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良哈
兀良哈本春秋時山戎地。秦遼西郡北境。奚、契丹所據。東徵畋，其酋走匿松漠間。後魏之先，復居於此，號庫莫奚。後屬契丹，名兀良哈。元寧路北境。本朝洪武十年，既城會州，建寧部指揮使司，重鎮，在宣府、遼東之間，宿重兵。
十年，故元宗室遼王阿里失禮及朵顏元帥等各部遣人入奏，願內附外藩，詔以地居之，在寧之北境，立衛焉。自錦義歷廣寧至遼河，曰泰寧衛；自黃泥窪踰瀋陽鐵嶺至開原，曰福餘衛；自全寧抵喜峰近宣府，曰朵顏衛。以阿里失禮泰寧指揮使，塔賓貼木兒指揮同知，海撒男答福餘指揮同知，脫魯忽察兒朵顏指揮同知。各領所部以安畜牧。
按觀此則長陵未許此虜時，而山後諸州先皆其屬矣，況復與之耶。此亦當時之失計。故居庸之外所恃藩籬者，止宣府耳。而遼陽一帶不可通。
上謂後軍都督沐春曰：「曩者胡虜近塞，兵衛未立，所以設兵守關。今虜人遠遁，已置寧都司及廣寧諸衛，足以守邊。其守關士卒已命撤之，而山海關猶循故，七站軍士實廢，屯田養馬。自今一片石等關每處止存軍士十餘人，譏察逋逃，餘悉令屯田。」
按寧都司設而守關軍士可撤，則寧之地其所係豈哉。即此可當時之倚重于寧者亦不淺。
建文間，燕府靖難兵起，出劉家口，襲破寧，都指揮朱鑒死之，都指揮房寬、王權皆降燕。李景隆開燕府，攻寧，引兵攻北平。燕府盡拔寧諸軍及兀良哈衛，胡騎挾寧王入松亭關，趣援北平。
永樂元年，敕諭兀良哈部落曰：「朕承天眷，君臨天下，嘗遣使齎詔諭爾，爾等聞命即遣人來朝，其誠可嘉。今仍舊制，設寧、福餘、朵顏衛，俾爾等統處。軍民鎮守邊境，舊嘗授官者，列名以聞，咸復之。若頭目人等今當授者，亦第其名來聞，朕即授之，俾世居本土安其生業。」乃廢寧鎮，空其地給賞衛。夷人每歲朝貢，以東北外藩。
按寧獻王權，高廟第十六。封於寧，即衛之地。靖難師起，與之協謀。蓋燕時兵力不敵，特藉兀良哈人馬以取中原耳。太宗登極，寧王入，願遷國入內地，於是遂居南昌，惟註作畫，以消朝廷之疑。而寧之地既無王府無守將，原得其兵之力，因棄與之，亦出一時假寓之權，宜非永世經略之究竟。夫成祖北伐至鳴鑾，謂金幼孜曰：「滅此殘虜，惟守開平、興和、寧夏、甘肅、寧、遼東，則邊境可永無。」夫寧以處衛矣，而復曰獨守寧、遼東，其旨何？棄寧則開平難守，不急開平，則駕何？人議處南匈奴，其言曰：「北虜既破，可使復其舊地。」成祖之於衛，其有原復舊地之意乎？規畫宏深，廷臣莫不窺其際者。殘胡遠循，漠北寂然，此成祖將有措置之時，而龍馭上賓，遺旨靡究。後之經理邊如薛祿者，但知開平之縣遠，而不知寧之不可久假，其於成祖之畫失之遠矣！寧都司之內徙，而皆不沒其名，豈非欲復之一證哉！故曰出一時寄寓之權宜，非永世經略之究竟。
年，上謂兵部曰：「福餘衛指揮奏，其部屬欲來貨馬，計兩月始達京師。可遣人往遼東諭保定侯孟善，令就廣寧、開原擇水草便處互市，俟馬至官，給其直即遣。
八年，遣指揮木答哈齎敕諭朵顏衛酋曰：「昔兀良哈之衆，數韃靼抄掠不安，乃相率附，誓守臣節。我太祖高皇帝矜獗困窮，設衛官職，俾各領其衆，臣屬既久，後竟叛去，及朕即位復遣人來朝。朕略其舊過，加意撫綏，數年以來，生聚蕃息，朝廷於爾可厚矣。比者爾等本雅失里所脅，掠我邊卒，遣苦列兒等紿云市馬，實行窺伺，狡詐如此，罪奚可容！今特遣指揮木答哈等諭意，如能悔過，即還所掠戍卒，仍納馬千匹，姑贖前罪，不然發兵誅叛，悔將難追。
十年，韃靼酋帥阿魯台寇興和，上親征。諭諸將曰：「阿魯台敢悖逆者，以兀良哈之羽翼。今阿魯台遠遁，而兀良哈尚敢入寇，當還師剪之。」遂簡步騎萬，分五道以行。且授之方略曰：「兵貴神速，所謂迅雷不及掩耳。」諸將頓首受命，上曰：「官軍至彼，虜必西走，朕當以兵從西要之。」遂率精騎數萬馳往，命鄭亨、王通、薛祿將之。上率師至屈裂兒河，虜寇數萬餘驅牛馬車輛西奔，陷山澤中。上麾騎兵左右翼齊進，寇望官軍勢盛，欲突而走，上率前鋒衝之，斬首數百級。寇自蹂踐，死相枕藉，餘寇尚數百人躍馬而走。上曰：「必有首虜在其中，須擊之。」率騎兵追奔十餘里抵其巢穴，斬首虜數十人，生擒其黨伯兒伯克等，盡收其人口牛羊駝馬，焚其輜重兵器。暮次豐潤屯，諸將皆頓首賀，上曰：「用兵吾豈得已哉！」諸將曰：「天道福善禍淫，陛下奉天伐罪以保寧兆民，非過舉。」
宣德元年，遼東總兵武進伯朱榮奏：「朵顏衛指揮哈剌孫等朝貢不至，請掩擊之。」上曰：「古者馭夷當寬，其來不來何足與較。況虜多詐，用兵未可輕忽，但謹隄耳。」
年，車駕巡邊閱武，至蘇州遵化縣，駐師石門。邊報兀良哈萬餘騎入寇，將及寬河。上曰：「是天遣此寇投死耳。」召問諸將，諸將有請益徵兵者。上曰：「孽虜無能，但謂吾邊無，故敢來。若知朕在，當驚駭走矣。然此出喜峰口路隘且險，單騎可行，若候諸將並進，恐緩機。朕以鐵騎千先進，出其不意，擒之必矣。」或言千未必足用，上曰：「兵在精與和，不在多。」遂決親征，車駕出喜峰口。夜，車士皆唧枚，斂甲韜戈，馳四十里，昧爽至寬河，距虜營十里。虜望我軍以戍邊之兵，即悉衆來戰，上命分鐵騎兩翼夾擊之。上親射其前鋒，人殪之，兩翼飛矢如雨，虜不能勝。繼而神機銃疊發，虜人馬死者半，餘悉潰走。上以數百騎直前，虜望黃龍旗，知上親在，悉下馬羅拜請降。皆縛之，斬其酋渠。駐蹕寬河，分命諸將搜山谷搗虜穴。是役，番將忠勇王金忠，故韃靼名王，先於永樂十一年親征率衆來，賜名金忠；有韃靼平章把都帖木兒，永樂初來，賜名吳允誠，人奏請自效。有謂此皆虜黨，往則不反矣。上曰：「去留亦任所欲耳，朕獨少此人耶。以誠心待之，犬馬識豢養之思，況人乎！」遂遣之。駕蹕會州，以重陽節饗文武將士。人奮勇，斬俘最多，上親製詩歌慰勞之，累功封恭順伯，世祿不絕。時以人雖之金日碑、唐之契芯何力，無以過云。
陳氏建曰：「宣廟英武，亞於成祖，故一內難剪外寇，躬履戎陣，如摧枯拉朽。所以然者，由宣廟太孫時，常因獵講武，屢從成祖北征，久知用兵；去國初未遠，乘祖宗百戰之餘威，將士閑習騎射擊刺，其戰勝攻克非偶然。至正統之末，國家承平已久，英廟生長深宮，王振不思而欲效之，故有蒙塵之禍。建嘗謂正統喪師辱國，宣德此役誤之。
正統九年，兀良哈衛夷人寇邊。發兵十萬分四路討之。成國公朱勇出喜峰口，由中路；左都督馬諒出界嶺口，由北路；興安伯徐亨出劉家口由南路；都督陳懷出古北口，由西路。渡柳河常鄂公卒處至全寧，遇福餘夷人，逆戰走之；收虎頭山，遇寧朵顏夷人，擊敗之。御史姚鵬上其功，升賞有差。
十四年，北虜先入寇，衛夷人往附之。既而雜北虜使中，充貢使來京窺視。朝廷待北使禮厚，以國家畏強者，由是常挾北虜重以結昏，迤北恐懼，中國盡沒遼河東西坌河北故地，國家亦不復問，今廣寧前屯至定遼往來，僅一線之路。
天順初，朵顏衛夷人，因虜酋孛來誘犯獨石，巡撫都御史韓雍集軍出其不意襲之，賊驚各遁去。
成化元年，衛與迤北同貢。敕諭迤北孛來使臣曰：「我祖宗以來，四方朝貢使臣，管待賞賜俱有定例，不可增減。朵顏等衛，曩時無所依倚，我祖宗特加憐憫，設立衛分授以官職，俾近邊住牧，每年朝貢俱從東路喜峰口進。今都督朵羅千等不遵舊例，卻差人與爾等同來，希圖混賞。悉照舊例分別，庶朝廷厚待爾處，特諭爾知之。」
嚴遼東馬市之禁。先是陳鉞巡撫遼東，奏開馬市於開原、廣寧處，朵顏諸夷每月兩市。後通劉海、姚安稍侵侔之，諸夷懷怨，寇廣寧，不復來市。至是鉞兵部尚，懼罪及己，乃奏言：「初立馬市非資外夷，馬以中國之用，蓋以結朵顏之心，撒海西之黨。今宜申嚴禁例，每市，令參將一員、布按司官一員監之，有侵剋者重罪之，庶母激變之患。」詔可。仍令巡按御史治劉海、姚安之罪以聞。
授沙狐狸金吾衛千戶。初，正統中，沙狐狸隨英宗駕於虜中汲水取薪，極其勤勞，先奇之。召問：「中國如爾比者幾何？」對曰：「我何足數，勝我精敏者十萬。」先曰：「何不以此輩來迎駕？」曰：「先是往徵東南諸國未回，回即來此。」先色動。及駕旋，被留虜中。虜授頭目，浸用，納婦生，遂致富貴。亦時奉虜命至朵顏衛開馬市，殆四十年，至是訪得舊在中國時所生，令輸情于朝，期以明年當遂朝。其以聞，上允且深憫之。如期率其胡婦及兒一家悉至，所攜輜重甚富。入，上恐其詐，命所司詳驗，莫有識者。狐狸曰：「先帝嘗賜我一繡囊，曰此周太后手製。」所司取以進。太皇太后曰：「此真先帝物。」上乃授以千戶，賜宅一區。泰寧衛都督兀喃帖木兒等奏欲于邊地收買牛隻農具，并乞賜莽衣。上曰：「莽衣不可與，其欲與民交易，可許之。」
朵顏衛頭目兀研帖木兒奏乞職。兵部覆奏，以未有功勞，例無升授，不許。
弘治十七年，朵顏衛酋阿兒乞蠻率衆百人往與北虜王通和，與一女寄養，勸之入寇同。守臣報急。上命選京軍萬往討。輔臣劉健等俱以邊固急，京師居重馭輕，未可輕動。李東陽曰：「朵顏北虜相通，潮河川古北口甚可慮。若彼聲東擊西，則我未免顧彼失此矣。須待其定，徐議所向耳。」師遂不出，虜亦引去。
按嘉靖中，虜由古北口潮河川徑抵京師北關，及通、薊，掠而去。果符諸臣所料。時同巡撫劉宇慮潮河川無險，鑒品字窖及製鐵炮，上知其用心，賜敕獎勵，一時君臣其謀遠矣。
正德十年，參將陳乾燒荒，朵顏衛酋花當射殺之。下兵部。尚王瓊議討之，令通往諭，必斬其乃可贖罪。花當懼，竟斬其首以來獻，花當亦虜中推豪者。
嘉靖年，朵顏都督花當男把兒孫遞年恪修職貢，節次送回人畜，上賜以彩段衣服。隨復差人進馬謝恩，求討升職。薊州巡撫孟春代奏請云：「揆之以理，似不當予。然犬羊之類，不可律以常法，乞要議處量升一職，以示柔遠之意。」上命把兒孫既效順有勞，准與做千戶。兵科都給中許復禮疏稱，要將把兒孫升授暫行追寢，酌量停當，然後施行。及稱各邊鎮巡等官只合拒之於外，使不得虜掠，不當縱其虜掠，然後信其欺詐，曲陳請。及要將被虜人等少者作何懲治，多者作何處分，查明舊例，通行遵依。上乃命把兒孫且不升，著照舊管束部落，修奉職貢。待積有年勞，奏來定奪。還通行各該鎮巡等官，今後邊方但遇失及走回人口，務要從實奏報，明白查對。若有欺隱情弊，照例降級罷職，不許仍前蒙蔽。其走回人口亦不許故阻塞。
提督關侍郎臧鳳奏稱：「五月十七日，有獨石常勝墩傳到龍門所守官田勳稱，在陣時，有衆賊我官軍奮勇拒敵，收紮一處，說稱我與你門講和等語，退回拾獲，丟下番文一紙，無人辯識。臣查得龍門所境外先年有朵顏衛達賊約有千餘，在彼住牧，近邊布種糜黍，時或潛入窺伺，搶掠人畜。近被官軍防範嚴切，於本年閏四月十四日斬獲首級六夥，得獲達馬夷器，想是糾衆報仇，我兵敵退。所遣番文未知是何緣由，乞敕該部行令譯字衛門譯出情詞，議擬應否處分。」兵部乃譯出達字番文一張。尚彭澤茹：「番文譯出所言雖無據，但夷情譎詐，或恐以此誘我弛，亦未可知。合無本部行文提督臧鳳並宣、、薊州等處鎮巡等官，務要比常嚴謹隄，遠哨探，遇有報到聲息，彼此互相應援，不許怠忽誤。本部仍行巡撫順天都御史審各關驗放夷人，通序班有無受要各夷財物放進，及將兩個兒作一個名字開寫等項情弊，明白參究。上從之。
十月，喜峰口等關指揮甘露瞭境外達賊百餘騎，竟到關城下拆城進入。守右監承楊世英策應，各賊退回。十一月，把兒孫統領達賊一千餘騎，從洪山口關拆墻而入。總兵官馬永統領官軍與賊對敵，斬獲首級五十八顆。虜遭挫衄，奔北遠遁。巡撫孟春疏曰：「今歲秋冬之交，把兒孫節次糾衆犯邊，密雲地方搶擄人畜五次，議院等口殺擄人畜次，節次殺害出哨夜不收人等。及查得正德十年，把兒孫統領夷種舉入寇，殺死馬蘭谷參將陳乾、指揮談茂等，聞，先朝命將出師征剿，彼纔遁去。後該兵部議處俯從寬宥，責令花當都督痛加責治。以後把兒孫送回擄去人畜，以致慇懃約束住牧達，數年邊方安靜，遂求討官職榮身。臣與太監李能、總兵官馬永看得夷人向化，相應俯從，量與一官，以責後效。續該兵部議奉欽依把兒孫與做千戶，欽此。後因給中許復禮極論其不當予，遂收回命，把兒孫緣此一向懷恨在心，謀擾我邊疆。今兩旬之內，兩次舉入寇，夫固有所致之耳。宜准前旨，量與一官以消其忿。」上以捷音至，詔寫敕獎勵總兵馬永、太監李能。
御史盧瓊疏曰：「近該屯營把總田登等呈，喜峰口等關斬獲首級外，復聞議欲量授把兒孫一官慰怏望之心。夫以在山之虎，未入陷阱，欲投以羊而馴之，羊雖費而虎終不可馴。自古中國之於夷狄，靜有所待，動有所制，常使在我者有不可犯之威，而不以無幸於人；來則禦之，去則追之，常使在彼者有不敢犯之心，而不以私恩惠啟其欲。誠使武修而自治強，雖犁其庭而掃其穴，亦不敢怨，況敢望以官與之乎！否則雖重官厚賂，不能止其溪壑之欲，況一官之，其安足以繫其心乎！且把兒孫殺我將帥，侵我邊疆，十餘年來，陸梁不臣之心固不在於一官之得與不得。今雖頗有斬獲，不過應兵以阻其入而已，果能堂堂正正如古之聲罪致討，以攝服其心乎！其心不服而輒與之官，是要我而得，要而得官，彼肯以惠乎！求官不已必欲賞賜，求賞不已必欲封爵。一有不遂皆足生怨，怨愈深而寇愈數，何以制其後哉！乞敕將領官嚴加防守以杜其奸。就使把兒孫果有效順，受我約束，亦當姑待貢獻數年，觀其心之向背何如，然後熟講而緩行之，亦未晚。」
年七月，兵部尚金獻疏曰：「虜衆萬俱已入套，亦不剌盤據於西，把兒孫窺伺於東。即今秋高馬肥，正係出沒之時，若不早之，臨期未免誤。合無查照往年舊規，於宣府、同、山西、鴈門等關，陝西、甘肅、延綏、寧夏、薊州、遼東諸鎮，請敕一道付本部，分投差人齎與各該鎮巡等官，務要戮力同心，操兵秣馬，或城堡坍塌壕塹填塞，則併工修理，或器械朽壞馬匹損失，則如法修補，糧料草束儲蓄以候主客馬支用。如有不足奏請區處，無致缺乏。一遇有警必須彼此應緩，不得推託誤。其副參以下官員中間果有貪懦不識，應合革退，有才力不及應合降調者，撫按官俱要指實參奏，以憑上請定奪。請敕九道。」上悉從之。
十年春月，宣府總兵官郤永出塞襲擊李家莊諸虜。初，李家莊塞外有住牧虜數百，朵顏別落，善盜塞，邊將鼠竊防之。然此虜不通諸營虜，亦能盜營虜馬。營虜覺，追之，入險輒不能逼。其地可糜，漸有板廬，每當盜馬過我墩，呼戍卒曰：「往營盜馬，無南。」其還亦然。狡而善射，故不營併，而北路以此鮮寇。論者以宜撫處之，使我用，然邊將貪功者恒朵頤焉。至是，永以兵出塞襲擊之，斬四十餘級而還。
按永之斯舉不惟失李莊諸虜之心，無以成撫處之計。抑使之飲恨於我，盜邊日甚。或自虞孤弱求合之營，所失非尋丈。
初，同守將咸寧侯仇鸞屢立戰功，上寵信之。奏討錢糧更不少靳，惟其所言。鸞恃恩驕恣，多養家丁，頗蓄異志。潛與虜約，召之至，則私饋犒之，滿欲而去，遂報捷以邀賞賚，歲以常。至十九年，鸞召北虜，由寧故地入古北，蹂踐薊邊，抵京師北門，上命御史魏謙吉等典九門奇正營規畫防範，竟被虜獲而去。後鸞益橫，一應邊務俱直達御前，皆如其請。命由中下，戶兵部無敢少忤。既而鸞謀洩伏誅，虜遂少悉。然亦衛夷人與虜通好，受其假道長驅耳。
四十一年，虜酋黃台吉復通衛，擁衆由薊邊缺垣入，掠順義等縣，至張家灣，僅隔一河，京師戒嚴，文武俱乘城守。虜掠得利，飽其欲，遂自引去。自來虜所未至者。
薊州邊論曰：「薊，京師左輔拱衛京師，密邇陵寢，此之他邊尤重。屯營居中，重鎮。東至山海關百五十里，西至黃花鎮四百五十里。我太祖既逐元君，命魏國公徐達起古北口至山海關增修關隘，以內邊。即古會州之地設寧都司，營州等十一衛，而封寧王與遼東及宣府東西並列，以外邊。神謀逖哉遠矣。成祖靖難後，因賞兀良哈，乃改封寧王於江西，徙寧都司於保定，散置營州等衛於順天境內，而以寧全地與之，令其每年朝貢者再。衛每次使各百人，永屬番，往來互市。遼東、宣府自此隔涉，而聲援絕矣。正統以前夷心畏服，邊地寧謐。朝廷但令都督或都指揮於喜峰口故地口等處驗放入關，別無多官。土木之變，頗聞衛欲先嚮導，始命都御史鄒來學經略之。此後因而添設鎮守、參將等官。而夷情亦異，變詐不同，然尚未敢顯言寇。弘治中，守將楊友、張瓊因燒荒掩殺無辜，邊釁遂起。正德以來，部落既蕃，朵顏獨盛，陽順陰逆，累肆侵噬。花當則脅求添貢，把兒孫則深入寇掠。參將陳乾、魏祥，俱以重兵前後陷沒，他可知矣。故衛夷情難與正統前例論，禍機所伏，不待智者而後知。黃花鎮擁護陵寢，京師後門，今守兵逃亡，止餘百。河澗等衛之戍，空名無實，此其單弱極矣。議者謂更當增戌，而關外閒田可募兵墾，此亦一策。古北口、潮河川俱稱要害，而潮河川殘元避暑故道，尤虜衝，作橋用浮沙，難成塹，則水漲易涸。巡撫洪鐘雖曾設有關城，亦勢孤而不易守。今須傍川建石墩數十，令其錯綜宛轉，不礙水路，庶幾可以久乎！喜峰口衛入貢之路，撫賞諸費久累軍丁，近取諸馬場粒似矣。建昌營自裁革中官之後，以其兵多於燕河營，乃復添設遊擊，甚紕繆。夫遊擊之名，謂居中而可四面馳擊。今僻在東隅，其謂之何！矧東去燕河營參將僅五十里，西去太寧寨參將僅六十里，不贅員，且掣肘乎！愚嘗謂薊鎮在今日當重其權，總兵須與掛印者同。督撫駐薊，其遊擊則駐屯營，燕河、馬蘭、密雲參將仍舊，而以太平寨併入建昌，共一參將，則庶乎體統正，緩急有濟矣。夫設關於外所以防守，立營於內所以應援國初，東至山海關，西至黃花鎮，關寨者百一十，營堡者四十四，衛十，守禦所，設分守參將五，於燕河營、太平寨、馬蘭谷、密雲縣、黃花鎮以管攝營堡，謂之關。設守都指揮五，於山海、永平、遵化、薊州、河以管攝衛所，謂之營。關營提調既分，則關獨當其害，營但肆觀望耳。嘉靖十八年，巡撫戴金奏復如舊制，相防守，假令營之提凋即司所直之關，責攸，後將誰諉？本鎮額兵數少，而隘口甚多，除分戍之外，消耗之餘，所在單弱，言之寒心。是故存留京班之士，益募土著之兵。設險修關，嚴燧遠諜，選將練卒，足食明法，曲突徙薪之計，不可一日而不講。
其俗同韃靼。其山曰馬盂廣袤千里，中峰形類馬盂。其產：馬、橐駝、黃牛、青牛、瑪瑙、鵲、樺皮、白葡萄。其貢：駝、馬。其入貢：凡每年聖節、正旦，其入每衛許百人。其裡至：東海，西南開平，北北海。
第十五卷女直[0查看正文] [修改] [0查看歷史]
◎東北夷
女直，古肅慎之地。在混同江之東，後謂之挹婁，元魏謂之勿吉，唐、隋曰黑水靺鞨。唐初渠長阿固郎始宋朝，開元中以其地燕州，置黑水府，其後粟未靺鞨強盛，號渤海，黑水往屬之。及渤海浸弱，契丹所攻，黑水復擅其地，即金鼻祖之部落。初號女真，後避遼東興宗諱，改曰女直。臣屬於遼，部族散居山谷，至阿骨打始，易部建國曰金。滅遼，偽都於渤海上京，至海陵改會寧村。金亡，元。以其地廣闊，人民散居，設水達達等路軍民萬戶府五以總攝之名合蘭府。
本朝永樂元年，遣行人邢樞偕知縣張斌往諭奴兒乾，至吉烈迷諸部落詔撫之吉烈迷進女色於樞，樞拒之不受。於是海西女直、建州女直、野人女直諸酋長悉境來附。授督罕河衛令馬吉你指揮。上諭胡廣等曰：「朕非欲併其土地，蓋以此輩自昔擾邊，至宋歲賂金幣，卒患。今既來朝，從所欲授一官，量給賜賚，損費以彌重患，亦不得不然。」乃詔自開原東北至松花江以西，置衛一百八十四曰建州，曰必裡，曰毛憐等名，所十，坫地面者各七，選其酋及族目授以指揮、千百戶、鎮撫等職。俾仍舊俗，各統其屬，以時朝貢。尋復建奴兒乾都司於黑龍江之地，設都督、都指揮等官，與各衛所不相轄屬。其有願居中國者，於安樂州於開原，自在州於遼陽以處之。量授以官，任其耕獵。故時各衛酋每入貢，賞賜甚厚。有所徵調，聞命即從，無敢違期。永樂末，建州夷人前居開原者，叛入毛憐，自相攻殺。宣德間，朝廷復遣使招降之。遼東守臣遂請以建州老營地居之老營者，朝廷歲取人參松地。名東建州。初止一衛，後復增置左右衛。而夷人不過數千耳，然亦歲遣各數百人入貢以常。
正統十四年，北虜先入寇，犯京師。脫脫不花王犯遼東，阿樂出犯陝西，各邊俱失利。而遼東被殺掠尤盛，故海西建州夷人所在皆起亂。遼東之弗靖者數年。兵部侍郎于謙上疏略曰：「野人女直各種夷虜之人，俱附遼東地方，近來相率投降者衆。朝延許其自新，推以曠蕩之恩，宥其反側之罪，授以官職，嘉以賞勞，遼東總兵等官就於自在州並東寧等處城堡安插者，動以千數。此等之人狼野心，中難測度。即令醜類犯邊，我軍失利，遂起奸謀，結連內應，其貽後患慮恐非關細故。矧近日遼東安插韃人糾合謀叛出城，潛從虜寇者動至一十，此正其驗，不可不防者。宜令寇深、宋文毅、曹議等公同計議區畫，將以安插夷人，若何設法關防鈐束，以消意外之變，而經久之策。後來降者俱從起送赴京處置，或量與官賞，令回本土住種。何者便，或別有長策，可以安內攘外，防患弭奸者，俱令區畫馳奏。」至景泰後，始克寧謐。而海西野人女直之有名者，率死於先之亂。朝廷所賜璽盡先所取，其孫以無祖父授官璽，不復承襲。歲遣使入貢，第名曰舍人。以後在道不得乘驛傳，錫宴不得預上席，賞賚視昔有薄，皆忿怨思亂。遼東人咸知之，而時未有以處之。
天順年，建州夷酋都督董山結朝鮮謀入寇。巡撫遼東都御史程信上其，命譯者往詰之，山驚，復貢馬謝罪。
成化年，整飭邊。都御史李秉言：「建州、毛憐、海西等諸部落野人女直來朝貢，邊臣以禮部定議名數驗其方物，貂皮純黑、馬肥者始令入貢，否則拒之。且貂產於黑龍江施北，非建州、毛憐所有。臣聞中國之待夷狄，來則嘉其慕義，不計其物之厚薄。若必責其厚薄，則虜性易離，或以啟釁，非厚往薄來之意。」禮部因請敕戒遼東守臣，自後夷人入貢驗數放入，不得過揀選，以起邊釁。從之。
董山復來朝貢，爭席出不遜語。乘是激海西夷人寇邊，一歲凡九十七，殺十餘萬人。朝廷命武靖伯趙輔充總兵官，左都御史李秉提督軍務，往討之。分兵五路，渡蘇河至古城。時朝鮮國亦遣中樞府知康純、魚有沼、南怡等率其萬衆以助官軍，直抵虜巢。寇望風披靡，獲虜酋指揮苦女等以千數，擒董山送京師伏誅。時積雪盈尺，寒風烈膚，不可久居，乃整兵凱還。尋有遁寇指揮張額的里率其妻赴軍門哀詞乞降。且曰：「吾所處之地，自以來人跡罕到。唐太宗東征至鳳凰城而止，亦未嘗入吾境土。今兵率然至此，使我喪亡已盡，豈非天地耶！輔遂具奏納之。仍命安置其部落諸夷於兩廣、福建，然所損士馬亦不少。
年，巡撫袁愷奏遼東頻歲被女直之寇，乞免歲貢人參。從之。
六年，建州夷潛謀作亂。巡撫遼東都御史彭誼討之散解。先是任巡撫者，與鎮守中官不相協，不以邊儲意，倉無歲之粟。虜覘知之，聲言入寇。誼獲諜者訊之，盛稱女直林翳險阻，中國糧少士饑，虜固無怨。誼命斬以徇。其人哀求，誼釋之語曰：「汝虜恃翳，不中國匠刳木之器乎，使萬卒持之，人刳木千，不終朝可盡。汝虜何恃耶！芻糧在吾庾內，發萬人連之來，山斯積矣。」諜報，虜未信。誼果發餉實鐵嶺瀋陽萬，諸衛相繼於道，乃閱兵建將旗，出遼陽塞，部伍整嚴，旗旌蔽野。命都指揮崔勝進擊，擒建州酋斬之，奪其馬騾器械輜重。虜奔潰，自是遠遁。邊境稍寧。
十年，女直人宋全武驤左衛勇士，稱宋達，與都指揮滕雲相結盜。往來京城外，劫財姦婦，多所殺。官校莫能捕。後雲被獲服罪，全削髮如僧，將北走虜地，千戶李端等所獲，命梟首示衆。
十四年，海西兀者前衛都指揮散赤哈上番，言開原驗放夷人管指揮者，受其珍珠、豹皮。兵部移文遼東守臣都御史陳鉞勘究。召散赤哈赴廣寧對理。散赤哈率所部十餘人欲由撫順關入赴廣寧。參將周俊與管指揮同者守關，慮散赤哈至，面白其受賄之情。乃遣使詭告守臣，謂海西人素不由撫順關入，今熟知此路，恐啟他日患。守臣不虞其詐，從之，阻不許由撫順。時散赤哈已入關，聞之怒，折箭誓，欲報仇。禦夷人都指揮羅雄知不協，具酒食慰遣出關。進建州蕃落窺伺，欲雪董山之忿，全籍海西兵勢，緣此遂留散赤哈與俱來犯。遼東守臣以聞，命詔土兵往討之。然出榜招衆，徒張虛聲，其實兵將皆顧戀私家，不趨遼陽。建州賊因得糾合海西蕃落數千，乘虛入寇，掠鳳集諸堡。報至廣寧，陳鉞始赴遼陽，而近邊住耕僧格等十八蕃戶皆有家丁，入貢未還，恐誤羅兵入，及京師拘留，乃走撫順所報曰：「犯邊者皆海西人。」陳鉞與分守遼陽副總兵韓斌意在不分白黑，撲滅夷人，誑奏朝廷。悉收十八人於瀋陽衛獄，乘夜率諸軍襲各家屠之，及搜所掠人畜，並無有焉。其精壯者間亦脫走，捶死僧格於獄。乃以搗巢之捷聞，衆論藉藉。
中官汪直勢燄方識，惑於通王英，謂往撫可邀功，請任其。掌司禮監太監懷恩以直年少喜功，沮之。命兵部侍郎馬文昇率通一人往撫，及令整飭邊務。馬文昇至遼東，趨瀋陽、撫順所，召各衛酋長聽宣敕諭。夷衆聞累累皆至，而被屠之家數百人爭訴其冤，謂：「遣使入貢，初無犯邊狀，一切冒當殺戮。謂我劫掠人畜，果何可證？今雖仰荷朝廷招安，實難於聊生。」文昇承制，各以牛布賑給慰之，且令其酋長赴京。適諜報海西酋猶欲寇邊掠始。文昇偵察得實，以其聞於朝。謂夷雖聽招撫，觀其言貌詞氣，尚懷反側，難保遽安。乃密檄總兵歐信、副總兵韓斌、參將崔勝各率所部往開原，及調開原參將周俊伏精兵千於鳳集等堡。賊以無，果分數路入寇。諸軍以逸待勞，斬首百餘級，生獲數千人，收賊馬及器仗無算，所斬者率多海西人。文昇因論諸虜反側情狀，請移兵往剿，或姑與自新，仍舊撫之。下兵部主撫，朝廷從之。海西人聞之，則感懼交併。文昇復檢先授官停襲孫名數，令譯者審實請於朝，下兵部赴內閣考驗璽底簿明白，由是得襲官者復數十人。蕃族愈感國恩，文昇之功。中官汪直意猶未已，請於上便宜巡邊。陳鉞乃戎裝遠迓，長跪叩頭而渴，賄悅傔從，狐媚蠅營，無所不至。文昇則與直抗禮，奴視其左右，鼠輩多譽鉞而詆文升於直。直還，會餘俊有劾陳鉞疏，鉞疑文昇所，遂囑直奏女直建州夷人之屢寇邊，皆文昇禁不與農器交易故。文升由是下獄罷官，遣戍重慶衛。
明年，陳鉞說直立功，已亦得以攀附幸進，乃虛報建州女直將入寇，請命謀勇臣搗其巢穴。乃命直監軍，得便宜生殺升賞。撫寧侯朱永總兵，陳鉞參贊軍務。時都御史王越亦有垂涎督師之意，而命不及越。亦擬餘俊所阻，乃言本朝未有武職節制文職臣者，且徵夷重務，豈可無文臣總督？意蓋自薦。于是俊言前命出於聖斷，不可復移。鉞且以計阻越，竟得參贊之命。時稱鉞、越相競云。按王越廷試時，風捲試卷，飛揚空中，不知所之。竟以內閣別紙賜寫。後汪直坐西廠刺，權勢益熾。王越日伺候之，滋久相得，進越兵部尚加宮保。十六年，越阿贊汪直，偕其巡邊，至同，瞭虜營在威海，發兵襲之。俘男婦百七十人，以捷聞。越封威寧伯，直授都督，中官加武職，前此未之有。而越飛騰之意亦驗云。越忽思退休，賦詩云：「去來兮去來，千金難買釣魚臺。知世只如此，試問古人安在哉！綠醑有情憐我老，黃花無主誰開。平生業心如火，一夜西風化作灰。」未幾，竟以敗，徙陸安州安置，遂符一夜化灰之讖。翰苑有和者云：「那有伊周業來，恥隨郭隗上金臺。權謀術數何深，局量規模真少哉。半世功名如隙過，一場富貴似花開。于今門下千士，一半寒心一半灰。」嘲越附汪直，故云。然聞其人雖尚權譎，實文武者。故李西涯稱其議論英發，邊徼虜情，將士強弱，皆在胸中，才智樂之用。詩雖粗，亦有好句，如「此間惟有征夫苦，天下無如邊塞寒」，「髮胡笳吹作雪，心因烽火煉成丹」，亦佳。或謂越北伐時嘗親視諸軍食飲，數賜酒肉，動息必悉其情，至犯令不少貸。每暇命出獵，計矢中禽之多寡，於敵陣先後。有將官告姦受金者，置之計出死力不問。於是將士感泣，無不用命者。
時建州貢使郎禿等六十餘人過廣寧前屯衛，直與之遇，以窺伺，馳奏於朝，請拘囚之。郎禿等入京，有司紿就鴻臚寺。校卒擒一人，格鬥擾攘，困乃就縛，下獄。建州諸酋不意兵猝至，壯者盡逃匿，惟餘老弱，被殺掠而還。鉞因侵盜邊庫十萬兩，并玉蝴蝶諸異晶，私匿所掠女人口，父各占一姝。平建州功，加汪直食米歲十石；鎮守太監韋朗十石；升陳鉞右都御史。
十六年，建州女直以復仇詞，深入遼東。犯陽清河等堡，長驅四百餘里，勢甚猖獗，所掠男婦皆支解，或確舂火蒸以洩其忿，劫奪牛羊，焚燒廬舍，如蹈無人之境。邊將斂兵自守而已。陳鉞方冒前功，恐阻其賞，隱匿不奏。於是屯堡屏跡，弗克耕耨，而遼地騷然矣。識者憂焉。
遼東御史強珍劾韋朗、陳鉞等失機。詔停俸戴罪。既而汪直憾珍，乃奏珍行乖方，妄參被虜人畜名數過多，請治其罪。命錦衣千戶蕭聚往核聚械珍至京。直先執珍於御馬監拷掠，然後奏聞。謫之，戍遼東。後汪直敗，鉞下獄，人皆之危。鉞乃洋洋然對法吏謂：「女金寶不敢謂無，但分遺於人耳。」所引皆臣，皆鉞極力營解，僅坐除名。起文昇巡撫遼東，邊境始得安。
命斬劉八、當哈於遼東，果首示衆。發張驢兒等六人充軍。八、當哈，東寧人。天順間，因盜馬露，奔建州張驢兒等。成化初，虜所掠，因相與導虜寇邊。至是各冒虜酋阿卜等名朝貢。比還遼陽，親知所識，拘留之。陳鉞等奏請梟首以示衆，下兵部。尚餘俊言：「八、當哈等雖華人，然既冒虜名朝貢，亦使臣。若拘留之，恐開將來之隙。宜姑縱之，以懷遠人。」詔下公卿議。咸言八、當哈叛華附夷，宜服顯戮。張驢兒等虜所掠，可待以不死，乃有是命。
嘉靖元年，建州右衛都指揮牙令哈奏稱贖送人口有功，比例討升都督職。遼東巡撫李承勛題請行鴻臚寺，通王臣等審得牙令哈成化十五年授職，正德十等年贖送被虜軍人人，交與指揮寧棨等，領堂鈞批捉拿反叛王浩等，交與指揮劉尚德。兵部議擬具題。上命牙令哈准升都督僉。
時朵顏、把兒孫亦准授千戶。給許復禮疏請將把兒孫、牙令哈升授暫行追寢。兵部尚彭澤議謂：「許復禮前題無非制馭外夷，愛惜名器之意，相應俯從。合無將各夷今升官職俱暫且停止，行文各巡撫將把兒孫來貢人役並牙令哈明白省諭，令其回還，照舊管束部落，時修職貢。如果積有年勞，功績異常，候鎮巡官再奏到，另行議擬升賞。毋自擬沮，有負聖恩。再照各邊撫、鎮、副、參、遊擊、守等官，平居則惟圖玩愒略無經久之謀，臨則代請求，苟安目前之利。走回男婦日題知，進送人每言勞跡，殊不知邊方若能戒嚴，人口何緣出境？計其節次送回之人，多非開報搶虜之數。上下扶同，已非一日，兵政廢弛，實肇於斯。合無本部通行各邊撫鎮等官，今後失，督令所屬從實開報。凡遇虜中走回男婦及進送人，必須查對先年奏報之數，如果相同，照常施行。若有欺隱情弊，指實參提。」上乃命：「牙令哈既歷年效勞，與竹孔革體相同，已升罷。餘悉如議行。」自後朝貢如期，至今相繼往來。
遼東邊論曰：「遼東，禹貢青、冀二州之域，舜分冀東北毉無閭之地爲幽州，即今廣寧以西之地。青東北爲營州，即廣寧以東之地即遼陽東至鴨綠江，西至山海關一千四百六十里，南至旅順海口，北至開原城一千七百里。歷代以來皆郡縣元李時爲平章劉益、高家奴分據，洪武初奉表來歸。四年，置定遼衛；八年，改爲遼東都司；十年，革所屬州縣，設衛二十五。永樂七年，復設安樂、自在二州，我朝改置衛。而於遼陽、開原二城中設安樂、自在二州，處內附夷人。其外附者，東北則建州、毛憐、女直等衛；西北則朵顏、福餘、泰寧三衛。分地世官自易站抵開原，鄰建州、毛憐、海西、野人、兀者諸夷，而建州爲最。自開原之北，近松花江山寨，衆夷亦海西種類。又北抵黑龍江，諸夷江夷爲最。自廣寧前屯東抵開原，中間地沒入兀良哈三衛。今特山海關一線之地可以內通。互市通貢，勢雖羈縻，形成藩蔽，是以疆場無西北邊之患。南則海上自劉江之捷，而倭寇屏跡。弘治中曾一見之，未及岸而去。若今則晏然久矣。所備則東北、西北二夷。東北屋居耕食，不專射獵，邊警差緩。而西北則俗仍迤比，雖未嘗大舉入寇，然竊發頗多。故遼東夷情與諸鎮異，要在隨方拊輯，處置得宜北鄰朔漠，而遼海三萬，瀋陽鐵嶺四衛足遏其衝。南枕滄溟，而金復海、旅順諸軍足嚴守望。東西則廣寧、遼陽各屯重兵以鎮壓之。復以錦義、寧遠前屯五衛以翼廣寧，增遼陽東山諸堡以扼東建。先事戒嚴，防守不墮，俾恩威並立，足制其心，乃策之上。而俘斬論功，此第二義也。開原、廣寧並據襟吭，金復海上頗稱沃野，三岔河南北亙數百里，遼陽舊城在焉。木葉、白雲二山之間，即遼之北京、中京地也，草木豐茂，更饒魚鮮。自國家委以與虜，進據腹心，限隔東西，道里迂遠，而守望勞費，遼人每憤憤焉。成化以來，論者率欲截取之。而屢付空談，竟不見施行者，無亦有識者，爲起釁邊方之慮乎！若夫革互市之姦欺，禁驛傳之騷繹，糾驗放夷人抑勒之弊塞，請開貢路生事之門，墩軍增其月支，百姓教其歲蓄，專制一方者，不得不任其責矣。
其俗：土氣極寒，常爲穴居，以深爲貴。好養豕，食肉衣皮，冬則厚塗豕膏禦寒，夏則裸袒以尺布蔽體。臭穢不潔，作側於中，環之而居。好勇善射，弓長四尺，矢用楛，長尺八寸，青石爲鏇。便行船，好寇盜。東．把婁傳嚼米爲酒，飲之亦醉。以溺洗面。婚嫁男就女家。父母春夏死，立埋之，塚上作屋，令不雨濕。秋冬死，以屍餌貂，貂食其肉，則多得之。北史．勿吉傳勇悍，食生肉，飲糜酒，殺人不辨父母，衆爲縛之，俟醒而解散。居山谷，自推豪傑爲酋渠。文獻通考無市井城郭，逐水草爲居。以射獵爲業，設官牧民，隨俗而治。有狗車、木馬輕捷之便。狗車形如船，以數十狗泄之，往來遞運。木馬形如彈弓，繫足激行，可及奔馬。二者止可冰雪上行。元志
建州頗類開原，舊俗其腦溫江上自海西下至黑龍江謂之生女直，略耕種，聚會禮，人持燒酒一魚胞，席地歌飲，少有忿爭，彎弓相射。可汗以下以樺皮屋，行則馱載，止則張架以居。養馬弋獵生。其阿迷江至散魯江頗類河西，乘五板船疾行江中。乞列迷有四種，性柔刻貪狡，捕魚食，著直筒衣，暑用魚皮，寒用狗皮，不識五穀，惟狗至多，耕田供食皆用之。死者刳腹焚之，以灰燼夾於木末植之。乞里迷去奴兒于千餘里。一種曰女直野人，性剛而貪，文面椎髻，帽綴紅纓，衣綠綵組，惟褲不槿。婦人帽長珠珞，衣綴銅鈴，射山食，暑則野居，寒則室處。一種曰北山野人，乘鹿出入。一種住平土屋，屋脊開孔，以梯出入，臥以草鋪，類狗窩。一苦兀，在奴兒于海東，人身多毛，戴熊皮，衣花布。親死刳腸胃，曝乾負之，飲食必祭，年後棄之。其鄰有吉里迷，男少女多，女始生，先定以狗，十歲即娶，食椎腥鮮。
其山川曰長白山故會寧府南，其巔有潭，周八十里，南流鴨綠江，北混同，東阿苦河，曰混同江開原城北，曰黑龍江開原城北，靺鞨舊居。其產：楛矢、石砮黑龍江口出名水花石，堅利，入鐵可銼矢鏇。人將取之，必先祈神、重樓、金線長白山、赤玉、真珠阿苦河，甫裡河、珠出河出。金、雙城麻布、鹽生木枝上，亦有鹽海、阿膠、馬、野豬、野牛、野驢、黃貓、虎皮、熊皮、狐狸皮有黑白黃色、海豹皮、驢皮、海獾皮、海豬皮、海牛皮、海狗皮、失剌孫即土豹、好剌即各色鹿、殊角即海象牙、魴鬚、貂鼠皮、青鼠皮、鯨睛、嗢肭臍、海東青五國城東出，而健，能擒天鵝，爪白者尤異、鷹、鷂、鴉、鵲、兔、鶻、鱘、鰉魚、牛魚混同江出，者長丈五尺，重百斤，無鱗，骨脂肉相間，食之味長、五味、粟、麥、積、葵菜。其貢：馬、貂鼠皮、舍列孫皮、海青、兔、鶻、黃鷹、阿膠、殊角。其進貢來朝，都督許帶達十五人同。其國東濱海，西接兀良哈，南鄰朝鮮，北至奴兒乾、北海。自混同江達於京師千五百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