舂陵楊齊賢集注
章貢蕭士贇粹可補注
吳會後學郭雲鵬校刻
樂府
發白馬士贇曰:樂府遺聲。車馬六曲,有白馬篇。亦曰齊瑟行。
將軍發白馬,旌節度黃河。簫鼓聒川嶽,滄溟涌濤波。武安有振瓦,易水無寒歌。齊賢曰:九域志:滑州靈河郡冶白馬縣黎陽津,一名白馬津。史記趙奢傳:秦伐韓,軍於閼與,王令趙奢救之。去邯鄲三十里,秦軍武安西,鼓噪勒兵,武安屋瓦盡振。士贇曰:周禮秋官小行人掌逹天子之六節,山國用虎節,士國用人節,澤國用龍節,皆以金爲之。道路用旌節,門闕用符節,都[00479]鄙用管節,皆以竹爲之。山海經:溟海無風而洪波百丈。鐡騎若雪山,飲流涸滹沱。齊賢曰:滹沱河,在今深州。士贇曰:雪山,山名,在西。鐡,騎馬之帶甲者,其多如山,其白如雪。揚兵獵月窟,轉戰略朝那。士贇曰:後漢地理志:安定郡在洛陽西千七百里,有朝那城。倚劒登燕然,邊鋒列嵯峨。齊賢曰:漢書:燕然山去塞三千餘里。蕭條萬里外,耕作五原多。一掃清漠,包虎戢金戈。士贇曰:鄭玄曰:包干戈以虎皮,明能以武服兵也。師古曰:掃者,謂盡除之,如掃地然。
陌上桑士贇曰:樂府相和歌有陌上桑,亦曰艶歌,羅敷行,亦曰日[00480]出東南隅行,亦曰日出行,亦曰採桑曲,曹魏改曰望雲曲。按古詞陌上桑有二,此則引魯秋胡之事以爲證也。崔豹古今注曰:羅敷者,邯鄲秦氏女也,嫁千乘王仁,仁後爲趙王家令。羅敷採桑於陌上,趙王登臺,見而悅之,置酒欲奪焉。羅敷善彈筝,作陌上桑以自明,不從。其辭稱羅敷採桑陌上,爲使君所邀。羅敷盛誇其夫爲侍中郎以拒之。或言與舊說不同,然侍中郎,漢官也。恐仁初爲趙王家令,後爲漢侍中郎也。呼趙王爲使君者,郎君之稱本於漢。恐言使君者,猶今言使頭也。其辭有日出東南隅,照我秦氏樓之句,故亦曰日出東南隅行,亦曰日出行。别有秋胡行,其事與此不同。[00481]此其亦名陌上桑,致後人差互其說。如玉筠陌上桑云:秋胡始停馬,羅敷未滿匡。蓋合爲一事也。
美女渭橋東,春還蠶作。五馬如飛龍,青絲結金絡。不知誰家,調笑來相謔。齊賢曰:漢官儀:諸侯五馬。士贇曰:渭橋在長安,見四卷。羅敷行曰:使君從南來,五馬立踟蹰。又曰:青絲繫馬尾,黃金絡馬頭。妾本秦羅敷,玉顔豔名都。緑條映素手,採桑向城隅。使君且不顧,况復論秋胡。齊賢曰:羅敷歌曰: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列女傳:魯秋胡㓗婦者,魯秋胡子之妻。秋胡子旣[00482]納之,五日去而官於陳,五年乃歸。未至其家,見路傍有美婦人方採桑,秋胡子悅之,下車謂曰:力田不如逢豐年,力耕不如遇公卿。吾有金,願以與夫人。婦人曰:嘻,婦人當採桑以事舅姑,吾不願人之金。秋胡子遂去,歸家。奉金遺其母,使人呼其婦,婦至,乃向採桑者。秋胡子見之而慙,婦曰:束髮脩身,辭親仕,五年始得還。乃悅路傍婦人,以金與之,是忘母,不孝也。妾不忍見不孝之人。遂投河死。士贇曰:古羅敷行,秦氏有好女,自名爲羅敷。羅敷善蠶桑,採桑城南隅。又曰:使君謝羅敷,還可共載否?羅敷亦致辭:使君亦何愚。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寒螿愛碧草,鳴鳳棲青梧。託心自有處,但怪傍人愚。徒令白日暮,高駕空踟蹰。齊賢[00483]曰:螿音將,蟬屬。士贇曰:毛詩注云:鳳凰之性,非梧桐不棲。此六句乃是總括一篇之意,謂采桑之婦,託心各自在矣。路人挑之者,亦何愚哉!猶用世之士,各有所從,他人縱招之,豈能動其心哉?碧草、青梧亦古羅敷行,盛稱其夫家好美之意也。
枯魚過河泣士贇曰:樂府遺聲龍魚六曲,有枯魚,却無過河泣字。
白龍改常服,偶被豫且制。誰使爾魚,徒勞訴天帝。士贇曰:劉向說苑:吳王欲從民飲,伍子胥諫曰:不可。昔白龍下清泠之淵,化爲魚,漁者豫且射中其目。白龍上訴天帝,天帝曰:當是之時,若安置而形?白龍對曰:我[00484]下清泠之淵,化爲魚。天帝曰:魚固人所射也,若是,豫且何罪?夫白龍,天帝貴畜也;豫且,宋國賤臣也。白龍不化,豫且不射。今棄萬乘之位,而從布衣之士飲酒,臣恐其有豫且之患矣。王乃止。作報鯨鯢,勿恃風濤勢。濤落泥沙,翻遭螻蟻噬。士贇曰:劉向說苑:吞舟之魚,蕩而失水,制於螻蟻者,離其居也。萬乘慎出入,柏人以識。齊賢曰:史張耳傳:漢七年,高祖從平城過趙,趙王朝夕祖韝蔽目,上食禮甚卑,有子婿禮,高祖箕踞,甚慢易之。趙相貫高等爲氣怒,欲殺高祖。漢八年,上從東垣還,過趙,貫高等乃壁人,柏人要之置。上欲過宿,心動,問曰:縣名爲何?曰:柏人。柏人者,迫於人也。不宿而去。九年,貫高怨家上變告之,於是上皆并[00485]逮捕,治張敖之罪。識一作誡。士贇曰:柏人,屬趙國。師古曰:本𣈆邑。
丁都護歌士贇曰:古今樂録:丁都護歌者,彭城内史徐逵爲魯軌所殺,宋高祖使督護丁眸收𣩵之。逵妻,高祖長女也,呼眸至閣下,自問斂送之事,每問,輒嘆息曰:丁都護。其聲哀切,後人因其聲,廣其曲焉。
雲陽上征去,兩岸饒商賈。齊賢曰:寰宇記:潤州丹陽,舊名雲陽,通物曰商,居賣曰賈。士贇曰:按潤州圖經,丹陽山,古雲陽縣也。秦時亦言其地有天子氣,始皇鑿北坑以敗其勢,截直道使阿曲,故謂之曲阿。後漢書地理志:吳郡丹徒、曲阿、由拳。注云:于寶搜神記曰:秦始皇東巡,望氣者云:五百年後,江東有天子氣。始皇令囚徒十萬[00486]人污鑿其地,表以惡名,故改之曰由拳縣,即今丹陽也。吳牛喘月時,拖船一何苦。水濁不可飮,壺漿半成土。齊賢曰:世說注云:今之水牛,唯産江淮間,故謂之吳牛。南士多暑,而此牛畏𤍠,見月,疑是日,所以喘也。士贇曰:此言水濁而成泥也。一唱都護歌,心摧淚如雨。萬人鑿盤石,無由逹江滸。君看石芒碭,掩淚悲千古。齊賢曰:唐志作督護。此意謂行船於河,河水渾濁不可飲,雖使萬人鑿石以通江水,終不能得當𤍠而渴飮。千古之人,視盤石芒碭然,豈不悲哉!漢書:高祖隱芒碭山澤間。應劭曰:芒音忙,屬沛國。碭音唐,屬梁國。二縣之界。士贇曰:毛詩注:滸,水涯。此言江滸,則江之[00487]涯也。太白樂府,每篇必櫽括一事而作,非泛然而言者。此篇之意,是詠秦皇鑿北坑以厭天子氣之事,徒爾勞民鑿石,而不知真主已在芒碭山澤間矣,非人力之所能勝也。觸𤍠拖船,就飲濁水,征夫之苦,徒興千古之悲耳。或曰:詩者,所以抒下情而通風諭。此詩乃是爲韋堅開廣運潭而作,借秦爲喻耳。按唐史:天寶𥘉,江淮南租庸等使韋堅引淮水抵苑東望春樓下爲潭,以聚江淮運船,役夫匠,通漕渠,發人丘隴,自江淮至京城,民間蕭然愁怨,二年而成。三月,上幸望春樓,觀新潭,名其潭曰廣運。太白之詩,其爲是歟。吳孫權時,亦嘗遣校尉陳勳將屯田及作士三萬人,鑿句容中道,自小其至雲陽西域通會市,作邸閣。今以首句觀之,似詠此事,然詩意重在末句,故以秦事爲證,附注吳事於末云。[00488]
相逢行士贇曰:王僧虔技録曰:相和清調六曲,有相逢、狹路間行,亦曰長安有狹斜行,亦曰相逢行。
胡騎五花馬,謁帝出銀臺。秀色誰家,雲車珠箔開。士贇曰:李肇翰林志:學士每下直出門,謂之小三昧;出銀臺門上馬,謂之大三昧。唐翰林故事:翰林院在右銀臺門内,麟德殿西重廊之後,蓋天下伎能藝術見召者之所處。金鞭遥指點,玉勒近遲回。夾轂相借問,疑從天上來。蹙入青綺門,當歌共銜杯。銜杯映歌扇,似月雲中。齊賢曰:漢武時,身毒國獻連環羈,皆以白玉作[00489]之,馬瑙石爲勒,白光琉璃爲鞍。相不得親,不如不相。相情已深,未語可知心。胡守空閨,孤眠愁錦衾。錦衾與羅幃,纏綿會有時。春風正澹蕩,暮雨來何遲。願因青鳥,更報長相思。光景不待人,須臾髮成絲。當年失行樂,老去徒悲。持此道密意,母令曠佳期。
千里思
李陵没胡沙,蘇武還家。迢迢五原關,朔雪[00490]亂邊花。一去隔絶國,思但長嗟。鴻雁向西北,因報天涯。士贇曰:漢書:李陵,字少卿,隴西成紀人。少時爲侍中、建章監。天漢二年,將步騎五千與單于戰,矢窮力盡,遂降匈奴,爲右校王,病死。蘇武,字子卿,以父任爲郎,天漢元年,持節使匈奴,留十九年,竟全節歸漢,拜典屬國。匈奴傳:胡地沙鹵多。此篇是詠蘇武歸漢,李陵送别悲嘆之意。末句鴻雁向西北,因書報天涯者,是櫽括陵與武書所謂時因北風,復惠德音之語耳。
樹中草士贇曰:樂府遺聲草木二十一曲,有樹中草。
鳥銜野田草,誤入枯桑裏。士贇曰:此謂桑寄生也。本草圖經曰:[00491]桑寄生,出弘農山谷桑上,今處處有之,云是烏鳥食物。子落枝節間,感氣而生。葉似橘而厚軟,莖似槐枝而肥脆。三、四月生花,黃白色。六月、七月結實,黃色,如小豆大。客土植危根,逢春猶不死。士贇曰:服虔曰:取他處土以增高爲客土也。草木雖無情,因依尚可生。如何同枝葉,各自有枯榮。士贇曰:明皇之時。諸王相繼誅戮。此詩似有感而作也。
君馬黃士贇曰:樂録漢短簫鐃歌二十二曲。有君馬黃。晋曰金陵運。言晉乘金運也。北齊曰定汝頴。言文襄遣清河王岳會周將王思政於長葛。汝頴悉平也。後周曰哲皇出。言高祖之聖德也。援古辭云:君馬黃。臣[00492]馬蒼。二馬同逐臣馬良。終言美人歸。以南以北。駕車馳馬。令我心傷。但取第一句以命題。其主意不在馬也。李白之作。其得古道乎?如張正見、蔡知君之流,只言馬而已。按謝燮云:或聽鐃歌曲,惟吟君馬黃。古人知音别曲,見於賦韻者如此。後世只於言語上計較,此道無聞。
君馬黃,我馬白。馬色雖不同,人心本無隔。齊賢曰:詩:我馬玄黃,又亦白其馬。士贇曰:興者,謂馬之毛色雖不同,而其爲馬則一也,人之才藝雖有異,而其爲人則均也。共作遊冶盤,雙行洛陽陌。長劒旣照曜,高冠何絶赫。齊賢曰:風俗通:東西曰陌。士贇曰:此言俱[00493]以才藝而進仕於朝也。後兩句極貴顯之形容也。各有千金裘,俱五侯客。士贇曰:此言仕於朝者,各有所主也。猛虎落陷穽,壯士時屈厄。相知在急難,獨好亦何益。士贇曰:此言士而遭厄。猶猛虎之落穽。雖有牙爪。無所復施。而同時儕輩。不能垂一指之援。獨善其身。何取其爲益者三友哉。此詩其傷朋友之道缺乎。抑白遭誣被謗之時所作也耶。婉而不迫。可謂得國風之體矣。
擬古士贇曰:莆陽夾漈鄭先生曰:始於太白。
融融白玉輝,映我青蛾眉。寶鏡似空水,落花[00494]如風吹。出門望帝,蕩漾不可期。安得黃鶴羽,一報佳人知。士贇曰:興者,謂當盛年之時,攬鏡自照,嘆其顔色之美好,未有仇也。復傷世之閲人,如水鏡之無心,而人者暫少忽老,則似乎風中之花,時難得而易失。亦猶有志之士,當強仕之時,而不得進用,雖有致君之心,無自而遂,君門萬里,固不可期矣。復曰:安得黃鶴羽,一報佳人知者。復冀夫在位之人,或者能汲引而進之於君側也,其亦不忍自絶於君之意歟。
折楊柳士贇曰:崔豹古今注:橫吹,胡樂也。張騫入西域,傳其法,唯得摩詞、兜勒一曲。李延年因造新聲二十八解,魏、晉以來不存,見用黃鵠、[00495]隴頭、折楊柳等十曲。
垂楊拂緑水,揺艶東風年。花明玉關雪,葉暖金窗煙。美人結長想,對此心淒然。攀條折春色,遠寄龍庭前。齊賢曰:班固燕然山銘注:老上單于五月大會龍庭,祭其先、天、地、鬼、神。
少年士贇曰:樂府遺聲,遊俠二十一曲,有少年子。
青雲少年,挾彈章臺左。鞍馬四邊開,突如流星過。金丸落飛鳥,夜入瓊樓卧。夷齊是何[00496]人,獨守西山餓。士贇曰:章臺、流星,並前卷注。
紫騮馬士贇曰:樂府鼓角橫吹十五曲,有紫騮馬。
紫騮行且嘶,雙翻碧玉蹄。臨流不肯渡,似惜錦障泥。白雲關山遠,黃雲海戍迷。揮鞭萬里去,安得念春閨。齊賢曰:𣈆王濟善解馬性,常乘一馬,著連錦障泥,前有水,終不肯渡。濟云:此必是惜障泥。使人解去,便渡。古今樂録:紫騮馬曲,蓋從君遠戍懷歸之曲。
少年行士贇曰:樂府遺聲。遊俠三十二曲有少年行。[00497]
擊筑飲美酒,劒歌易水湄。經過燕太,結託并州兒。士贇曰:并州兒事見五卷注。少年負壯氣,奮烈自有時。因擊魯勾踐,爭博勿相欺。士贇曰:史刺客傳:荆軻遊於邯鄲,魯勾踐與荆軻博,爭道,魯勾踐怒而叱之,荆軻嘿而逃去,遂不復會。後爲燕太子丹刺秦王,不中,敗死。魯勾踐聞之,私曰:嗟夫,惜哉,其不講於刺劒之術也。甚矣,吾不知人也。曩者,吾叱之,彼乃以我爲非人也。
其
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落花踏[00498]盡遊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
白鼻騧
銀鞍白鼻騧,緑地障泥錦。細雨春風花落時,揮鞭直就胡姬飮。齊賢曰:毛詩有馬白顛。注:的顙也。爾雅:馬黑喙曰騧。西京雜記:漢武帝得貳師天馬,常以玫瑰石爲鞍,鏤以金銀鍮石,以緑地五色錦爲蔽泥,後稍以熊羆皮爲之。
豫章行士贇曰:王僧虔技録:相和歌清調六曲,有豫章行。
胡風吹代馬,北擁魯陽關。吳兵照海雪,西討[00499]何時還。半渡上遼津,黃雲慘無顔。齊賢曰:九域志:汝州魯陽關,即魯陽公與韓遘戰揮戈退日處。老母與别,呼天野草間。白馬繞旌旗,悲鳴相追攀。白揚秋月苦,早落豫章山。齊賢曰:史記:屈原曰:人窮則反本,故勞苦倦極,未嘗不呼天也;疾痛慘怛,未嘗不呼父母也。古豫章行:白楊初生時,乃在豫章山。本休明人,斬虜素不閑。豈惜戰鬥死,君掃兇頑。精感石没羽,豈云憚險艱。齊賢曰:吕氏春秋:養由基射兕中石,矢飲羽。李廣居右北平,出獵,見草中石,以爲虎而射之,中石没羽。士贇曰:此言生於休明之世,有征[00500]無戰之時,素不閑習戰鬥之事,然公爾忘私,國爾忘家,精誠所至,豈復憚險惜死哉?樓船若鯨飛,波蕩落星灣。此曲不可奏,軍髮成斑。齊賢曰:史記注:船上爲樓曰樓船。士贇曰:落星灣在今南康軍城之右,唐時屬江州及洪州。輿地廣記曰:昔有星墜水化爲石,夏秋之交,湖水方漲,則星石泛于波瀾之上,至隆冬水涸,則可以步涉。寺居其上,曰法安院。箋云:大國三軍,合三萬七千五百人。言三萬,舉成數也。
沐浴士贇曰:樂府遺聲遊俠二十一曲,有沐浴子。
沐芳莫彈冠,浴蘭莫振衣。處世忌太㓗,至人[00501]貴藏輝。齊賢曰:屈原曰: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五臣曰:察察,㓗白也。汶音問,垢塵也。滄浪有釣叟,吾與爾同。士贇曰:滄浪釣叟,即屈原詞所謂漁父者,此詩全櫽括漁父詞之意。前詩含光混世貴無名,何用孤高比雲月,亦此意也。其太白涉難後之辭乎。
高句驪齊賢曰:隋書曰:夫余王嘗得河伯女,生一卵,一男子破卵而出,名曰朱蒙。夫余之臣請殺之。朱蒙東南走,遇一大水,不可越,曰:我是河伯外孫日之子。於是魚鱉積而成橋,朱蒙遂渡,追不及。朱蒙旣建國,自號高句驪,以高爲氏,都平壤,漢樂浪郡。士贇曰:樂府遺聲蕃胡四曲,有高[00502]句驪。
金花折風帽,白馬遲回。翩翩舞廣䄂,似鳥海東來。士贇曰:按唐禮樂志,東夷樂有高麗、百濟。中宗時,百濟樂工人亡散,岐王爲太常卿,復奏置之,然音伎多闕。舞者二人,紫大褒、裙𥜗,章甫冠、衣履。樂有箏、笛、桃皮觱篥、箜篌歌而已。金花帽、白馬廣䄂者,當時樂舞之飾,即所見而詠之。東海俊鶻名海東青,此喻其舞之快捷,如海東青之快徤也。
靜夜思
牀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山月,低頭[00503]思故鄉。齊賢曰:古詩:征人相顧白如霜。
緑水曲士贇曰:樂府解題。緑水者,古琴操名。
渌水明秋月,南湖採白蘋。荷花嬌欲語,愁殺蕩舟人。齊賢曰:馬融長笛賦中取度於白雪、緑水。注:二曲名。
鳳凰曲
嬴女吹玉簫,吟弄天上春。青鸞不獨去,更有携手人。影滅彩雲斷,遺聲落西秦。士贇曰:嬴女,弄玉也。
鳳臺曲士贇曰:即古樂府蕭史曲也。[00504]
嘗聞秦帝女,傳得鳳凰聲。是日逢仙,當時别有情。人吹綵簫去,天借緑雲迎。曲在身不返,空餘弄玉名。士贇曰:全篇皆櫽括蕭史、弄玉事。仙傳:蕭史得道。善吹簫。秦穆公以女弄玉妻之。遂教弄玉吹簫、作鳳鳴。有鳳來止其屋。公爲作鳳臺。後弄玉乘鳳。蕭史乘龍昇天而去。此詩專詠此事。
從軍行士贇曰:王僧虔宴樂:相和歌平調七曲,有從軍行。
從軍玉門道,逐虜金微山。齊賢曰:九域志:肅州酒泉郡領玉門縣,玉門關在焉。通典:羈縻州有金微山。隸振武軍。笛奏梅花曲,刀開[00505]明月環。齊賢曰:桓伊善笛,撰落梅花曲,尤盡巧妙。士贇曰:古今樂録鼓角橫吹十五曲,有梅花落,乃胡笳曲也。鼓聲鳴海上,兵氣擁雲間。願斬單于首,長驅靜鐡關。士贇曰:唐地理志:自焉耆西五十里過鐡門關。
秋思士贇曰:秋思,古琴操商調之曲。
春陽如昨日,碧樹鳴黃鸝。蕪然蕙草暮,颯爾凉風吹。天秋木葉下,月冷莎雞悲。坐愁羣芳歇,白露凋華滋。齊賢曰:詩注:倉庚,離黃也,亦作鸝。蕙草,即蕙也。古今注曰:[00506]莎鷄,一名促織,一名絡緯,一名蟋蟀,謂其鳴如紡緯。士贇曰:此詩亦嘆夫光景易流,功業不建,不知老之將至,徒與草木俱腐耳。有志者讀之,當共爲之喟然也。
春思
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緑枝。當君懷日,是妾斷腸時。春風不相識,何入羅幃。士贇曰:燕草者,燕地之草。秦桑者,秦地之桑也。燕北地寒,草生遲,當秦桑低緑之時,燕草方生如絲之碧也。秦桑低枝者,興思婦之斷腸也。言其夫方萌懷歸之心,猶燕草之方生,妾則思君之久,先已腸斷矣,猶秦桑之已低枝也。末句則興此心貞㓗,非外物所能動也。此詩可謂得國風不[00507]淫不誹之體矣。
秋思
燕支黃葉落,妾望自登臺。海上碧雲斷,單于秋色來。胡兵沙塞合,使玉關回。征客無日,空悲蕙草摧。齊賢曰:單于,匈奴號也。顔師古曰:廣大之貌,言其象天單于然也。唐志曰:沙州燉煌郡壽昌縣西有陽關,西北有玉門關。士贇曰:燕支,山名,事見第四卷詩注。按春思、秋思二詩,戍婦詞爾。征夫不歸,春而秋矣;登臺而望,木葉黃落矣;秋高馬肥,戎事興矣。漢使之出關者,亦既回矣;今而不歸,是無歸之日矣。蘭蕙乃女人所佩,以[00508]宜男者,亦復就摧,是一年之光景又虚度矣。思婦之心當如何其悲也。東山其新,孔嘉其舊,如之何之氣象,安得復見於後世哉!
夜吳歌齊賢曰:唐禮樂志:子夜,晉曲也。士贇曰:古今樂録:清商曲子。夜亦曰:子夜,吳聲四時歌亦曰子夜吳歌。晉有女子名子夜,作是歌甚哀。晉武帝太元中,瑯琊王軻家有鬼歌之。子夜之音,同於白紵,皆清商調也。故梁武本白紵而爲子夜吳聲四時歌,明此子夜亦有晉聲者,其實不離清商。
秦地羅敷女,採桑緑水邊。素手青條上,紅粧[00509]白日鮮。蠶飢妾欲去,五馬莫留連。士贇曰:事見陌上桑。
其
鏡湖百里,䓧蓞發荷花。五月西施採,人看隘若耶。回舟不待月,去越王家。齊賢曰:九域志:越州若耶溪,即歐冶子鑄劒之處。七贇曰:圖經:鏡湖在會稽郡南二十里。後漢馬臻,順帝永和九年爲太守,於會稽、山陰二縣界築塘,周迴三百一十里,以畜水。吳越春秋:越王使相者求美女於國中,得之苧羅山,鬻薪之女西施、鄭旦家,飾以羅縠,教以行步,三年而獻之吳王,有西施家。有東施家,姓施而在西,故曰西施。圖經:若耶溪在會稽縣東南,北流二十五[00510]里,與鏡湖合。
其
長安一片月,萬户擣衣聲。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齊賢曰:唐志:京兆府有長安縣,良人,夫也。
其四
明朝驛使發,一夜絮征袍。素手抽針冷,那堪把剪刀。裁縫寄遠道,幾日到臨洮。齊賢曰:洮州,臨洮郡,[00511]治臨潭縣。
對酒行士贇曰:樂府相和歌三十曲,有對酒行古詞,乃曹魏樂奏。
松棲金華,安期入蓬海。此人古之仙,羽化竟何在。齊賢曰:松子,赤松子也。九域志:婺州金華縣金華山。士贇曰:神仙傳:黃初平,丹谿人,年十五,家使牧羊,有道士見其良謹,將至金華山石室中四十餘年,忽然不復念家,能坐在立亡。後易姓爲黃初平,改字爲赤松子。安期先生事見二卷注。浮生速流電,倏忽變光彩。天地無彫換,容顔有遷改。士贇曰:此天長地遠歲不留之意。對酒不肯飲,含情欲誰[00512]待。士贇曰:此詩其太白知非之作乎。自少時見天台司馬承禎。謂其有仙風道骨。繼見賀知章。亦目其爲謫仙人。後從道家者流受圖籙。自負爲三十六天帝外臣。有志於仙術。亦可知矣。今而老之將至,前說茫無寸驗。因思古之所謂仙人。如赤松、安期者。亦不復再見於世。以知自古皆有死。死者無不化。所貴乎仙者。特其精神與天地同流耳。反老還童。留形住世之說誕也。古詩:浩浩陰陽移,年命如朝露。人世忽如寄,壽無金石固。萬歲更相送。聖賢莫能度。服食求神仙,多爲藥所誤。不如飮美酒,被服紈與素。良有以歟。太白亦祖此意而作也。
估客行士贇曰:樂府清商曲、估客樂,齊武帝所作也。武帝爲布衣[00513]時,常游樊鄧,踐祚已後,追憶徃事,而作是歌。使太樂令劉瑶教習,百日無成。或啓釋寶月善音律,帝使寶月奏之,便就。敕歌者重爲感憶之聲。梁改爲商旅行,其辭二首,亦曰:昔經樊鄧後,假楫梅根渚。感昔追徃事,意滿情不叙。二曰:有信數寄書,無信長相憶。莫作瓶落井,一去無消息。
海客乘天風,將船遠行役。譬如雲中鳥,一去無蹤跡。
擣衣篇
閨裏佳人年十餘,嚬蛾對影恨離居。忽逢江[00514]上春燕,銜得雲中尺素。齊賢曰:嚬蛾,嚬眉也。玉手開緘長嘆息,狂夫猶戍交河北。萬里交河水北流,願雙燕泛中洲。齊賢曰:唐志:貞觀十四年,平高昌,以其地置西州交河郡中都督府,河水分流繞城下,因名交河。君邊雲擁青絲騎,妾處苔生紅粉樓。樓上春風日將歇,誰能攬鏡看愁髮。曉吹員管隨落花,夜擣戎衣向明月。明月高高刻漏長,真珠簾箔掩蘭堂。
橫垂寶幄同心結,半拂瓊筵蘇合香。齊賢曰:杜預左氏注:[00515]幄,帳也。梁書:中天竺出蘇合香,是諸香汁煎之。又曰:大秦人採蘇合,先笮其汁以爲香膏,乃賣其滓與人,展轉逹中國,不大香也。瓊筵寶幄連枝錦,燈燭熒熒照孤寢。
有便憑將金剪刀,君留下相思枕。摘盡庭蘭不君,紅巾拭淚生氤氲。明年若更征邊塞,願作陽臺一叚雲。士贇曰:禮記:婦人或賜之蘭茝。賜受獻諸舅姑。又左傳燕姑夢蘭事。則知蘭者,婦人所佩之花。今夫從軍,誰與媚哉。幽𣡡之情亦可見矣。末句曰:明年若更征邊塞,願作陽臺一叚雲。意謂滔滔不歸。則惟有托夢以從其夫於四方上下耳。此亦極其懷思之形容也歟。[00516]
少年行士贇曰:樂府遺聲,游狹三十一曲,有少年行。
君不淮南少年游俠客,白日毬獵夜擁擲。呼盧百萬終不惜,報讎千里如咫尺。齊賢曰:唐淮南道,古揚州之地。荀悅曰:立氣岸,作威福,結私交,以立強於世者,謂之游俠。士贇曰:何無忌傳:劉毅家無擔石之儲,樗蒲一擲百萬。少年游俠好經過,渾成裝束皆綺羅。蘭蕙相隨喧妓女,風光去處滿笙歌。驕矜自言不可有,俠士堂中養來久。好鞍好馬乞與人,十千五千旋沽酒。赤心用盡[00517]知己,黃金不惜栽桃李。桃李栽來幾度春,一回花落一回新。齊賢曰:漢游俠叙曰:布衣游俠劇孟、郭解之徒,馳騖於閭閻,權行州域,力折公侯,衆庶覬而慕之,雖其陷於刑辟,自與殺身成名,若季路、仇牧死而不悔也。府縣盡門下客,王侯皆是平交人。男兒百年且樂命,何須徇受貧病。男兒百年且榮身,何須徇節甘風塵。衣冠半是征戰士,窮儒浪作林泉民。遮莫枝根長百丈,不如當代多還徃。遮莫姻親連帝城,不如當身自[00518]簪纓。看取富貴眼前者,何用悠悠身後名。士贇曰:遮莫,方言也。遮音折。此篇末章上二句,辭意迫切,似非太白之作,具眼者必能辨之。
長歌行齊賢曰:陸士衡樂府有長歌行。古今注:長歌,言壽命長短定分,不妄求也。
桃李待日開,榮華照當年。東風動百物,草木盡欲言。枯枝無醜葉,涸水吐清泉。力運天地,羲和無停鞭。功名不早著,竹帛將何宣。桃李務青春,誰能貫白日。富貴與神仙,蹉跎成[00519]兩失。金石猶銷鑠,風霜無久質。畏落日月後,強飲歌與酒。秋霜不惜人,倏忽侵蒲柳。士贇曰:古詩:浩浩陰陽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壽無金石固。萬歲更相送。聖賢莫能度。服藥求神仙。多爲藥所誤。不如飲美酒。被服紈與素。又,人生非金石。豈能長壽考。奄忽隨物化。榮名以爲寶。此詩意全出於此。富貴神仙。蹉跎兩失。亦白自嘆之意歟。
長相思
日色欲盡花含煙,月明欲素愁不眠。趙瑟初停鳳凰柱,蜀琴欲奏鴛鴦絃。齊賢曰:西京雜記:趙后有寶琴,[00520]曰鳳凰,皆以金玉隱起,爲龍螭、鸞鳳、列女之狀。蜀都賦:巴姬彈絃,鴛鴦絃,以雌雄也。或曰:成都雷氏善琢琴,故曰蜀琴。此曲有意無人傳,願隨春風寄燕然。憶君迢迢隔青天。昔時橫波目,今作流淚泉。不信妾腸斷,來看取明鏡前。齊賢曰:晉書:嵇康宿華陽亭引琴而彈,夜分,忽有客詣之,稱是古人,與康共談音律,因索琴彈之,而爲廣陵散,聲調絶倫,遂以受康,仍誓不傳人,亦不言其姓字。士贇曰:此亦戍歸詞也。詞意悲而不傷,怨而不誹,可謂得國風體矣。
猛虎行士贇曰:王僧虔技録:相和歌平調七曲,有猛虎行。[00521]
朝作猛虎行,暮作猛虎吟。腸斷非關隴頭水,淚下不雍門琴。齊賢曰:唐隴州汧陽郡汧陽縣有壟山。雍門琴見前卷。士贇曰:隴頭水亦古樂府别離之曲,正與雍門琴相對。郭伸産秦州記曰:隴山東西百八十里,登山嶺東望秦川四五百里,極目泯然。山東人行役升此而顧瞻者,莫不悲思,故歌曰:隴頭流水,分離四下,念我行役,飄然矌野。登高遠望,涕零雙墮。旌旗繽紛兩河道,戰鼓驚山欲顛倒。齊賢曰:兩河道,河南、河北也。秦人半作燕地囚,胡馬翻銜洛陽草。齊賢曰:天寶十四載十一月,安禄山反。十一月丁酉,陷東京。十五載六月己亥,陷京師。以張通儒爲西京留守,[00522]崔光遠爲京兆尹,安思順屯苑中,鎮關中。禄山命搜捕百官、宦者、宫女等,每獲數百人,輒以衛送洛陽。陳希烈、張均、張垍皆降。禄山以希烈、垍爲相。肅宗問李泌:強敵如此,何時可定?泌曰:臣觀賊所獲女子、金帛皆輸之范陽,此豈有雄據四海之志士?贇曰:秦人半作燕地囚者,唐都長安,秦地也。京師旣陷,則人被驅虜而歸於幽、燕也。胡馬翻銜洛陽草者,賊兵屯東京時,牧馬於洛陽也。一輸一失關下兵,朝降夕叛幽薊城。齊賢曰:一輸一失,謂正月,安慶緒寇潼關,哥舒翰擊却之。六月,上遣使趣翰進兵復陜、洛,翰撫膺慟哭,引兵出關,遇崔乾祐軍於靈寶西,大敗乾祐,遂克潼關。火拔歸仁,執翰以降。朝降夕叛,謂至德二載正月。安慶緒殺禄山即位,以史思明爲范陽節度,[00523]牛廷玠領安陽軍事。十月,廣平王俶與回紇葉護入洛陽,慶緒走保鄴、耿仁智說思明歸朝廷,思明即囚安承慶,遣其將竇子昂奉表以所部十三郡及兵八萬來降,并帥河東節度高秀巖亦降。十二月,子昂至京師,上以思明爲歸義王、范陽節度。乾元元年六月,李光弼以思明終叛,陰使烏承恩圖之。承恩多以私財募部曲及數衣婦人服。詣諸將營說誘之。諸將以白思明。思明執承恩。集將佐西向大哭曰。臣以三十萬衆降朝廷。何負陛下!而欲殺臣。命表云:陛下不爲臣誅光弼。臣當自引兵就太原誅之。乾元二年,再反。正月,僭稱大聖周王。夏四月。更號大燕。自稱應天皇帝。巨鰲未斬海水動,魚龍奔走安得寧。頗似楚時,翻覆無定止。朝[00524]過博浪沙,暮入淮陰市。張良未遇韓信貧,劉項存亡在兩臣。蹔到下邳受兵略,來投漂母作主人。賢哲棲棲古如此,今時亦棄青雲士。齊賢曰:史張良者,其先韓人。秦滅韓,良求刺客刺秦王,爲韓報仇,東見滄海君,得力士,爲鐡椎,重百二十斤,徂擊秦皇帝博浪沙中,誤中副車。良乃更姓名,亡匿下邳。良常游下邳圯上,有一老父出一編書,曰:讀此爲王者師矣。旦視之,乃太公兵法。良因習讀之,遇沛公略地下邳西,遂屬焉。數以兵法說沛公,沛公常用其策。良曰:沛公殆天授。故遂從之不去。韓信,淮陰人也,貧無行,釣於城下。諸漂母有一毋,見信,飢,飯信,竟漂數十日。信喜,謂漂母[00525]曰:吾必有以重報毋。毋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孫而進食,豈望報乎!項梁渡淮,信從之。梁敗,又屬羽,羽以爲郎中,數以策干羽,羽不用。信亡楚歸漢,漢王以爲大將。有策不敢犯龍鱗。竄身南國避胡塵。寶玉劒挂高閣,金鞍駿馬散故人。士贇曰:翰曰:寶書,真經也。昨日方宣城客,掣鈴交通千石。齊賢曰:宣城客者。太白自道也。嘗有贈宣城宇文太守及贈宣城趙太守悅詩。有時六博快壯心,遶床匝呼一擲。齊賢曰:招魂:菎蔽象棋有六博。王逸注:菎音昆,玉也。蔽,簙箸,以玉飾之。方言曰:秦𣈆間謂之簙,吳楚間謂之蔽,或謂之箭,或謂之棋。博雅曰:簙[00526]箸謂之箭,投六著,行六棋,故謂六簙。楚人每道張旭奇,心藏風雲世莫知。齊賢曰:唐張旭善草書而好酒,飲後號呼狂走,索筆變化無窮,若有神助,時人號爲顛。初爲常熟尉,有老人陳牒求判宿,昔又來,旭怒其煩,責之。老人曰:觀公筆奇妙,欲以家藏耳。吳邦伯皆顧盻,四海雄俠兩追隨。齊賢曰:通典曰:吳郡、吳興、丹陽爲三吳。士贇曰:兩字蓋白與旭而兩也。蕭曹曾作沛中吏,攀龍附鳳當有時。齊賢曰:漢書:曹參,沛人也,秦時爲獄掾,而蕭何爲王吏。耿純說光武曰:士大夫從大王於矢石之間者,其計固望攀龍鱗,附鳳翼,以成其所志耳。士贇曰:漢書讚曰:蕭何、曹參起秦爲刀筆吏,當時碌碌,未有[00527]奇節。漢興,依日月之末光,爲一代宗臣,盛矣哉!溧陽酒樓月春,楊花茫茫愁殺人。胡雛緑眼吹玉笛,吳歌白紵飛梁塵。齊賢曰:唐志:昇州江寧郡漂陽縣。唐禮樂志:白紵,吳舞也。七略曰:漢魯人虞公善雅歌,發聲盡動梁上塵。丈夫相且樂,槌牛檛鼓會衆賓。我從此去釣東海,得魚笑寄情相親。士贇曰:任公釣魚事。見一卷。按:此詩似非太白之作。用事旣無倫理。徒爾肆爲狂誕之辭。首尾不相照應。脉絡不相貫串。語意斐率。悲歡失據。必是他人之詩,竄入集中,歲久難别。前輦識者,蘇東坡、黃山谷、於懷素草書悲來乎、笑矣乎等作。嘗致辯矣。愚於此篇。亦有疑[00528]焉。因筆于此。以俟知者。
去婦詞士贇曰:此篇即顧况棄婦詞也。後人添增數句,而竄入於太白集中。語俗意重,斧鑿之䀶,斑斑可見,可謂作僞心勞日拙者矣。子見注已詳,兹不復注。
古來有棄婦,棄婦有處。今日妾辭君,辭君遣何去。本家零落盡,慟哭來時路。憶昔未嫁君,聞君却周旋。綺羅錦綉叚,有贈黃金千。十五許嫁君,十移所天。自從結髮日未幾,離[00529]君緬山川。家家盡歡喜,孤妾長自憐。幽閨多怨思,盛色無十年。相思若循環,枕席生流泉。流泉咽不掃,獨夢關山道。及此君,君妾已老。物情惡衰賤,新寵方妍好。掩淚出故房,心劇秋草。自妾君妻,君東妾在西。羅幃到曉恨,玉貌一生啼。自從離别久,不覺塵埃厚。常嫌玳瑁孤,猶羡鴛鴦偶。歲華逐霜霰,賤妾何能久。寒沼落芙蓉,秋風散楊柳。以比[00538]顦顇顔,空持舊物還。餘生欲何寄,誰肯相牽攀。君恩旣斷絶,相何年月。悔傾連理杯,虚作同心結。女蘿附青松,貴欲相依投。浮萍失緑水,教作若流。不歎君棄妾,自歎妾緣業。憶昔初嫁君,姑纔倚床。今日妾辭君,姑如妾長。回頭語姑,莫嫁如兄夫。齊賢曰:馮衍娶北地任氏爲妻,悍忌不得畜勝妾兒女,常自操井臼,老竟逐之。與婦弟任武逹書曰:不去此婦,則家不寧;不去此婦,則家不清;不去此婦,則福不生;不去此婦,則事不成。自恨以華盛時,[00531]不早自定,至於垂白家貧身賤之日,養癰長疽,自生禍殃。禮:女子許嫁,笄而字,天父母也。蘇少卿詩:結髮爲夫妻。韋昭國語注:緬,猶邈也。古今注:鴛鴦,水鳥,鳧類。雌雄未嘗相離,人得其一,一思而死,謂之匹鳥。
分類𥙷?注李太白詩卷之六終[005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