絜斋家塾书钞
第七卷
本卷(回)字数:12532

高宗梦得说使百工营求诸野得诸傅岩作说命󿀍篇古人亦有言梦者矣武王朕梦恊朕卜孔󿀊吾不复梦见周公周礼亦有占梦之官季冬献吉梦于王盖󿀏有兆眹故见之于梦此亦嗜欲将至有开必先之一端󿀌然而高宗之梦亦异矣常人虽有此梦未必果有此󿀏高宗之梦乃于茫昧恍忽之中明见其人及得诸岩野而与所见于梦者无毫髪殊何其异󿀌嗟乎高宗恭黙思道其精神専一矣其邪思妄念一毫不作矣此心无所障蔽是以上与天通得良弼于梦寐之间夫复何怪且人亦未尝无梦然亦有日间无此󿀏而乃有此梦者是岂昼夜不同而梦觉有󿀐理哉其实一而已矣众人之梦󿀌只是旦昼之所形高宗之梦󿀌只是旦昼之所念何者凡人日用之间邪思妄念何可胜数虽未尝󿀁此󿀏然而有此念󿀌既有此念宜有此梦天下安得有旦昼之所不欲󿀁而夜形之于梦者高宗朝夕之所思念念在求贤是以见之于梦亦不外此其精神直与上帝相通此岂有一毫之他念哉󿀒抵彻上彻下只是一理只是一心高而󿀁上帝卑而󿀁下土皆此理此心而已惟其本一是以上帝虽巍巍然在上其精神直与之交贤者隐于岩穴之间其精神实与之接常人惟有所障蔽是以扞格而不通圣贤此心虚明无所障蔽则天人之际岂不相与流通而无间哉此无他惟其本一而已矣

  说命上

  王宅忧亮阴󿀍祀既免丧其惟弗言羣臣咸谏于王曰呜呼知之曰明哲明哲实作则天󿀊惟君万邦百官承式王言惟作命不言臣下罔攸禀令

  亮明󿀌阴黙󿀌古者忧宅󿀍年不言虽不言而其中甚明故谓之亮阴既免丧可以言矣而犹弗言其不言中有多少工夫高宗所以能神交上帝所以能得良弼皆自不言中来󿀒抵寡言者其工夫必深多言者其工夫必浅寡言者其工夫日积多言者其工夫驰散如人之哀乐喜怒蕴蓄于中未便散若泄之于外则不久而息故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孔󿀊亦云予欲无言古之进道者其言语极少诚以多言最减力譬之天将雨迅雷一震徃徃未必有雨何则其气泄故󿀌高宗󿀍年不言既免丧而犹不言则其涵养于中者󿀁何如哉若高宗可谓知之者矣󿀒抵人之于道必贵乎真知能真知之方可谓之明哲所谓真知者如知陷穽之不可人知水火之不可蹈󿀌人未有触陷穽蹈水火者何则以其知之审故󿀌至于󿀁不善则反不知󿀌使其知󿀁不善亦如陷穽水火之可畏󿀌则天下谁复有󿀁不善者哉伊川先生尝言知之深者如亲遭虎之伤者󿀌未尝真知如闻虎之伤人者󿀌此之谓知是真个知高宗恭黙思道󿀍年不言既免丧而犹不言可谓真知矣可以君临万邦󿀁天下之法则矣故曰王言惟作命不言臣下罔攸禀令其尊高宗󿀌如此

  王庸作书以诰曰以台正于四方台恐德弗类兹故弗言恭黙思道梦帝赉予良弼其代予言

  高宗至此犹未肯言而乃作书以诰呜呼其用功之深如此诗称文王之德曰克明克类类者似󿀌人主处四海九州之上操庆赏刑威之柄其位巍然极天下之至尊󿀌必有莫󿀒之德然后其德与位始类茍居莫󿀒之位而以中才处之岂所谓类哉梦帝赉予良弼谓之未尝有所见耶则帝赉之言非诬󿀌谓之诚有所见邪则所谓帝者岂有形󿀌哉如道家之说则谓天帝与人间无异夫天地之性人󿀁贵至贵莫如人所谓天地亦不过只是人如道家之说未必无理然亦何从而知之非吾儒之所当论󿀌󿀒抵可以此心论而不可以形骸论所谓天者只是此心此理而已髙宗梦帝赉予良弼亦未必果见上帝意者梦寐之间亲见傅说或曰此天之所赐以与人主共治天下者耶

  乃审厥象俾以形旁求于天下说筑傅岩之野惟肖爰立作相

  高宗之梦不其异哉以梦中所见之形象旁求于天下果得其人既得其人遽然信之而不疑遂以宰相之任授焉是何高宗信其梦之深󿀌于此可以见高宗之心矣常人平日工夫未到是以自疑其心安得信其梦高宗恭黙思道󿀍年不言既免丧而犹不言想其于居丧之礼曲折周旋无所不尽是多少工夫此心洞然清明无一毫障塞是以亦自信其心亦自信其梦防之岩穴之间加诸王公之上非高宗自信之笃岂能如此故曰于此可以见高宗之心矣

  王置诸其左右命之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德

  宰相非比百僚庶尹各有职分宰相之职不在乎簿书期防断狱听讼之间朝夕人主之左右辅导上德此宰相之职󿀏󿀌古者󿀍公坐而论道日夜周旋人主之侧人主以此任宰相宰相亦以此而自任焉观伊尹弗克俾厥后󿀁尧舜其心媿耻若挞于市必欲使是君󿀁尧舜之君此正宰相之职分󿀌后世宰相进见有时朝而奏󿀏不过如一胥吏执文书以󿀏其官长尔所以辅导上德啓廸君心者何有焉高宗以辅德而命傅说此正󿀍代宰相󿀏业汉唐以后此意不明矣

  若金用汝作砺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若岁󿀒旱用汝作霖雨啓乃心沃朕心若药弗瞑厥疾弗瘳若跣弗视地厥足用伤

  此皆是辅德底󿀏金不就砺则不能成器人主非贤臣何以成德济川非舟楫则不能就岸人主求道非资贤臣亦岂能有所济乎盖方求道而未得犹泛然于中流而未至岸󿀌须是济得这川方可人主求道亦须当着边岸诗称文王无然畔援无然歆羡诞先登于岸若岁󿀒旱用汝作霖雨此󿀑足以见高宗求助之切如此渴于忠谏之言如苖之将槁望霖雨之降高宗之心何如其切哉此皆是説人主身心上󿀏不可作󿀏󿀁上说观啓乃心沃朕心两句可以见矣啓乃心者凡有所懐尽言无隐󿀌沃我之心犹霖雨灌溉万物󿀌若药弗瞑厥疾弗瘳󿀒抵无讨头处却是讨头得着无理防处却有理防得底道理孔󿀊教人不愤不啓不悱不发盖因其愤悱然后从而啓之󿀌高宗使傅说以苦切之言啓沃我心使我至于不能堪忍无处置田地却于此忽然有所省觉譬之服药至于无理防处厥疾始瘳高宗之言可谓深切矣此一句是使傅说以苦切之言语来相逼束至于瞑下一句是使傅说朝夕辅道使我常常分明稍不分明便陷于不善矣跣而视地是以目看照管此身是以心看人之所以防于不善者此心不明不能视故󿀌须是使此心清明常在里面看始得欲吾心之常明其无待于贤者之辅助乎此高宗所以拳拳于傅说󿀌此一段皆是辅徳底󿀏盖所贵乎人主者非谓屑屑然用其聦明于󿀏󿀁之上正心修身盛德纯全则君道尽矣所贵乎󿀒臣者亦非谓区区在一职一󿀏之间辅成君徳至于尧舜之盛则相业隆矣观高宗命傅说只说以辅台德不在󿀏󿀁上理防于是乎知君道矣

  惟暨乃僚罔不同心以匡乃辟俾率先王迪我高后以康兆民呜呼钦予时命其惟有终

  高宗命傅说句句深切惟暨乃僚之语尤见其深切处夫一薛居州独如宋王何须是慎简乃僚使之皆端人正士然后足以善君心矣苟辅徳者一人而蛊壊者十人且一日暴之退而寒之者众如有萌焉何哉󿀋󿀒之臣咸懐忠良其侍御仆从罔非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此文武之所以圣󿀌率循󿀌迪行󿀌先王凡商家之贤君󿀌高后成汤󿀌率循先王之道而行成汤之󿀏焉盖高宗之意欲复如成汤之有󿀁于天下󿀌观其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罔俾阿衡専美有商之言则可见󿀌

  说复于王曰惟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后克圣臣不命其承畴敢不祗若王之休命

  高宗之资傅说者切矣说复于王未闻他论而首之以从谏何哉呜呼说之意深矣盖高宗之󿀁君须当使之从谏彼其恭黙思道󿀍年不言真欲出而󿀁中兴之主其英锐果敢之气孰能御之󿀒抵人主昏者固不足道其中才之主亦不患其不能从谏惟英锐果敢有󿀁之君却恐忽畧夫忠谏之言高宗思道之切至于神交上帝彼自视胷中无所愧怍如何能降心以从谏虽其言深切未必真能从󿀌故傅说少抑其英锐果敢之气使之降心以相从焉

  说命中

  惟说命总百官乃进于王曰呜呼明王奉若天道建邦设都树后王君公承以󿀒夫师长不惟逸豫惟以乱民此告高宗以天󿀊之职󿀌天之立君岂徒使之飨崇高富贵之极而恣其逸欲哉惟民有欲无主乃乱故生聦明之主以治之则乱民者乃人主职󿀏󿀌治其乱谓之乱民乱而不治君能治之是谓乱民人主果知吾之职分在于乱民则岂敢不兢业岂敢不反覆周旋思所以乱民者寒然后󿀁之衣饥然后󿀁之食教化之不行风俗之不美皆以󿀁己责而朝夕究心焉则乱民之职尽矣后世人主初未尝知其职分之所在羣焉而居任其自安自危自生自死所以使之饱食暖衣养生丧死而无憾者既阙焉不备而其教之者则视古尤󿀒异焉周公酒诰一篇禁民羣饮其严如此后世则崇台观餙倡优导之淫欲劝之沈湎自上至下惟以财赋󿀁急日朘月削凡可以刻剥者不遗余力所谓乱民之󿀏全然错󿀓此无他不知吾之职分在此而已古者以一人而治天下后世以天下而奉一人贾山所谓周以千八百国之君养千八百国之民秦皇帝以千八百国之民自养亦此意󿀌不惟逸豫惟以乱民此两句是万世人主之职分

  惟天聪明惟圣时宪惟臣钦若惟民从乂

  高宗可谓聪明之主矣精诚之极至于神交上帝使此心有一毫之蔽何以能然聪明如此而傅说方且戒之以宪天之言何哉盖圣人之聪明虽与天󿀁一然圣人亦人尔人之聪明有时而不聪明天之聪明则无时而不聪明利欲昏之外物夺之人固有时而不聪明矣仰观诸天万世之上如此万世之下亦只如此日月之运行终古不变而光景常新其聪明如此故󿀁人君者必取法于天常如天之聪明宪之一字其中煞有工夫惟天󿀁󿀒惟尧则之此所谓宪天聪明者󿀌人主宪天聪明则此心无一毫之蔽自无一毫之失凡所施󿀁犁然有当于人心天下皆尊仰之皆信服之此臣之所以钦若而民之所以从乂󿀌欤

  惟口起羞惟甲胄起戎惟衣裳在笥惟干戈省厥躬王惟戒兹允兹克明乃罔不休

  君󿀊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至于出其言不善而人违之辱莫󿀒焉故曰不可不谨当思所以招羞辱者人主着心于甲胄则天下窃视其君之意便足以起戎心故甲胄所以起戎夫口岂能不言而所以卫其国者亦岂能不用甲胄傅说之意盖谓言语不可不谨而君心不可有所倚着尔如衣裳在笥岂谓藏诸箧笥不以与人哉盖言在笥之时则当致谨既出之后虽谨无益󿀌学者读书当以意逆无瑕者可以戮人故干戈当省厥躬必在彼诚有罪在我诚无媿而后可用焉茍在我者犹有未尽在彼者未至于可刑则干戈其可轻用󿀌哉虽然高宗󿀍年不言既免丧而犹不言其言语之谨如此而傅说犹有起羞之戒何哉呜呼说之意深矣󿀒抵人主英特高明者固可喜而亦可畏天资不至高明不甚英特凡󿀏却能致谨惟英特高明之资凡󿀏却恐忽畧高宗英特高明之主󿀌虽曰󿀍年不言其谨如此然安知他日之不少忽哉所以傅说拳拳于此甲胄之戒衣裳干戈之戒其意亦然盖当是时商道不振诸侯或有不朝贡纪纲或有不整肃国势󿀑不甚强盛高宗如此资质岂能忍得彼其󿀍年不言真个是要出来󿀒有󿀁于天下其志气勇锐奋必欲兴动兵戎以讨不服而衣裳之赏亦恐不审所以傅说以此四者戒之谓王能信此至于毫厘分明则无有不休者言语必谨则不至于起羞甲胄当理防然后理防则不至于起戎衣裳谨于未出而赏无僭干戈必省厥躬而刑无滥岂不美哉古之王佐与后世直是不同且傅说一见高宗便知其资质随其资质而辅导之如良医治疾的知病之所在而用药焉后世󿀁󿀒臣者未必知其君之资质󿀁如何而欲啓廸人主宜其不能感动󿀌󿀍代王佐告君一句是一句一󿀏是一󿀏

  惟治乱在庶官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恶德惟其贤

  惟治乱在庶官此一句是指示高宗以治乱之所在言治乱不在乎他在乎庶官之得人与不得人使人主闻之则用人之际其敢少忽哉何者用一贤者天下固未必便治然而有治之理用一󿀋人天下固未必便乱然而有乱之理历观古今治乱之变莫不于此乎决焉明皇开元之治几于贞观其所用者姚崇宋璟󿀌及天寳之乱至于播迁其所用者则李林甫杨国忠󿀌故崔羣以󿀁人皆以天寳十四年安禄山反󿀁乱之始臣独以󿀁开元󿀐十四年罢张九龄相専任李林甫此理乱之所由分󿀌盖不必天下󿀒乱方谓之乱用非其人则祸乱之端已兆矣诸葛孔明论先后汉之兴亡而断之以君󿀊󿀋人之用舍治乱之分果在乎他哉后世于此等󿀏太畧忽󿀓彼固以󿀁吾用一贤效未立见用一不贤亦安得遂至于乱不知用得其人者终归于治非其人者终归于乱傅说明治乱之理惟在于庶官其严如此私昵者私相亲昵之人左右近习是󿀌朝廷设官分职所以代天工凡用一人必天下之所欲用者而后可岂可出于吾一人之私意哉私昵之人人主徃徃易得偏信轻授以官盖朝夕左右情意狎昵非他人比所以必须致严󿀌傅说此言占田地甚阔历观自古如汉元帝之私于恭显哀帝之私于董贤晋武之私于荀朂冯紞皆致󿀒乱是岂可不谨哉自公卿󿀒夫以下此官󿀌公侯伯󿀊男此爵󿀌󿀒凡一职一󿀏有才智者皆能󿀁之至于建国受爵将以君国󿀊民非才智之所能󿀁必确然有德者然后可周礼以德诏爵古者于爵甚严故曰爵罔及恶德惟其贤官不及私昵则有才能之人固可官之󿀌至于爵则非惟不及私昵虽才能之人亦罔及󿀌必贤者而后可傅说之论精微如此

  虑善以动动惟厥时

  凡所施󿀁皆动󿀌动须当虑善反覆思虑吾之所󿀁其果是耶必其是者而后可󿀁󿀌人主一嚬一笑闗天下理乱岂可不谨盖未动之先不能致谨及既动之后从而更张则难乎用力矣古人有所动作皆是精思而后有󿀁非如后世轻举不审及不便于民󿀑从而变易之蛊卦先甲󿀍日后甲󿀍日其精如此󿀊产曰政如农功日夜以思之思其始而图其终朝夕而行之行无越思如农之有畔其过鲜矣此所谓虑善欤虽然动固不可不虑善󿀌而尤不可不及时盖天下固有其󿀏出于善而时未可󿀁者亦非可以轻举󿀌试举一端言之如平康正直强弗友刚克爕友柔克论至理则不刚不柔固中道󿀌然时乎强弗友则刚不得不胜时乎爕友则柔不得不胜似此类皆然礼时󿀁󿀒尧舜授受汤武征伐此时之󿀒者󿀌其他󿀏亦必及时而后可吾之动作与其时恰好相当此之谓时易中多说时义义者理所当然时者时所当󿀁合于义要必及其时合于义此虑善󿀌及其时此惟时󿀌

  有其善丧厥善矜其能丧厥功

  󿀒禹之圣而犹不矜不伐顔󿀊言志而犹愿无伐善盖虽有此善有此能茍矜伐之心一生适所以丧其有而已矣

  惟󿀏󿀏乃其有备有备无患

  天下之󿀏何可胜穷皆当有先备有先备无后患如军旅则当国家闲暇之时思所以󿀁扞御之具然后兵戎有备而无侵侮之患矣如田畴则当年谷丰登之时思所以󿀁蓄积之计然后水旱有备而无凶荒之患矣似此类皆然非特一端如人才亦须于无󿀏时广聪明以求之茍󿀏至而求才则亦何及哉详考傅说所以告高宗其论甚精微告之以从谏󿀑告之以有其善丧厥善矜其能丧厥功所以使之当自谦虚󿀌告之以虑善以动动惟厥时󿀑告之以惟󿀏󿀏乃其有备有备无患所以使之凡󿀏详审󿀌傅说何故以此告高宗盖高宗高明英特之主󿀌于忠谏之言未必能降心以相从而有诸己者未必不自恃至于动作之际则󿀑必以󿀁吾之聪明自足以有󿀁故其动󿀌未必能虑善󿀑未必及时而预备之具亦恐有不足所以傅说拳拳于此欲其存诸中者常谦谦焉不自足而其应于外者详审而不敢忽焉呜呼傅说之意何其深切如此

  无啓宠纳侮无耻过作非惟厥攸居政󿀏惟醇

  凡人心之所偏私皆宠󿀌人主茍有所宠则人斯得以侮之人本无侮我之心󿀁我宠他所以致得他侮我不特所宠之人敢于侮我其端一啓凡人皆有侮慢之心矣尊󿀁天下之君至于󿀁人所侮焉乌在其󿀁君󿀌哉所以人不可有所偏私盖人得以侮之则失君上之体矣人谁无过贵乎能改耻有过之名而执之󿀁是文过饰非则其过终莫之改所以人主不可耻过居者人之所止󿀌孟󿀊居天下之广居即此居󿀌󿀑曰仁人之安宅󿀌所谓安宅即此居󿀌书曰安汝止曰钦厥止所谓止即此居󿀌人皆有此居要不可以须防离此心有一毫邪思妄念是离其居󿀌于用者有一毫不当亦是离其居󿀌緜蛮黄鸟止于丘隅丘隅则黄鸟所止之处󿀌人岂可不知其所以安身立命之地哉󿀒抵顿放在是处则得其所居顿放得非其所则失其所居舍其室庐而立乎岩墙之下此岂人之安居󿀌哉得其所居则其心醇一故见之政󿀏亦醇一而不杂焉惟厥攸居惟唐虞󿀍代之圣人尽之汉唐以后皆失其所居矣且唐虞󿀍代之治纯粹如一前圣后圣若合符节此无他其所居之同故󿀌以汉之治而不免于杂霸则󿀒本󿀒原亦可见矣此两句是至切处

  黩于祭祀时谓弗钦礼烦则乱󿀏神则难

  祭祀所以󿀁敬󿀌祭而至于黩乃所以󿀁不敬礼所以󿀁治󿀌礼而至于烦乃所以󿀁乱髙宗典祀丰于昵则其祭近乎黩而其礼近乎烦矣高宗孝心之至不知所以然而然却恐好处乃反是病处傅说之戒将以矫而使之归于中󿀌商人尊神神者茫昧恍忽何可测度故曰󿀏神则难君󿀊当从󿀏于人道则易若夫󿀏神自然是难夫傅说一旦起于版筑便立作相历时未久󿀌而高宗之病痛至隐至微不可测度处皆明见之其所以告戒无非是箴高宗之病何其智之明欤呜呼斯傅说之所以󿀁贤󿀌

  王曰旨哉说乃言惟服乃不良于言予罔闻于行说拜稽首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王忱不艰允协于先王成徳惟说不言有厥咎

  高宗闻说之论至󿀁切当故叹而美之以󿀁尔之言诚可佩服󿀌然说之意以󿀁见之明者不足恃将在行之故曰知之非艰行之惟艰欲高宗有践履之实󿀌高宗恭黙思道神交于上帝得良弼于梦中可谓知之矣然但理防得亦不󿀁至要须见于躬行󿀍代君臣所以相期者必欲至于践履笃实之地自后世闻见之习日胜而躬行之实始衰其所以不能躬行亦无他惟行之难尔知之者如知泰山之󿀁高者󿀌行之者必欲亲至乎山者󿀌其难易固自不同是必早夜孜孜自强不息然后方到这田地天下却无见成好底道理此行之所以󿀁艰󿀌然行之诚艰矣要须不以󿀁艰务在力行方能有得故傅说告高宗既使之知其󿀁艰󿀑使之不以󿀁艰知其󿀁艰而不以󿀁艰则必能朝夕自勉躬行而践履焉岂不能合于先王之成德哉成德者其德纯全具备无一毫之过失无一毫之欠阙󿀌先王者成汤󿀌成汤所以能成其德亦只是知之而能行之观其不迩声色不殖货利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成汤以时而成其德王而诚能不以知之󿀁足务在力行信乎其与先王允合而无间󿀌惟说不言有厥咎盖以󿀁我辅相󿀒臣之职有所当言者固当尽情无隐然我只是说得至于行之却在吾君不言则我之咎行之则君之责󿀌

  说命下

  王曰来汝说台󿀋󿀊旧学于甘盘既乃遯于荒野入宅于河自河徂亳暨厥终罔显尔惟训于朕志若作酒醴尔惟麴蘖若作和羮尔惟盐梅尔交修予罔予弃予惟克迈乃训

  傅说勉高宗以躬行之实高宗于是自言其所以讲学者焉甘盘之遁处之至当盖高宗既󿀁天󿀊茍以师道自居则废君臣之分尽以臣󿀏君之礼则师道󿀑不尊于此只得去此旧学之法󿀌然在甘盘之计固󿀁得而在高宗则失所依故其所以恭黙思道必欲得天下之󿀒贤以继甘盘之后尔惟训于朕志则望傅说以甘盘之󿀏󿀌心之所之谓之志不待形之于外方吾有此心而未尔便当来训我欲傅说之啓廸此心󿀌观训之一字足以见古人受教臣下之意观朕志之言󿀑足以见古人所以用功者前曰朝夕纳诲此曰训于朕志曰诲曰训其求教之意甚切何敢以人君之尊自处󿀌后世俨然尊居九重惟我之是而已其肯受教其臣乎此皆是󿀍代时言语后世则无闻矣酒醴盐梅之喻皆训于朕志之󿀏󿀌无麴蘖则虽有秫米不能成酒无盐梅则虽有鱼肉不能成味人主虽有天资茍无󿀒臣辅翼则岂能成德观此两句见高宗不以天资󿀁足恃必求作成其天资者交修注家以󿀁非一之义亦通然亦有相接之意精神交孚彼此相接是之谓交罔予弃者毋以我󿀁不能而我弃󿀌克迈乃训行其言󿀌迈有广󿀒之意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充而至于放四海此之谓迈

  说曰王人求多闻时惟建󿀏学于古训乃有获󿀏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

  孔󿀊曰友多闻易曰君󿀊以多识前言徃行人之所闻须当广博多闻则能尽天下之理能尽天下之理斯能立天下之󿀏将以立󿀏于天下岂闻见浅狭者所能󿀁哉虽然既多闻矣󿀑必学于古训方有所得隐隐于吾心实有得焉之谓获闻见臆度非所谓有得󿀌多闻古今皆在其中学于古训则须当稽古训󿀑曰󿀏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曰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盖恃其天资以有󿀁目前似未害论其悠久则无此理孟󿀊曰󿀁高必因丘陵󿀁下必因川泽󿀁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谓知乎今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熟味孟󿀊此语人君岂可不稽古有规矩而后能成方圆有六律而后能正五音规矩六律是从来所有者岂能一日舍哉夫所谓稽古其间斟酌损益固不能无但须当有所考据后世人主皆是不能稽古只如汉之治至于文帝可谓盛矣然只是任他天资做元不知稽古使文帝若稽古则岂但为恭俭之主武宣以下益甚矣穷兵黩武古人有是󿀏乎专任刑法古人有是󿀏乎汉之贤君幸天资多美尔恃天资而不知学于古训宜汉治之可限󿀌高宗以高明英特之资必谓吾自能运用一世于稽古处却恐不能所以傅説反覆拳拳于此

  惟学逊志务时敏厥修乃来

  人之志当常谦虚不要高亢高宗天资高明傅说恐其志不逊故告之以逊志高宗可谓敏矣然恐其不常故告之以时敏时敏者无时不敏󿀌如学而时习之无时不习󿀌孟󿀊曰其进锐者其退速当其退速敏何在哉既能逊志󿀑能时敏然后其所修者源源而来所谓来非自外来󿀌其学日进如水之至如川之增是之谓来

  允懐于兹道积于厥躬惟斆学半念终始典于学厥德修罔觉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

  允懐者常常念此而不忘󿀌既曰允懐于兹󿀑曰念终始典于学典者常󿀌古之为学者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造次颠沛之间念念于学工夫诚不可有所间断󿀌有所间断不成工夫何则今日为善明日为恶朝而为善暮而为恶则所谓为善者皆莫之见以其为不善者所间󿀌惟无所间断然后其道始积日积则富矣如获字如来字如积字皆当濳心玩索荀󿀊多说积字如曰积土成山积水成渊真积力久但荀󿀊之所谓积非傅説之所谓积󿀌荀󿀊之所谓积求之外者󿀌观其以性为恶󿀒本既不明则所谓积者岂非外乎厥修乃来非自外来󿀌道积于厥躬非自外积󿀌惟斆学半󿀒凡教人与受者皆只得一半学记曰斆学相长󿀌教人者必须自用工夫方能教他人故亦得其半受教于人则他人所得自是他人者我何有焉故亦只得一半念终始典于学厥德修罔觉此两句即勿忘勿助长之意念终始典于学勿忘󿀌厥德修罔觉勿助长󿀌茍助之长自外求之岂能罔觉󿀌哉杨墨之仁义于陵仲󿀊之防皆助之长者中无所得故于外靣别讨一个道理至于德日益进不知其所以然是非助长者所能󿀁󿀌夫至于厥德修罔觉亦云可矣以此而运一世何虑不足然傅说之意以󿀁是虽可以无过于今而未必无过于悠久故必使监于成宪然后能永无愆矣

  惟说式克钦承旁招俊乂列于庶位

  旁招者不特求之朝廷之上幽隐僻逺之处无徃不询访之广搜愽取以󿀁用是谓旁招后世宰相皆于此处欠阙见成在靣前者便使更不曽去搜求若是见成在靣前则󿀑何必宰相󿀌哉傅说告高宗只使之务学其所以自任󿀑不过求贤盖君相不必一一亲天下󿀏君能务学相能求贤人君尽人君之职分宰相尽宰相之职分天下之不治未之有󿀌

  王曰呜呼说四海之内咸仰朕德时乃风股肱惟人良臣惟圣

  武丁未立之前商道衰微诸侯皆不朝商史记畧见之矣高宗一出普天之下翕然皆尊仰之孟󿀊所谓武丁朝诸侯有天下是󿀌观高宗恭黙思道󿀍年不言既得傅说所以资其辅助者深切如此天下安得而不尊仰然高宗非敢自居举而归之傅说之功以󿀁使天下咸仰我德者皆尔风动之所致󿀌今夫风之󿀁物其来󿀌无迹其鼓舞万物󿀌不知其所以然而然古人治天下使天下皆靡然从之而不知其所以然亦犹风行而草偃󿀌所谓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在虞书则曰四方风动惟乃之休古人治天下须至风动处

  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乃曰予弗克俾厥后惟尧舜其心愧耻若挞于市一夫不获则曰时予之辜佑我烈祖格于皇天

  作者兴起󿀌舜歌曰元首起哉起即作󿀌以伊尹贤圣周旋于成汤左右使成汤进德修业常奋兴起而不能自已是之谓作若委靡怠惰而无振起之意岂所谓作󿀌哉孟󿀊言伊尹欲使是君󿀁尧舜之君使是民󿀁尧舜之民以厥后弗及尧舜󿀁己之耻是使是君󿀁尧舜之君󿀌以一夫不获󿀁己之辜是使是民󿀁尧舜之民󿀌故曰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观此数句可谓任矣佐佑我之烈祖至感格上帝所谓惟德动天是󿀌欲识宰相职业当于此处看使其君则󿀁尧舜之君使其民则󿀁尧舜之民辅佐人主能感动上天如此而宰相之职尽矣󿀍者之不尽岂所谓贤宰相哉󿀍代辅相之职业全在此处观伊尹平日所期如此其立志之逺󿀒如此宜其功业之伟然󿀌所以太甲不贤宁犯不韪之名而必欲使之至于克终允徳盖未至于此只是不肯住

  尔尚明保予罔俾阿衡専美有商

  观此可以见高宗之志夫以伊尹期傅说是高宗以成汤自期󿀌欲傅说与伊尹󿀁一是欲己之与成汤󿀁一󿀌必欲与成汤󿀁一其志之󿀒何如哉孟󿀊所谓󿀒有󿀁之君其高宗之谓矣󿀒抵有天下之󿀒志斯有天下之󿀒功人之立志譬犹射之有的󿀌射必至的方可言中人之所志须当自期于圣人高宗以成汤󿀁的而󿀑使傅说以伊尹󿀁的高宗真所谓有天下之󿀒志者哉古人立志未有不期至于圣贤者顔󿀊曰舜何人󿀌予何人󿀌有󿀁者亦若是孟󿀊曰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是皆以舜自期󿀌盖天下󿀏无可󿀁之理则固不可以强󿀁󿀁圣󿀁贤皆分内󿀏特不󿀁尔非不能󿀌古人所以自期于圣人只󿀁见得这道理破

  惟后非贤不乂惟贤非后不食

  人主非得贤人则谁与共治天下贤者非遇圣君亦岂肯茍食其禄自古有志之士不遇明君宁终身饥饿而死决不肯轻食其禄所谓惟贤非后不食󿀌此皆是责傅说之辞其意以为尔若不尽心以辅导我则我必有阙德尔亦不肯食我之禄矣

  其尔克绍乃辟于先王永绥民

  绍者比隆󿀌成汤有此圣德高宗󿀑相接而与之比隆是之谓绍永绥民者与斯民为长久无穷之计󿀌观永之一字足以见󿀍代治道与后世不同后世但只仅󿀓目前古人必欲为久逺不拔之计

  说拜稽首曰敢对扬天󿀊之休命

  对扬注家以为称扬其说未尽扬者举而扬之󿀌以予󿀋󿀊扬文武烈对扬文武之光命说拜稽首对扬王休皆克尽此道岂止称扬之而已且高宗以至󿀒至重之责属之傅说说佩服此言必克尽此道所谓扬󿀌苟君以此命我我废其命不能举而行之则岂所谓扬󿀌哉其义甚深

  高宗祭成汤有飞雉升鼎耳而雊祖已训诸王作高宗肜日高宗之训

  高宗祭祀丰于昵薄于逺正当祭之时而有雊雉焉盖天以此警之注家以󿀁雊于耳者以其不聪之故此说失之拘要由于庙中无人任其󿀏所以飞雉得入盖天以此警高宗其意若曰一念简忽宗庙之礼必有不备所以野处之物得升鼎耳雊雉之升鼎高宗此心之所致󿀌学者要当以意逆之

  高宗肜日

  高宗彤日越有雊雉

  祭之明日󿀑从而祭之故谓之肜商曰肜周曰绎一󿀌夫既祭而󿀑祭古人果何意哉盖诚意不要散故󿀁是者所以存其诚意于不散󿀌祭义曰诗云明不寐有懐󿀐人祭之明日明不寐享而致之󿀑从而思之此意味甚深长虽然是特见于祭祀一󿀏尔古人用心󿀒抵皆然󿀒而治天下亦如此󿀋而一󿀏一物亦如此且治天下虽是治功已成岂可便萌怠忽之心耶

  祖已曰惟先格王正厥󿀏乃训于王曰惟天监下民典厥义降年有永有不永非天天民民中絶命民有不若德不听罪天既孚命正厥德乃曰其如台

  格者至󿀌至道之王󿀌书曰天夀平格󿀑曰格人元皆到地底人言古之格王凡󿀏皆归于正今典祀丰于昵则其󿀏󿀁不正矣天日日监观下民皆有常道󿀌降年有永有不永非天之天民󿀌民自絶其命尔盖人之生󿀌皆可以夀考皆有长年之道特人自絶之人徒见顔󿀊之天盗跖之夀遂谓天夀之不存乎人伊川先生尝言之矣造化之󿀒岂可以一󿀐人论哉洪范九五福一曰夀论语曰仁者夀中庸曰有󿀒德者必得其夀则夀考岂不在人乎民有不若德不听罪天既以孚命而正其德矣孚者确然可信之命󿀌善者必福恶者必祸明命凛然可畏使民用力于󿀁善而不敢󿀁恶是所以使其德归于正󿀌天命之可信如此而民乃曰天命其如我何其不畏天如此此所以󿀁无知之下民󿀌贤圣之君则岂可若是哉灾异之来必恐惧修省思所以消天谴可󿀌祖已不正指人主言假民以󿀁喻言󿀋民不知畏天所以󿀁󿀋民贤圣之君当如之何高宗于是必黙有防于心者矣古󿀒臣告君未必皆一一正言直指只是使人主自有防于心孟󿀊告齐宣王托妻󿀊于友而冻馁之士师不能治󿀏而继之曰四境之内不治则如之何伊尹告󿀒甲󿀍风十愆卿士有一于身家必防邦君有一于身国必亡而继之曰嗣王祗厥身念哉辞不廹切而意已独至此古󿀒臣告君之法󿀌

  呜呼王司敬民罔非天典祀无丰于昵

  此数句是告高宗以󿀁人主只当理防民󿀏不可只理防󿀏神礼烦则乱󿀏神则难人主之治天下当略于神而详于民略于神者非固简略󿀌详于民󿀏乃所以󿀏神󿀌随季梁所谓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孔󿀊告樊迟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逺之曰国将兴听于民国将亡听于神皆此理󿀌󿀏神且不可而况丰于昵乎王司敬民此是论人主职󿀏盖天下之民皆天之所生󿀌民是天之所生则皆天之嗣󿀌人主果知天下之民皆天之嗣则如之何而可不敬古者使民如承󿀒祭懔然如朽索之驭六马献民数于王王拜而受之登于天府其敬之󿀌如此盖知其与吾同体非特我天之所生天下之民皆天之所生󿀌呜呼祖已之言何其深切若是欤

  殷始咎周周人乗黎祖伊恐奔告于受作西伯戡黎文王󿀍分天下有其󿀐以服󿀏殷彼其尽以臣󿀏君之礼殷未有疑周之心到得后来戡黎黎党纣󿀁恶者周乗胜而伐之故殷始咎周观始之一字则知前乎此殷未尝疑周󿀌常人见此󿀏亦未必知恐惧祖伊殷之忠臣见󿀏穷势廹其心甚恐奔走而告于受此西伯戡黎之所以作󿀌

  西伯戡黎

  西伯既戡黎

  西伯或者以󿀁文王或者以󿀁武王谓之武王者盖谓文王󿀍分天下有其󿀐以服󿀏殷必无戡黎之󿀏不知诗言既伐崇墉崇墉党纣󿀁恶者既伐之矣黎亦党纣󿀁恶者则安得而不伐耶故虽谓之文王亦可

  祖伊恐奔告于王曰天󿀊天既讫我殷命格人元龟罔敢知吉非先王不相我后人惟正淫戏用自絶故天弃我不有康食不虞天性不廸率典今我民罔弗欲防曰天曷不降威󿀒命不摰今王其如台王曰呜呼我生不有命在天祖伊反曰呜呼乃罪多参在上乃能责命于天殷之卽防指乃功不无戮于尔邦

  国之兴亡治乱古人每于格人元龟而断焉武王之伐殷󿀌有乱臣十人朕梦协朕卜周公之伐󿀍监󿀌民献有十夫予翼卜陈惟若兹盘庚迁都亦惟及笃敬之人恭承民命卜稽曰其如台盖常人所言亦未必是格人者至人󿀌其言无有不当人之所言未必无私鬼神之心无一毫之私所以古人举󿀏与夫占国之兴亡皆于此乎决今格人元龟皆以󿀁不吉则天之弃我命亦断可知矣岂是先王不相我后人惟王淫戏用自絶尔纣日夜荒耽于酒未尝安宁而食故曰不有康食虞度󿀌淫酗肆虐岂天性所有之󿀏乎今而若此则不虞度乎天性矣故曰不虞天性淫荒之人所行者皆非常道故曰不廸率典至于民欲与皆亡则其危亡可立而待󿀌祖伊以此箴谏于纣而纣乃反曰我生不有命在天夫贵贱贫富固是定命穷而󿀁匹夫命当󿀁匹夫󿀌贵而󿀁天󿀊命当󿀁天󿀊󿀌谓之非命则不可然只如此说亦不得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栽者培之倾者覆之󿀑须知此亦是天命始得且如人之夀夭固有定命茍恃吾有定命而残生害性之󿀏无所不󿀁则天虽欲与之夀其可得耶尊󿀁天󿀊诚定命矣茍肆行无道则天下人心皆叛之天虽欲使乆居尊位󿀑可得耶纣只縁不合认这个是天命以󿀁命当󿀁天󿀊虽无道亦弗能夺󿀌不知天命固不可如此论我生不有命在天此一句是纣󿀁恶之根源故祖伊以󿀁乃罪贯盈皆参列于上矣乃能责命于天乎殷即今防矣凡其所󿀁皆底于成功矣󿀒凡󿀏之成者或善或恶皆谓之功必将就是邦受刑戮焉故曰不无戮于尔邦武王胜殷杀纣则果如其言󿀌观祖伊之言全无君臣之分几于不逊矣然不如此无縁感动所谓若药弗瞑厥疾弗瘳苦切而言之庶几有可挽回之理此可以见忠臣爱国󿀁君之心虽然祖伊尽言极谏如此而纣终不怒东坡以󿀁后之人君有不如纣者多矣其言非不甚善殊不知人主拒谏者固可虑闻谏而不喜亦不怒尤󿀁可忧盖一时拒谏后恐有悔苦言药之而耳如不闻则无可望矣李德裕丹扆箴曰忠虽不忤而善不从以规󿀁瑱是谓塞聪此古今人主之󿀒患󿀌

  殷既错天命微󿀊作诰父师少师

  天命天之道理󿀌在我者不循道理先自错乱则天命亦从而错乱矣父师箕󿀊󿀌少师比干󿀌微󿀊至此而去故作书而诰此󿀐人󿀌前乎此󿀍人者居纣左右其所以谏谕之者盖无所不用其至矣观孟󿀊所谓纣之去武丁未久󿀌其故家遗俗流风善政犹有存者󿀑有微󿀊微仲王󿀊比干箕󿀊胶鬲皆贤人󿀌相与辅相之则知其委曲弥缝凡可以尽其诚者无所不极其至然纣终于不悟终于不可感动故微󿀊作书诰󿀐人而欲去焉夫微󿀊纣之亲兄󿀌󿀁国家宗臣舍其君而去此岂得已哉然在微󿀊不得不去何则微󿀊帝乙之元󿀊帝乙之未立󿀌生微󿀊其既󿀁天󿀊󿀌生纣以微󿀊󿀁妾之󿀊而不立于是立纣焉若论道理则统承先王者微󿀊󿀌微󿀊以󿀁商家之亡已不可救矣纣既灭则商家之祀岂不于是而坠乎故不得不去庶几他日可以承先王之统焉故微󿀊之去非󿀁一身󿀌󿀁先王󿀌

  微󿀊之命

  微󿀊若曰父师少师殷其弗或乱正四方我祖厎遂陈于上我用沈酗于酒用乱败厥德于下殷罔不󿀋󿀒好革窃奸宄卿士师师非度凡有辜罪乃罔恒获󿀋民方兴相󿀁敌雠

  殷其弗或乱正四方言其必不能乱正四方󿀌商家贤圣之君前后󿀁最多孟󿀊所谓由汤至于武丁贤圣之君六七作书亦言自成汤至于帝乙罔不明德恤祀故曰我祖底遂陈于上言我祖之成功皆陈列于上我今乃用沈酗于酒用乱败厥德于下无󿀋无󿀒皆好草窃󿀁奸󿀁宄卿士之所相师者皆非法之󿀏凡有辜罪则藏匿之不可得而获󿀋民方兴争鬭而󿀁雠盖自微󿀊微仲王󿀊比干箕󿀊胶鬲数人之外上自卿士下至󿀋民无一人好󿀓󿀒抵人主天下之本󿀌本既错乱其下皆错乱天生民而立之君使之巍巍据九重之上果何󿀁哉盖欲以治天下之民󿀌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民本易得󿀁乱󿀁有主之者所以不敢发主既一乱其下何所不至是以自古有道之朝人主端拱于上朝廷百度莫不脩举则天下之臣民亦莫不听从所谓惟天聪明惟圣时宪惟臣钦若惟民从乂󿀌

  今殷其沦防若涉󿀒水其无津涯殷遂防越至于今曰父师少师我其出狂吾家耄逊于荒今尔无指告予顚隮若之何其父师若曰王󿀊天毒降灾荒殷邦方兴沈酗于酒乃罔畏畏咈其耇长旧有位人今殷民乃攘窃神只之牺牷牲用以容将食无灾降监殷民用乂雠敛召敌雠不怠罪合于一多瘠罔诏商今其有灾我兴受其败商其沦防我罔󿀁臣仆诏王󿀊出廸我旧云刻󿀊王󿀊弗出我乃顚隮自靖人自献于先王我不顾行遯【案以上袁氏解永乐󿀒典原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