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诰
读酒诰一书须看饮酒不过一周公何故专作一书周公之为此所以重其盖方纣在上天下皆化为沈湎之俗今将痛革其弊此岂易若杂于他篇之中则言之不力所以专作一书反覆详明理都尽其用意深矣古之善治国家者正犹良医之善用药人之病或在表或在里良医者察脉观色灼知其病之所在然后投方七之剂药与病对而人无不愈矣善治国者亦然须知其病之所在方有下手处周公灼然见当时之俗只在沈湎见之既明故直截只来理防他这所以一篇之书反覆深切如此
王若曰明命于妹邦乃穆考文王肇国在西土厥诰毖庶邦庶士越少正御朝夕曰祀兹酒
妹邦纣之国都康叔之所治者文王为方伯故能诰庶邦及于庶士少正御朝夕谆谆而诰之使之毋得非时饮酒惟因祭祀而后可饮焉抵古人饮酒自有时节盖一切禁之则是絶人之情而不可以通行于天下非道然茍非时而饮沈湎是务则足以丧徳亦岂可哉所以惟祭祀则有酒惟燕飨则有酒祭祀而饮酒所以受福而饮酒焉非酒饮福若非祭祀非燕飨古人何尝非时而饮诗所谓醉酒饱徳人人有士君之行乡党称孔唯酒无量不及乱亦惟其时而已故诗曰彼有的以祈尔爵而记以为祈求求中以辞爵酒者所以养老所以养病求中以辞者辞养盖将以养老养病而岂常用之物耶
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天降威我民用乱丧德亦罔非酒惟行越邦用丧亦罔非酒惟辜
夫所以制为酒醴亦只为祭祀之故盖神明藏于杳冥非酒则无以达吾心初非使人纵其私欲天所以降威于民皆自我民惟酒之行乱丧徳之故至于邦用丧亦罔非惟酒之辜曰罔非者盖言而丧其身而丧其国徃徃由酒所致此是周公自説这道理以告康叔
文王诰教有正有无彝酒越庶国饮惟祀德将无醉惟曰我民迪惟土物爱厥心臧聪听祖考之彝训越德惟一
此述文王之诰教有正有不得常常饮酒至于庶国其得饮之时亦惟因祭祀然须以德将之方能无醉夫既因祭祀得饮而将之以德不至于醉古人于酒致其严如此盖虽因祭而饮茍至于醉亦岂可哉我民迪盖使庶民皆训迪其惟土物是爱而外此无他念焉则其心善矣观此处须看文王所以教当时之人详悉如此上自庶邦庶国与夫庶士少正御下及与夫庶民之皆一一教他毋得沈湎于酒盖深见夫酒之为害故其委曲详尽如此周公之心即文王之心学者读酒诰须看古人无所不教之意上自诸侯之士夫下及于民无徃不教焉不特卑者在所教尊者亦有教不特贱者在所教贵者亦有教是故致治之极至于人人有士君之行所由来逺矣聪听祖考之彝训之德皆归于一记曰德川流徳敦化语曰德不逾闲德出入可德固自有至于惟一则是徳徳一齐好一者纯一而不变之徳皆归于一则其不湎于酒可知矣惟酒是务则私欲纷乱一何在焉至于惟一自然不至有沈湎之患所谓一即是这臧字自土物之外他无外慕焉非一而何
妹土嗣尔股肱纯其艺黍稷奔走厥考厥长肇牵车牛逺服贾用孝养厥父母厥父母庆自洗腆致用酒庶士有正越庶伯君其尔典听朕教尔克羞耉惟君尔乃饮食醉饱丕惟曰尔克永观省作稽中德尔尚克羞馈祀尔乃自介用逸兹乃允惟王正之臣兹亦惟天若元德永不忘在王家
此一段有项自妹土嗣尔股肱纯至自洗腆致用酒是説庶民自庶士有正至尔乃饮食醉饱是说士夫自丕惟曰至永不忘在王家是说康叔为民者必竭其股肱之力接续不怠近则艺黍稷逺则为商贾用孝养父母至于父母皆喜悦然后可以饮酒矣为士夫者必须进其德于老成为国老成之人以是君然后可以饮食醉饱矣为康叔者亦必常自观省检点此身凡有所为举足动步皆稽考中徳则庶几能奉祀然后可以用逸矣盖人各有职得本职则少自逸以无害不然职分之未能尽而可惟酒是务哉夫为诸侯而能奉祀亦甚难矣必能保其社稷然后始能奉祭祀康叔茍自检其身至于可以羞馈祀兹乃信为王正之臣矣天亦将顺其徳永永不忘在王家矣到得如此是甚次第盖康叔为诸侯将以革商人沈湎之俗必须自律其身可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已则不治何以治人
王曰封我西土棐徂邦君御尚克用文王教不腆于酒故我至于今克受殷之命
所谓文王诰教非特庶民之诸侯卿夫士之皆在其中凡为者尔然后禁则扞格而不胜时过然后学则勤苦而难成自幼而教之庶其易入成汤风十愆具训于防士周家之教国皆此意所谓我民迪却是説庶民使民自训迪其此之所言御亦通上下言之言我文王昔在西土之时自邦君御至于无徃不辅助之徂者言其已徃棐者辅助棐上下通称惟御厥棐有恭是下辅其上至于天棐忱辞则天固辅吾民矣人生于天地之间须得上之人辅助方能有立孟举放勲曰辅之翼之是文王辅助昔之邦君御而当时为邦君御者皆克用文王之教不厚于酒故我今日所以克受殷之命而有天下者皆由文王昔日诰教之所致归其功于文王夫人主受天之命其亦矣而周公乃独归之于不腆于酒周公岂欺我哉学者于此须当致思知不腆于酒乃所以克受天命则知腆于酒者天命安得不絶灭故曰天降威我民用乱丧徳亦罔非酒惟行越邦用丧亦罔非酒惟辜而丧一身而丧其国皆由酒之故盖人只是这一心此心既昬安能有为且如人主为天下君羣下之所视效茍惟酒是务沈湎不已丧国亡家常必由之周公之言岂可不鉴
王曰封我闻惟曰在昔殷先哲王迪畏天显民经徳秉哲自成汤咸至于帝乙成王畏相惟御厥棐有恭不敢自暇自逸矧曰其敢崇饮越在外服侯甸男卫邦伯越在内服百僚庶尹惟亚惟服宗工越百姓里居罔敢湎于酒不惟不敢亦不暇惟助成王德显越尹人祗辟【案此节注永乐典原阙】
我闻亦惟曰在今后嗣王酣身厥命罔显于民祗保越怨不易诞惟厥纵淫泆于非彝用燕丧威仪民罔不防伤心惟荒腆于酒不惟自息乃逸厥心疾很不克畏死辜在商邑越殷国灭无罹弗惟德馨香祀登闻于天诞惟民怨庶羣自酒腥闻在上故天降丧于殷罔爱于殷惟逸天非虐惟民自速辜
民怨弗恤分明守之不肯变易古人兢兢焉求民之无怨而纣乃保其怨安得而不亡厥心疾很者凡酣酒之人自是多疾很辜在商邑可见染纣之恶者只在商邑惟逸者言天之所以降丧于殷只为他安逸之故
王曰封予不惟若兹多诰古人有言曰人无于水监当于民监今惟殷坠厥命我其可不监抚于时
人之监水但能见其妍丑若在民上看却可以见安危得失今殷坠厥命我是以监于殷古人皆有所监殷监于夏周监于殷所谓监于先王成宪予惟不可不监是
予惟曰汝劼毖殷献臣侯甸男卫矧太史友内史友越献臣百宗工矧惟尔服休服采矧惟若畴圻父薄违农父若保宏父定辟矧汝刚制于酒
毖者敬畏劼者坚固人不可无敬畏而敬畏之心须贵乎坚固今人有过失而德不进皆縁无所敬畏之故若常能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则心何由而驰散徳何由而不进过失何为而生周公以劼毖字告康叔此是教康叔律身行已至亲切处且康叔宅卫将以丕变商人沈湎之俗则当先自正其身将以自正其身则岂可不常怀敬畏之念诚能畏敬方见兢兢业业凛然若不终日何縁去解湎于酒不然此心一放不能自律其身何以治人然则所当敬畏者何如下所言是妹土之中殷贤臣盖多有之汝其可以不畏汝为诸侯之长居方伯连帅之职凡侯甸男卫之诸侯皆服属于尔者皆观瞻于尔者一德之失一之非彼皆得而议之而其心不服矣汝其可以不畏呜呼康叔而知夫责任之重如此所谓劼毖之心如何而可忘哉然不特此况汝之国有太史内史于汝有宾友之道内史在周礼甚重以中夫为之太史掌六典八灋八则宰之贰诸侯之国亦有之此皆汝之宾友可不畏乎前言殷献臣盖殷家之献臣此言献臣百宗工卫国之献臣亦不特卫国康叔既为诸侯之长凡他国贤者皆在其中服休在上之臣服采在下之臣皆服于尔者圻父农父宏父此汝国之卿圻父薄伐愆违司马之官农父司徒之官宏父司空之官皆汝之畴类自献臣百宗工服休服采之臣与夫卿亦当无不敬畏之此是周公教康叔做工夫至深切处自上至下自至无所徃而不敬夫若是岂复有一念之自肆古人工夫直是精密今人读酒诰不过以为周公教康叔区处这许多商民之沈湎尔孰知所以教康叔做工夫处乃在于此学者所当潜心玩索矧汝刚制于酒酒欲天下惟有刚德者为能胜人欲夫人至于外物所诱心不能役物而反役于外物者无他不刚故刚制于酒此是康叔职康叔果欲刚制于酒可不敬乎惟敬则刚刚则不为酒所动矣虽然所谓刚非徒勇于外之谓抚劔疾视以为天下莫我当此特血气耳血气之刚外虽甚盛一旦诱之以声色与夫纷华盛丽未有不动者刚安在哉
厥或诰曰羣饮汝勿佚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惟殷之迪诸臣惟工乃湎于酒勿庸杀之姑惟敎之有斯明享乃不用我敎辞惟我一人弗恤弗蠲乃时同于杀
羣饮之俗最不可不治盖相聚成党彼此以血气相尚惟羣饮之为贵其害有不可胜言者所以不赦之当执拘以归于周我其杀之此亦未是果然杀曰予其杀可见康叔以孟侯之尊生杀自专何必归之于周特言有如是者我其当杀之尔惟殷之迪诸臣惟工于殷家之旧臣若湎于酒却不可杀当且教之如此方明享国之道至于敎之不从却同于杀此亦非是果杀之将以耸动商人使之知所畏惧其言不得不如是尔
王曰封汝典听朕毖勿辩乃司民湎于酒
此书中多说这毖字毖者敬畏之谓明辩乃司使之秩然有伦整然有叙纪纲修整是之谓辩尔不能辩乃司则民皆湎于酒矣此是周公告康叔临终将此字耸动之言商民有一人湎于酒皆是尔身上则康叔所以自尽其职分者当如何
梓材【案袁氏梓材篇解永乐典原阙】
成王在丰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作召诰
宅洛之举盖以洛邑天下之至中上可以应天道下可以便四方诸侯之朝贡当时实未尝迁于洛但为行都使徃来其中平居则在镐京或朝防诸侯则至于洛此意甚好唐自太宗以下明皇以上建都长安而徃来于东都盖深得周召营洛之遗意然周召营洛而不遂都于洛者何故盖洛邑虽天地之中而论其形势则不若镐京镐京与关中壤地相接关中天下之至险所谓其以下兵于诸侯譬犹居髙屋之上建瓴水自古建都莫如关中汉唐所以强盛只为据得关中形势之地尔惟宋朝都汴形势无足恃遂以兵为险而养兵之害不可胜言至仁宗末年国用匮乏英宗之立已有变更之意然不四年而升遐神庙践阼辅以荆公于是新法等皆因养兵之故财用不足所以至此太祖常幸洛阳见其山川盛丽曽有留都之意使其当时果能都洛岂复用养兵然当时太祖都汴犹有榆塞方田之险足以限戎马之来自后尽伐榆木方田亦坏于是敌人荡然无所禁矣
召诰
惟月既望越六日乙未王朝步自周则至于丰惟太保先周公相宅越若来月惟丙午朏越日戊申太保朝至于洛卜宅厥既得卜则经营越日庚戌太保乃以庶殷攻位于洛汭越五日甲寅位成若翼日乙夘周公朝至于洛则达观于新邑营越日丁巳用牲于郊牛越翼日戊午乃社于新邑牛一羊一豕一越七日甲周公乃朝用书命庶殷侯甸男邦伯厥旣命殷庶庶殷丕作
周镐京文王都丰至武王迁于镐京镐京去丰十五里朝而暮至丰乃文武之庙在焉成王欲营洛故至于丰告庙古者作则必卜经营者如何处为朝何处为市宗庙在何所社稷在何所所谓经之营之是攻位者治其位水北曰汭五日而位成所谓庶民攻之不日成之者欤然亦未必屋宇皆完具但其规模定尔太保经营其纎悉周公特总其纲故位既成周公特至洛观焉用牲于郊祭天社于新邑祭地庶殷自妹邦迁于洛者侯甸男邦伯盖古者王朝作则诸侯之国皆遣人来助役周公以书命庶殷而庶殷鼓舞踊跃以趋赴功故谓之丕作言庶殷且丕作则周人可知矣如前所谓太保乃以庶殷攻位于洛汭皆举殷以见周夫以妹土之民周家一旦迁之于洛使其离乡井逺坟墓而乍到新邑凡室庐器用之类皆未便宐必相与咨嗟以怨其上今朝廷有役而彼皆竭力尽心无一人有异志此果何道以致之这般处景象要看在后世无此等抵人心亦不难感只看在我所以区处其者如何以圣贤之道徳固已足以丕变人心于不言之表况古者作凡人稍众便以军法从盖不如是不能整齐周礼以军礼同邦国而曰役之礼任众所谓五两足旅军师其法皆与军礼同如凡起徒役无过一家一人之类想当时必皆用此法特书中不详言尔观此处亦可以考古人之役法
太保乃以庶邦君出取币乃复入锡周公曰拜手稽首旅王若公诰告庶殷越自乃御
此一段诸儒之説多不同东莱以为周公欲归召公取天下诸侯贽见币物献之周公与召公之戒一并转达于王其説信美矣然以礼观之亦恐未必然此只是成王曽来洛召公面陈此戒谓营洛召公既先相宅周公达观于新邑营其后成王必来看一次不应国家举此而王者不亲来观东莱之意盖谓序书只言成王在丰使召公先相宅不曾在洛然不可如此论当时孔序书岂能一一具载亦只举其纲尔且如仲虺之诰序不过曰汤归自夏至于坰仲虺作诰未尝说成汤有慙徳若无此篇书何以知因有慙徳而作只以洛诰观之召公既相宅周公徃营成周使来告卜序只以为使来告卜尔然自王拜手稽首以下皆周公成王面相答问之言序亦何尝及此哉然则洛诰所谓使来告卜只到伻来以图及献卜召诰所谓使召公先相宅只到庶殷丕作自是以下皆成王在洛召公亲对成王告戒无可疑者况古人告戒人主非如后世作一篇书进之于君不是当面亲説如太甲篇说命篇皆言于人主之前史官编之成书尔便如立政等书只是面説观其中尝有周公曰呜呼之言如此则史官之辞盖惟是当面陈说方能感动若使召公作书达之于王则何縁称成王为冲然则成王在洛断可知矣旅王若公庭实旅王之旅陈列币帛以旅王并及周公焉夫旅王而及公分明待周公以王者之礼盖当时周召虽一等是臣然周公体自别观其朝诸侯于明堂之位抱成王以朝诸侯与夫朕复明辟惟周公诞保文武受命七年当时摄政七年分明有王者之象所以流言有不利于孺等语若使形迹无可疑安得如此説只观号为周公便可见周国号不敢以为一国之公而系之以周明其为天下之公是以旅王而及公盖与王者敌体矣诰告庶殷越自乃御御只是治之臣后所言王先服殷御可见盖这许多言语亦欲众人皆闻之
呜呼皇天上帝改厥元兹国殷之命惟王受命无疆惟休亦无疆惟恤呜呼曷其奈何弗敬
殷王天之元今天不以殷为而以周为今日之天命即前日国殷之命惟王受命无疆惟休亦无疆惟恤试观此处玩其辞气以想其用心古臣所以感动人主者为如何夫当成王承文武积累之业营建洛邑四方民和防致治之美无以复加可谓有无边无限之休然亦有无边无限之忧百姓有过在予一人盖圣人此心真以天下为忧而不以位为乐夫享崇髙富贵之极岂使之自安逸其身有安逸其富贵即有艰难烦恼随之后世人主但知其为无疆之休矣不知其为无疆之恤既是责任如此之重则安可以不敬曰曷其奈何弗敬言其茍念及此如之何而可以不敬言之恳切如此
天旣遐终邦殷之命兹殷多先哲王在天越厥后王后民兹服厥命厥终智藏瘝在夫知保抱携持厥妇以哀吁天徂厥亡出执呜呼天亦哀于四方民其眷命用懋王其疾敬德
天虽终殷之命然自成汤之下诸先哲王其英灵犹在天诗所谓后在天是越后王后民言其后以服厥命厥终是说纣忠智之士隠藏不出而在位者无非瘝病之人所谓君在野人在位民皆携持出亡而纣执之使之在此受其残虐天悯吾民如此亦甚哀矣今眷命用懋王可不疾敬徳乎精神全在疾字上更无等待更无迟疑只今便下手观此一字古人言语直是各别
相古先民有夏天迪从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今相有殷天迪格保面稽天若今时旣坠厥命今冲嗣则无遗寿耉曰其稽我古人之徳矧曰其有能稽谋自天呜呼有王虽元哉其丕能諴于民今休有夏传故天从之保之面稽天若考天之意向而顺之天迪格保盖言以诚意格天天从而保之此是形容疾敬徳之意天迪从保天迪格保是天向我之意故夏商之君必考天意之所向而顺之今之眷命用懋犹前日之天迪从保天迪格保则王之疾敬徳亦当如夏商之君面稽天若可夏商之君其能顺天之意如此其后犹坠厥命今王不能疾敬徳窃恐天命转而之他然则王当如之何亦曰无遗寿耉而已矣寿耉之人能稽古人之徳能稽谋自天是可违乎稽谋自天即面稽天若之意今须看召公告成王以敬徳何故须首先説无遗寿耉这便见古人告君一句是一句如良医用药直是下得的当且向者成王疑周公其不能敬信寿耉亦甚矣于寿耉之人而遗之何有乎敬徳当时不特周公如毛毕之徒皆文武旧臣国家元老成王若能听信此等人安得而不敬厥德告之以敬德下一疾字至言所谓敬徳者则首及无遗寿耉其的当如此王今年虽尚幼然既居天之位任这般职如何却说得故召公说与成王王不可以我为今为天矣须是能以诚信之道感动其民使只今便休始得看这丕字与今字古人告君直是与后世不同盖些少诚信亦不能感动要须无一念之不诚无一之不诚能以诚信动其民使目下便见这休乃可此即疾敬徳之意
王不敢后用顾畏于民碞王来绍上帝自服于土中观此数句尤见得成王至洛分明言王不敢以此为缓畏民之险来绍上帝服于土中看不敢字分明是说成王孰谓成王未尝至洛耶观其语意自是可见古人直是见民之险所谓若蹈虎尾涉于春冰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后世但见一人之尊巍然在于民上孰以民为可畏殊不知稍有失徳民心去之岂不甚险乎
旦曰其作邑其自时配皇天毖祀于上下其自时中乂王厥有成命治民今休
此是召公既说周公答召公之言正如禹臯陶陈谟于帝舜之前更进互说或者以为召公举周公之言告成王君前臣名故称旦曰亦不必如此说以人情观之召公在周公面前縁何称周公名然不言周公曰而称旦曰者此史官笔之盖前面旅王若公分明待周公以王者之礼故史官于此称旦曰所以严君臣之分而周公不敢当币之礼尽归之成王用供王祈天永命则旦曰之言亦史官探周公之意而书之夫洛邑之作召公以为王来绍上帝周公以为其自时配皇天盖此国家之所以继天而出治者实在于此以臣望其君而欲至于配天徳此其规模广岂与后世人臣比哉毖祀者谨祭祀之礼洛邑天下之至中故曰自时中乂成命无一毫亏欠之谓昊天成命后受之在文武时天命故无有不成者然成王茍恃其成而忽焉则已成者其可常保乎故君奭曰我式克至于今日休我咸成文王功于不怠文王之功夫安有不成者而今方思所以成其功于不怠盖古人之心不敢自足如此
王先服殷御比介于我有周御节性惟日其迈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德
周公之营洛邑正縁商之臣民日夜渐染恶习不能自新故迁之于洛使之逺去沈湎之邦而密迩周家之教化盖所以变移其耳目洗涤其心志周公经理商民可谓得其道矣此是周公之本意故明以告成王先服殷之御使与我周御亲比而无间焉盖不鄙夷之斥絶之而纳之于君长者之域使之薰蒸陶冶日改月化而不自知昔者舜之分北苗正是此意所以苗终于从此盖处之得其道矣节性者使之就防矩凖绳而不流于不善夫性无不善焉得防流然无防矩凖绳则外物迁染亦能引而去之性犹水节犹水之有隄防水虽无有不下然隄防陵迟则必至于溃决性虽无有不善茍不知节其不荡然无制乎然却非撙节此性性岂可撙节哉惟日其迈者日进于髙明逺之域虽然这个根本全在成王之身要须当以敬为所所犹居如君所其无逸为人君止于仁居天下之广居皆是此意造次颠沛之间不曽暂离这敬是之谓得其所既曰敬作所曰不可不敬徳言辞恳切再丁宁之代臣告君之言自是深切如曰曷其奈何弗敬如曰不可不敬徳一等是这许多言语而古人分外深切自汉以后说正当道理者有之矣辞气恳切如代王佐者则难得
我不可不监于有夏亦不可不监于有殷我不敢知曰有夏服天命惟有历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徳乃早坠厥命我不敢知曰有殷受天命惟有历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徳乃早坠厥命今王嗣受厥命我亦惟兹国命嗣若功
我不可不监言其湏当监夏商之享国长乆与夫后来之坠厥命我都不敢知我之所知者惟敬徳则能受天命惟不敬徳则坠厥命尔在天者吾不得而知所可知者在人言以不敬徳而坠厥命则前日以敬徳而受命可知矣今须看不敢知惟不敬徳处夫周公岂不知天命周公不能不自知乃是不敢知盖天命未易知规规然取必于天则所以自修者阙矣故周公谓夏商之或长或短或兴或亡我都不知是如何但知其前日能敬厥徳后王不能敬厥徳敬徳则天命归之否则天命去之所谓自求多福所谓祸福无不自已求之者初不计他后世不知自尽诸已而妄欲言天命天命岂易言哉孔罕言命至五十方知天命若但计较其在天者不亦失其本乎周公既历陈夏商享国修短之由乃以为今王嗣受厥命则监观其前代当如之何我亦惟兹国命嗣续其功抵功业湏当嗣续之嗣之为言常常接续更无间断
王乃初服呜呼若生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歴年知今我初服宅新邑肆惟王其疾敬德王其德之用祈天永命
方未营洛之前周公总天下之政成王犹未亲政至今日成王方临政分明是方为君周公谓王今初服厥命如人之初生人之生须是自幼而教习之则耳目渐染后来不至于扞格而难入王者之治天下亦须从即位之始头脑便教端正始得其初既正则其后将日进于髙明光之域矣哲命者明哲之人天必命之此不在天而实在我故曰自贻所谓自求多福是今天其命哲命亦有吉凶亦可以历年乆逺夫既言命哲命历年而间吉凶于其中何哉盖天命至无常所谓受命无疆惟休亦无疆惟恤有无穷之喜便有无穷之忧享天下之至乐便任天下之至难虽曰命哲命历年然敬德则天命便吉否则天命便凶或吉或凶何常之有今我营洛邑做此般天必知之所谓上帝临女无贰尔心当武王与纣战之时上帝分明监临于上则今日营建都邑正是上帝临女之时上帝分明开着眼在上看王当如之何须疾敬徳更不容少缓可王能惟徳之用则可以祈天永命矣
其惟王勿以民淫用非彞亦敢殄戮用乂民若有功其惟王位在德元民乃惟刑用于天下越王显上下勤恤其曰我受天命丕若有夏历年式勿替有殷历年欲王以民受天永命
此是说商民言王不可以民之故遂用非法以治之至行威虐殄戮斯民王居莫之位则亦当有莫之德位为天下之至尊则徳亦与位同其尊所谓王位在德元能如此则民皆刑用于天下矣若以刑罚治之民却未必刑用以徳先之则民自莫不取法如刑罚之不敢犯焉所谓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徳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民皆用刑王者之徳愈光显于天下矣今湏是君臣上下一齐勤恤始得若一边勤恤不济得譬如一家湏父兄弟同心共力一家方防治周公此言盖言今只是臣下勤恤亦不济湏是上下皆知以勤恤为心乃可欲王以民受天永命此一句最要看夫受天永命而归之于民之身盖能治得这民天命便归之不能治得这民天命便去之所系岂不甚言民者甚言其至微至弱不足道然王不可以其至微至弱而忽之受天永命全在他身上此等议论后世不复闻矣
拜手稽首曰予臣敢以王之雠民百君越友民保受王威命明德王末有成命王亦显我非敢勤惟恭奉币用供王能祈天永命
周既革商则视商民盖雠然商民之中亦有贤人故谓之百君友民谓周之民周公自任其责以为我当以商周之民保受王之威命明徳此亦王先服殷御比介于我有周御之意合商周而为一召公以币旅王而并及周公周公以为我不敢当此礼故尽以其币归之于王用供王祈天永命币帛盖礼神之物史臣所以书旦曰其亦探周公之微意欤此一篇书既略不及成王来洛之意不以为成王曽来亦可但自太保乃以庶邦君而下分明是召公在成王前説既非成王来洛则必是以告卜而书中半是成王周公相问答之言此周公后来归于宗周而言洛诰既然召诰何为独不然
召公既相宅周公徃营成周使来告卜作洛诰【案袁氏此条解永乐典原阙】
洛诰
周公拜手稽首曰朕复明辟王如弗敢及天基命定命予乃保相东土其基作民明辟予惟乙夘朝至于洛师我卜河朔黎水我乃卜涧水东瀍水西惟洛食我卜瀍水东亦惟洛食伻来以图及献卜
复辟之说者皆引说复于王有复于王者为证谓周公以明君之道复之于王有失然后有复成王未尝不为君既不曾失何复之有其言信美矣然观其辞气则未必然复辟只是复辟初不必如此囘护况周公既无取天下之心何必曲为之说书曰惟周公诞保文武受命惟七年方成王防冲周公摄政天下权皆在周公之手至今而成王壮矣然后以人君之政归之于王只如此而已夫何可疑况此书中自甚分明如曰予其退即辟于周如曰乱为四方新辟成王之为君乆矣至此乃始谓之新辟盖前日虽为王政却自周公出今日周公既归政政始自成王出分明是为新君由此观之则复辟之言何独不信却非是成王前日未为君成王之为王固乆矣但摄政七年之际权在周公今始以人君之政归之于王故谓之复辟尔如后世霍光相宣帝宣帝既壮光稽首归政君臣之分亦未尝不明而况周公圣其处此有道矣孔安国注以为复还明君之政此语甚好营洛邑本不当出于周召周公以为我看成王意思一如弗敢及天命之初基定这天命营邑则天命定矣我看成王不敢担当此故我继太保而相东土今王自此以后始为天下之明君矣观此一句复辟之岂不甚分明此是周公复辟之辞洛师师者众卜洛之所以既于河朔黎水卜之于涧水东瀍水西卜之于瀍水东卜之如此委曲周旋者盖虽只是这一片地然建都之所宗庙朝廷之位却要的当故不敢轻如此卜必先以墨画然后灼之灼之而兆见此食灼之而其兆不见则不食矣
王拜手稽首曰公不敢不敬天之休来相宅其作周匹休公既定宅伻来来视予卜休恒吉我人共贞公其以予万亿年敬天之休拜手稽首诲言
此是成王辞周公之复辟以为我不敢当此须得你同共理防乃可故曰我人共正我与周公当亿万年敬天之休观此一句成王到这里甚次第逺直是要与周公相期于万亿年其规模之宏逺如此拜手稽首诲言致敬尽礼以谢周公之教诲古者人君于臣下皆有拜礼舜拜臯陶禹亦拜臯陶太甲拜伊尹成王拜周公此是唐虞代时不可把后世看古者君臣之间只是朋友若太甲之于伊尹成王之于周公不止于朋友皆以父师之礼待之舜之于臯陶分明待之以朋友之道所以一闻他嘉谋善论便至于下拜何尝俨然自尊见得我是人君若见得我尊为人君有这一念便不是唐虞代圣人之心在后世此等皆不可得而见矣孟曰故将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湏是有不召之臣方能有为于天下后世如汉髙祖四皓便不能致叔孙通制礼采秦仪尊君卑臣者为之如何望他以代业髙祖且尔其他何望世道日衰则人主日尊臣下日卑今湏思量古人何故直至于以人君之髙下臣下之拜盖縁他好善笃切一闻其言不知不觉下拜他亦不自知其所以然
周公曰王肇称殷礼祀于新邑咸秩无文予齐百工伻从王于周予惟曰庶有今王即命曰记功宗以功作元祀惟命曰汝受命笃弼丕视功载乃汝其悉自教工孺其朋孺其朋其徃无若火始焰焰厥攸灼叙弗其絶厥若彝及抚如予惟以在周工徃新邑伻向即有僚明作有功惇成裕汝永有辞
殷王今举礼祀于新邑虽祀典之不载者亦不可不祭此处要仔细看后世这都错古人茍有功于民茍有神灵者无所不祭焉这意思极好甚次第广齐者整齐周公言我一 一整齐百工皆贤人君无一人厠迹于其间故谓之齐我整齐百工使从王于周岂徒然哉盖庶几欲治其政云尔今王即命言成王曽有号令以为当记功之尊者以其功而作祀古者祭祀先王功臣皆与焉所谓兹予享于先王尔祖其从与享之凡有功者铭书于王之太常祭于烝是曾专命周公汝当笃所以辅弼我者王之此意甚美矣然前日虽有是意而今日则有不然者我视汝所载之功乃有出于左右近习之私而其所载容有不当者是尔所自敎之工得以参预于其间夫人主当以天下之才为天下之用其所任用当用天下之所欲者岂可私于左右之臣后世如齐桓公之竪刁易牙开方汉元帝之恭石显晋武帝之荀朂冯紞皆私人此皆人主朝夕之所亲近故世主徃徃溺焉宠之禄位听其计画为害有未易胜言者周公所以恳切以此戒成王谓尔之朋俦皆便僻使令之臣至载録功臣有出于左右之私意这便是尔之朋党自今絶之犹易为力失今不治若火之始燃虽焰焰之微其所焚灼以叙而进将至于不可絶岂不可虑哉周公之意可谓深切矣厥若彝常道周公言成王若彝抚茍欲如我则当用周工周工盖前日周公之所齐者此是朝廷公当之人非王之私人以是人而分布于官僚为六卿者有六卿之职为夫者有夫之职各即乃僚各勤乃使之踊跃奋发兴造业而无怠惰委靡之习是之谓明作有功虽然明作有功未可已要必至于惇厚寛裕乃可明作有功不过能理繁治剧有能有为而已若夫寛宏裕则进于徳矣有才而不进于徳区区徒能办亦何足贵哉惟夫者兼尽用人如此则成王之声闻传于无穷矣
公曰已汝惟冲惟终汝其敬识百辟享亦识其有不享享多仪仪不及物惟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凡民惟曰不享惟其爽侮
抵人君徒有其始不足贵要湏彻头彻尾如一始得成王始亲政能委任周公能凡皆合道理可谓有其始矣然须思量图惟厥终可诸侯之上有享上者亦有不享者汝湏当敬识之敬识者惟敬故能识不敢怠惰不敢放弛则此心清明自然不惑所谓享与不享却不在物之厚薄惟在其礼仪如何物虽有余礼仪不足惟曰不享盖诚意不存而徒庭实旅百备物丰腆以是为享上与不享何异哉成王幼冲之君于此处不能无惑周公深惧其视诸侯之享上惟在于物而不察其礼仪则天下诸侯皆将唯物是用而礼仪不足其为君心之害莫于此故勤勤恳恳以为汝湏当敬识百辟之享与不享威仪不及于物是犹不享尔呜呼周公之为成王心术虑何其深切若是哉如前靣孺其朋与此间敬识百辟享皆是周公正君心处享上之说延及本朝为害不自王荆公倡为此说以为诸侯皆当享天后来花石纲等至于穷天下之力皆荆公之说倡之其害岂浅所以周公恳切于此使成王知夫享与不享不在于物之厚薄
乃惟孺颁朕不暇听朕教汝于棐民汝乃是不蘉乃时惟不永哉笃叙乃正父罔不若予不敢废乃命古人治天下直是不暇朝夕汲汲岂复有顷刻之暇周公以为汝当分我之所不暇言当与我共其忧勤此亦是复辟之意我之所敎诲汝者皆辅民常性之道汝当敬听之汝若不勉却恐其功不永正父武王武王之徳汝当存勤笃之心以次序而行之罔不若予之言则我亦不敢废乃命矣此书自周公曰王肇称殷礼以下皆是周公归于宗周面告成王之辞盖周公在成周使人告卜既来复命之后周公归于宗周于是以此告之成王书序略不及此盖变体召诰之序不言成王归洛亦是变体惟此书之序与他不同
汝徃敬哉兹予其明农哉彼裕我民无逺用戾
君道莫于敬敬则无失徳今人所以有过失皆縁不敬之故何谓敬战战兢兢如临深履薄此所谓敬周公告成王敬哉只是教成王兢业兹予其明农哉此周公欲告归言我当退休田里讲明农不复与闻国政敬以裕民则汝成王之责无逺用戾言当无所不及不可于逺者而或有违戾
王若曰公明保予冲公称丕显德以予扬文武烈奉答天命和恒四方民居师惇宗将礼称秩元祀咸秩无文惟公德明光于上下勤施于四方旁作穆穆迓衡不迷文武勤敎予冲夙夜毖祀
周公有告归之意故成王不许其去而留之此乃成王畱周公之辞公举明之德以我扬文武之烈今须看这称字与这扬字皆振作举扬之意文武之烈何尝不在然湏有人举而扬之始得所谓以觐文王之耿光以扬武王之烈中庸亦曰文武之道布在方册其人存则其政举扬即举之意天之命即文武之烈能扬文武之烈即所以奉答天命惟公徳明光于上下勤施于四方旁作穆穆迓衡观此数句成王可谓深知周公矣周公心术之微皆被成王见得后说出来如此明之徳足以昭假天地甚次第光明俊伟而无一毫厌倦之心方且勤施于四方观勤之一字周公之心何如哉所谓昔公勤劳王家古之为宰相臣者是直勤勤不已孟形容此意而曰周公思兼王以施四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夫有所不合则日夜以思忽然得之坐以待旦便欲出做其勤为如何后世为宰相臣者只是不勤国势之微弱民生之未安贤才之隠伏皆置而不问天下安得平治所谓勤却不是躬亲簿书期防断狱听讼之间以是为勤谓之施于四方盖施其于天下使四海无不被其泽宰相职业要当如是匹夫匹妇有不与被尧舜之泽若已推而纳之沟中伊尹之相业勤施于四方旁作穆穆迓衡周公之相业为宰相臣要必如是方可旁作穆穆者作起天下和顺辑睦之心迓迎衡平周公之心明徳虽足以昭假天地而常若未至不敢自以为是天下虽已治而常若未足不敢自以为太平故谓之迓衡言不见其既已太平若方有太平之象从而迓之譬如人之未见则迎之若既见何迓之有周公之所谓迓衡正是此意不迷文武勤敎者文武亦不过只是一个勤诗称文王既勤止召公戒武王夙夜罔或不勤古之为天下者其次第勤勤不已周公之心即文武之心呜呼成王以幼冲之资嗣守位而能知文武之心能知周公之心皆不出一个勤字观成王称文武周公之勤如此则成王之勤可知矣方前日丕视功载乃汝其悉自敎工犹有私心焉至此敬受周公之敎见于辞气者如此前日之私心雪消冰释岂复有一毫存于胷中耶予冲夙夜毖祀者言我只是恭己于上求所以奉祭祀而已抵人君为天地宗庙百神之主莫于奉祭祀能奉祭祀君道无余蕴矣且如人主诚知吾之职分莫于奉祭祀岂复有一念之不兢业有一毫之少放肆岂敢信用左右之言而所载之功或有不当者是以古之人主早夜兢业不敢少有怠惰少有障蔽惟求所以能奉祭祀焉尔成王日夜得周公周旋左右启迪开此心清明无一毫之蔽塞是以深见得人君职业有在于是故其言之的切如此成王之意盖以为我但能恭己在上敬承祭祀至于施其泽于四方使四海无一夫失所者则周公之责
王曰公功棐迪笃罔不若时王曰公予其退即辟于周命公后四方迪乱未定于宗礼亦未克敉公功迪将其后监我士师工诞保文武受命乱为四辅王曰公定予徃已公功肃将祗欢公无困哉我惟无斁其康公勿替刑四方其世享
成王言公辅迪我之笃厚罔不如此我今自此退后当即辟于周而命公之后于鲁公却留以辅我盖不许周公之去而许周公以复辟夫成王至此方以为即辟孰谓复辟之说非还政于成王乎观此处可见成王处之妙夫不许周公之复辟是不遂周公之意许周公之去则左右无人失所倚仗尤不可今许其复辟任天下之政于己而仍使周公留以辅助焉既不失己之助不违公之意舍此之外更复有何策乎若非成王心地清明岂能处之妙如此公无困我言公若去则我其困矣康民之我不敢有厌斁观无斁字成王至诚不息之心为如何公勿替刑公不可替其义刑当留以辅我
周公拜手稽首曰王命予来承保乃文祖受命民越乃光烈考武王朕恭孺来相宅其惇典殷献民乱为四方新辟作周恭先曰其自时中乂万邦咸休惟王有成绩予旦以多越御笃前人成烈答其师作周孚先考朕昭刑乃单文祖徳
恭先者以恭敬之徳先天下孚先者使天下皆信之以诚信先天下周公于成王言恭于己言孚盖人主处九重之上据崇髙富贵之极莫难于恭而为宰相臣必湏举天下皆信服乃可考朕昭刑刑即公勿替刑之刑言我之所示以典刑皆文王之徳
伻来毖殷乃命宁予以秬鬯卣曰明禋拜手稽首休享予不敢宿则禋于文王武王惠笃叙无有遘自疾万年厌于乃德殷乃引考王伻殷乃承叙万年其永观朕怀德
秬鬯祭宗庙社稷之所用成王以秬鬯卣遗周公用安宁周公之心分明待之如神明尊之至古者飨之礼皆如宗庙之礼则以卣宁周公不为过矣曰明禋拜手稽首休享此使者之辞使者之来成王拜以送之周公不敢当此礼故即以禋于文王武王惠笃叙以下祝辞
戊辰王在新邑烝祭岁文王骍牛一武王骍牛一王命作册逸祝册惟告周公其后王宾杀禋咸格王入太室祼王命周公后作册逸诰在十有月惟周公诞保文武受命惟七年
此一篇书自周公拜手稽首曰朕复明辟至拜手稽首诲言是成王在宗周周公在成周使来告卜之辞卜洛者召公周公实未尝卜而曰我卜河朔黎水者召公之卜自周公曰王肇称殷礼以下是周公使来告卜之后归于宗周面告成王之辞使成王来洛邑做这许多如曰王肇称殷礼祀于新邑如曰汝徃敬哉如曰孺来相宅如曰徃新邑伻向即有僚皆是使成王徃兹新邑至戊辰王在新邑则成王即来洛邑遂祭于文武之庙因以册命鲁侯此书之节次盖如此方周公有明农之言分明有退归之意至成王苦留之周公见其意之诚笃见其即辟于周命公后处之得其当如此于是复为成王留观其告王以作周恭先而自勉以作周孚先则与前日兹予其明农之言不同矣是周公复留以辅成王诞保文武受命惟七年自此以上皆摄政七年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