射王克左僕射。丙午，侯景逼帝幸西州。夏五月丙辰，東魏靜帝遜位于齊。庚午，開府儀同司鄱陽王範薨。自春迄夏旱，人相食，都下尤甚。六月庚，前司州刺史羊鴉仁自尚省出奔[00405]江陵。秋七月戊辰，賊行臺任約寇江州，刺史尋陽王心以州降之。八月甲午，湘東王繹遣領軍將軍王僧辯逼郢州，邵陵王綸棄郢州走。九月乙亥，侯景自進位相國，封十郡王。冬十月乙未，景逼帝幸西州曲宴，自加宇宙將軍、都督六合諸軍。立皇鈞西陽郡王，威武寧郡王，球建安郡王，昕義安郡王，摯綏建郡王，圜樂梁郡王。壬寅，侯景害司空南康王會理。十一月，任約進據西陽，分兵寇齊昌，執衡陽王獻送都下，害之。湘東王繹遣前寧州刺史徐文盛拒約，南郡王前中兵參軍張彪起義於會稽若邪山，攻破浙東諸縣。[00406]
年春月，邵陵王綸走至安陸董城，魏所攻，殺。月庚戌，魏文帝崩。夏四月，侯景圍巴陵。夏四月侯景圍巴陵 「夏四月」各本作「夏閏四月」。按是年閏三月，據通鑑刪。六月乙巳，解圍宵遁。秋七月，景還至建鄴。八月戊午，景遣偽衛尉卿彭雋、廂公王僧貴入殿，廢帝晉安王。害皇太器、尋陽王心、西陽王鈞、武寧王威、建安王球、義安王昕及尋陽王諸十餘人。矯帝詔，以次當支庶，宜正嫡，禪位于豫章王棟。使呂季略送詔，令帝寫之。帝至「先皇念神器之重，思社稷之固，越升非次，遂主震方」，嗚咽不能自止，賊衆皆掩泣。乃幽帝于永福省。棟卽位，改元天正。使害南海王臨於吳郡、南郡王連於姑孰、安陸[00407]王春於會稽、新興王莊於京口。冬十月壬寅，帝崩於永福省，時年四十九。賊偽諡曰明皇帝，廟稱高宗。明年月己丑，王僧辯平侯景，率百官奉梓宮升廟堂。元帝追崇簡文皇帝，廟號太宗。四月乙丑，葬莊陵。帝幼而聰睿，六歲便能屬文，武帝弗之信，於前面試，帝攬筆立成文。武帝歎曰：「常以東阿虛，今則信矣。」及長，器宇寬弘，未嘗喜慍色，尊嚴若神。方頤豐下，須鬢如畫，直髮委地，雙眉翠色。項毛左旋，連錢入背。手執玉如意，不相分辨。眄睞則目光燭人。讀十行俱下，辭藻艷發，博綜羣言，善談玄理。自十一便能親庶務，歷試藩政，所在稱美。性恭孝，居穆貴嬪憂，[00408]哀毀骨立，所坐席霑濕盡爛。在襄陽拜表侵魏，遣長史柳津、司馬董當門、壯武將軍杜懷寶、振遠將軍曹義宗等進軍剋南陽、新野等都，拓地千餘里。及居監撫，多所弘宥，文案簿領，纖豪必察。弘納文學之士，弘納文學之士 「弘」梁書作「引」。賞接無倦。嘗於玄圃述武帝所製五經講疏，聽者傾朝野。雅好賦詩，其自序云：「七歲有詩癖，長而不倦。」然帝文於輕靡，時號「宮體」。所著昭明太傳五卷，諸王傳十卷，禮義十卷，長春義記一百卷，法寶連璧百卷，謝客文涇渭卷，玉簡五十卷，光明符十卷，易林十七卷，灶經卷，沐浴經卷，馬槊譜一卷，棋品五卷，彈棋譜一卷，新增白澤圖五卷，如意方[00409]十卷，文集一百卷，並行於世。初卽位，制年號將曰「文明」，以外制強臣，取周易「內文明而外柔順」之義。恐賊覺，乃改寶。雖在蒙塵，尚引諸儒論道說義，披尋墳史，未嘗暫釋。及南康王會理誅，知不久，指所居殿謂舍人殷不害曰：「龐涓死此下。」曰：「吾昨夢吞土，試思之。」不害曰：「昔重耳饋塊，卒反晉國，陛下所夢，將符是乎。」帝曰：「儻幽冥有徵，冀斯言不妄。」初，景納帝女溧陽公主，公主有美色，景惑之，妨於政，王偉每以言，景以告主，主出惡言。偉知之，懼讒，乃謀廢帝而後間主。苦勸行殺，以絕衆心。廢後，王偉乃與彭雋、王修纂進觴於帝曰：「丞相以陛下幽憂旣久，使臣上[00410]壽。」帝笑曰：「已禪帝位，何得言陛下？此壽酒將不盡此乎。」於是雋等并齎酒餚、曲項琵琶，與帝極飲。帝知將殺，乃盡酣，謂曰：「不圖樂，一至於斯。」旣醉而寢，偉乃出，雋進土囊，王修纂坐上，乃崩。竟協於夢。偉撤戶扉棺，遷殯于城北酒庫中。帝自幽縶之後，賊乃撤內外侍衛，使突騎圍守，牆垣悉有枳棘。無復紙，乃壁及板鄣文。自序云：「有梁正士蘭陵蕭世讚，立身行道，終始若一，風雨如晦，雞鳴不已。弗欺暗室，豈況光？數至於此，命如何！」文數百篇。崩後，王偉觀之，惡其辭切，卽使刮去。有隨偉入者，誦其連珠首，詩四篇，絕句五篇，文並悽愴云。[00411]
世祖孝元皇帝諱繹，字世誠，字七符，武帝第七。初，武帝夢眇目僧執香鑪，稱託生王宮。旣而帝母在采女次侍，始褰戶幔，有風回裾，武帝意感幸之。采女夢月墮懷中，遂孕。天監七年八月丁巳生帝，舉室中非常香，有紫胞之異。武帝奇之，因賜采女姓阮，進修容。十年，封湘東王。太清元年，累遷鎮西將軍、都督、荊州刺史。年月，侯景陷建鄴。四月，世方等至自建鄴，知臺城不守。帝命柵江陵城，周回七十里。鎮西長史王沖等拜牋請太尉、都督中外諸軍，承制主盟。帝不許，曰：「吾於天下不賤，寧俟都督之名；帝之尊，何藉上台之位。議者可斬。」投筆流淚。[00412]沖等重請，不從。請司空，以主諸侯，亦弗聽。乃開鎮西府，辟天下士。是月，帝徵兵於湘州刺史河東王譽，譽拒命。尋上甲侯韶自建鄴至，宣月十五日密詔，授帝位假黃鉞、都督中外諸軍、司徒、承制。於是立行臺於南郡而置官司焉。七月，遣世方等討河東王譽，軍敗，死之。遣鎮兵將軍鮑泉討譽。九月乙卯，雍州刺史岳陽王察舉兵寇江陵，其將杜崱兄弟來降，察遁走。鮑泉攻湘州，未剋；遣左衛將軍王僧辯代將。及簡文帝卽位，改元寶元年。帝以簡文制于賊臣，卒不遵用。正月，使少方晷質于魏，魏不受質而結兄弟。四月，剋湘州，斬譽，湘州平。雍州[00413]刺史岳陽王察自稱梁王，蕃于魏，魏遣兵助伐襄陽。先是，邵陵王綸已言凶，祕之，以待湘州之捷。是月壬寅，始命陳瑩報武帝崩問，帝哭于正寢。六月，江夏王款、山陽王成、宜都王封自信安來奔。九月辛酉，以前郢州刺史南平王恪中衛將軍、尚令、開府儀同司。改封款臨川郡王，成桂陽郡王，封汝南郡王。十一月甲，南平王恪等奉牋進位相國，總百揆。帝不從。年月，侯景悉兵西上。四月，景遣其將宋仙、任約襲郢州，四月景遣其將宋子仙任約襲郢州 「四月」上各本有「閏」字。據侯景傳刪。執刺史方諸。庚戌，領軍王僧辯屯師巴陵。五月癸未，帝遣將胡僧祐、陸法和援巴陵。六月，僧祐等擊破景將任約[00414]軍，禽約，景解圍宵遁。以王僧辯征東將軍、開府儀同司、尚令，帥衆追景，所至皆捷。進圍郢州，獲賊將宋仙等。九月，盤盤國獻馴象。十月辛丑朔，紫雲如蓋臨江陵城。是月，簡文帝崩，開府儀同司王僧辯等奉表勸進。帝奉諱，臨日，百官縞素，答表不許。司空南平王恪率宗室，領軍將軍胡僧祐率羣僚，江州別駕張佚率吏人，並奉牋勸進。帝固讓。十一月乙亥，僧辯奉表勸進，不從。時巨寇尚存，帝未欲卽位，而四方表勸，前後相屬，乃下令斷表。
承聖元年月，王僧辯衆軍發自尋陽，帝馳檄四方，購獲景及逆者，購獲景及逆者 「及逆者」梁書作「及送首者」。王懋竑讀書記疑：「送誤作逆，又脫首字。」封萬戶開國公，絹布五萬疋。月，僧辯等平景，[00415]傳首江陵。戊，以賊平告明堂、太社。己丑，僧辯等表勸進曰：衆軍以今月戊，總集建康，賊景鳥伏獸窮，頻擊頻挫，姦竭詐盡，深溝自固。臣等分勒武旅，臣等分勒武旅 「武」本字「虎」，此避唐諱改。百道同趨，突騎短兵，犀函鐵楯，結隊千羣，持戟百萬，止紂七步，圍項重，轟然潰，羣凶四滅。京師少長，俱稱萬歲。長安酒食，於此價高。九縣雲開，六合清朗，矧伊黔首，誰不載躍。伏惟陛下咀痛茹哀，嬰憤忍酷。自紫庭絳闕，胡塵四起，壖垣好畤，冀馬雲屯，泣血臨兵，嘗膽誓衆。而吳、楚一家，方與七國俱反，管、蔡流言，以監作亂。西涼義衆，阻秦塞而不通，并州遺黎，跨飛狐而絕。豺狼當路，非止一人，鯨鯢不梟，倏焉五[00416]載。英武克振，怨恥並雪，永尋霜露，伊何可勝。臣等輒依故實，奉修社廟，使者持節，分告園陵。嗣后升遐，龍輴未殯，承華掩曜，梓宮莫測。並卽隨由辦，禮具凶荒，四海同哀，六軍袒哭。聖情孝友，理當感慟。日者，百司岳牧，仰祈宸鑒，以錫珪之功，旣有道，當璧之禮，允屬聖明。而優詔謙沖，杳然凝邈，飛龍可躋，而乾爻在四，帝閽云呌，而閶闔未開。謳歌再馳，是用翹首。所以越人固執，熏丹穴以求君，周人樂推，踰岐山而主。王不卽位，無以貴功臣，光武止蕭王，豈謂紹宗廟。黃帝遊於襄城，黃帝遊於襄城 「遊」各本作「迷」，據梁書改。尚訪御人之道，放勛寂於姑射，猶使鐏俎有。伊此儻來，豈聖人所欲，帝王所應，不獲[00417]已而然。伏讀璽，尋諷制旨，領懷物外，未奉慈衷。陛下日角龍顏之姿，表於徇齊之日，彤雲素靈之瑞，基於應物之初。博學則哉無所與名，深言則曄乎文章之觀。忠令德，孝實動天。加以英威茂略，雄圖武算，指麾則丹浦不戰，顧眄則阪泉自蕩。地維絕而重紐，天柱傾而更植。鑿河津於孟門，百川復啟；補穹儀以五石，萬物再生。縱陛下拂袗衣而游廣成，縱陛下拂袗衣而遊廣成 「成」各本作「城」，據梁書改。登𡹮?山而去東土，羣臣安得仰訴，兆庶何所仁。況郊祀配天，罍篚禮曠，齋宮清廟，匏竹不陳。仰望鸞輿，匪朝伊夕，瞻言法駕，載渴且飢。豈可久稽衆議，有曠彝則。舊邦凱復，函、洛已平，高奴、櫟陽，宮館雖毀；濁河清渭，佳氣[00418]猶存。皋門有伉，甘泉四敞，土圭測景，仙人承露。斯蓋九州之赤縣，六合之樞機。博士捧圖而稍還，太常定禮儀其已立，豈得不揚清警而赴名都，豈得不揚清警而赴名都 「清警」梁書作「清駕」。具玉鑾而旋正寢。昔東周旣遷，鎬京遂其不復，長安一亂，郟、洛永以居。夏后以萬國朝諸侯，文王以六州匡天下，方之跡基百里，劍仗尺，以殘楚之地，抗拒六戎，一旅之卒，翦夷叛，坦然定，御輦東。御輦東歸 「御輦」各本作「御辯」，據梁書改。解五牛於冀州，秣六馬於譙郡，緬求前古，其可得歟？對揚天命，無所讓德，有理存焉，敢重祈奏。帝尚未從。辛卯，宣猛將軍朱買臣奉帝密旨，害豫章王棟及其弟橋、樛。四月乙巳，益州刺史、新除假黃鉞、太尉武陵王紀僭位[00419]於蜀，年號天正。帝遣兼司空蕭泰、祠部尚樂雲拜謁塋陵，修復社廟。丁巳，下令解嚴。五月庚午，司空南平王恪及宗室王侯、都督王僧辯等，復拜表上尊號。帝猶固讓。甲申，以開府儀同司、江州刺史王僧辯司徒。乙酉，斬賊左僕射王偉、尚呂季略、少府卿周石珍、舍人嚴亶於江陵市，乃下令赦境內。齊將潘樂、辛術等攻秦郡，王僧辯遣將杜崱帥衆拒之。以陳霸先征北將軍、開府儀同司、徐州刺史。齊人賀平侯景。八月，武陵王紀率巴、蜀之衆東下，遣護軍將軍陸法和屯巴峽以拒之。九月甲戌，司空南平王恪薨。十月乙未，前梁州刺史蕭循自魏至江陵，[00420]以平北將軍、開府儀同司。戊申，執湘州刺史王琳於殿內。庚戌，琳長史陸納及其將潘烏累等舉兵反，攻陷湘州。是月，四方征鎮王公卿士復勸進表，上，乃許之。冬十一月丙，皇帝卽位於江陵，改太清六年承聖元年。逋租宿責，並許弘宥。孝順孫，悉皆賜爵。長徒鎖士，特加原宥。禁錮奪勞，一皆曠蕩。是日，帝不升正殿，公卿陪列而已。時有兩日俱。己卯，立王太方矩皇太，改名元良。立皇方智晉安郡王，方略始安郡王。追尊所生妣阮修容文宣太后。改諡忠壯太武烈太，封武烈莊永嘉王。是月，陸納遣將軍潘烏累等破衡州刺史[00421]丁道貴於淥口，道貴走零陵。十月，陸納分兵襲巴陸，湘州刺史蕭循擊走之。天門山獲野人，出山日而死。星隕吳郡。淮南有野象數百，壞人室廬。宣城郡猛獸暴食人。是歲，魏廢帝元年。
年春正月乙丑，詔王僧辯討陸納。戊寅，以吏部尚王褒尚右僕射。以吏部尚書王褒為尚書右僕射 「右僕射」各本無「右」字，據梁書補。己卯，江夏宮南門籥牡飛。月庚寅，有兩龍湘州西江。夏五月甲申，魏將尉遲迥進兵逼巴西，潼州刺史楊乾運以城納迥。己丑，武陵王紀軍至西陵。六月乙卯，王僧辯平湘州。秋七月，武陵王紀衆潰，殺。八月戊戌，尉遲迥平蜀。九月，齊遣郭元建及將邢杲遠、步[00422]汗薩、東方老帥衆頓合肥。冬十一月辛酉，僧辯留鎮姑孰，豫州刺史侯瑱據東關壘，徵吳興太守裴之橫帥衆繼之。戊戌，以尚右僕射王褒左僕射，以尚書右僕射王褒為左僕射 各本脫「右」字，據梁書補。湘東太守張綰右僕射。十月，宿預土人東方光據城化，宿預土人東方光據城歸化 「東方光」北齊書作「東方白額」。「歸化」各本訛「歸北」，據梁書改。齊江西州郡皆起兵應之。
年春正月，魏帝相安定公所廢，而立齊王廓，是恭帝元年。月，主衣庫黑蛇長丈許，數十蛇隨之，舉頭高丈餘南望，俄失所在。帝與宮人幸玄洲苑，復蛇盤屈於前，羣蛇遶之，並黑色。帝惡之，宮人曰：「此非怪，恐是錢龍。」帝敕所司卽日取數千萬錢鎮於蛇處以厭之。[00423]因設法會，赦囚徒，振窮乏，退居栖心省。有蛇從屋墮落帝帽上，忽然便失。龍光殿上所御肩輿復蛇縈屈輿中，以頭駕夾膝前金龍頭上，人走去，逐之不及。城濠中龍騰出，煥爛五色，竦躍入雲，六七龍相隨飛去。羣魚騰躍，墜死於陸道。龍處窟若數百斛圌。舊城上常有紫氣，至是稍復消歇。至是稍復消歇 「至是」各本作「至時」，據通志改。甲辰，以司徒王僧辯太尉、車騎將軍。戊申，以護軍將軍、郢州刺史陸法和司徒。夏四月癸酉，以征北將軍、開府儀同司陳霸先司空。六月癸未，有黑氣如龍于殿內。秋九月辛卯，帝於龍光殿述老義。先是，魏使宇文仁恕來聘，齊使至江陵，帝接仁[00424]恕有闕，魏相安定公憾焉。乙巳，使柱國萬紐于謹來攻。冬十月丙寅，魏軍至襄陽，梁王蕭察率衆會之。丁卯，停講，內外戒嚴，輿駕出行城柵，風拔木。丙，續講，百僚戎服以聽。詔徵王僧辯。十一月甲申，幸津陽門講武，置南北兩城主。帝親觀閱，風雨總集，部分未交，旗幟飄亂，帝趣駕而回，無復次序。風雨隨息，衆竊驚焉。乙酉，以領軍胡僧祐都督城東城北諸軍，右僕射張綰副；左僕射王褒都督城西城南諸軍，直殿省元景亮副。丁亥，魏軍至柵下。丙申，徵廣州刺史王琳入援。丁酉，風，城內火燒居人數千家。以失在婦人，斬首尸之。是日，帝猶賦詩無廢。以胡[00425]僧祐開府儀同司。庚，信州刺史徐世譜、晉安王司馬任約軍次馬頭岸。是夜，有流星墜城中，帝援蓍筮之，卦成，取龜式驗之，因抵于地曰：「吾若死此下，豈非命乎？」因裂帛催僧辯曰：「吾忍死待公，可以至矣。」戊申，胡僧祐、朱買臣等出戰，買臣敗績。辛亥，魏軍攻，帝出枇杷門親臨陣督戰。僧祐中流矢薨，軍敗，反者斬西門守卒以納魏軍。帝執，如梁王蕭察營，甚詰辱。他日，乃魏僕射長孫儉，譎儉云：「埋金千斤於城內，欲以相贈。」儉乃將帝入城，帝因述察相辱狀，謂儉曰：「向聊相譎，欲言耳；豈有天自埋金乎？」儉乃留帝於主衣庫。十月丙辰，徐世譜、任約退戍[00426]巴陵。辛未，魏人戕帝。明年四月，梁王方智承制，追尊元皇帝，廟號世祖。帝聰悟俊朗，天才英發，出言論，音響若鍾。年五六歲，武帝嘗問所讀，對曰：「能誦曲禮。」武帝使誦之，卽誦上篇。左右莫不驚歎。初生患眼，醫療必增，武帝自下意療之，遂盲一目。乃憶先夢，彌加愍愛。及長好學，博極羣。武帝嘗問曰：「孫策在江東，于時年幾？」答曰：「十七。」武帝曰：「正是汝年。」帝性不好聲色，頗慕高名，荊州刺史，起州學宣尼廟。嘗置儒林參軍一人，勸學從人，生十人，加廩餼。帝工善畫，自圖宣尼像，之贊而之，時人謂之絕。與裴野、劉顯、蕭雲、張纘及當時才秀布衣[00427]交。常自比諸葛亮、桓溫，惟纘許焉。性好矯飾，多猜忌，於名無所假人。微有勝己者，必加毀害。帝姑義興昭長公主王銓兄弟八九人有盛名。帝妒害其美，遂改寵姬王氏兄王珩名琳以同其父名。忌劉之遴學，使人鴆之。如此者甚衆，雖骨肉亦遍被其禍。始居文宣太后憂，依丁蘭作木母。及武帝崩，祕喪逾年，乃發凶問，方刻檀像，置于百福殿內，之甚謹。朝夕進蔬食，動靜必啟聞，跡其虛矯如此。性愛籍，旣患目，多不自執卷，置讀左右，番次上直，晝夜常，略無休已，雖睡，卷猶不釋。五人各伺一更，恒致達曉。常眠熟鼾，左右有睡，讀失次第，或偷卷度紙。帝必驚覺，[00428]更令追讀，加以檟楚。雖戎略殷湊，機務繁多，軍羽檄，文章詔誥，點毫便就，殆不游手。常曰：「我韜於文士，愧於武夫。」論者以得言。始在尋陽，夢人曰：「天下將亂，王必維之。」背生黑，巫媼曰：「此貴不可言。」初，武帝敕賀革帝府諮議，使講禮。革西上，意甚不悅，過別御史中丞江革。江革告之曰：「吾嘗夢主上遍諸，至湘東王，脫帽授之。此人後必當璧，卿其行乎。」革頷之。及太清之禍，遂膺運。自侯景之難，州郡太半入魏，自巴陵以下至建康，緣以長江限。荊州界北盡武寧，西拒峽口；自嶺以南，復蕭勃所據。文軌所同，千里而近，人戶著籍，不盈萬。中興之盛，[00429]盡於是矣。武陵之平，議者欲因其舟艦遷都建鄴，宗懍、黃羅皆楚人，不願移，帝及胡僧祐亦俱未欲動。僕射王褒、左戶尚周弘正驟言卽楚非便。宗懍及御史中丞劉懿以建鄴王氣已盡，宗懍及御史中丞劉懿以為建鄴王氣已盡 「御史中丞」各本作「御史大夫」。按御史大夫乃秦漢官，時無此稱，當為御史中丞之訛，今改正。又，「劉懿」，張森楷南史校勘記疑即「劉瑴」。且渚宮洲已滿百，於是乃留。尋而歲星在井，熒惑守心，帝觀之慨然而謂朝臣文武曰：「吾觀玄象，將恐有賊。但吉凶在我，運數由天，避之何益？」及魏軍逼，閽人朱買臣按劍進曰：「惟有斬宗懍、黃羅，可以謝天下。」帝曰：「曩實吾意，宗、黃何罪。」人退入於人中。及魏人燒柵，買臣、謝答仁勸帝乘暗潰圍出就任約。帝素不便馳馬，曰：「必無成，徒增辱耳。」答仁求自扶，帝以問僕射王褒。褒[00430]曰：「答仁，侯景之黨，豈是可信？成彼之勳，不如降。」乃聚圖十餘萬卷盡燒之。答仁請守城，收兵可得五千人。帝然之，卽授城內都督，以帝鼓吹給之，配以公主。旣而召王褒謀之，答仁請入不得，歐血而去。遂使皇太、王褒出質請降。有頃，黃門郎裴政犯門而出。帝乘白馬素衣出東門，抽劍擊闔曰：「蕭世誠一至此乎！」魏師至凡十八日，徵兵四方，未至而城剋。在幽逼，求酒飲之，製詩四絕。其一曰：「南風且絕唱，西陵最可悲，今日還蒿里，終非封禪時。」其曰：「人世逢百六，天道異貞恒，何言異螻蟻，一旦損從鵬。」其曰：「松風侵曉哀，霜雰當夜來，寂寥千載後，誰畏[00431]軒轅臺。」其四曰：「夜長無歲月，安知秋與春？原陵五樹杏，空得動耕人。」梁王察遣尚傅準監行刑，帝謂之曰：「卿幸我宣行。」準捧詩，流淚不能禁，進土囊而殞之。梁王察使以布帊纏屍，斂以蒲席，束以白茅，以車一乘，葬于津陽門外。愍懷太元良及始安王方略等，皆害。徐世譜、任約自馬頭走巴陵。約後降于齊。將軍裴畿、畿弟機並被害。謝答仁人相抱，俱屠。汝南王封、尚左僕射王褒以下，並俘以長安。乃選百姓男女數萬口，分奴婢，弱者皆殺之。帝於伎術無所不該，嘗不得南信，筮之，遇剝之艮。曰「南信已至，今當遣左右季心往看」。果如所說，賓客咸[00432]驚其妙。凡所占決皆然。初從劉景受相術，因訊以年，答曰：「未至五十，當有厄，禳之可免。」帝自勉曰：「苟有期會，禳之何益？」灨敘四十七矣。特多禁忌，牆壁崩倒，屋宇傾頹，年月不便，終不修改。庭草蕪沒，令鞭去之，其慎護如此。著孝德傳、忠臣傳各十卷，丹陽尹傳十卷，注一百十五卷，周易講疏十卷，內典博要百卷，連山十卷、詞林卷，詞林三卷 「詞林」梁書作「洞林」。玉韜、金樓、補闕各十卷，老講疏四卷，懷舊傳卷，古今全德志、荊南地記、貢職圖、古今同姓名一卷，筮經十卷，式贊卷，文集五十卷。初，承聖年月，有龍自南郡城西升天，百姓聚觀，五采分明。江陵故老竊相泣曰：[00433]「昔年龍出建康淮，而天下亂，今復有焉，禍至無日矣。」帝聞而惡之，踰年而遘禍。江陵先有九十九洲，古老相承云：「洲滿百，當出天。」桓玄之荊州刺史，內懷篡逆之心，乃遣鑿破一洲，以應百數。隨而崩散，竟無所成。宋文帝宜都王，在藩，一洲自立，俄而文帝纂統。後遇元凶之禍，此洲還沒。太清末，枝江楊之閣浦復生一洲，羣公上疏稱慶，明年而帝卽位。承聖末，其洲與岸相通，惟九十九云。
敬皇帝諱方智，字慧相，字法真，元帝第九。太清年，封興梁侯。承聖元年，封晉安郡王。年，出江州刺史。年十一月，魏剋江陵，太尉王僧辯、司空陳霸先定議，以[00434]帝梁王、太宰、承制。四年月癸丑，於江州奉迎至建鄴，入居朝堂。以太尉王僧辯中監、尚、驃騎將軍、都督中外諸軍，加司空陳霸先班劍十人。以湘州刺史蕭循太尉，廣州刺史蕭勃司徒。月，齊遣其上黨王高渙送貞陽侯蕭明來主梁嗣，至東關，遣吳興太守裴之橫拒之。與戰，敗績，死之。四月，司徒陸法和以郢州附齊，遣江州刺史侯瑱討之。七月辛丑，僧辯納貞陽侯蕭明，自采石濟江。甲辰，入建鄴。丙午，卽偽位。年號天成，以帝皇太。司空陳霸先襲殺王僧辯，黜蕭明而奉帝焉。
紹泰元年秋九月丙午，皇帝卽位。冬十月己巳，冬十月己巳 下有壬子、癸丑、戊午、辛未、丙子。按紹泰元年十月戊申朔，初五日壬子，初六日癸丑，十一日戊午，二十二日己巳，二十四日辛未，赦，改元。[00435]以貞陽侯蕭明司徒，封建安郡公。壬，加司空陳霸先尚令、都督中外諸軍。震州刺史杜龕舉兵，攻信武將軍陳蒨於長城，義興太守韋載應之。癸丑，以太尉蕭循太保，以司徒蕭明太傅，司徒蕭勃太尉，以鎮南將軍王琳車騎將軍、開府儀同司。戊午，尊所生夏貴妃皇太后，立妃王氏皇后。辛未，司空陳霸先東討韋載，降之。丙，南豫州刺史任約、譙秦州刺史徐嗣徽舉兵據石頭反。十一月庚辰，齊安州刺史翟崇、楚州刺史劉仕榮、淮州刺史柳達摩率衆赴任約，齊安州刺史翟子崇楚州刺史劉仕榮淮州刺史柳達摩率眾赴任約 「楚州刺史」下各本脫「劉仕榮淮州刺史」七字，據梁書補。入石頭。十月庚戌，任約、徐嗣徽等至采石迎齊援。丙辰，遣猛烈將軍侯安都於江寧邀擊，敗之，約、[00436]嗣徽等奔江西。庚申，翟崇等降，並放還北。
太平元年春正月戊寅，赦。追贈諡簡文帝諸。封故永安侯確後邵陵王，奉攜王後。癸未，震州刺史杜龕降，詔賜死，赦吳興郡。己亥，以太保宜豐侯蕭循襲封鄱陽王。東揚州刺史張彪圍臨海太守王懷振於剡巖。月庚戌，遣周文育、陳蒨襲會稽討彪，彪敗走。遣周文育陳蒨襲會稽討彪彪敗走 「敗走」上據梁書、通志補一「彪」字。以中衛將軍臨川王款卽本號開府儀同司。丙辰，若邪村人斬張彪，傳首建鄴，赦東揚州。甲，以東土經杜龕、張彪之亂，遣使巡省。是月，齊人來聘，使侍中王廓報聘。月壬午，班下遠近，並雜用今古錢。戊戌，齊將蕭軌出柵口，向梁山，陳霸先敗[00437]之。夏四月壬申，侯安都輕兵襲齊行臺司馬恭於歷陽，破之。五月癸未，太傅建安公蕭明薨。庚寅，齊軍水步入丹陽縣，內外纂嚴。六月壬，齊軍至玄武湖西北。乙卯，陳霸先破齊軍。戊午，赦。辛酉，解嚴。秋七月丙，司空陳霸先進位司徒。丁亥，以開府儀同司侯瑱司空。以開府儀同三司侯瑱為司空 錢大昕廿二史考異：「按瑱傳不載此事。陳本紀，永定二年正月，以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侯瑱為司空，八月己酉，太保鄱陽王循薨。九月壬寅，赦，改元。司徒陳霸先進位丞相、尚，改封義興郡公。加中權將軍王沖開府儀同司，以吏部尚王通尚右僕射。冬十月乙亥，魏相安定公薨。十一月，起雲龍、神武門。十月壬申，進太尉蕭勃太保。甲午，封前壽昌令劉叡汝陰王，前鎮西[00438]法曹行參軍蕭沇巴陵王，奉宋、齊代後。庚，魏恭帝遜位于周。
年春正月壬寅，詔求魯國孔氏族奉聖侯，并繕廟堂，供祀典。詔諸州各置中正。舊放舉選，舊放舉選 梁書作「依舊訪舉」。通典職官典作「仍舊選舉」。不得輒承單狀序官，皆須中正押上，然後量授。其選中正，每求耆德該悉，以他官領之。以開府儀同司王琳司空，以尚右僕射王通左僕射。月庚午，遣領軍將軍徐度入東關。太保、廣州刺史蕭勃舉兵反，詔平西將軍周文育、平南將軍侯安都等南討。戊，徐度至合肥，燒齊船舶千艘。癸巳，周文育軍於巴山，獲蕭勃偽帥歐陽頠。月甲寅，德州刺[00439]史陳法武、前衡州刺史譚遠於始興攻殺蕭勃。前衡州刺史譚遠於始興攻殺蕭勃 「譚遠」梁書作「譚世遠」，此避唐諱省。按陳書武帝紀亦作「譚世遠」。夏四月癸酉，曲赦江、廣、衡州，并督內賊所拘逼者。己卯，鑄四柱錢，一當十。齊遣使通和。壬辰，改四柱錢，一當十。丙申，復閉細錢。復閉細錢 「復閉」各本作「復用」，據梁書、通鑑改。胡注：「閉者，閉絕不使行。細錢，民間私鑄者也，時私錢細小，交易五月乙巳，平西將軍周文育進號鎮南將軍，平南將軍侯安都進號鎮北將軍，並開府儀同司。戊辰，余孝頃遣使詣丞相府求降。秋八月，加丞相陳霸先殊禮。九月，周冢宰宇文護殺閔帝。丞相陳霸先改授相國，封陳國公。冬十月戊辰，進陳國公爵王。辛未，帝遜位于陳。陳受命，奉帝江陰王，薨于外邸，時年十六，追諡敬皇帝。
論曰：帝王之位，天下之重職，文武之道，守國所常遵。其於[00440]行用，義均水火，相資則可，專任成亂。觀夫有梁諸帝，皆一之而已。簡文文明之姿，稟乎天授，粵自支庶，入居明兩，經國之算，其道弗聞。宮體所傳，且變朝野，雖主虛號，何救滅亡。元帝居勢勝之地，啟中興之業，旣雪讎恥，且應天人。而內積猜忍，外崇矯飾，攀號之節，忍酷於踰年；定省之制，申情於木偶。竟而雍州引寇，釁起河東之戮，益部親尋，習邵陵之窘。悖辭屈於僧辯，殘虐極於圓正，不義不昵，若斯之甚。而復謀無經遠，心勞志，近捨宗國，遠迫強鄰，外弛藩籬，內崇講肆，卒於溘至戕隕，方追始皇之跡，雖復文籍滿腹，何救社廟之墟。歷觀契以來，蓋亦廢興代有，未[00441]葉遘愍，頓若蕭宗之酷。敬皇以此沖年，當斯頹運，將不高揖，其可得乎。初，武帝末年，都下用錢，每百皆除其九，謂九佰，竟而有侯景之亂。及江陵將覆，每百復除六文，稱六佰。識者以九者陽九，六者百六，蓋符歷數，非人。善乎鄭文貞公論之曰：高祖固天攸縱，聰明稽古，道亞生知，學博物，允文允武，多藝多才。爰自諸生，有不羈之度，屬昏凶肆虐，天倫及禍，糾合義旅，將雪家冤。曰紂可伐，不期而會，龍躍樊、，電擊湘、郢。翦離德如振槁，取獨夫如拾遺，其雄才略，固無得而稱矣。旣縣白旗之首，方應皇天之眷，布德施惠，悅近來遠。開蕩蕩之王道，革靡靡之商[00442]俗。修文教，盛飾禮容，鼓扇玄風，闡揚儒業。介胄仁義，折衝尊俎，聲振寰宇，澤流遐裔，干戈載戢，凡數十年，濟濟焉，洋洋焉，魏、晉以來，未有若斯之盛。然不能息末敦本，斲彫樸，慕名好，崇尚浮華，抑揚孔、墨，流連釋、老。或終夜不寢，或日旰不食，非弘道以利物，惟飾智以驚愚。且心未遺榮，虛廁蒼頭之伍，高談脫屣，終戀黃屋之尊。夫人之欲，在乎飲食男女，至於軒冕殿堂，非有切身之急。高祖屏除嗜欲，眷戀軒冕，得其所難，而滯於所易，可謂神有所不達，智有所不通矣。逮夫精華稍竭，鳳德已衰，惑於聽受，權在姦佞，儲后百辟，莫能盡言。險躁之心，暮年逾甚，利而[00443]動，愎諫違卜。開門揖盜，棄好卽讎，釁起蕭牆，禍成戎、羯，身殞非命，災被億兆。衣冠斃鋒鏑之下，老幼粉戎馬之足，瞻彼黍離，痛深周廟；永言麥秀，悲甚殷墟。自古以安危，旣成而敗，顛覆之速，契所未聞。易曰：「天之所助者順，人之所助者信。」高祖之遇斯屯剝，不得其死，蓋動而之險，不由信順，失天人之助，其能免於此乎。太宗敏叡過人，神采秀發，多聞博達，富贍詞藻。然文艷用寡，華而不實，體窮淫麗，義罕疏通，哀思之音，遂移風俗，以此而貞萬國，異乎周誦、莊矣。我生不辰，載離多難，桀逆構扇，巨猾滔天，始同牖里之拘，終類望夷之禍，悠悠蒼昊，其可問哉。昔國步初[00444]屯，兵纏魏闕，羣后釋位，投袂勤王。元帝以盤石之宗，受分陝之任，屬君親之難，居連率之長，不能撫劍嘗膽，枕戈泣血，躬先士卒，致命前驅。遂乃擁衆逡巡，內懷觖望，坐觀國變，以身幸。不急莽、卓之誅，先行昆弟之戮。沈猜忍酷，多行無禮，騁智辯以飾非，肆忿戾以害物，爪牙重將，心膂謀臣，或顧眄以就拘囚，或一言而及葅醢，朝之君，相顧懍然。自謂安若泰山，算無遺策，怵於邪說，卽安荊楚。雖元惡克翦，社稷未寧，而西鄰責言，禍敗旋及，斯乃上靈降鑒，此焉假手，天道人，其可誣乎。其篤志藝文，採浮華而棄忠信，戎昭果毅，先骨肉而後寇讎。口誦六經，心通百氏，有[00445]仲尼之學，有公旦之才，適足以益其驕矜，增其禍患，何補金陵之覆沒，何救江陵之滅亡哉！敬帝遭家不造，紹茲屯運，征伐有所自出，政刑不由於己。時無伊、霍之輔，焉得不高讓歟。[0044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