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敬則，臨淮射陽人也。僑居晉陵南沙縣。母女巫，常謂人云：「敬則生時胞衣紫色，應得鳴鼓角。」人笑之曰：「汝子得人吹角可矣。」敬則年長，而兩腋下生乳，各長數寸。夢騎五色師子。性倜儻不羈，好刀劍，嘗與暨陽縣吏鬥，謂曰：「我若得暨陽縣，當鞭汝小吏背。」吏唾其面曰：「汝得暨陽縣，我亦得司徒公矣。」屠狗商販，遍於三吳。使於高麗，與其國女[01845]子私通，因不肯還，被收然後反。善拍張，補刀戟左右。宋前廢帝使敬則跳刀，高出白虎幢五六尺，接無不中。仍撫髀拍張，甚儇捷。補俠轂隊主，領細鎧左右，與壽寂之殺前廢帝。及明帝卽位，以直閤將軍，封重安縣子。敬則少時於草中射獵，有蟲如烏豆集其身，擿去乃脫，其處皆流血。敬則惡之，詣道士卜，道士曰：「此封侯瑞也。」敬則聞之喜，故出都自效。後補暨陽令，昔日鬥吏亡叛，勒令出，遇之甚厚。曰：「我已得暨陽縣，汝何時得司徒公邪？」初至暨陽縣陸主山下，宗侶十餘船同發，敬則船獨不進，乃令弟入水推之，見烏漆棺。敬則祝云：「若是吉，使船速進，吾富貴當改葬[01846]爾。」船須臾去，船須臾去 「去」字各本並脫，據南齊書補。入縣收此棺葬之。時軍荒後，縣有一部劫逃入山中人患，敬則遣人致意劫帥使出首，當相申論。郭下廟神甚酷烈，百姓信之，敬則引神誓，必不相負。劫帥旣出，敬則於廟中設酒會，於坐收縛曰：「吾啟神，若負誓，還神十牛。今不得違誓。」卽殺十牛解神，并斬諸劫，百姓悅之。元徽二年，隨齊高帝拒桂陽賊於新亭，敬則與羽林監陳顯達、寧朔將軍高道慶乘舸迎戰，大破賊水軍。事寧，帶南泰山太守、右俠轂主，轉越騎校尉、安成王車騎參軍。蒼梧王狂虐，左右不自安。敬則以高帝有威名，誠奉事，每下直輒往領軍府。夜著青衣，扶匐道路，高帝聽察。高帝令敬則[01847]於殿內伺機。及楊玉夫將首投敬則，敬則馳謁高帝，乃戎服入宮。至承明門，乃戎服入宮至承明門 「乃」上據南齊書當有「高帝」二字。「承明門」各本作「永明門」，「承」、「永」形近而訛，據南齊書改正。門郎疑非蒼梧還，敬則慮人覘見，以刀環塞窐孔，呼開門甚急。衛尉丞顏靈寶窺見高帝乘馬在外，竊謂親人：「今若不開內領軍，天下會是亂爾。」門開，敬則隨帝入殿。昇明元年，遷輔國將軍，領臨淮太守，知殿內宿衛兵事。沈攸之事起，進敬則冠軍將軍。高帝入守朝堂，袁粲起兵，召領軍劉韞、直閤將軍卜伯興等於宮內相應，戒嚴將發，敬則開關掩襲，皆殺之。殿內竊發盡平，敬則之力也。政事無大小，帝並以委之。敬則不識，止下名，然甚善決斷。齊臺建，中領軍。高帝將受禪，材官薦易太極殿柱。[01848]順帝欲避上，不肯出宮遜位。材官薦易太極殿柱順帝欲避上不肯出宮遜位 「避上」各本作「避土」；惟大德本作「避上」。張元濟南史校勘記：「按上疑指齊高帝，下文『又逃宮內』。南齊書王敬則傳作『土』。」今按舊傳迷信之說，動土有忌，或「避土」之意指此。今兩存，以備參考。明日當臨軒，順帝又逃宮內。敬則將輿入迎帝，啟譬令出，引令升車。順帝不肯卽上，收淚謂敬則曰：「欲見殺乎？」敬則答曰：「出居別宮爾，官先取司馬家亦復如此。」順帝泣而彈指：「唯願後身生生世世不復天王作因緣。」宮內盡哭，聲徹於外。順帝拍敬則手曰：「必無過慮，當餉輔國十萬錢。」齊建元元年，出都督、南兗州刺史，封尋陽郡公。加敬則妻懷氏爵尋陽國夫人。二年，魏軍攻淮、泗，敬則恐，委鎮還都，百姓皆驚散奔走。上以其功臣不問，以都官尚，遷吳興太守。郡舊多剽掠，有十數歲小兒於路取遺物，敬則殺之以徇。自此路不拾遺，郡無[01849]劫盜。又得一偷，召其親屬於前鞭之。令偷身長掃街路，久之，乃令偷舉舊偷自代。諸偷恐所識，皆逃走，境內以清。仍入烏程，從市過，見屠肉枅，歎曰：「吳興昔無此枅，是我少時在此所作也。」召故人飲酒說平生，不以屑也。遷護軍，以家府。三年，以改葬去職，詔贈敬則母尋陽國太夫人，改授侍中、撫軍。高帝遺詔敬則以本官領丹陽尹，尋遷會稽太守，加都督。永明二年，給鼓吹一部。會土邊帶湖海，人丁無士庶皆保塘役。敬則以功力有餘，悉評斂錢送臺庫，以便宜。悉評斂為錢送臺庫以為便宜 「評」通典食貨典作「課」。按南齊書此下載竟陵王子良啟曰：「今郡通課此直，悉以還臺。」疑作「課」是。上許之。三年，進號征東將軍。宋廣州刺史王翼之子妾路氏酷暴，殺婢媵，翼之子法朗告之，敬則付山[01850]陰獄殺之。路氏家訴，有司所奏，山陰令劉岱坐棄市刑。敬則入朝，上謂敬則曰：「人命至重，是誰下意殺之？都不啟聞。」敬則曰：「是臣愚意。臣知何物科法，見背後有節，便言應得殺人。」劉岱亦引罪，上乃赦之；敬則免官，以公領郡。後與王儉俱卽本號開府儀同三司。時徐孝嗣於崇禮門候儉，因嘲之曰：「今日可謂連璧。」儉曰：「不意老子遂與韓非同傳。」人以告敬則，敬則欣然曰：「我南沙縣吏，徼倖得細鎧左右，逮風雲以至於此。遂與王衛軍同日拜三公，王敬則復何恨。」了無恨色。朝士以此多之。十一年，授司空。敬則名位雖達，不以富貴自遇。初散輩使魏，於北館種楊柳。後員外[01851]郎虞長曜北使還，敬則問：「我昔種楊柳樹，今若大小？」長曜曰：「虜中以甘棠。」武帝令羣臣賦詩，敬則曰：「臣幾落此奴度內。」臣幾落此奴度內 「內」字各本並脫，據南齊書補。上問之，敬則對曰：「臣若解，不過作尚都令史爾，那得今日。」敬則雖不大識，而性甚警黠，臨郡令省事讀辭，下教判決，下教叛決 「判」各本作「制」，據南齊書改。皆不失理。明帝輔政，密有廢立意。隆昌元年，出敬則會稽太守，加都督。海陵王立，進位太尉。明帝卽位，大司馬，臺使拜授日，雨大洪注，敬則文武皆失色。一客旁曰：「公由來如此，昔拜丹陽尹、吳興時亦然。」敬則大悅曰：「我宿命應得雨。」乃引羽儀、朝服、導引出聽事拜受，意猶不自得，吐舌久之。帝旣多殺害，敬則自以高、武舊臣，心懷[01852]憂懼。帝雖外厚其禮而內相疑，數訪問敬則飲食體幹。聞其衰老，且以居內地，故得少安。後遣蕭坦之將齋仗五百人行晉陵，後遣蕭坦之將齋仗五百人行晉陵 「晉陵」南齊書作「武進陵」，是。敬則諸子在都，憂怖無計。上知之，問計於梁武帝，武帝曰：「敬則豎夫，易感，唯應錫以子女玉帛，厚其使人，如斯而已。」上納之。吳人張思祖，敬則謀主也，府司馬，頻銜使。上偽傾意待之，以游擊將軍。遣敬則世子仲雄入東。遣敬則世子仲雄入東 李慈銘南史札記：「『世』字衍。據南齊書言敬則長子元遷，則仲雄是次子。且敬則安得有世子？其下收敬則子有員外郎世雄而無仲雄。通鑑注云『此即敬則世子仲雄也。仲世二字必有一誤』。今以敬則諸子之名推之，自以元、仲、季、幼、少為次，不當有世雄；且南史避世字。」仲雄善彈琴，江左有蔡邕焦尾琴在主衣庫，上敕五日一給仲雄。仲雄在御前鼓琴，作懊儂曲，歌曰：「常歎負情儂，郎今果行許。」又曰：「君行不淨心，那得惡人題。」帝愈猜愧。永泰元年，帝疾屢經危殆，以張瑰平東將軍、吳郡太守，[01853]置兵佐，密防敬則。內外傳言當有處分。敬則聞之，竊曰：「東今有誰，祇是欲平我耳。東亦何易可平，吾終不受金甖。」金甖謂鴆酒也。諸子怖懼，第五子幼隆遣正員將軍徐嶽以情告徐州行事謝朓計，若同者當往報敬則。朓執嶽馳啟之。敬則城局參軍徐庶家在京口，其子密以報庶，庶以告敬則五官王公林。公林，敬則族子也，常所委信。公林勸敬則急送啟賜兒死，單舟星夜還都。敬則曰：「若爾，諸郎要應有信，且忍一夕。」其夜，呼僚佐文武摴蒱賭錢，謂衆曰：「卿諸人欲令我作何計？」莫敢先答。防閤丁興懷曰：「官祇應作爾。」敬則不作聲。敬則不作聲 「作」字各本並脫，據南齊書補。明旦，召山陰令王詢、臺傳御史鍾離祖願，敬[01854]則橫刀跂坐，問詢等發丁可得幾人，庫見有幾錢物，詢、祖願對並乖旨，敬則怒，將出斬之。王公林又諫敬則曰：「官詎不更思？」敬則唾其面，曰：「小子，我作事何關汝小子。」乃起兵，招集配衣，二三日便發。欲劫前中令何胤還尚令，長史王弄璋、司馬張思祖止之曰：「何令高蹈，必不從，不從便應殺之。舉大事先殺朝賢，事必不濟。」乃率實甲萬人過浙江，謂曰：「應須作檄。」思祖曰：「公今自還朝，何用作此？」乃止。朝廷遣輔國將軍前軍司馬左興盛、直閤將軍馬軍主胡松三千餘人，築壘於曲阿長岡；尚左僕射沈文秀持節、都督，屯湖頭，京口路。敬則以舊將舉事，百姓擔篙荷[01855]鍤隨逐之十餘萬衆。至武進陵口慟哭，乘肩輿而前。遇興盛、山陽二柴，盡力攻之。官軍不敵，欲退而圍不開，各死戰。胡松領馬軍突其後，白丁無器仗，皆驚散。敬則大呌索馬，再上不得上，興盛軍容袁文曠斬之傳首。是時上疾已篤，敬則倉卒東起，朝廷震懼。東昏侯在東宮議欲叛，使人上屋望，見征虜亭失火，謂敬則至，急裝欲走。有告敬則者，敬則曰：「檀公三十六策，走是上計，汝父子唯應急走耳。」蓋譏檀道濟避魏事也。敬則之來，聲勢甚盛，凡十日而敗。時年六十四。朝廷漆其首藏在武庫，至梁天監元年，其故吏夏侯亶表請收葬，許之。[01856]
陳顯達，南彭城彭城人也。仕宋以軍功封彭澤縣子，位羽林監、濮陽太守，隸齊高帝討桂陽賊於新亭壘。劉勉大桁敗，賊進杜姥宅。及休範死，顯達出杜姥宅，大戰於宣陽津陽門，大破賊，矢中左目而鏃不出。地黃村潘嫗善禁，先以釘釘柱，嫗禹步作氣，釘卽出，乃禁顯達目中鏃出之。事平，封豐城侯，封豐城侯 「豐城」各本作「彭城」，據南齊書改。宋書州郡志，江州豫章太守領豐城侯相。再遷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加都督。沈攸之事起，顯達遣軍援臺，長史到遁、司馬諸葛導勸顯達保境蓄衆，密通彼此。顯達於坐手斬之，遣表疏心齊高帝。帝卽位，拜護軍將軍。後御膳不宰牲，顯達上熊蒸一盤，上卽以充飯。後拜都督、益州刺史。武帝卽位，進號鎮西將軍。益部[01857]山險，多不賓服。大度村獠，前刺史不能制，顯達遣使責其租賧。獠帥曰：「兩眼刺史尚不敢調我。」遂殺其使。顯達分部將吏，聲將出獵，夜往襲之，男女無少長皆斬之。自此山夷震服。永明二年，徵侍中、護軍將軍。顯達累任在外，經高帝之憂。及見武帝，流涕悲咽，上亦泣，心甚嘉之。八年，征南大將軍、江州刺史。顯達謙厚有智計，自以人微位重，每遷官常有愧懼之色。子十餘人，誡之曰：「我本意不及此，汝等勿以富貴陵人。」家旣豪富，諸子與王敬則諸兒並精車牛，麗服飾。當世快牛稱陳世子青、王三郎烏、呂文顯折角、江瞿曇白鼻，而皆集陳舍。顯達知此不悅。及子休尚郢[01858]府主簿，過九江拜別。顯達曰：「凡奢侈者鮮有不敗，麈尾蠅拂是王、謝家物，汝不須捉此自逐。」卽取於前燒除之。其靜退如此。豫廢鬱林之勳，延興元年，司空，進爵公。明帝卽位，進太尉，封鄱陽郡公。加兵二百人，給油絡車。後以太尉封鄱陽郡公，三公事，而職典連率，後以太尉封鄱陽郡公為三公事而職典連率 「封」各本作「判」，據通志改。人以格外三公。上欲悉除高、武子孫，上欲悉除高武子孫 「子」各本作「諸」，今從李慈銘南史札記說訂正。上微言問顯達，答曰：「此等豈足介慮。」上乃止。顯達建武世心懷不安，深自貶退，車乘朽敗，導從鹵簿皆用羸小。侍宴，酒後啟上借枕，帝令與之。顯達撫枕曰：「臣年已老，富貴已足，唯少枕枕死，特就陛下乞之。」上失色曰：「公醉矣。」以年老告退，不許。永泰元年，乃遣顯達北侵。[01859]永元元年，顯達督平北將軍崔慧景衆軍四萬圍南鄉界馬圈城，去襄陽三百里。攻之四十日，魏軍食盡，噉死人肉及樹皮。外圍急，魏軍突走。顯達入據其城，遣軍主莊丘黑進取南鄉縣。魏孝文帝自領十餘萬騎奄至，軍主崔恭祖、胡松以烏布幔盛顯達，數人擔之，出汮水口，數人擔之出汮水口 「汮」各本作「均」，今從王鳴盛十七史商榷六三校改。臺軍緣道奔退，死者三萬餘人。顯達素有威名，著於外境，至是大損喪焉。御史中丞范岫奏免顯達官，又表解職，並不許。以江州刺史，鎮盆城。初，王敬則事起，始安王遙光啟明帝慮顯達變，欲追軍還，事平乃寢。顯達亦懷危怖。及東昏立，彌不樂還都，得此授甚喜。尋加領征南大將軍，給三望車。顯[01860]達聞都下大相殺戮，徐孝嗣等皆死，傳聞當遣兵襲江州。顯達懼禍，十一月十五日舉兵，欲直襲建鄴，以掩不，又遙指郢州刺史建安王寶寅主。朝廷遣後軍將軍胡松等據梁山，顯達率衆數千人發尋陽，與松戰於采石，大破之，都下震恐。十二月，潛軍度取石頭北上襲城，宮掖大駭，閉門守。顯達馬矟從步軍數百人，於西州前與臺軍戰，再合大勝，矟折，手猶殺十餘人。官軍繼至，顯達不能抗，退走至西州後烏榜村。騎官趙潭注矟刺落馬，斬之籬側，血涌湔籬，似淳于伯之被刑。時年七十三。顯達在江州遇疾，不療之而差，意甚不悅。是時連冬大雪，梟首朱雀而雪不[01861]集，諸子皆伏誅。
張敬兒，南陽冠軍人也。父醜，郡將軍，官至節府參軍。敬兒年少便弓馬、有膽氣，好射猛獸，發無不中。南陽新野風俗出騎射，而敬兒尤多膂力。稍官至寧蠻行參軍，隨郡人劉胡伐襄陽諸山蠻，深入險阻，所向皆破。又擊胡陽蠻，官軍引退，敬兒單馬在後，賊不能抗。山陽王休祐鎮壽陽，求善騎射士，敬兒及襄陽俞湛應選。敬兒善事人，遂見寵，長兼行參軍。泰始初，隨府轉驃騎參軍，署中兵，領軍討義嘉賊，與劉胡相拒於鵲尾洲，啟明帝乞本郡。事平，除南陽太守。敬兒之襄陽府將也，家貧，每休假輒傭賃自給。嘗[01862]城東吳泰家擔水，通泰所愛婢。事發，將被泰殺，逃賣棺材中，以蓋加上，乃免。及在鵲尾洲，啟明帝云：「泰以絲助雍州刺史袁顗弩弦，黨同逆，黨同為逆 「為」字各本並脫，據通志補。若事平之日，乞其家財。」帝許之。至是收籍吳氏，唯家人裸身得出，僮役財貨直數千萬，敬兒皆有之。先所通婢，卽以妾。後越騎校尉，桂陽王事起，隸齊高帝頓新亭。賊矢石旣交，休範白服乘輿勞樓下。敬兒與黃回白高帝求詐降以取之。高帝曰：「卿若辦事，當以本州相賞。」敬兒相與出城南，放仗走，大呼稱降。休範喜，召至輿側。回陽致高帝密意，休範信之。回目敬兒，敬兒奪取休範防身刀斬之，其左右百人皆散。敬兒持首新[01863]亭。除驍騎將軍，加輔國將軍。高帝置酒謂敬兒曰：「非卿之功無今日。」高帝以敬兒人位旣輕，不欲使便襄陽重鎮。高帝以敬兒人位既輕不欲使便為襄陽重鎮 「高帝」各本作「安帝」，今改正。敬兒求之不已，乃微動高帝曰：「沈攸之在荊州，公知其欲何所作，不出敬兒以防之，恐非公之利也。」帝笑而無言，乃除雍州刺史，加都督，封襄陽縣侯。部伍泊沔口，封襄陽縣侯部伍泊沔口 「縣」字「伍」字各本並脫，據南齊書補。敬兒乘舴艋過江，詣晉熙王燮。中江遇風船覆，左右丁壯者各泅水走，餘二小史沒船下求敬兒救，敬兒兩掖挾之，隨船仰得在水上，如此翻覆行數十里，方得迎接。失所持節，更給之。至鎮，厚結攸之，得其事跡，密白高帝，終無二心。又與攸之司馬劉攘兵情款。及蒼梧廢，敬兒疑攸之當因此起兵，密問攘，[01864]兵無所言，攘兵無所言 「攘兵無」三字各本並脫，據南齊書補。寄敬兒馬鐙一隻。敬兒乃。昇明元年冬，攸之反，遣使報敬兒。攸之反遣使報敬兒 「反」各本作「乃」，惟南監本作「下」，據南齊書改。勞接周至，設食訖，列仗於聽事前斬之。集部曲。偵攸之下，當襲江陵。偵攸之下當襲江陵 「偵」各本作「頓」，據通鑑改。敬兒告變使至，高帝大喜，進號鎮軍將軍，改督。攸之至郢城敗走，其子元琰與兼長史江乂、別駕傅宣等還江陵。敬兒軍至白水，元琰聞城外鶴唳，謂是呌聲，恐懼欲走。其夜，乂、宣開門出奔，城潰，元琰奔寵洲見殺。敬兒至江陵，誅攸之親黨，沒入其財物數千萬，善者悉以入私，送臺者百不一焉。攸之於湯渚村自經死，居人送首荊州。敬兒使楯擎之，蓋以青繖，徇諸市郭，乃送建鄴。進爵公。敬兒在雍州貪殘，人間一物堪用，莫不奪[01865]取。於襄陽城西起宅，聚物貨，宅大小殆侔襄陽。又欲移羊叔子墮淚碑，於其處置臺。綱紀諫曰：「此羊太傅遺德，不宜遷動。」敬兒曰：「太傅是誰，我不識。」及齊受禪，轉侍中、中軍將軍，遷散騎常侍、車騎將軍，置佐史。高帝崩，遺詔加開府儀同三司。於家竊泣曰：「官家大老天子可惜，太子年少，向我所不及也。」及拜，王敬則戲之，呼褚彥回。敬兒曰：「我馬上所得，終不能作華林閤勳也。」敬則甚恨焉。初，敬兒微時，有妻毛氏，生子道門，生子道門 「道門」南齊書作「道文」。而鄉里尚氏女有色貌，敬兒悅之，遂棄毛氏而納尚氏室。及居三司，尚氏猶居襄陽宅。慮不復外出，乃迎家口悉下至都，啟武帝，不蒙勞問。敬兒心自疑。[01866]及垣崇祖死，愈恐懼。性好卜術，信夢尤甚，初征荊州，每見諸將帥，不遑有餘計，唯敘夢云：「未貴時，夢居村中，社樹欻高數十丈。及在雍州，又夢社樹直上至天。」以此誘說部曲，自云貴不可言。由是不自測量，無知。又使於鄉里謠言，使小兒輩歌曰：「天子在何處？宅在赤谷口，天子是阿誰？非豬如是狗。」敬兒家在冠軍，宅前有地名赤谷。旣得開府，又望班劍，語人曰：「我車邊猶少班蘭物。」敬兒長自荒遠，少習武事，旣從容都下，又四方寧靖，益不得志。其妻尚氏亦曰：「吾昔夢一手熱如火，而君得南陽郡；元徽中，夢一髀熱如火，君得本州；建元中，夢半體熱，尋得開府；今復舉體熱矣。」[01867]以告所親，言其妻初夢次夢，又言「今舉體熱矣」。閹人聞其言說之，事達武帝。敬兒又遣使與蠻中交關，武帝疑有異志，永明元年，敕朝臣華林八關齋，於坐收敬兒。初，左右雷仲顯常以盈滿誡敬兒，不能從，至是知有變，抱敬兒泣，敬兒脫冠貂投地曰：「用此物誤我。」及子道門、道暢、道休並伏誅，少子道慶見宥。後數年，上與豫章王嶷三日曲水內宴，舴艋船流至御坐前覆沒，上由是言及敬兒，悔殺之。敬兒始不識，及方伯，乃習學讀孝經、論語。初徵護軍，乃潛於密室中屏人學揖讓答對，空中俯仰，妾侍竊窺笑焉。將拜三司，謂其妻嫂曰：「我拜後府開黃閤。」謂其妻嫂曰我拜後府開黃閤 「妻嫂」南齊書作「妓妾」。「府」南齊書作「應」。因口自鼓聲。初[01868]得鼓吹，羞便奏之。又於新林慈姥廟妾祈子祝神，又於新林慈姥廟為妾祈子祝神 「慈」字各本並脫，據南齊書補。口自稱三公，其鄙俚如此。始其母於田中臥，夢犬子有角舐之，已而有娠而生敬兒，故初名苟兒。又生一子，因苟兒之名復名豬兒。宋明帝嫌苟兒名鄙，改敬兒，故豬兒亦改恭兒，位正員郎，謝病本縣，常居上保村，不肯出仕，與居人不異。與敬兒愛友甚篤。及聞敬兒敗，走入蠻。後首出，原其罪。
崔慧景字君山，清河東武城人也。祖構，奉朝請。父系之，州別駕。慧景少有志業，仕宋長水校尉。齊高帝在淮陰，慧景與宗人祖思同時自結。及高帝受禪，封樂安縣子，都督、梁南秦二州刺史。永明四年，司州刺史。母喪，詔起復[01869]本任。慧景每罷州，輒傾資獻奉，動數百萬。武帝以此嘉之。十年，都督、豫州刺史。鬱林卽位，慧景以少主新立，密與魏通，朝廷疑之。明帝輔政，遣梁武帝至壽春安慰之。慧景密啟送誠勸進。建武四年，度支尚，領太子左率。東昏卽位，護軍。時輔國將軍徐世標專權號令，慧景員而已。帝旣誅戮將相，舊臣皆盡，慧景自以年宿位重，轉不自安。及裴叔業以壽陽降魏，卽授慧景平西將軍，假節、侍中、護軍如故。率軍水路征壽陽。軍頓白下將發，帝長圍屏除，出琅邪城送之。帝戎服坐樓上，召慧景騎進圍內，無一人自隨，裁交數言，拜辭而去。慧景出至白下甚喜，曰：「頸非復[01870]小豎等所折也。」子覺直閤將軍，慧景密與之期。時江夏王寶玄鎮京口，聞慧景北行，遣左右余文興說之曰：「朝廷任用羣小，猜害忠賢，江、劉、徐、沈，君之所見，身雖魯、衛，亦不知滅亡何時。君今段之舉，有功亦死，無功亦死，欲何求所免。機不可失，今擁強兵，北取廣陵，收吳、楚勁卒；身舉州以相應，取大功如反掌耳。」慧景常不自安，聞言響應。于時廬陵王長史蕭寅、司馬崔恭祖守廣陵城，慧景以寶玄事告恭祖。恭祖先無宿契，口雖相和，心實不同。還以事告寅，共閉城計。寅心謂恭祖與慧景同，謂曰：「廢昏立明，人情所樂，寧可違拒。」恭祖猶執不同。俄而慧景至，恭祖閉門不敢[01871]出。慧景知其異己，泣數行而去。中兵參軍張慶延、明巖卿等勸慧景襲取廣陵，及密遣軍主劉靈運間行突入。慧景俄係至，遂據其城。子覺至，仍使領兵襲京口。寶玄本謂大軍併來，及見人少，極失所望，拒覺，擊走之。恭祖及覺精兵八千濟江。恭祖心本不同反，至蒜山，欲斬覺以軍降京口，事旣不果而止。覺等軍器精嚴，柳憕、沈佚之等謂寶玄曰：柳憕沈佚之等謂寶玄曰 「憕」各本作「燈」，「之」各本並脫，據南齊書江夏王寶玄傳及通鑑改補。「崔護軍威名旣重，乃誠可見，旣已脣齒，忽中道立異。彼以樂之衆，亂江而濟，誰能拒之。」於是登北固樓，並千蠟燭烽火，舉以應覺。帝聞變，以右衛將軍左興盛假節、督都下水陸衆軍。慧景停二日，便率大衆一時俱濟江，趣京口，寶[01872]玄仍以覺前鋒，恭祖次之，慧景領大都督衆軍節度。東府、石頭、白下、新亭諸城皆潰，左興盛走，不得入宮，逃淮渚荻船中，慧景禽殺之。慧景稱宣德皇后令，廢帝吳王。時柳憕別推寶玄，恭祖寶玄羽翼，不復承奉，慧景嫌之。巴陵王昭冑先逃人間，出投慧景，意更向之，故猶豫未知所立，此聲頗泄。憕、恭祖始貳於慧景。又恭祖勸慧景射火箭燒北掖樓，慧景以大事垂定，後若更造，費用功多，不從其計。性好談義，兼解佛理，頓法輪寺，對客高談，恭祖深懷怨望。先是，衛尉蕭懿豫州刺史，自歷陽步道征壽陽，帝遣密使告之。懿率軍主胡松、李居士等自采石濟岸，頓越[01873]城舉火，臺城中鼓呌稱慶。恭祖先勸慧景遣二千人斷西岸軍，令不得度，慧景以城旦夕降，外救自然應散，不許。恭祖請擊義師，又不許。乃遣子覺將精甲數千人度南岸，義師昧旦進戰，覺大敗。慧景人情離沮。恭祖頓軍興皇寺，於東宮掠得女妓，覺來逼奪，由是忿恨。其夜，崔恭祖與驍將劉靈運詣城降。慧景乃將腹心數人潛去，欲北度江，城北諸軍不知，猶拒戰。城內出盪，殺數百人，慧景餘衆皆奔。慧景圍城凡十二日，軍旅散在都下，不營壘。及走，衆於道稍散，單馬至蟹浦，投漁人太叔榮之。榮之故慧景門人，時蟹浦戍，謂之曰：「吾以樂賜汝，汝吾覓酒。」旣而[01874]榮之所斬，以頭內鰌籃中擔送都。恭祖者，慧景宗人，驍果便馬矟，氣力絕人，頻經軍陣。討王敬則，與左興盛軍容袁文曠爭敬則首，訴明帝曰：「恭祖禿馬絳衫，手刺倒敬則，故文曠得斬其首。以死易勳而見枉奪。若失此勳，要當刺殺左興盛。」帝以其勇健，謂興盛曰：「何容令恭祖與文曠爭功。」慧景平後，恭祖繫尚方，少時殺之。覺亡命道人，見執伏法。覺弟偃，年十八便身長八尺，博涉記，善蟲篆，始安內史，藏竄得免。和帝西臺立，以寧朔將軍。中興元年，詣公車尚申冤，言多指斥，尋下獄死。先是，東陽女子婁逞變服詐丈夫，粗知圍棋，解文義，遍游公卿，仕至揚州議[01875]曹從事。事發，明帝驅令還東。逞始作婦人服而去，歎曰：「如此之伎，還老嫗，如此之伎還為老嫗 「之」各本在「還」字下，據通志乙正。豈不惜哉。」此人妖也。陰而欲陽，事不果故泄，敬則、遙光、顯達、慧景之應也。舊史裴叔業有傳，事終于魏，今略之云。
論曰：光武功臣所以能終身名者，豈唯不任職事，亦以繼奉章、明，心存正嫡。王、陳拔跡奮飛，則建元、永明之運，身極鼎將，則建武、永明之朝。勳非往時，位踰昔等，禮授雖重，情分不交。加以主猜政亂，危亡慮及，舉手扞頭，人思自免。干戈旣用，誠淪犯上之跡，敵國起於同舟，況又疏於此也。敬兒挾震主之勇，當鳥盡之運，內惑邪夢，跡涉覬覦，其至殲[01876]亡，亦其理也。慧景以亂濟亂，能無及乎。[01877] [01878]
